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水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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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这是我们太熟悉不过的一句话。就凭这句话,即使是不会抽烟的人,也能感受到几丝吸烟的乐趣吧。
  曾经在书上看到这样一则谜语:“一物生得真蹊跷,下面有水上面烧,又着火来又冒烟,人们一见笑呵呵。”谜底当然就是我们今天要谈的“水烟”喽。
  小的时候,那时邻里可比亲戚还亲,家家户户都喜欢敞开大门,所以我经常会串到邻居家去玩,记得那时最喜欢去的就是卢奶奶家。尤其是夏天的夜晚,每当吃完晚饭,大家都爱聚在外面乘凉。那时,卢爷爷和卢奶奶就爱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给大家讲故事。卢奶奶经常手托着一把铜质的水烟台,一边勾着头,伸长了脖子,眼睛眯成一条线,说一会儿就咕噜咕噜地来上一口水烟,那神情很陶醉,显出无限的满足。
  当时,看到连我奶奶也在内的那些爱抽水烟的大人们,一直想不明白这咕噜咕噜的玩意儿,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呢?那种一包包的卷烟,抽起来不是更便当吗?
  长大后,才逐渐知道,水烟不仅仅是一种吸烟形式,其实它已经是将实用性与艺术性融为一体,成为一种传统的文化遗存了。
  据资料记载,水烟起源于古代的波斯,十六世纪后期传入东欧,再由丝绸之路传入我国,于明代末年流行起来,并盛行于清代、民国时期。从明末名医张介宾的《景岳全书》中得知,烟草种植并非我国特产,而是从明代万历年间引种的。清代开始,我国华北各地更是普遍种植烟草,于是吸烟的习俗迅速遍及全国各地。各种烟制品和吸食方法也就逐渐传播开来,旱烟、水烟、鼻烟成为主要的品类。
  嘉庆年间王沂的《青烟录》中记载:水烟者,起于甘肃之兰州。兰州五泉山下产烟草,既制,必隔水吸之,入水而后吐,醉人尤易。其器曰壶,其烟必瓷锡器盛者,盖湿食也。初时人畏其力猛,食者绝少,渐自秦而晋、而豫、而齐鲁燕宋,大江以南,今遍天下,无不至矣。从文中可以看出,在清代吸食水烟已相当流行,器形也在不断地丰富,水烟袋遍及城乡,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几只水烟台,亲朋好友来临,水烟还成了招待客人的一种方式。甚至有些商号店铺,也习惯摆着几只水烟台,让顾客先抽几袋水烟,然后再谈论生意。据说大清朝的老佛爷慈禧太后,也是水烟的痴迷者。
  水烟台多为白铜制成,也有用黄铜或是锡制作。皇家贵族用水烟袋则相当讲究,在烟嘴部分往往用翡翠、玛瑙,连接部分也多用金、银镶嵌。而平常百姓,一般就是用铜质水烟台,有素面的、錾花的,还有的用竹子制成,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水烟台主要由六个构件组成,它们是烟管、吸管、盛水斗、烟仓、通针、手托等,有的还附有一小刷子。烟管一头为半圆形烟碗,其下连一细管,伸入水斗的水中,这一部分往往放在最前面,吸管一般长30厘米左右,也有更长的。位于烟管之后,或并列,或稍有间隔,上端向后弯曲,便于吸烟,下端便插入水斗,但在水斗的水面之上。烟管、吸管、水斗一般为一整体。烟仓独立且多为桶形,上均有盖,以防烟丝风干。手托主要起连接作用,水斗部分与烟仓都是插在其中的,一般为整体铸成的。水烟台的造型更是多种多样,一般呈椭圆柱形,也有方形、菱形、葫芦形、宝瓶形的,甚至还有制成妇女三寸金莲模样的,所以说造型是丰富多彩。
  制作考究的水烟台,其手托则装饰性更强,有烧珐琅、镶宝石的,有堆贴、透雕的,还有嵌墨银、镶紫铜的等等。而花纹图案,则是沿袭了明清,尤其是清朝的“画必有意,意必吉祥”的风格。有多子多福、吉祥如意的图案,有缀满唐诗宋词佳句的图案,有种种民间流传的神话故事图案,有中国山水画风的山石、花鸟、鱼虫图案等等,总之是应有尽有,栩栩如生。
  水烟的原料则以兰州皮丝、青丝、幼丝等烟丝为主。商店出售的烟丝,通常压制成1厘米厚、8厘米见方的块状,有的上面还压上“甘”、“陕”等字,以表明产地。吸食前将它掰碎碾松,装进水烟台的烟仓内。
  水烟台的吸食也是有几分技巧的。乾隆时期陆耀的《烟谱》就曾提到 “又先含水在口,故烟性虽烈而不受其毒……又或以锡盂盛水,另有管插盂中,旁出一管如鹤头,使烟气从水中过,犹闽人先含凉水意。”会吸食的人,盛水斗中能出现节奏分明,听起来颇有几分悦耳的“咕噜噜”的声响。而不会吸水烟的,则连手中那纸媒子都很不听话,喷上老半天也点不着。因此说,吸水烟也是一门技术,一种绝活呢。
  由于吸水烟相对来说比较卫生,也蛮雅气,既能过瘾,还能增添几许的闲情逸致,因此吸水烟渐渐成为一种高雅的嗜好。随着制作材料不断丰富,加工工艺的不断完善,加上吸烟者的长期把玩,水烟台就慢慢成为一种工艺品了。
  当吸食水烟成为一种风尚时,制作水烟台的作坊以及能工巧匠也就相继出现了。从留存在世的水烟台上以及一些相关的资料中,可以查到一些比较有名的作坊和工匠:苏州汪云从、兰州水烟厂、广东十八铺陈莲记、广东新园、港粤先施公司、粤东陈耀记、姑苏、苏州、元和老店、上洋隆兴祥、上洋张云从、王双成店刘荣兴制、汉镇、湖北、洋街、古越陈荣记云林、嘉兴杨隆泰、杭省天泰、闽省龙和坊、申江朱永泰、朱隆兴、吕义泰、恒丰老店、袁泳隆、爰云招等等,从中不难看出水烟台的制作是多么的繁荣。南通博物苑就收藏有数把制作精良的水烟台。
  首先向大家介绍一把具有时代特色的水烟台。这是一件烧珐琅制品,虽然由于时间久长,加之使用的磨损,不能看到它鲜亮的色彩了,但依稀还是能见到一些蓝、绿料色。在水烟台的手托两面,錾刻着“中华民国”、“纪念”“SHANGHAI” “UE.SUNKEE”等字样。手托上交叉着的是由红黄黑三色组成的中华民国陆军旗,即铁血十八星旗和象征汉、满、蒙、回、藏五族共和的五色旗,两面旗帜中间,錾刻有“共和”二字样。虽然这把水烟台有些损缺,但却向人们无声地叙述着一段辉煌的历史。
  同样,还有一把制作非常精致的,映证辛亥革命时代气息的水烟台。手托的一面是“去旧换新”,图中一位身挂大刀的革命志士,左手抓住一男士的长辫,右手拿一把硕大的剪刀用力地在剪长辫。另一面则錾刻着“同和到老”四个字,图中有一男一女,身着旗装的妇女翘着二郎腿,面带微笑地看着虽然穿着长袍马褂,但却头戴一顶新式礼帽的男士,这幅图案,反映着那个时代的变革气息,同时也反映出对新生活的向往。在烟嘴部位刻有“丹凤”的作坊号,连接吸管和手托的铜链子,间隔的刻着“1909”公元纪年和小花朵。手托的底部戳刻着两个“提尖”的印记,这也充分表示制造者,对这件器物是极为得意,它是用最好的铜质、最佳的工艺制成的。   开光是我国传统工艺中经常使用的一种表现手法,这把蕴满着吉祥含义的水烟台,就是用开光花果的形式,展示在大家面前。手托的两面均为连珠纹组成的菱形开光,其中錾刻着佛手和寿桃,边角有四朵盛开的花朵。手托的侧面也是开光的“吉”字。 在烟仓盖上,錾刻着“汉镇吕义泰上□”,“汉镇”是指产地,“吕义泰”是作坊名,而“上□”的后一字似是民间草码写法,不能辨识,然而意思不难猜测,这是说烟台所用是上等的材质。整件器物,充斥着美好的祝愿:多子多福健康长寿,这样的玩物,主人一定常常把玩于手中。
  人物故事水烟台。手托一面是婴戏图,山脚下两个男孩在嬉戏,一人手执竹竿,另一人双手伸入鱼缸中,陶醉在钓鱼的乐趣里。另一面是流传极广的“三娘教子”图,画面中明月映照着庭院,柳树下,母亲手撑在一堆书上,小孩则站在她身后,听她谆谆教诲。画面纹路清晰,人物刻划得栩栩如生。半月型的烟仓盖上,则刻有“广东十八铺陈莲记真白银”印戳,而所谓的“真白银”也就在告诉人们:其铜质赛过白银。
  这是一把极富情趣的水烟台。手托的一面耳熟能详的白蛇传故事。画面中白娘子在小青的陪伴下,与许仙在小河边依依惜别。她手指着坐在小船上的许仙,似在交待着什么;而船中手执竹扇并双手作揖的许仙,回过头也似有千言万语,缠绵之意不寓言表。另一面是节录著名的兰亭序前部分:“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 有趣的是,在手托的侧边,刻有王之焕的完整版《登鹳雀楼》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紧接则以刻着“不可居无竹,无竹令人俗”两句,这是苏东坡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的节取。最后署款是“知不足轩朱隆兴造”。更为有趣的是錾刻在半月型的烟仓盖上的“上洋王大有号真正赛艮”作坊记号,其排版极为特别,“上洋”二字是从右向左排一行,而“王大有号真正赛艮”则是8字4行竖排,让人一下子还读不过来。在印记中出现的“艮”字,其实是“银”字的民间不规范的简写。
  形如宝瓶状的水烟台很少见。此件水烟台,样式、构件都极为简单,但其吸管可以伸长至近30厘米;周身为白铜制成,所有的口沿处、边角处用紫铜镶边,这样既能将制作中的镶拼痕迹遮盖掉,同时也起到了一个美化的作用,一举两得。在手托的两面用紫铜堆塑着团形“鱼龙变幻图”,寓意着人们鲤鱼跳龙门的美好心愿。
  尽管现在水烟台作为实用器已渐渐在淡退出历史舞台,但作为工艺品,其历史、艺术和欣赏价值却越来 越得到人们的青睐,并已逐渐成为民间收藏的一个单独门类。
  (作者单位:南通博物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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