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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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硬骨作铜声
  泛霜的河水,驶过的乌篷船有着寂寞的忧伤。吱吱呀呀,旧时的门轴锈了。鲁迅提着药罐走出院门。仰头看见大清的天空,几朵乌云像黑色的補丁露出蛛网。
  深秋哆嗦了一下。他把科考药渣倒在地上。苦涩的气息蠕动出无数只斑斓木虫。
  三味书屋。光线慵懒。镜吾枯坐。
  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飘荡的绳子,从大自在的云天君临人间后,万流归一的宿命和途径,也勒紧纸张和肉身。汉字的石头暗暗落了灰尘。鲁迅把石头投入到自身的洪炉里。
  锻造出柳叶刀。
  鲁迅文字的柳叶刀横眉冷对,残喘的道路,病灶的深渊,那么多的伪道盘根错节。
  寂寂百草在喧嚣的众声里,抄着袖子,昏昏欲睡。我知道,所有的童年,都是回不去的春天。
  鲁迅也回不去。
  高大的皂荚树——鲁迅的木刻仍在守护人间和庭院。浓密的树冠,是我们唯一举目所见的天堂。云雀,白云,雨滴,只有你们落到树冠,我们才能仰望。
  在百草园,我的呼吸零落成尘,鲁迅的呼吸酝酿着闪电。
  且不朽。
  言称黑夜的人,一定是身体有光的人。鲁迅把光镌刻进那些半睁半闭麻木不仁的眼睛。
  在鲁迅故居,有一种风吹来,扶稳我有些趔趄的身子。
  万水千山徐霞客
  江南三月。万物有光。
  鸟鸣落到大地绽出新芽。翘望远方的徐霞客,衣衫徐徐,如空蒙的帆影,倒映在如海的碧蓝天空。
  我从遥远的北方来。
  三百多年后,我仍是徐霞客的随从。
  空空的小船静静地卧在深邃的时光里。徐霞客似乎看见木桨拍打着水面。催人的梆声声声急。
  别后山高水长。徐霞客站在船上,举头看见一朵白云始终跟随。云卷云舒,似故乡的灯火。芦苇与蛙鸣,是游子携带的故乡炊烟。
  万古沉睡。山水鸿蒙。
  第一个闯入者,与野草和阳光没什么两样。向大自然取经,徐霞客的双腿恍若木鱼。为流水启蒙,为群山命名,徐霞客当为开天辟地者。
  夜晚栖身破败的庙宇。星光为滴漏,山风翻动大地的辞章。佛像无语,萤火遥远,此生只为一束光前行。
  一个人,在孤绝深处与天地融为一体,近乎神。
  三十多年,日月经天,双足患疾,他的钙质补充到了大地。
  五十一岁,徐霞客当时的年纪与我如今相仿。游记里的词语返乡。还有那么多的词语,再也等不到他的纸张和如椽巨笔,终生流浪且彷徨。
  巍峨耸峙范仲淹
  高古的秋天只身行走。
  兴化县署正堂明镜高悬。此刻,一颗心与明镜互相擦拭。范仲淹正襟危坐。我的目光把他铸成铜像。
  宰令五载。筑捍海堰。严肃吏治。兴学教化。构筑园林。
  简朴内宅的古意像一阕宋词。一株梅花树的墨迹苍劲挺拔,枝干凛冽。当年的范仲淹,把自己植留于此。
  那时也是深秋。
  大雨如注。县署的屋顶奔跑着千军万马。微弱的烛光越陷越深。范仲淹的眼眶里海水倒灌。闪电的枝头,有多少稼穑和果实成泥?有多少新鬼故鬼相间鸣?
  再也坐不住了。
  范仲淹披上蓑衣,夺门而出。闪电下,一座山若隐若现,向着破败的捍海堰挺进。
  暴虐的台风带领海潮暴乱。站在伤残的捍海堰上,范仲淹把自己的身躯垒砌成石头。任由大潮雕刻。他的手臂向天空伸出万钧雷霆,托住倾倒的日月。数万民工焊接成铜墙铁壁。
  捍海堰,范公堤。绵延二百余里。西塍稻花,东火煮盐,村庄,缕缕炊烟缠绕。
  范仲淹,躺下是捍海堰的脊梁,站立是岳阳楼的胸襟。
  板桥大步生青竹
  “郑板桥陵园,是其生前自己选定的位置。”陪同的当地前任村支书如是说。
  他还说,那时,这里有五条河流交汇。
  他言辞里的五条河流,已经在我眼里熠熠闪光。五条河流,五根手指归于手臂和心脏。河流之上,有舟楫风尘满面疲惫回来,有小帆波涛里寻根浪迹他乡。
  圆形水泥墓地,被竹林环抱。阳光从竹间洒落下来,跳动着,像永生的竹叶和心脏。竹子挺拔,竹节是君子束腰。竹身明净,是云翳边缘闪现的瓷器和朗月。
  一生堪比出尘的兰竹石。
  柔弱的兰花,在郑板桥手里化为剑戟,穿透朽木的王朝。我听到了那种穿透声,凛然而决绝,像腐土之上摇曳的笔锋。
  挺拔的竹子,竹心是百毒不侵的心魂。
  悲悯的石头,直上云霄,像惨淡夜空里注视人间的星辰。
  弃官而去,扬州卖画。旷达的郑板桥,仍行走在我们中间。
  鉴湖女侠化碧涛
  河流纵横的江南,秋瑾是水的骨头。
  古轩亭口,淤积了太多王朝的血腥和残简。毡帽曾来来去去,市声的铜钱锈迹斑斑。上穷碧落下黄泉,秋瑾船桨为刀,竹篙作枪,凿空重重山影。
  石头遇见秋瑾,便有了灵魂。
  在秋瑾故居,看到秋瑾静美的照片,我坚信她是凝聚太阳光辉的一滴水。
  她黑发的墨汁和玄铁,指向浑沌里的前路和福祉,金振玉声,古今有几?
  一滴水,繁衍长啸、种子和火焰。
  和畅堂里,烛光恍惚,仍在跳动。倾听的秋瑾,脸庞温暖而红润,眼睛的深潭倒映着未来的花朵。起义!两个简单汉字的碰撞,洪钟大吕,光焰四溅。
  1907年7月13日下午,秋瑾仍静静地坐在和畅堂里。外面响起粗暴的砸门声。她微笑着。她知道暴风雨来临时,彩虹就越来越近了。那散发青草味道的彩虹,那召唤白鸟翔集的彩虹,那分娩崭新太阳的彩虹,是越来越近了。她仿佛凌波击水,舞蹈,融化进浩渺的天空。
  肃穆的塔山,像先祖注视着人间。人文盛大,江南无声的大水浩浩汤汤,照见秋瑾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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