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批评理论观照下的《白象似的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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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本文以新批评为理论观照依据,用布鲁克斯提倡的“细读法”分析美国作家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笔者试从分析原文本的结构内部各个语词符号有逻辑的相互碰撞、隐喻、反讽、象征等手段建构起来的各种张力作用的结果入手,阐明形式与内容的紧密关系。
  关键词:新批评 语词符号 隐喻 反讽 象征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新批评派作为一个形式主义文论派别形成于20世纪20年代的英国,30年代至50年代在美国获得长足发展,并达到它的鼎盛时期。在这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新批评派成为20世纪英美文学批评中最有影响的流派之一。以瑞恰兹、布鲁克斯、艾略特等人为代表的新批评派理论家们非常重视文学语言,他们一般多以语义学批评为依据研究文学语言的特征,将文本作为分析研究的客观对象,以期更加准确地把握某一作品所要表现的深层意义。他们将目光主要集中在文学作品的内部组织结构方面,认为结构是一种“积极的统一”,它通过揭示矛盾、展开矛盾、解决矛盾而取得和谐,即“和谐的整体”。瑞恰兹十分关注诸如文学作品的语言文字分析、语词的多义性等问题,并提出他的语境理论:词汇意义的功能“是通过它们所在的语境来体现的”。布鲁克斯也主张用“细读法”进行文学批评,尤其注重文学作品语言中的悖论和反讽这两种非常相近的修辞格,认为文学作品的结构是由于各种张力作用的结果,而这些张力是通过悖论、反讽、隐喻、象征等手段建立起来的。事实上,文学作品是由于一系列语言符号的相互作用、相互碰撞所产生的具有象征意义的有机整体。
  《白象似的群山》是美国文学家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899-1961)所著短篇小说之一。作为“新闻体”小说的创始人,海明威在这部作品中不遗余力地应用他的冰山原理,以简洁凝练的语言为依托,通过“生动的对话”,让读者看到一个完整而且紧凑的有机结构,从而使小说自身成为一个独立自足的“象征物”。
  故事的情节是通过矛盾双方——一个美国男人和一个女人——独幕剧式的对话展开的。对话的内容及其措辞看似简单,但若要真正领悟隐藏其中的涵义却并非易事,因为在整个对话过程中两人矛盾冲突的焦点始终没有明朗化,而是通过使用意义十分隐晦的语词符号将这个整体的对话结构串连起来的。
  一 隐喻
  “文学最终是隐喻的”,文学作品往往借助隐喻等修辞手法使出现在文本中的语词表达具有多重意义,以达到某种特殊的效果。以《白象似的群山》中的一段对话片段为例,读者将会深刻地感受到只出现喻体而无本体踪影的修辞技巧如何不动声色地渲染女主人公的情绪变化:
  女人喝了一口啤酒,“她说:‘像甘草的味道。’”
  “‘一切都是这样的。’”
  “‘是啊,’女人说,‘一切都像甘草。尤其是所有那些你期待了很久的东西,就像苦艾酒。’”
  “‘哦,别说了。’”
  至此,两人的语言交锋似乎是以女人的胜利结束了第一回合,她提及的“甘草”与“苦艾酒”应该有所指。换言之,她巧妙地借用隐喻修辞格,不露声色地将话锋指向男主人公,并且刺中了对方的神经。在这里,修辞形式赋予内容以深层次的意义,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从而使藏在幕后的涵义准确地传递给对方。无论是“甘草”还是“苦艾酒”,看上去都是漂亮的绿色,可一旦入口就会让人感觉到苦涩的味道。女人在叹息:“是啊,一切都像甘草”,包括她与他的生活,看似充满希望却经不起咀嚼。一直以来,他们拎着旅行包,每到一个地方便会住进酒店旅馆,过着飘荡的生活。如今女人有了身孕,对她而言,这个小生命是她“期待已久的”,因此她开始向往平静而稳定的生活,希望有一个定居之所,结束以往的生活方式。可是,男人却恰恰相反,他更加看重的是他的自由,希望继续那种无拘无束、飘荡的生活,小生命的不期而至显然会打破原有的一切模式。就这样,两人的矛盾开始显露出来。而女人复杂的内心冲突及其幽怨的语气转瞬之间落在“甘草”与“苦艾酒”这两个语词符号上,亦或者说,这两个喻体承担了复义职责,一语双关地道出女人的心境,同时也给男人以一击,尽管这一击没能改变他的初衷。
  二 反讽
  在接下来的对话中,男人开始反击,他的语气和缓但不失坚定,没有回转的余地。为了达到说服女人的目的,他尽力地想要消除她心中的不安与恐慌:“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它其实就不算是个手术。”对此,女人只是“看着摆放桌子腿的地面,一声不吭”。接着,男人以“这是很自然的事”为由劝说她,她开口询问“然后呢”?毫不假思索地,他预见着未来,语气轻松地告诉她:“我们会很好,会和从前一样好”,“那是唯一让我们烦恼、使我们不开心的事情”。他认为处理这样的麻烦并非难事,更何况他“认识好多做过它的人”。
  但是,女人却还在犹豫,或者说更倾向于持反对意见。所以自然而然的,由于受到此处特殊语境压力的影响,语词层面的反讽便出现在女人的话语中,“造成意义扭转而形成所言与所指之间的对立”,即所指恰好是所言的相反意思。女人颇富讽刺意味的“手术后他们都很高兴”道出了她真正的隐藏意义:除了高兴,这样的手术可以带给夫妇们其它任何感受。她的失望以及对男人的不满跃然纸上,同时语言构成的张力也不彰自显。
  三 象征
  作为一种艺术表现手法,象征用较为具体的事物来表示某种特殊意义,其含义一定寓于作品内,而非作品之外,即文学象征意义必然依托于整个语境结构,将本没有必然联系的本体意义和象征意义巧妙地融入同一个语词,使之相互作用、相互碰撞,以达到传达信息的目的。在故事结构及内容的安排上,从地点的选择到女主人公的语词选择,甚至男主人公瞬间的动作无一不寓意深刻,耐人寻味。
  例如,铁路交叉点。男人和女人在位于山谷的火车站等待去往马德里——那是女人将接受手术的城市。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女人并不想那么做,虽然男人态度非常坚决。事实上,最终的决定并非不可更改。海明威站在幕后,将两个主角放置在这样一个特定的铁路交叉点,将选择权完全放于两人自己手中,让矛盾的双方去面对彼此人生的十字交叉口,最终决定他们的人生轨迹。显然,此处十分具体的铁路交叉点承载了远远超出其自身的某种深广而抽象的特殊意义,它不仅仅是男女主人公赖以活动的场所,更象征着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人生的十字路口。他们将何去何从?是继续从前那种无根、享乐、无需为任何人负责的生活,还是乘坐另外一列火车驶向全然不同的方向,开始崭新的生活?
  不仅如此,位于山间河谷的火车站周围的景色更进一步渲染出矛盾双方紧张的气氛。故事应该发生在一个夏日,河谷的一边“没有树,没有阴凉处,呈现出一片干燥的棕褐色”,很巧合地,车站就立于热浪之中;同时,这一边的山也让女人觉得看上去“像白象”。河谷的另一岸则长满“树木和谷物”,上空飘过可以带来清凉的“云朵”,“一条小河流淌过树丛之间”。当女人看到不同于此岸的景象时,她的内心一定受到了触动。如果说她期望中的生活模式一直潜于非意识层面的话,在那一瞬间她的概念变得清晰明了,因此她才会说“我们本可以拥有这一切,可是每过去一天这种可能性就减少一些”。在她看来,他们所处的此岸(现在的生活)没有生机,只有干燥与灼热;而彼岸(她期望的生活)却有“河流、树木和谷物、天空飘动的云”,一切都代表着盎然的生机、美丽、生长,让人满足。正是由于描绘此岸的语词在文本语境中所承担的对比与衬托作用,因此随着彼岸景象的慢慢拉近,在她内心深处原本模糊的理想生活模式终于呈现在镜头的焦点处。她不仅确切地看到了一直以来隐隐约约渴望着的美丽图景,更重要的是,与此同时她意识到彼岸只能成为幻象,绝非她与他可以到达的地方。事实上,彼岸所象征的东西刹那之间强有力地给她的心灵以一击,而这一碰撞更加有力地将女人的失望显于语词之间。
  白象这一语词符号作为比喻首次出现在小说的题目中,显得十分醒目。然而,随着男女主人公谈话内容的迂回辗转,“白象”不再局限于表层的比喻意义,在与其它语词的相互构建过程中,其所指意义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唯一而固定的意义实体,而是不同象征意义的相互指涉与交织。
  故事伊始,海明威就突出山是“白色的”;当女人第一次远眺,她看到“阳光下白色的群山”,也看到山谷这一边的干燥,于是很随意地,她说道:“它们看上去像白象”。也许此时的“白象”并没有任何引申意义,仅仅只是一种调侃,一种虽然有些牵强却也聪明的比喻,一种他们以往非常熟悉的对话方式而已。紧接着,当两个人刚刚开始涉及敏感的话题时,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有意无意地,女人第二次将“白象”与“群山”摆放在一起,从表面上暂时转换话题。
  然而,她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即使不愿提及。于是她开始试图用很隐晦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意愿:“我想尝试新的饮料。这不是我们要做的吗?看看这些东西吧,试试新的饮料。”看起来她更多的是在企图说服男人,当这种企图需要溢于言表时,第三次出现在她口中的能指符号“白象”便无形中出现了意义的游移和转换。女人“望着那些山,说道:‘那些山真可爱,它们看起来并不真的像白象,我只是觉得颜色像’”。男人听出了女人的弦外之音,因为它已经由表及里,所以立刻转换话题:“我们要不要再来点喝的”?由于它四周所有语词有逻辑地堆积与建构,自然而然地使“白象”这一能指不再停留于简单的比喻层面,而是完成了其所指意义的叠加,从而成为“开放的象征”。这段对话中,它的指涉意义——胎儿——全然流于字里行间:对男人而言,胎儿即“白象”(一种通常被认为昂贵且漂亮却无实际用途的动物)。鉴于此,女人为了说服他,从旁出击,采取迂回战术,尽量避免正面冲突。
  至此,男人明白了女人的不情愿(一开始就知道,只是现在更加明确),他必须直截了当、明确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以达到说服对方、消除彼此之间的矛盾的目的。于是对话进入正面交锋,男人从不同角度竭力劝说:手术不会改变任何东西,他们将和从前一样快乐,他依然爱她。对此女人的回答极具讽刺意味:“我知道你爱我,如果我做手术,一切又会好起来;可是如果我说这一切像白象,你也会喜欢听吗?”这一次(已经是她第四次提及这一象征符号),由于其所处语境的挤压与烘托,“白象”的所指出现增值:对女人而言,手术本身意味着从前那种生活的继续,而这种继续则无异于“白象”——看起来诱人实际上却没有意义,如同上文出现的“甘草”,颜色虽然漂亮味道却苦涩。一前一后隐喻修辞格与象征手法遥相呼应、交错编织,不单从文本结构内部增强了小说结构的张力及其紧迫感,同时在表现力上烘托、突显了女主人公的失望之情。
  四 结语
  总而言之,本文以新批评为理论观照依据,对原小说进行“细读”,深入分析原文本结构内部通过各个语词符号有逻辑的相互碰撞、隐喻、反讽、象征等手段建构起来的各种张力作用的结果,并阐明文本结构所产生的张力结果与表现文本内容之间的关系。换言之,无论何种形式的应用,均为服务于内容,而“结构本身就是一种含有意义、评价和阐释的结构”。在《白象似的群山》中,海明威就通过不同手法的应用,先是闪烁其词,回避矛盾,接着揭示矛盾、展开矛盾,最后以女主人公的无奈退让解决矛盾,形成内容与形式和谐统一的结构体。
  
   参考文献:
   [1] Geoffrey N.Leech,Michael H.Short Style in Fiction:A Linguistic Introduction to English Fictional Prose 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3.
   [2] Wilfred L.Guerin,Earle Labor,Lee Morgan,ect A Handbook of Critical Approaches to Literature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
   [3] 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4]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作者简介:
   侯大为,女,1976—,陕西西安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工作单位: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
   安莉,女,1977—,河北保定人,本科,讲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工作单位: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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