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面屯的地下革命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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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中柳州市东北,耸立着一座能俯视山脚下数十里山川的大山,人们称之为大头岭。在大头岭深处山腰间,有星星点点的茅屋,这就是我的家乡——崖面屯。该屯属鹿寨县(原属雒县)江口乡丹竹村民委管辖。60多年前,我曾经在这屯子里亲身经历过一段地下革命斗争。
  1949年4月,解放大军百万雄师突破国民党军所谓的“长江天险”,解放江南势如破竹。国民党桂系集团头目白崇禧,仍不识时务,扬言死守广西。率残军10多万退缩湘桂铁路沿线,与地方反动政客、恶霸、土匪勾结,企图顽抗到底。在柳州地区还笼络惯匪头子蒙志仁、林秀山等一伙,为他们封官整编,装配武装,鼓动他们与人民为敌。中共柳州地下党沉着应对这种状况,为迎接解放早日到来,从政治、军事等各方面,充分做好应变的准备。
  
  肩负秘密使命回到崖面
  
  1949年5月19日,柳州市龙城中学口碑极好的罗杰林、毛恣观、方宏誉、丘行、唐美珍5位老师,一夜之间“失踪”了,宿舍里一片狼藉。师生们马上意识到这是国民党宪兵特务所为。学校立即躁动起来,全校师生愤怒不已。在中共柳州地下党的领导下,学生自治会决定立即发动师生开展“寻师”运动。师生们深入大街小巷示威游行,“寻师”标语贴遍整个柳州,市内各中、小学纷纷声援,广大市民及学生家长深表同情与支持。“寻师”运动整整持续了10个昼夜,搞得国民党当局相互猜疑埋怨,形成狗咬狗的被动局面。
  这场斗争规模虽不算大,但对龙中师生来说,其影响之深不可估量。在游行请愿的怒涛中,热血青年都亮出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在血与火的烈焰中得到洗礼、考验和升华。
  罗鸿坤和我是龙中同班同学,他思想先进,介绍我加入爱国青年会(简称“爱青会”),是我的上级、单线联络员。6月的一天晚上,他来到太平西街一巷25—1号我的住处,特别高兴地告诉我,我们二人都被柳州地下党批准加入中国共产党啦!我们都感到十分意外——因为我和罗鸿坤的家境都较为宽裕,我们为不因家庭出身受到影响而诧异、兴奋。我们对中国共产党更加理解,我们彼此畅谈理想与未来,沉浸在无比幸福中。
  深夜时分,罗鸿坤传达上级交给我的一项任务:要求我明天清早独自到柳北郊场,与一位同志会面。这位会面同志没名没姓的,我感到有些茫然。以往执行任务,我总是与罗鸿坤搭档,一切听从他的指挥,这次来个单独行动,我觉得心里没底,便多问了几句。罗鸿坤严肃地说:“你就按规定接头的暗号行事,别的少问。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即使知道也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是纪律。以后不该知道的就不要多问,祝你好运。”
  柳北郊场,那时是国民党枪杀人的刑场,遍地是一堆堆的坟墓,十分荒凉。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靠河岸处的3棵大树旁,出现了一个身影,其动作我似乎很熟悉。我慢慢地靠近,哇!我不禁想大呼……在他的示意下,我咋舌猛醒,他就是我们前几天日寻夜找的方宏誉老师。方老师轻声告诉我:“遵照党组织的安排,我要到崖面屯你家隐蔽一段时间,现在由你带我去。”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隐蔽任务,我来不及思考别的——因为是党交给的任务——就带着老师逆柳江河上行,准备由东门大沙角过河到对岸窑埠。虽然是大清早,横水渡过往的菜农和到市内学校读书的学生已不少了,万一被他们识破,问题就大了。我正在焦急,想办法赶快离开,方老师却向停在河边的一只小渔舟走去——那是党组织安排在此等候我们的小渔舟。我们顺利地过了柳江河,直奔崖面屯。
  党组织安排方老师到崖面我家隐蔽,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我在学校参加革命活动、加入中国共产党,完全是背着家人的。今天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方老师要到我家住一段时间,时间多长还没个底,何况老师目前处境又如此特殊,我如何向家人交代?说真实情况还是隐瞒实情,令我进退两难。万一有个阴差阳错出现意外,真是喊天叫地也不管用,我如何完成党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经过冷静思考,我认识到,党组织敢于把一位老革命让我带回家,肯定是有道理的,党组织决不会贸然行事。我应该严肃认真对待,排除万难迎接考验。我向方老师坦陈自己的真实思想、顾虑。方老师微笑着说:“你能如此地坚信我党,说明你的所作所为抓住了事物命脉的根。今后,凡是能把命脉抓准了,没有办不成的事。”接着方老师慢慢道出实情说:“崖面这块土地的情况以及你父亲的为人,组织早已作了考查,只是形势发展突然,来不及与你交底。你仔细回忆,罗鸿坤是不是两次曾和你到崖面‘玩’?实际上,他是带着任务去‘玩’的。你家底宽裕些,但你父亲一贯务农,从不与官府来往。崖面环境好,你家人缘好,崖面是我们新发现的一个好据点。我是来据点隐蔽的第一个人。”听了方老师一席话,我顿时感到光荣和责任的重大。
  眼前,革命利益高于一切,家庭、个人利益简直就都是小事。迅速将方老师安全地安置下来,是我当前的首要任务,其他问题都得让路。为了稳定家人,我想出一个“歪点子”,破天荒地向父亲撒了个大“谎”:“老师教学劳累过度,身体近来欠佳,请假休养。我考虑崖面远离城市,距柳州25公里,空气清新,是休养的好地方,不用打针、吃药就能把身体调养好。我自作主张,不经您同意,就推荐老师到我们这山沟来住两三个月。与文人谈谈心,交个朋友,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哟!”父亲听我这般言语,出于对老师的尊敬,也就默认了此事。他反倒担心我们这山沟生活条件简陋,亏待了老师,过意不去。见父亲是这个态度,我的心放了下来,暗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化父亲建立崖面地下据点
  
  看方老师已安定下来,我认为已完成组织派我护送方老师到崖面的任务,就向方老师提出回柳州工作岗位待命的想法。方老师发现我有大功告成,松口气的思想苗头,就对我说:“你的去留问题,组织上向我交了个底,一切服从这里的工作需要。根据现在这里的情况,你暂时还不能回柳州。”接着他又说,“建好一个据点,不是说一句话就万事大吉的。崖面在地理位置上条件很好,但是要把它建设成既能‘挡风’,又能‘避雨’的一道‘墙’才行。”一席话,使我进一步懂得建立革命据点的深刻内涵。隐蔽,是地下斗争的一个策略,方老师到崖面据点,并非完全为隐蔽而来,还背负着对崖面这个据点进行实地考察的任务,按照组织意图,要把崖面建成可靠的地下据点。
  我父亲谢子熙,在家中排行老大,故村里人都称他大哥佬、大叔,在家一贯务农,兼营榨油作坊,每年都亲自将自产的黄豆、黄糖、油脂经柳州河道运往广州销售,因此眼界开阔些,在说话、做事许多方面都与众大不一样。
  一天,方老师与我交谈,说:“你父亲不墨守成规,有一股闯劲,不恋祖业,不恋安乐窝,敢走别人没有走过的路。为了建造这个‘油海’(油茶园地),资金不足,不惜典当良田百亩,亲自到广东涟滩老家招兵买马,带了25位年轻力壮的谢氏兄弟回到崖面安营扎寨。你父亲与兄弟们一道,顶风霜,抗寒暑,坚定地走垦荒育林之路,一干就是20多年,真是常人难以坚持,可贵,难得!”
  方老师微微笑着,看着我不再说下去。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我一时不明白。抬头看看满山的茶林,这是父亲带领谢氏兄弟,一锄一锹干了20多年的劳动成果啊!我突然明白了,老师实际上是教育我,希望与我一道做父亲的思想工作,共同创办好崖面这个革命据点。我向方老师点点头。老师看我明白了,接着说:“世上没有天生的革命者。按照你父亲的个性,我们给他填‘坑’补‘缺’,充实革命道理,去掉陋习和腐朽,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勇于奋斗的革命者,成为我们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方老师精心“设计”对我父亲教育改造的“系统工程”。他从最现实的身边事入手,从小日本侵略我国,从东北一直打到广西的现实,揭露国民党蒋介石抗日是假,剿共是真的狰狞面目。又讲当前国家经济衰退、物价飞涨、人民苦不堪言。还说抗日胜利百废待兴,人民渴望从此可以过个太平日子,实现兴邦富民。殊不知,执政者国民党反动派又掀起内乱,使得国不宁,民不安。这样的战乱局面,哪来经济发展?又说到丹竹村周围几十里,农民辛辛苦苦打下稻谷,但为了弄成一粒米下锅还要费许多神,使用古老的工具舂米。又称赞我父亲慷慨拿出好几千大洋从梧州买了一艘大船拖回改造,利用河水为动力碾米,解决了周边几千人吃饭这个天大的难题,解放了日夜不息舂米的劳力,让他们投入田间生产。又说:“周围群众是很感激你们家的。作为国家执政者,如果能处处关心百姓疾苦,那就好了!”讲述了这一连串的事,又经过细致的梳理、分析,得出“共产党得民心取胜,国民党腐败分裂必败”的结论。经过四五十个日日夜夜的启发教育,父亲从内心里赞许方老师学问高深,说话公道有理,是自己有生以来所遇的第一位大好人。在日常生活中,父亲想到未来的人生道路,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烦心了,总愿意找老师聊聊。经方老师细心开导,讲明党的方针政策后,父亲下定了决心:跟共产党走。二人渐渐成了好朋友。
  这堵挡风“墙”看来是牢固了!为了更好的工作和交往,经过上级批准,老师把初到崖面蒙着的那块“面纱”,慢慢地揭开,告诉父亲真相。父亲为之感叹万分。
  真诚交心,大爱表白。方老师主动说明来意后,父亲几个晚上没睡好。他明白了:一些人对共产党的流言蜚语实际上是误解,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眼前这位共产党员方老师,人品好,可亲可敬,说话彬彬有礼。他虽与我家小子合计“撒谎”骗我,但那是为了让我能走上革命道路,那是工作需要,是善意的谎言,我没有理由责怪他们,我还要感谢他们。
  脑子一转过来,父亲就开始付诸行动。一天晚上,父亲主动找方老师表白自己的心意:“方老师,以后请你不要再提交生活费之事了。我想,你们为革命把工作都丢了,不能老是回家要生活费给我,地下党现在又不是开金山,哪里有钱养这么多的革命者?我反复想,你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办事需要相信群众、依靠群众。今天你们如果还把我作为群众一分子的话,我决定凡是到崖面来的革命者,不管是三五人,或二三十人,一同视为家人,同吃一锅饭,多多少少我全包了。日常生活用品、爬山用的鞋袜之类,昨天我已派人到柳州采购回来一批备用,让大家各取所需,其他所需用品你们都可提出来,这是我的一点微薄心意。”方老师站起来,与父亲拥抱在一起。我在一旁非常高兴,方老师的教育改造工程出成果了!
  8月初的一天,我传递了地下党给方老师转移到新区工作的指令。父亲与方老师这两位感情如胶似漆的战友,明天就要分离了,本应由我负责交通护送的任务,为表示对父亲的信任和据点的成功建立,在方老师的授意下,我将交通员的“接力棒”转手给了父亲,把这作为战友临别最有意义的纪念。我感到由衷的高兴!按照组织的要求,父亲安全无误地护送方老师到了柳江里雍小镇。
  我父亲成了崖面第一代地下交通员。
  
  高校长转入地下来到崖面
  
  “只因凶顽施强暴,转入地下还齿牙!”这是龙城中学高天骥校长遭到国民党政府迫害后,发自肺腑的誓言。
  高天骥校长,1909年出生于柳州市一个旧官僚地主家庭。1935年就读上海大厦大学,信仰教育救国。毕业后,放弃出国留学机会,回到家乡柳州,与地方有声望的同人们共举“官不要教育民要教育”的大旗,大力兴办学校。并说服老母亲捐资、供献大量房地产,倾心教育事业。历程艰辛,难以言表。
  1949年夏,高天骥校长办学之功被国民党当局彻底抹杀,特别是广西教育厅厅长黄绍耿,这位桂系特务头目,对龙中怀着旧恨新仇,咒骂龙中是共产党的“巢穴”,干扰“戡乱救国”。先是责令撤消高天骥的校长职务,不久又下令将龙中查封,截断了培养青少年成长之路。宪兵特务还在罗池路高天骥校长家附近日夜盯守,欲将其逮捕处决“以绝后患”。
  一连串无休无止的迫害,高校长被逼到绝境。在柳州地下党的帮助下,高校长彻底放弃了教育救国之路,主动要求参加地下革命斗争,要求加入共产党。在鹧鸪江林场隐蔽期间,经地下党领导胡习恒同志介绍,高校长加入了共产党组织,由一位民主人士变成了共产主义斗士。
  8月下旬,我潜伏于国民党空军飞机场,工作进行比较顺利。我地下革命工作的联系人原是罗鸿坤同志,由于工作需要,后转为柳州地下党城工委委员胡习恒同志领导。一个星期六的晚上,胡习恒同志来到我家,交代明天要完成的任务。
  交代完后,胡习恒起身准备离去,从口袋拿出两枚东毫(小银圆)递给我。我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他说:“一名地下交通员,随时都有突发的东奔西跑的可能,身边多少总要有点钱备用。上次护送方老师,听说你们二人挨饿了一天。”我心想,如此小事,领导都关心得那么仔细,非常感动。我忙解释:“那是大姑娘坐花轿——第一次,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尝一下也好。现在我在机场待遇挺好,机场薪水每月大洋9块,什么钱都够花了。我不是嫌钱少,因为这两个毫子来得也不容易,领导就别为此担心了。”说完,彼此看了一眼,会意地一笑,他便匆匆离去。
  第二天我按任务要求,到达了窑埠村码头下边,在那两个卖粥的厂子处,与龙中一位同学明乐接上了头。我跟着明乐同学来到一个大果园,见到了多日不见的高天骥校长和胡敬之老师。他们二人与在校相比,原来笔挺的西装不见了,换上了圆领汗衫,肩上搭着一条湿透汗水的毛巾,神采特别潇洒。
  话来不及多说,告别了明乐同学,我与高校长、胡老师向崖面屯走去。经过大半天艰苦跋涉,我们来到崖面屯附近的一片硕果累累的油茶林内。油茶林里,20多人正忙着采摘。正好我父亲也在那里,按商量好的方案,我指着高校长向父亲眨眨眼介绍说:“这位是周先生。”又指着胡老师介绍说:“这位是周先生的秘书,姓胡,胡秘书。他们是柳州专营农副产品贩运到广州销售的老板,因为他经营的气派大,诚信为本,人人敬重地称呼他为‘周老板’。听说丹竹、崖面一带黄糖、花生、茶油今年收成好,特来此考察。”又指着父亲介绍:“我父亲,谢子熙。”完全是初识的商贸介绍。
  高校长身材虽不算高,但性格豪爽善谈、平易近人,主动接过话题:“子熙先生,大哥佬,很冒昧来到贵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满山遍野的油茶林真让我大开眼界。”接着,两人就聊开了,两位素不相识的长者,好似一对老友重逢。
  高校长和胡老师到崖面后,渐渐地,父亲了解了高校长的真实身份,但父亲对高校长的行为有些不理解:校长学问高深、家境富有,是柳州名望很高的人,为何抛家别子,独自到这山沟里讨苦吃?高校长认为,父亲心存疑虑,对建立革命据点会有不利影响,要我做做工作。我找了个机会,告诉父亲:方老师是校长的老部下,二人都是志同道合的革命者、中共党员,为了解救苦难百姓,创建一个民主富强的新中国,所以才甘心吃这份苦,受这份罪。父亲边听边点头,喃喃自语:“难怪人们讲共产党好,他们的确是天下难找的大好人。”从此校长在父亲的心目中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
  “五户联保”,是国民党政府推行“以民治民”的一条奴役政策,国民党政府上层强调得非常厉害,但到了下面,村民大都把它当作耳边风,没几个人理会。但就在高校长到崖面还不到两个星期,“联保之风”突然紧起来,要求很严,要求互检互查。这是怎么回事?是时局变化,还是校长到崖面的消息走漏了?父亲急忙将情况向高校长报告。二人认真分析,认为不管情况如何,必须要进一步提高警惕。
  为了校长的安全,防范工作必须加强。我在柳州机场担负着潜伏任务,不可能老往崖面跑,必须要找个人代替我。我的堂兄谢雄,原是龙中学生,因学校被查封而失学回到丹竹村,他熟悉崖面情况,为人正直,对革命有好感,也认识高校长(但不知道高校长地下党员的身份),可以信赖。征得高校长同意,我把谢雄请来我家住,天天“陪”着高校长,作高校长的向导,关照生活兼治安保卫。
  崖面屯这里人烟稀少,野兽横行,严重危害着村民生产,村民既烦恼又无力对付,偶尔有异地成群结队的捕猎者经过,大受村民欢迎。受到启发,我父亲提出组建狩猎组,明里是“狩猎”,暗地里是加强对高校长的保护。在狩猎组人选上,我们也做了精心挑选。从广东来的谢氏兄弟中挑选了谢阿镜、谢阿恩、谢阿七等5位身强力壮、可靠的组成狩猎小组。胡敬之老师名为“周先生”的“秘书”,其实是地下党员。他年轻体壮,地下党委派他全职保护校长安全,还交给他短枪1支。因此,这个狩猎小组就由胡老师负责指挥。狩猎小组是脱产的,不论白天、黑夜在村边巡查。我家原有3支“七九”民防用枪,以往都是大年三十前后拿出来擦拭,朝天空鸣放几枪“驱邪”之后又藏起来,这下这3支枪可派上了用场。经过十天半个月,小组人员各自配上武器爬山演练,偶尔还捕得一两只野兔之类的山货回来。既保护了生产,又改善了生活。还有更重要、不为人知的,是增强了秘密据点,尤其是对高校长的保卫能力。
  在住宿方面,高校长怕增加父亲的麻烦,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父亲绞尽脑汁,最后拿出两个方案,请校长务必配合。其一,与父亲同住一栋土建楼房,作为大本营,生活方便一些,但长期居住,万一有个不测被人发现,就像关门抓鸡,有一定危险;其二,山头桐林树下,有大茅棚“别墅”不下10处,是广东来的谢氏兄弟们的午休场所。校长可以“游击”方式,不固定地点、不固定时间选址宿营。那里环境特别清幽,较为安全,但生活不便,较为艰苦。高校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茅棚“别墅”。高校长风趣地说:“爬爬山锻炼身体,大有好处,何乐不为!”最后决定,两个方案不固定轮流执行。
  如何保证“大本营”的安全?父亲向高校长道出心中珍藏20年的秘密:建房时做有一道防火又防盗的夹墙,现在只要加挖一条三四十米长的暗道通出屋外,这一防卫工程就更完善了。说到做到,父亲找来几个可靠的人,秘密的完善了这一防卫工程。
  一个漆黑的晚上,高校长原计划到山上“别墅”住宿,恰好父亲身体不适,校长不忍丢下这位老友,于是留在“大本营”陪同父亲。午夜,后山草丛和树林中传来一阵杂乱的声音,大家仔细一听,有情况!为保险起见,大家立即分头行动。胡老师扶着校长跟着父亲慢慢潜入修理完善的地道,谢雄等人分头外出侦察。约40分钟后,谢雄等人外出侦察回报,那是一伙追踪野猪过境的捕猎者。虽然是一场虚惊!胡老师仍盛赞“营防”良好,子熙大哥远见高明。
  隐蔽,必要时也得主动“出击”,高校长明确提出自己的意见:“可以利用谢仲双重身份大做文章。他在柳州空军司令部设的飞机场任职,那块牌子是很耀眼的,可以在丹竹、崖面人的面前多开展些公开活动。”我理解,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表明我们家是“亲近”政府的,借以消除人们心中许多疑团。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穿上整齐的空军服装,连夜赶回家,直奔丹竹。在夜色中,东一户西一家地拍门,找了几位儿时好友,逗得村里的狗汪汪叫个不停,整个村子的乡亲都惊动了。看我已不再是学生崽啦,而是个挺拔的空军战士,令人奇怪又羡慕。有人戏说,哪里捡来的这套“黄狗皮”,难怪村里狗叫得那么凶,逗得大家笑得东倒西歪。
  家住隔壁的村长,他姓郑,是个酒坛子,当晚喝了酒,看见外边这么热闹,也来看个究竟。村长见我这身装束,诧异地说:“五表弟(我在家族中排行第五)在哪里高就啊,总不通个风,表哥失礼了。”我趁此机会吹嘘了几句:“国家紧急之时,匹夫有责,村长既来查户口,当老实汇报。我只是在柳州空军司令部下设的空军飞机场当个差。飞机场气派大啰!对工作人员要求高、审查严、待遇优,凡住市内者一律汽车接送,真有不是当官,胜似当官之感。”各人听得心痒眼红,村长最后说:“以后有好事别忘了你这位表哥啊!”看来,这一炮放响了,达到了预想的目的。
  一天,父亲专程到柳州找我。下午我从飞机场下班回到住所,只见父亲正忙这忙那,不但把我那乱成一堆的衣物整理好,连晚餐也都备齐,桌上还摆放着一瓶酒。我顿感不对劲,因为没有至亲的客人来,父亲从未独自饮酒,我也滴酒不沾。于是,好奇地问:“今天何以破例买酒?”父亲含笑着细声对我说:“我要告诉你个秘密,10多天前(约10月初),校长介绍我参加广西爱国民主人士解放联合会,要求我继续革命,严守秘密……我想,没有你的关系,这些革命的校长、老师们,哪能到崖面山沟来,我又怎么能参加广西爱国民主人士解放联合会?”父亲那开心、幸福的笑容,在我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故意问:“你现在对我讲了这些,还算不算严守秘密呢?”他措手不及,尴尬地说:“我又不是对外人敲锣。”我郑重其事地说:“秘密,就像缸子里装了不为人知的东西,用盖子密封好,目的就是不让它漏气,你对任何人都不能讲,连我妈你也不能对她讲。即使有人把刀架在颈上,死也不讲,这样才算保守秘密。”父亲知道错了,便说:“好!我说不过你,现在是老姜不辣子姜辣了,我听你的。”我随手举杯表示祝贺。历史是无情的,父子相隔咫尺,长时未能见面,岂能料到此次父子晚宴,竟成为我与父亲最后的一次晚餐。
  崖面风云变换,巍巍大山之巅,竟然插上鲜艳革命红旗,飘得格外潇洒,天空显得格外明朗。
  柳州解放了!崖面解放了!
  屈指一算,由6月初至11月25日柳州解放大喜之日,崖面经历了180多个难忘的日日夜夜,在党的领导下,崖面广大群众用智慧和汗水交织,勇敢、沉着战斗,完满地完成了柳州地下党交给的任务。
  解放后,到崖面工作过的每位同志,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挑重担、扛大梁,为民辛劳。方宏誉同志历任来宾县县长、中共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会文教办主任;高天骥校长还未接到撤离崖面据点回到柳州的通知,柳州市治安委员会就已公告高天骥任治安委员会主任和副市长,崖面群众倍感惊奇地说,万没想到崖面这弹丸之地,竟然冒出“藏龙卧虎”的人间奇迹。
  时光易逝,旧情难忘!回首60年前的往事,心情久久难以平静。如今,当年我的许多领导、战友、长者都已谢世,愿以本文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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