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初，上海。傍晚，漫步外滩金融广场。“外滩金融牛”撅着打了个圈的尾巴冲着华灯绽放的陆家嘴，摆出决斗的姿态，牛气冲天。细看你会发现，“外滩金融牛”同闻名世界的“华尔街铜牛”何其相似。没错，诞生于1989年的“华尔街铜牛”和2010年创作的“外滩金融牛”均出自美籍意大利裔设计师莫迪卡之手。
　　眼前这头憋着劲儿往前冲的“金融牛”使我联想到另一头牛——潘鹤先生1984年为深圳特区创作的“垦荒牛”。那一年深圳特区刚成立不久，全国各地怀着梦想的年轻人聚集到这里开创新的家园。推土机、泥头车、吊塔林立，沙尘滚滚，整个特区像个热气腾腾的大工地。“垦荒牛”就是作为特区精神的象征而设计建造的。
　　潘鹤教授说有天偶尔看到两个盘根错节的老树根，顿生灵感，“我想到辛亥革命虽然砍掉了中国封建王朝的大树，但是封建意识残余的树根还在，垦荒牛就是要把封建意识、小农意识、官僚作风连根拔起。”这创作思想是何等的深刻。但据说，一位中央领导观看了“垦荒牛”之后，盛赞其是为人民勤恳耕种的“孺子牛”。此后，深圳的“垦荒牛”纪念品就没有被垦荒牛连根拔出的老树根了。
　　在中国语言里，“孺子牛”和“垦荒牛”都是褒义词，但意思不同。孺子牛原意是表示父母对子女的过分疼爱，鲁迅先生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中的孺子牛就是比喻心甘情愿为大众服务、奉献。这里，雕塑家力图表现拔除封建残余意识的决心被消解了。垦荒牛与孺子牛，体现了两种观念：一种是打破现状、创新开拓，另一种是安于现状、埋头干活、不计报酬、无私奉献。
　　在深圳特区创办初期，要走什么样的路线曾存在巨大的争议。“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曾是蛇口招商局的标语牌，表现出对通过奋斗实现价值的渴望和对金钱的热爱，体现了最质朴的创业动机。但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认为“财富有原罪，只有品德败坏的人才可能巨富”。
　　“垦荒牛”演变成“孺子牛”也不是偶然的。发端于文艺复兴的现代文明认为，财富的唯一源泉是人类的创造性生产。人们通过积极投身于交换，为对方创造价值而获得财富是理所当然受到保护的。在一个迅速奔向现代化的社会，如果这种财富观念不能成为主流的普世价值观，它获得的繁荣和幸福也难以持久。
　　追随“华尔街铜牛”的“外滩金融牛”暗喻上海滩曾经的辉煌，明喻对再造辉煌的渴求。曾经的辉煌得益于上海在远东的特殊地理位置，但生命力更源于透明、效率、自由竞争的市场原则。
　　1949年之后，由于实行计划经济，外滩很快失去了金融中心的地位。重建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离不开一个公平、透明竞争的金融系统，允许民营资本进入金融市场。如果金融市场能够充分开放，保证国有资本、境外资本、民营资本公平地竞逐，会给金融行业及整个经济体系带来持久、旺盛的活力。上海金融中心再创辉煌就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