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赶在时间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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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现在为止,李佳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成功过。
  干了3个项目,2个失败了,1个刚起步。李佳觉得自己没那么辛酸,但周围已经有了一些议论,说她一直创业,一直失败,和坚忍一类的品质。把她说成一个悲壮的炮灰。
  那些人不了解她,却好像看穿了她的一生似的,李佳讨厌这个。


  她还不到24岁,这个年龄,当个老板是有点儿尴尬的。
  手下人最小也是89年的,大一点儿的85的都有,这么一群人跟着一个90后,拉下脸来提要求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还不算,出入酒吧,跟老板谈生意,年龄小才是问题。
  她也是在做“酒吧客”之后才意识到这点。这是一个类似“大众点评”的网站,介绍北京各色酒吧,细到去每一个酒吧穿什么得体,点哪一款酒好喝,还有些专给“酒吧小白”的入门贴,教年轻人怎么玩儿。
  网站是李佳创办的,主创团队只有7个人,受众是那些初次进酒吧,或玩儿得不太熟的年轻人。做了这生意后,李佳在一年里逛的酒吧比过去23年加起来还多。
  这是她的工作。每天晚上,从7点入场,到凌晨2点离开,她要紧锣密鼓地逛,越多越好,跟各色老板打交道,谈“项目”,看环境,熟悉每一款酒。
  当然,一上来就谈“项目”,这办法最低级。有一次,她在五道口一个挺有名气的酒吧里,劝老板跟她合作办一场活动,一来对网站是个宣传,二来活动的费用老板可以抽成。老板的眼光有点儿异样,带着一点儿上下打量的意味,觉得那好笑,又令人不屑,最后优越地告诉她:我们客人够多,不需要跟你们合作就已经爆满了。言外之意是,胡闹也要分地方,我们是什么档次你看不出来了吗?
  “那种眼光真让人难受”,李佳说,“那样子好像是,干吗?你们学生社团的吧?那种不屑……太难受了。”
  那就换个办法,她发现人和人之间最容易建立信任的关系还是朋友,而交朋友总是从交换隐私开始的。
  于是,她开始跟每一个老板聊天,观察对方的喜好,有时谈谈调酒,有时一上来就来一句:“我失恋了。”忙的时候她一个晚上谈4个酒吧,跟每一个老板讲自己的失恋经历。
  酒吧人杂“水又深”,很多顾客和老板之间有着很紧密的关系,要改变他们的习惯,让他们通过线上的一个应用聚集起来,再带到线下,这太难了。
  为了宣传自己的网站,李佳也搞过噱头,比如跟酒吧合办活动,“拉丁party”,“69party”,这类活动她自己站在大街上发传单发了2天,招来了200个老外。再就是办一场“Open mac”,一个话筒放在前面,爱唱的过来唱,带吉他也行。“但中国人没有high习惯,9点开场,12点才high起来”,这点让李佳为难。
  但对一群草创阶段的孩子来说,这已经很好了,一晚上收入2000-3000快,还带热了一些很冷僻的酒吧,分成时老板那股高兴劲儿,对李佳是个巨大的恭维。但她知道这么做的瓶颈:“没法规模化,可能做一场就够了,对网站也没有promotion的作用,很难把线下带到线上去。”
  常常的,一场活动,她要从头待到尾,一半带动气氛,一半维护秩序,喝醉、掐架都要处理,中场冷下去了,她要出来做些引导。
  “我可以10分钟内把一个人逗笑”,李佳说,人际交往上她本来就有天分,干了这行后,真真假假的客套话更是拿来就说,驾轻就熟。
  当然,失恋经历是编的,跟各色人打交道,起码的保护意识她还是有,为避免讲混讲错,她用统一的版本。


  刚创业时,李佳也雄心壮志,觉得那不只是生意,更是观念上的问题。和一切有着优越条件的90后一样,她创业不只是为了生存,更想改变点儿什么,比如思想上的东西、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她也知道,这很难。
  在澳大利亚读书时,李佳喜欢逛酒吧,那是年轻人的好去处,大家跳舞,放松,聊天,是个开放年轻的空间。但中国不一样了,人们提起酒吧,总带一点儿暧昧的意思,“很容易就涉黄了。”
  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酒吧也分很多种,规矩差的那种酒吧,工作人员会把空酒瓶塞在客人桌子下,结账时鱼目混珠多收些钱。但也有一些清爽别致些的,好玩儿又放松,不能一概而论。
  她想把酒吧细分,到底是轻吧、PUB,还是哪种类型,每一个的秩序、氛围、环境怎样,要说清楚。“这个市场毛利很大”,她说,“一杯酒成本1块钱,卖到30多,大家对酒吧的需求也在增长。”她看到这当中的机会。
  念头是2012年中旬有的,那时她还在澳大利亚的麦考瑞大学读大四,同学都忙考试,她却开始写商业策划书。“有什么用?”同学问,“怎么不忙正经事?”学“应用金融”这专业的同学们,大多想着拿绿卡、拿学位的问题,要么留下移民,要么回国找个大公司。
  家里也不同意。父母都在中石油,想让她进国企做个稳定工作,“女孩子找个工作,嫁人算了。”
  李佳不愿意,“一眼看到10年后,没意思。”她不愿意过一张报纸一杯茶水的日子,那无趣也不自由,她想为生活考虑,而不仅仅是生存。
  于是,筹划,找人,拉投资,做技术,一个7个人的小团队就这么成立了。这个团队在一年里共花了她一万五千元,“我在用人上很抠的”,她说,没有钱,团队主要实行精神统治,在酒吧里喝喝酒,畅想一下将来,喝多了,说的话也越来越感人,这种时候她拍拍手下的肩膀:“哥们儿,页面明天能给我吗?”
  一开始也拉不下脸,说不出狠话来,往往留着余地,提要求也是有商量的,可慢慢发现这样不行,一环扣一环,一个环节做不好,就没法交给下一个。这是一个年长的投资人告诉她,你要在说狠话和撕破脸之间选一个,最开始把规则都说清,以后就免了一层麻烦。
  每一次团队建设,她都把场地安排在酒吧里,那是最直接的体验,团队也是用户,去了才知道要什么。被创业的情绪带动着,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正站在最好的一个浪头上。机会是要赶的,2013年O2O(onlne to offline)正流行,“站在风口上,猪都可以飞”,李佳说。   他们确实小有成绩了,投资人已经有了, 网站浏览量1天达到2000,她开始考虑开发APP了。


  可一切来得快,去得更快。
  公司刚有一点起色,家里就催她回澳洲去,已经毕业了,进另一所名校读研究生才对。其实李佳一直在赶时间,想赶在本科毕业前做出点儿东西,这样就可以征得父母同意回京创业。她知道要说服父母,言语不如作品,创业这一年,她学会了从结果来理解事情。也明白了世界就是这样的规则,看人,劝人,说什么都是空的,拿出东西才是真。
  但这个半吊子网站远不能让父母定下心来。女儿有好的教育,学的又是麦考瑞大学最好的应用金融专业,带着这样的条件,不进大公司,却去酒吧里跑,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好在李佳还有投资人,她快马加鞭地筹划着项目,投资人说只要做好了,就可以上线运行,一切好说,可她赶出来却发现,她被架空了,那笔投资没了着落。
  涉世未深,她花了很长时间来理解这件事情,直到现在她也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自己看人不准,天真轻信。不久网站也被黑掉了,她想花点钱找技术来维护,但没了投资,这点钱都拿不出,加上家里的压力,她一下子低落下来。
  这个从来大大咧咧意识不到压力的人,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一个月里吃不香,睡不好,一半不解,一半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每一次,之前的用户发信息给她:什么时候APP上线?她都觉得心疼,心疼自己已经做的东西,也恨自己认人不准。
  之前她还做过Relaxsoul生活网,倒了,又做了这个酒吧客,现在酒吧客也倒了,连一个网站都没留下。
  现在,李佳又开始做在线教育了,网站像模像样,劲头一如从前,她有大把的时间成本,机会成本。
  两次教训后,她也开始一本正经的学着当老板了,这件事儿没那么天真。“我之前以为,领导者就是一个发现资源,分配资源、整合资源的人,后来我发现,我这个所谓的创始人就是又忽悠,又坑蒙拐骗,拉人入伙。”
  她笑起来,口气老道的总结着经验:“其实领导者,你的职位,就决定你的服务范围,当你为团队服务的时候,你就是领导者;当你为一个市场服务的时候你就是个总监,就这样。”
  无论如何,风已经来了,她很坚定,说自己一定会做下去,直到飞起来,“像那只站在风口上的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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