诗人唐德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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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德刚先生可以说属于民国时代的最后一代知识人。他和黄仁宇、夏志清、周策纵和余英时诸先生一样,都是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期来到美国就学,少年时代经历了民国年间的动乱和烽火,同时也沐浴了民国年间的浓厚书香。他们身上积淀了民国年代的逸风、情趣和想望,我们不妨称之为“民国情结”。他们笔下所沿传下来的诗歌传统(尤其是他们所写的旧体诗词),则是那种民国心结的最佳体现和表达。诗歌是以特定的形式来优美凝练地表達诗人的情感;民国最后一代知识人的旧体诗词表达了他们人生经历中的各种独特情感,唐德刚先生的旧体诗词则是其中精美出色的一例。

旧体诗词


  1920年,唐德刚先生出生在安徽合肥;他在中学时期即有一首“十五二十之作”,题为《请缨去新疆被黜》,颇显示其少年从军的壮志:“流沙风卷黄金甲,塞上寒云白玉关。樽酒征尘三万里,马蹄秋草几千山。忘形穷达浑如是,不与浮沉料应难。稽首合当不了了,晚霞输入我心间。”
  少年时期又作了《西湖即事二十四首》,其一云:“山掩垂杨映碧波,风前白发感蹉跎;卅年寰宇归来后,许尔明珠第一颗。”
  1948年,唐先生从上海赴美留学。八年之后,唐德刚在纽约填了两阕《西江月·金陵怀古》,起因是“白马社”的女诗人心笛顺口写了一副对联:“绿水因风皱面,青山为雪白头。”唐即席补成两阙百感交集的《西江月》,词云:“‘绿水因风皱面’,红绡凝泪微霜。孤蓬绝域忆清凉,心事从头一样。芳草曾沾粉渍,衣襟每带唇香;金陵应是菜花黄,梦绕莫愁湖上。”“孺子沿街赤足,‘青山为雪白头’。金风如剪月如钩,记取秦淮别后。临去且行且止,回头难拾难收。错从苦海觅温柔,曾把鲛绡湿透。”
  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唐先生还写了五首七律,录于《胡适杂忆》,作者谦称是习作,但应是其比较成熟的作品,也代表了唐德刚旧体诗的较高成就:


  又当双燕欲来时,细玩涛笺识旧知。
  一半沉思一半怯,几番欢喜几番疑。
  三年我待横塘桨,千里君骡织锦诗。
  为向征鸿问消息,楼头听断漏声迟。


  一年又值典衣时,万卷难疗原宪饥。
  嬉逐市虻穿犊鼻,忍将消息报蛾眉。
  人争城北徐公美,辞夺江东杜小诗。
  徒羡金吾兴汉室,我宁漂泊废相思?


  千山红叶报霜时,溪畔桥头有所思。
  望眼绿衣终迢绕,伤心翠袖久支离。
  岂因海隅期难信,误解江南怀旧诗。
  试探姮娥心底事,婉边未审夜何其。


  茗冷烟残雁断时,层楼风雪转凄其。
  忍教天上人间约,化作焚环瘗穷诗!
  相见何如不见好,十年争了百年期?
  摩挲琴剑情难禁,抱膝科头不自持。


  莫看村童欢笑时,月斜楼悄感栖迟。
  三更梦断疏桐影,廿载魂萦未寄诗。
  何堪已舍终难舍,忍向新知话旧知?
  窗外寒螀连雁起,寸肠华发两如丝。
  1978年,唐先生的岳丈吴开先先生八十大寿,唐作了七绝十首咏怀总结吴老先生一生丰富多彩的经历,代为祝寿,下面是其中的五首:一、“江东元老,北伐少年”:“万户桃符佐首筵,期颐预祝玉堂仙;江东父老尊元老,北伐当年一少年。”二、“春申江上,往日繁华”:“车满前庭酒满樽,春申江上月黄昏;攀辕貂锦三千客,珠履黄郎岂足够论。”七、“文桂承欢,子孝孙贤”:“云外莫嫌夷夏殊,朝墩长照子孙贤。桂自飘香文自秀,相随已是十分圆。”八、“布衣婿女,羞报平安”:“堂前乳燕漫天飞,飞向淮南一布衣;却喜归来双剪在,依然笑语报春晖。”十、“亲率儿女,献诗祝寿”:“妇自裁笺我润笔,呼儿适市备香醪。且随季子乘风便,好献新诗作寿桃。”
  1981年,唐德刚偕二妹唐德纯返回合肥西部故里,感触良深,颇为伤怀,赋七绝一首:“指点乡农识墓门,白头遥拜泪沾襟。先茔哪有孤坟迹,祖宅真无片瓦存。”
  同年,唐德刚参加了星云大师组团的长江三峡游,途中作了一组《过三峡即兴》,其中有多首是对星云大师的调侃,如《豪华轮上晚会》:“豪华轮上感豪华,美女高僧是一家。东唱情歌西念佛,人间天上共喧哗。”
  也是在同一次黄鹤楼故地重游途中,唐德刚先生回忆起1938年,自己还是一个中学生,随学校三千学生从安徽逃难到湖北,第一个夜晚,星月之下就在黄鹤楼前的花岗岩广场上露宿。“上有清风明月,下有浩浩江流,就在这诗情画意之间,我们这群孩子,便呼呼大睡了。我一觉醒来,觉得身上暖暖的。原来已是日高三丈。揉眼四顾,发现周围全是人腿。我就睡在人腿如林之中”,原来白天那广场已是一个露天茶馆了。更妙的是,半个世纪之后,唐先生随星云法师到黄鹤楼故地重游,他又去寻觅那块曾经在上面睡过的石头,在大致的方位上,“看看来往仕女的大腿,碰碰腿下面的石头——真是石板如旧而人腿全非!”随后即兴口占一首七绝,诗曰:“机声弹影忆当年,曾在楼前石上眠。黄鹤既飞不复返,谁知今日又飞回。”
  1995年唐先生写了一首《学佛诗》用贺卡寄给汪祖荣夫妇:“窗前麻雀安知我,我欲知天枉费心。九窍三关原是幻,真丹原自幻中求。最难俯仰皆无愧,仙佛原来第二流。一砂之内小修行,砂外恒你信口论。无识无知才是我,妄言神佛假聪明。茫茫昧昧何深浅,总总零零未足论。忘我同参天地化,千家祖佛是前生。”
  2000年在夏威夷参加《红楼梦》研讨会,唐先生作了一首七绝《即席草呈汝昌先生》赠周汝昌,满是嬉笑风趣:“自是尘凡奇女子,阿奴身世亦悲辛。翻残脂后三千注,最恨酸儒骂袭人。”
  梅振才在一篇专门讨论唐先生旧体诗词的文章中说:唐德刚“有首自侃诗,此诗序言就是一个故事,颇有《唐人小说》之遗风。”序云:“研红会前夕,赵冈兄伉俪夜燕群宾。余晚到,主人戏介绍为伊藤先生,客人中之不识余与伊藤者,竟信以为真,终宵呼余为伊藤先生。识余者亦戏呼也。打油以志之。赵嫂陈钟毅女士,余妻吴昭文,同班同学也。”诗云:“不是那寅是这寅,忍将伯虎作伊藤?平分姐妹同绡帐,我拥迎春君探春!”   唐先生在新泽西州的居室外有三棵柳树,陪伴了三十年,在千禧年感发而作七律《路边枯柳再见绿意》。诗序曰:“门前路边有枯柳三株。久踣泥沙,疑其不堪严冬,而每岁春来皆有绿意。美洲原无柳树,哥伦布初访时,舟人偶弃一破柳条筐于海岸,后竟蔚然成林,是为新大陆柳属之第一代移民云。卅年相伴,喟然有感。”诗云:“伛偻同悲老更痴,忆从破笈委泥沙;讵怜故土无根莽,化作新洲第一枝;飞絮凭君随处歇,弃民身世两相知;卅年道左成良友,最爱无声语片时。”
  唐先生自述:“旧诗词甚可爱,我辈不妨玩弄之,就像是玩古董的嗜好一样……”比如下面这首《雪夜偶抄旧诗词有感》:“断笺残椟久斑斓,雪夜摩挲感百端。不为儿孙留汉简,闲来聊寄故人看。”
  2001年张学良在夏威夷去世,唐先生即兴作了《敬悼张学良将军“旧”诗二十首》,其一《著史作传》云:“笑语灯前老少儒,岂因褒贬别亲疏。且编旧事成新史,唯一心情愿著书。”另一首是《知遇有感》,前有小序云:“第三句引张致蒋书,言与周恩来相识始末也。”其诗云:“卅年浮海感栖迟,初谒重扃颇自疑。‘岂有鸩人羊叔子’,惭随翰墨识相知。”
  梅振才说唐先生写诗大有黄遵宪“我手写我口”之风,不用生词、涩语、僻典,力求明白清新。他既循古,又求新,有时用些新词语,更显新鲜亲切。如五律《沙坪夜雨》:“屡涨巴江水,频添蜀坂泥。随风时远近,敲瓦自差池。人静听檐急,声清觉漏迟。涓涓随梦去,滴答几多时。”

新诗


  唐德刚先生偶尔也写写新诗,尽管他喜好新诗远不如旧体诗词,作品也不算多,但还是有不少新诗写得朗朗上口,比如《梦》:“朋友,你错了……不该断断续续。你替我带来了,万里外的情人;看着床头的阳光,我多么失望!你嫁与我,无穷灾祸;翻过身来,我又忘了干净!昨夜,今夜,明夜,你为何,不连成一气?让:苦难的人们,都生存在,两个世界里。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首写梦的诗,没有一个梦字,但那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真真假假的景象则刻画得淋漓尽致。
  《阳台栏杆上的斑鸠》:“阳台的红木栏杆上,经常/挤着一对斑鸠/她缓缓地靠着他的颈子/他也慢慢地梳着她底羽毛/从头到尾,再/从头到尾……/她蹲下那圆滑纤巧的身躯/她全身的羽毛,在微风里/轻微地振动,像/一个小毛球,一个/小小的绒娃娃……/树枝上的嫩芽,正在一秒钟/一秒钟地滋长,金银花/似乎有点芬芳/阳台上的微风像山涧的细泉/缓缓地流了过去/玻璃门内的主人,经常/吊在玻璃门内/他不愿,也不敢/惊动那双/爱中的情侣。”
  唐德刚的这首新诗所捕捉到的生物间的奇观,让人屏住了气息,像一幅画,一段悠长的无声电影,让人惊讶,让人感慨。
  《哀双塔》:“(妮被撞的一刹那,我们就在收音机内听到了,立刻揿开电视……)在蓝天白云下/我惊奇,惊奇地,发现妮/发顶上浮起浓浓的黑烟,像/一座大工厂里的烟囱,像/一个白嫩修长的东方裸女/满头的乌云,忽然/怒发冲天/我更惊奇地发现/她挺直秀丽/美玉般的腰围上,/喷出/彩云似的烈火,浓烟/妮在烈火,彩云,/浓浓的黑烟中,瘫痪了/慢慢地缩下地平线/在人世间/在历史上/永远地消失了/这是真是假/是魔术,是蒙骗,但/妮是真的,千万真的,失踪了/爱神,魔鬼,谁/也不能把妮从地平线下,拉上来/妮是真的走了,离开了/这似真似幻的宇宙/剩下的只是蓝天,白云,黑烟。”
  只有亲身经历过“9·11事件”的人,才能体会到唐德刚先生这首诗中所描绘的悲惨场景,那种有如痛失两位妩媚丽人的悲伤。
  唐先生还有一首题为《还乡》的小诗,其题旨“远走他乡宛如还乡”,道出了当今诸多文人墨客心中“倦鸟归巢”的向往和无奈:“一、飞越北极圈:原来向北飞,愈飞愈远,飞到了南方。二、从东京飞大陆:直线原来是弧线的一部分,愈前进,愈转环,终点就是起点。三、返合肥故里:离开了故乡,漂流到最远的地方——那最遥远的地方,便是故乡!”

诗论


  唐德刚在上世纪末,為纪念“五四新文化运动”八十周年,写过一篇五万多字的阐述中国新诗的长文,题为《论五四后文学转型中新诗的尝试、流变、僵化和再出发》。
  唐先生说:“目前新诗的问题究在何处呢?我们不妨长话短说。第一,它自始至终,就未能真正的替代过旧诗词。旧诗词直至今日,仍拥有广大的老中青三代的群众爱好者,和习作者,这一点,新诗界反而没有,而旧诗词老而弥健,现在还在不断地向它反攻,且愈攻愈勇,为当年老辈所不及。第二,新诗在它八十年成长的过程中,也未能稳定地发展。终于自己也走入旧文学的老套路,建立起自己的象牙之塔,新诗人们把自己锁在塔里,逐渐与外界群众隔绝,如此就只好去彼此‘相濡以沫’了。”
  在唐先生看来,中国新诗之所以不成功,一言以蔽之,就是完全抛弃了自己旧体诗词的传统,仿佛那是一桶污水而已,一味投入到无拘无束也无韵的绝对自由体新诗的怀抱,也就是美国式歌颂自我至上和绝对自由的“惠特曼体自由诗”。在给周策纵的一封信里,唐先生说:“现在人写新旧诗,都犯了走极端的两项大忌。写新诗的都在搞惠特曼,郭沫若师徒所倡导的‘绝端自由’。干任何事搞绝端自由,都不如不自由的好。写新诗搞绝端自由,更成为懒汉的藉口。我认为,现在应该押‘通韵’才好,‘广韵’的限制,应该废除了。但是诗词的平仄不能废。因为废掉了平仄,就没有所谓‘吟咏’了。”令人无限可悲的是,中国一百年来的新诗由于一味追赶西方的潮流,早已走入了“无韵诗”的死胡同;不要说平仄,连最基本的韵脚都不遵守的所谓自由诗,早已经丢失了自古以来的“吟咏”传统,已经是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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