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戴维的烦恼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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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戴维的烦恼
  青 丝
  
  上网多年,结识了不少网友。就像心理学家所说,人都是有窥私欲的,时日一久,彼此熟悉之后,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会在私下里揣想电脑另一端的人,是怎样的一副面容。于是,顺理成章地,大家就互发照片。有网友看到我的样子后,连呼意外,因为在他的想象当中,我是9梳中分头、穿长衫、充溢着小资趣味的“五四”书生形象。按他的话说,“颇类乎电影《野火春风斗古城》中着一袭棉袍的王心刚,或者《早春二月》中谦谦君子孙道临,再不济也是《林则徐》中不怒而威的赵丹。”
  令他失望的是,我长了一副不折不扣的洋面孔:一头细密的卷发,直鼻深目,“整一个突厥人的模样”。为此,我获赠“阿富汗难民”的称号。
  其实,这种具有外域特色的绰号从小就开始伴随着我。过去有一部很有名的印度电影《流浪者》,曾博取了很多观众的眼泪。不少人就认为幼年的我酷似片中的主角——身世多舛的儿童小偷“拉兹”,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拉兹”就取代了我的真正名字。读中学的时候,有同学觉得我极像日本动画片《花仙子》里的一只洋狐狸,于是,“博奇”又成为了我少年时代的绰号。
  由于这副与众不同的面庞,在过去流动人口少、洋人经过屁股后头经常会跟了一大堆小孩子的时代,我走在街上,经常会有人用望到痴的目光看我——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英俊得如同潘安、卫玠,足以引人竟相观看,人人争着用鲜花和果子掷我。处于这种目光中的感觉并不怎么好,有点像是公园里的猴子。
  最令人苦恼的是,我要是做了坏事,也特别容易被指认,并且常常有被无辜殃及的情况发生。谁叫我长得如此好记呢?学生时代,我就曾特别羡慕一个形象普通、几乎没有明显特征的同学,暗地里想,能长得像他一样就好了,上哪儿都不会招人眼目。
  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电影《人工智能》里,戴维是个具有高度智能、高仿真的机器小孩,他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并以为自己与别的机器人不同。当有一天,他看到一大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机器小孩,这才明白自己不过是流水线上的产品而已,于是情绪崩溃,纵身跃入了大海之中。于是我安慰自己,至少我没有戴维的烦恼。
  
  阴谋与孝道
  朱 辉
  
  《二十四孝》的故事曾经感动中国,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故事其实很雷人。
  第一个故事是《孝感动天》,故事的主角是舜。舜出生在一个贫困家庭,父亲瞽叟是个盲人,在舜的母亲去世后娶了继母,生下小儿子象。这个家庭的人口构成并不复杂,却发生了一系列怪异的事情。舜的父亲伙同继母、弟弟,多次企图谋杀他。一次,父亲让他修补谷仓顶,在他爬上去之后,却在谷仓下纵火。舜看来是个物理学爱好者,他手持两个斗笠,靠着这两个“微型降落伞”安全落地,然后像没事人似地回到家里,依然对凶手们很好,耐心等待下一次谋杀。
  后妈和异母弟弟想谋害舜,动机还算可以理解。亲生父亲一而再、再而三企图下毒手,这事太奇怪。莫非他老人家怀疑舜不是他生理意义的儿子?书中既无暗示,也无明表,我们不好随便揣测。另外,瞽叟是盲人,害起人来却每每亲自上阵,身手似乎还很利索,着实让人生疑。莫非他是装瞎?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并未张扬的谋杀却成为了全国皆知的秘密,由此为舜赢得了天下第一孝子的名声。而这种名声,正是他最终获取天子位的关键。如果放在现在,媒体多半会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炒作。
  《戏彩娱亲》中的孝子老莱子是《二十四孝》中的笑星,他是春秋时期楚国隐士,为躲避乱世逃到蒙山。为了让父母心情愉快,这位70岁的老先生常穿着五色彩衣,手摇拨浪鼓,撒泼打滚,简直就是一位“芙蓉爹爹”。他的父母假如神志还清醒,肯定笑不出来,倒是会着急,因为他们的儿子看起来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埋儿奉母》是《二十四孝》中最恐怖的故事。情节大致是:晋代隆虑人郭巨,出身于一个富裕家庭。父亲去世后,他把财产继承权让给了两个弟弟,自己却独自承担起赡养母亲的义务。后来他越来越穷,连饱饭都快吃不上了。他老妈很疼爱3岁的孙子,常常自己挨饿让孙子有饭吃。郭巨觉得儿子成了自己行孝的障碍,于是和老婆商议:“咱们俩性功能都正常,儿子以后还可以再生几个。老妈死了就不会有第 老妈了,不如活埋了儿子,省下粮食养老妈。”真是一张床不睡两样人,两个糊涂蛋一拍即合,拿上铁锹就去挖坑了。只挖了两尺,就出人意料挖出一坛黄金,上面还有说明书:天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夺。一家子从此过得很幸福,郭巨孝顺的美名也传遍了天下。
  郭巨赡养老妈没错,当他能力不济时,为什么没有去求助两位弟弟?难道开口找弟弟帮忙,比活埋儿子需要更大的勇气?成就一个孝子,必然要抹黑他身边的亲人,郭巨的两个弟弟因此成了猪狗不如的不孝子。古代极品孝子的出炉,大抵都得走这样的程序。
  郭巨埋儿居然挖出了金子,端的是舍得孩子不仅可以套狼,还可以套出富贵名利。这个故事会不会引起某些愚人的贪欲?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二十四孝》应该对此加以备注:“专业表演,切勿模仿。”
  “我请人讲完了二十四个故事之后,才知道‘孝’有如此之难,对于先前痴心妄想,想做孝子的计划,完全绝望了。”鲁迅先生这样写道。
  
  我见犹怜
  上上签
  
  我前两年买保险的时候,想多拿点优惠,于是承诺保险经纪,买好以后,孩子也买,先生也买,我爹妈公婆表姐堂哥全都来买。把那保险经纪人勾引得内火虚旺口干舌燥,二话不说就送了我一份大病险,还给我先生度身定制了一套据说是“生老病死全都保到”的保险计划。我只好接着忽悠:我先生不在家;他又出差去了;双休日加班呢……为了让托辞听起来更加可信,我还要润色细节:都洗好澡上床了,一个电话又被叫走了,哪里有空看保险计划啊,孩子都没空看两眼;就算你给他电话他也没空接,我的电话他都不太接的……
  后来实在是不忍心看见这位慈祥的经纪阿姨一次次失望,我介绍了我同学来她这买保险。前两天我同学特地百忙之中抽空来我家看我,见面后抓住我的手莫名其妙地说我瘦了,她看着心疼。绕了半天弯子,我才知道,原来我那保险经纪人在劝我同学买一份女性保险的时候拿我做反面教材:“女人一定要为自己做长远打算,男人是靠不住的啊。”也难怪人家保险经纪人误会,一个老公常年不在家又不接自已电话的女人,的确是值得深度同情的。
  这让我想起读中学的时候,我们有四个女孩子玩得特别好。时间长了,我和其中两个女孩子发现另外一个女孩从来不提她的爸爸。我们私下猜测,十有八九,她是单亲家庭。有时候周末大家一起约着去追个星逛个街,她如果不来,我们便会想象也许那是她见爸爸的日子。因为她不提起,所以我们想关于父亲的话题一定让她不愉快。大家都尽量体贴着不提自己的爸爸。我还记得会考的时候我和她一个教室, 我特地叫我舅舅代替我爸来接送我,以免让她触景伤情。
  一直到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她说她爸爸回来了,请我们去她家吃饭。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爸爸是海员,一年起码有十个月不在家,漂在大海上。她为什么不早说呢?估计是不想让我们这些工人爸爸的孩子自卑吧。这下好了,同情了她好几个学期的我们几个,现在变成自我同情了——我们没有穿着海员制服帅气逼人的爸爸,我们没有吃过比利时巧克力,我们家的饭桌上没有马六甲海峡水枪斗海盗的惊险故事……
  唉,人真的是很容易发同情心的。因为发同情心的时候,你潜意识就会有优越感。但人往往会发错同情心。我妈常在小区见到一位阿姨,每次都跟我说人家很可怜:“她都55岁了,我那个年纪都退休好几年了,她还要那么辛苦地做家政,还不止一家,白天晚上地从27号跑到35号,从1楼跑到6楼,35号6楼家是个大肚子,搞不好月嫂保姆她都要做。”
  后来据我爸带回的可靠消息,那位阿姨是我们小区有名的包租婆,好几套房子。人家跑来跑去,不是在收房租,就是在去收房租的路上。
  
  生活的想象力
  阿 花
  
  大学室友即将出国,找了个周末和另外一个姑娘天南地北地飞过去。她临行前日理万机,我们只好跟着她去和完全不认识的亲戚们吃饭,在苏州话的汪洋大海中闷头大吃。快要出国的人已经提前开始想念以前在宿舍吃的青团,担心美帝国主义的伙食水平,我们无可安慰,只能鼓励她拼命吃。
  总的来说,我们的苏州之行基本就是吃了两顿饭,当然了,还是比第二天从上海赶过来的同学好一点,她只吃了一顿,第二顿是陪我们在虹桥机场吃肯德基。
  几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聊天,姑娘们嫌我太话痨以至于大家都没法睡觉,我很伤心地说:我起码得把飞机票说回来。第二天艰难地爬起来发现大家的头发都乱得难以收拾,大概因为前晚吸收了太多邪恶的信息。
  九年过去,当初在卧谈会上羞羞涩涩谈论接吻的几个小姑娘终于有了可以用“邪恶”形容的经历,不知道应当称之为不幸还是幸运。我们只好互相鼓励,这起码说明我们曾经或者正在生活在想象力之中。
  室友在自己的辞职信中说:“我希望能在平庸的生活改造我们如同改造众人之前,把想象力保留下来。就像《革命之路》中的‘去巴黎’——这个选择最大的意义是——你知道自己还有勇气来做选择。”
  我们都希望将生活的想象力保留下来,虽然我们都搞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只是从理论层面充分认识了它的重要性,就像王小波说自己的小和尚:“这东西无比重要,就如我之存在本身。”
  毕业之前,我每天都跟着一个奋发图强考托考G考雅思的男同学去自习课室,在他苦大仇深苦背单词之时,我则忙着在笔记本电脑上看美剧。几年过去,男同学波澜不惊地成长为一名科级干部,当年背的那些生僻单词估计终其一生都不再有机会遇上,我却依然还是在看美剧。
  男同学经常对着我憧憬他成为厅级干部的未来,我好奇地询问他是否将包二奶也纳入十年规划当中,他沉吟片刻之后的回答是:“要是我不包,跟别的厅长们会不会没有话题?我的下属们又会不会觉得我是个GAY?”
  我拿不准对于二奶的梦想是否也算想象力之一种,就像我拿不准越换越大的房子是否真的可以衡量生活的品质。我只能在每个向我提问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什么时候升职的时候,统统答以“不知道”——因为我对于未来生活所有的想象力,就是包裹在这句“不知道”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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