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乘风破浪会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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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1972年生于贵州,演员,1995年主演《阳光灿烂的日子》,凭米兰一角家喻户晓,代表作有电影《炮打双灯》《新上海滩》《红河谷》《黄河绝恋》,电视剧《孝庄秘史》《大秦帝国》等,2015年起参加真人秀节目《花儿与少年》《偶像来了》等引发热议。2020年6月,参加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

  宁静的T恤上有一只花豹。圆圆的脸,水滴形的眼睛,大头上奓(音同炸)着几撮毛。
  她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润喉糖。这几天练歌,她把嗓子唱哑了,因为“如果不把胃唱出来,就感觉没唱出那首歌的灵魂”。
  《乘风破浪的姐姐》录到现在,她大半时间待在长沙,参加各种训练,几乎练掉半条命。“原来想象,这就是一个唱歌节目,站在那儿美美地唱,充其量简单蹦两下。现在看,好像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她们都拼了。”宁静说,声音沙沙绵绵的,有点温柔。这和想象中不大一样,就像她胸前那只小豹子,一点都不凶猛。
  传媒时代,人们需要那种“不知眼力见儿为何物”的真实,宁静的“凶猛”在真人秀和综艺节目中四处炸裂。她身上的特质被摄像机无限放大,爱之者说这是耿直、霸气,恨之者说这是“事儿”和作。
  而这一次,宁静不“凶猛”了。节目第一期,得知要在众目睽睽下表演,接受评审团打分时,她脑袋一歪:“我以前真要发火的。我现在没有了,因为我签了合约。”她把一头短发染成金色,左右扎着两个小揪揪,一脸肯定地面向镜头,“我还是长大了。”
  有人截了这张图,后面附上《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剧照,评论道:魔丸长大了。

吃上了速效救心丸


  网友们制作了各种表情包,其中有一张,宁静手举乾坤圈,脚踩龙王,背景一行小字:闹海也要保护好自己。
  对宁静来说,这一场“乘风破浪”处处像渡劫。她抱着“坚决不动,最多走几步”的立场而来,开场就是一副“选妃”的阵仗。她畅想的女团画面是,其他姐姐们在旁边劲歌热舞,她独唱,众星捧月。
  没承想,一路蹦蹦跳跳到现在。第一场公演,表演曲目是《兰花草》。舞蹈动作不多,寧静练了20多天,每天七八个小时,“就是那一点东西,真不能想象,人笨起来真是可以”,宁静说,“当时已经觉得到了极限,我可以出道了。”
  到了第二场公演,已经到了动用速效救心丸的地步。表演的曲目《Flow》不是宁静擅长的风格。她有一个声音本钱极其出色的大号嗓子,但对这种包罗电音、摇滚、说唱各种年轻化要素的歌,反而不太能招架得住。音乐老师直接说她“感觉不太对”,像在唱山歌。
  更要命的是跳舞。过去几十年,她攒了一身不可逆的伤。“心脏先天没长好,左右心室乱窜,跳得太厉害就心律不齐。肺也不好,喘气喘多了就发炎,算是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排练时,天天又蹦又跳,她要面子,强撑着,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吃药,“怕人家会说,你看她,确实不适合做女团”。
  “撑了两三天,发现可能要死在这里了,才赶紧喊人,准备速效救心丸。”宁静边讲边笑,好像犯病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最终在舞台上,宁静和郑希怡、郁可唯带来一场炸场式的表演。结束后,她喘得厉害,眼圈红红的,亲了两位队员一人一口,留下黑色的唇印——她那天涂的口红像中了毒,被网友称作“臭豆腐色”。
  “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喜欢被削弱的,有很强的反抗意识,不太会服从。但我现在到了女团,心里更多地是集体意识。你能相信吗?我自己讲完都不信。我这个人,怎么可能有集体意识?”
  2015年的真人秀节目《花儿与少年》第二季中,人们已经见识了宁静的“难搞”,游戏不去,划船不去,景点不去,获赠“不去姐”称号。23天旅行,每天24小时贴身跟拍,她说大部分人在装“集体意识”:“怎么就这么集体?你给我发校服了?”
  《乘风破浪的姐姐》有统一的训练服,宁静开始嫌土不穿,但看到其他组整齐划一的阵容,又噌地站起来去换衣服。类似的种种翻转,在她身上发生:从不屑于跳得“母兮兮”,要与众不同、雄性一点到发现女团的力量,“越整齐越好看、越感动”;从看到周围女明星哭作一团时自我检讨“为什么还不哭”,到越来越多地流泪,“开始表现我的柔软”。
  “我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属于半个男人。但来到这里,我突然理解了做女人有多难。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刚’,但其实我好像没那么强,原来我也有那么丰富的情感。”宁静说,这是她的矛盾和拧巴,深埋在一目了然的表层人格下。
  “抗拒跳舞又想跳舞”“渴望改变又不愿改变”,节目中,她总是陷入这种逻辑怪圈。这或许也是其他女明星们的矛盾。大众娱乐工业信仰青春图腾,尽管“30 ”的姐姐打破了传统偶像的刻板印象,但那一套“女团”“男团”的审美规则——身材气质、舞蹈风格、表情管理,以至发型妆容——仍然存在。她们必须据此完成一次脱胎换骨的自我改造,又不愿在改造中流失固有的人格气质。
  在流量偶像时代,这是一场传统女明星的集体反杀。“演戏现在谁不会?谁都敢站在那里就说话。你还有什么竞争力?我要做一个多方位的艺人,学习很多新东西。”对宁静来说,这是一场冒险,野心勃勃也困难重重。
宁静与姜文(二排中)、夏雨(前排右一)、耿乐(三排)等。

1999年,宁静凭借《黄河绝恋》中的女战士安洁,摘得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

在第二次公演中,宁静和郑希怡、郁可唯一起表演《Flow》。

奖项收割机


  拼的结果,是人缩了一圈,臀围、胸围都小了,“越来越像爷们,前胸贴后背”。
  宁静从没太瘦过。最轻时103斤,演《阳光灿烂的日子》时,胖到了138斤。那是1993年,她21岁,和其他两个女孩一起,被导演姜文翻来覆去地试戏。这部描写大院往事的电影,改编自王朔的小说《动物凶猛》,男主角马小军一早便定了夏雨,而让马小军魂牵梦萦的米兰,却一直悬而未决。
  王朔写米兰,“各个关节的扭摆十分富有韵律,走动生风,起伏飘扬的裙裾似在有意撩拨,给人以多情的暗示”。这样的少女“只在朦胧间是清晰的,努力去看,化脓化水化为俗物”,“也许只是我们心灵的一个投影”。
  宁静刚进组时,和夏雨、耿乐、姜文等人拍了张合影。她穿着一字领的红格衬衫,露出肩膀。衬衫是她自己剪的,那时候在国内,穿吊带衫的都是老外。
  她第一次来北方,水土不服,刹不住的胖。有一场戏,马小军躲在米兰床底,看她换衣服。摄影顾长卫用广角镜头对准宁静的小腿,萝卜一样圆鼓鼓的,荡来荡去——那是中国几代青春期少男们对异性的想象。
  1995年,《阳光灿烂的日子》出现在《时代周刊》的封面。宁静在美国看到了这本杂志,翻翻就走了。这一年,《新上海滩》开拍,男一是张国荣,男二是刘德华,宁静是唯一的女主角。脂粉捏成的上海小姐冯程程,早有赵雅芝的珠玉在前,却让她演出了另一股味道,野性、懵懂和横冲直撞。
  那几年,宁静拿遍了内地影坛各大奖项。1999年金鸡奖颁奖典礼,她裹着一身军大衣去了,衬得周围西装革履的男士们有些局促。那一年,她凭借电影《黄河绝恋》获得最佳女主角,开奖后,她哭着说出感言:“本世纪最后一个金鸡奖,我终于拿到了。”
  中国电影的90年代在宁静的喜极而泣中落幕。在很多人看来,那是她在大银幕最后的“高光时刻”。2002年,张国荣筹拍电影《偷心》,女主角选了宁静。他拉着宁静给大家介绍:“这就是我的女主角,漂亮吧!”然后转回身,叮嘱她把胳膊练结实点,再找一个好中医,调理调理脸上的小痘痘。
  2003年4月,在纪念张国荣的文章《半折戏》中,宁静写下他们的最后一次会面。这部未完成的电影最终成为一代人的遗憾。这些年,她常会在微博提起“哥哥”,有时是生日,有时是忌日。这世界变化快,她人生的下半折戏,没能在继续收割主角与奖项的乘风破浪中展开。
在《孝庄秘史》中,宁静与马景涛饰演大玉儿和多尔衮。
在《大秦帝国之崛起》中,宁静饰演芈八子。

  2012年,宁静凭借《辛亥革命》中的秋瑾入围百花奖最佳女配角奖。即将揭晓结果时,身边入围最佳男配角的演员问:“静姐,你怎么一点不紧张?”
  她淡淡地说:“姐拿过主角。”

依旧“凶猛”


  新世纪后,宁静由大银幕转向小银屏,《杨门女将》里的穆桂英、《吕不韦传奇》里的赵姬、《孝庄秘史》里的大玉儿……至今仍是中国电视剧史上的经典形象。
  每一部戏,她都用生命在演。“我非常鄙视技术的东西。我们这伙儿演员比较少见,和所有的学院派都不大一样。演戏就是一种感觉,是一种心理的自我感受。”
  “我的肺不太好,大概和我高强度的情感投入有关。”宁静说,《孝庄秘史》拍到最后,她每天喝10瓶水,都不太够眼泪的输出。“这种女人,不允许自己在人前人后肆意地嚎哭,眼泪是默默的。她有自己的情感,也有一个国家的情感。”
  宁静演过不少这样的女人,不论是妩媚隐忍的孝庄,还是《大秦帝国》里狂野铁腕的芈八子(芈月),一生不拘泥于帝王之爱、后宫之位,心在朝堂政治、江山社稷。相比这些年种种披着“玛丽苏”言情外衣的历史剧,她们才是真正的“大女主”。
  “戏这一块,姐还是把握得牢牢的。”宁静说,“一个电视剧,我可能只有20场戏,但照样能演出主角的感觉。我在这儿站了几十年,不是白干的。”
  可时代已经变了。“过去导演都喜欢脸盘圆润的,尖脸的女孩儿演不了青衣、花旦,太瘦也不行,那是柴火妞,没有主角范儿。现在反过来了,脸小才吃香,个头儿没关系,一米五也能拍成一米八。”
  “我们要顺应这个时代,不能孤芳自赏,觉得自己行。过去行有什么用?我不想天天杵在前面,拿老黄历说来说去。”宁静说,“我是一个好演员,那又怎么样?姐现在不想演那些不合适的人。”
  2015年,她开始转向综艺,输出性情和观点。当中年女明星们要么在回答如何平衡家庭和视野、要么在哭诉没戏拍、要么带着老公孩子参加“贤妻良母”类的真人秀时,宁静似乎成了一个潇洒、开挂的另类。
  “我当然有中年人的困扰。要不我怎么研发各种手段,在小红书上拼命教大家怎么按摩、瘦脸呢?”她有时很排斥长大,“这就意味着你要天天端着、拿着,像个前辈一样,老气横秋的”。她喜欢和年轻人打成一片、疯在一起,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当后辈向她请教时,也愿意像个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不遗余力地倾囊相授。
  这些年,宁静一点点磨平“点火就着”的脾气,释放敏感和柔软。她一直想拍一部有关青少年的片子,“因为我小时候就是一个难搞的小孩,叛逆、孤独,没人关注。我真的知道他们的内心,我愿意和他们在一起”。
  她关注食品安全的问题,但不再用愤怒、呼吁的姿态。“我们天天喝水吃饭,买不知道用什么油做成的盒飯。我只是普通人,只能唤起大家的意识,让制造清洁、安全的食物成为一种惯性,影响商家和入口的每个人。”
  疫情期间,宁静在南方一个村子待了100多天,白天看看菜花地,晚上看看白月光,心里平静美好。她喜欢放空自己,“坐在那里发呆、流口水,好的也不想,坏的也不想,在一个房间住3个月,特别舒服”。
  而走上舞台,她又是标新立异、涂着奇怪的中毒色口红,继续乘风破浪的姐姐。
  《兰花草》中有一段新增的歌词:无需谁在旁,群裳亦飘扬;我慕天地广,花语意铿锵。这是属于姐姐们的《兰花草》,无畏无惧、自由自在。
  48岁这一年,宁静依然“凶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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