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年底，各种年度人物榜扎堆出现。大多数只能当热闹看看，顺便回忆这一年里的大事，然后被扔到一边。但有些评选，小榜单里做大文章，就不可小觑。美国《外交政策》杂志不久前评选的2011年百位“全球思想家”就是一例。其中既有奥巴马、希拉里等政治人物，也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席拉加德、美联储主席伯南克等经济人物。值得一提的是，排在第一位的，是埃及一名牙医出身的小说家阿拉·阿斯瓦尼，理由是他在埃及宣传了“民主”思想。类似理由上榜的还有一些人：谷歌公司在埃及的市场推广经理古尼姆、也门女记者塔瓦库·卡曼，等等。
　　猛一看，“全球思想家”名头好大。按一般理解，思想家是那些研究思想、思维和思考模式并且形成思想体系的人，有自己的独创性，能在思想上、精神上给人足够的启发，并能在人类思想史上留下一笔。这样的人，不是每年能批量产生的。细想起来，这一年中，能戴上“思想家”桂冠的人真没几个。当然，杂志找个噱头，在年底搞个评选，降低标准倒也无妨。希拉里好歹提出了“亚太新战略”和“美国巧实力”，拉加德也为解决当前的国际金融危机提出了不少专业见解。她们被称作“思想家”，用《外交政策》自己的标准衡量，也还勉强能被接受。
　　但阿拉·阿斯瓦尼很多人就不认识了。2002年，他写了本讽刺埃及现实的小说《雅库便大厦》，很畅销。今年，由于小说内容迎合了“阿拉伯之春”的国际大环境，阿斯瓦尼一跃登上“全球思想家”之首。而古尼姆，一个网络公司行销主管，看准时机把愤怒的阿拉伯人引向网络平台，这种原始商业冲动促成的商业营销，的确在“阿拉伯之春”中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但称他们是“思想家”，总让人觉得思想家的门槛已经低于海平面，让他们“脱颖而出”的，不过是自身所具有的浓厚的反现实政治色彩罢了。
　　不是说讽刺现实的人就不能当思想家，问题的关键在于，说一个人是“思想家”时，是坚持用公认的标准，还是自我的标准。既然讽刺现实的能当“思想家”，那讽刺了美国社会世象的马克·吐温为什么只被称作“幽默大师”？既然靠政治事件搞商业营销的能当“思想家”，那默多克利用伊拉克战争开创了直播时代，为什么也只被称作“传媒大亨”？更何况，如果随便一个标准就可以评出“思想家”，苏格拉底何须走遍雅典的街头巷尾，辩论什么是民主；孔子何必“惶惶如丧家之犬”，践行什么是仁政。就说美国，杰斐逊也没必要去读遍古希腊、古罗马和法国大革命成千上万卷典籍，为美国寻找“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源头。再说近点，就连《外交政策》杂志自己的创始人亨廷顿，也没必要冒着办公室被烧、家门口被写上脏话的危险和羞辱，研究他的文明冲突论。思想家一定要有卓越的智慧、深厚的修养，一定要能够为人类指出豁然开朗的方向，一定要忍受常人没有的孤独与艰辛。唯其来得艰难，才是思想。
　　这个道理，许多美国媒体并非不懂。看看他们对杰斐逊等人的尊崇，就知道在他们心里，真正的思想家是什么样子。但每当需要的时候，他们还是会给一些人特定的“名号”，体现一下美国的价值观，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立场。而且，手段也还算高明，一次推出100个，里面掺杂几个自己钟爱的，鱼龙混杂，看起来也还十分“客观”。其实，很多人即便被评上了，也没什么社会影响，照样没人搭理。这种年复一年的惯常手段，不过是美国媒体以为举世瞩目、实际自娱自乐的年终表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