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嘲是雾霾难民。”在谈论他的中国客人的时候，Scott跟我提到了这个词。
　　尽管对中国的雾霾感同身受，但“难民”这个词还是令我吃惊。毕竟拥有充足的海外资产可以在纽约置业的人，想来在国内也同样资本丰厚。
　　Scott进入地产中介行业的时间不长，也就4年。“这是我梦想中的职业，我从小就喜欢到处看漂亮的房子，甚至会想象，当然也只是想象一下，如果我足够有钱，我会不会想住在这里。”
　　不过如今，Scott已经成为地产中介公司Level Group里最受瞩目的人。就在他加入的这4年里，一批中国客人也随之而来。这并非由于他有什么独特的中国经历，恰恰相反，和他接触的客人，因为他不是中国面孔，反而会产生一种微妙的信任。
　　“中国人很有意思，他们并不那么相信中国人。”他对我说。当然，出于语言阻力，他找了一个中国女人作为自己的合作伙伴。两人的分工也很清晰，由中国女人找来客人，接下来双方从认识、了解到逐步建立信任，再到把房子卖给客人，在这其中让客人出示资产证明和处理一系列繁杂的程序问题，就都是属于Scott的工作了。
　　“中国人的趣味很独特。”在推荐适合的房产给客人的过程中，Scott也渐渐摸索出了经验。比如布鲁克林的Bedford-Stuyvesant是过去一年成长最快的街区，但中国人对它兴趣并不大。“中国人更想找的是价值恒定的街区，比如曼哈顿的上东区和上西区，尽管它们的升值空间很小，但他们把纽约的房产当作定期存款。在这当中，100万美元的一居室是最受欢迎的。”
　　出于个别中国客人的兴趣，他也去过公园大道432号这个著名的豪宅公寓。纽约从不缺少摩天楼，但432号大楼出名是因为它是纽约目前价格最高的住宅项目，大多数公寓都价值几千万美元。“进入这样的地方看房前，都得出示足够的资产证明。”Scott说。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梦想中的房子。可等到终于第一次从80层的高度俯看整个城市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我根本没法接受这种住在云端的感觉，会睡不着觉。”
　　有时候他的工作还会更微妙和复杂一点，这可能是与面对来自其他国家的客人不一样的地方。中国客人总会提出一些特别的要求。他需要安排客人的孩子顺利進入曼哈顿的私立高中，代咨询如何购买保险和纳税，帮他们制定到美国旅行的计划。新一代iPhone发布的时候，他还得凌晨两点多到第五大道的苹果店门口排队，只因为有一个客人想带10部手机回国。这些努力倒是全被那个中国客人看在眼里，对方认为他热情可靠。“虽然我那会儿真的很想回家睡觉。”Scott对我说。最令他觉得奇怪的一个要求，是客人请他帮忙买卫生巾。
　　有些要求更微妙。比如，一些中国客人并不希望自己买下的楼当中有太多中国人。自从体察到了这一点，在带客人看房子的时候，Scott会提前给大楼的管理人员打电话，希望和其他中国客人错开看房的时间。“一些人即便在中国是朋友，也不希望到了纽约还住在一起，”Scott说。“他们都很低调神秘。”
　　他的爱好倒是帮了他不少忙—摄影和摄像。为了让房子看上去更吸引人，他更换了更好的设备，还尝试着多拍一些360度的全景图。一些客人只是看了他的照片，就决定买下那些房子。
　　不过签下合同并不意味着这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他还需要帮一些人寻找租户，装修房子，期待着等到有一天他们计划将房子出手，依然会想到找他作为中介。他甚至会接受一些中国客人的邀约，跑到华盛顿、佛罗里达，作为顾问陪他们看房子。
　　不过过去的几个月，因为中国出台了限制资本外流的政策，一些曾经拜托Scott寻觅公寓的“雾霾难民”不得不打消主意。“本来完全谈好了的合同，最终因为钱出不来而不得不解约。”这可能意味着，他之前几个月的工作都白做了。
　　他只有一套公寓，位于曼哈顿的中城。他最大的梦想是在纽约上州的郊区伍德斯托克拥有一套大房子，“我在慢慢攒钱，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森林中生活，而不是这个城市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