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于是我出了一道题让学生们选择：假如你是领导的行政助理或者秘书，因为工作关系，你偶然发现领导假公济私、贪污腐败，你应该怎么办？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立即回答：“举报他。”这自然不是我需要的答案，否则我没有必要在课堂上出题浪费学生的脑细胞。
　　我停了停，说：“人们通常会有的五种反应方式：第一种，愤然离职而去。第二种，想方设法私下劝阻领导，让他悬崖勒马。如果他一意孤行，再辞职。第三种，举报领导。第四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第五种，和领导一起同流合污。作为一个合格的行政助理或秘书，你们说应该选择哪一种？”
　　有两位男生说：“那我肯定会选择第五种，一起贪。”
　　看来，凭借学生目前的认知能力和判断力，是无法选择最佳做法。我只好说出答案：“第二种做法最佳。既没有违背你做人的原则，你又尽职尽责。”
　　底下炸开了锅，大家疑慮重重，对我给出的答案感到匪夷所思。有位女生反问我：“为什么就不能举报领导呢？”
　　我顺势点拨：“如果你是一名普通公民，你完全可以这么做。但你身为领导的助手，你的职责是全心全意帮助他，不可超越你的职责。你如果举报他，也就是向世人宣布：你不是一名合格的助手。其他单位的领导谁还敢再任用你？那不是彻底断送你的职业前程吗？”
　　见男生还有疑问，我又说：“千万别自作聪明，你如果陷进去，哪一天东窗事发，这签字、具办的是你，领导会自然而然把所有责任推到你身上。充当炮灰，身陷囹圄的必然是你。”我继续总结：“从你们踏入中职的第一天起，就得学会用成熟职场人的思维模式来考虑问题，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老师不是让你们放弃正义感，当你们这样回答时，我很欣慰。但进入社会，你们就得考虑如何在不违背自己做人原则的前提下，适应社会，又能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生存下去。”
　　下课了，我走出教室，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情境教学里，学生们涉世未深，学习认真，但对书本以外的知识了解甚少，更不要谈拥有多少社会经验。实际上，如果是普通员工，不是行政助理或者秘书、会计这类特殊职业，大部分员工都会采取明哲保身的第四种做法。自己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干，哪里顾得上过问这档子事。何况普通员工也不可能有机会掌握到真凭实据，也没法举报。这就是真实而残酷的现实社会。
　　十几年前，一位中文系毕业生在一家企业干了两年秘书后，给这家企业的总裁写了一封辞职信，然后扬长而去，那句指责总裁为“流氓资本家”的称呼曾流行一时。他无疑是一位热血青年，也不知道如今的他飘零在何处？可能在教书，也可能当了记者，但依他的个性，绝对不可能经商。而和他在同一家企业干的另外几位校友，或务实，或低调，或内敛，或圆滑，或世故，即使之后相继离开了这家企业，但因为在这家企业得到了历练，要么在商场叱咤风云、呼风唤雨，要么开疆拓土，摇身一变为功成名就之士。假如那位中文系学子能预知到今天的局面，他还会那么冲动、激愤吗？《上海滩》中的许文强的心路历程许多人都经历过，热血过，激进过，也消沉过，颓唐过，动摇过，最终选择了妥协。许文强恐怕正是因为他残存的那点正义感，才最终被毁于上海滩黑势力手中。何况这位中文系学子恐怕还不知道这几位中文系同仁，有的当年在校时比他还要激进，更有正义感，正是因为提前呛了几口水，吃了苦头，付出了过高的代价，才被迫选择了务实。
　　其实，我知道通常情况下学中文的人内心很强大，大学毕业时价值观已经形成。就像我一旦主动选择了教书，钱和权已经对我彻底失去了吸引力，我可以安然待在学校里，“风雨不动安如山”，所以我至今还能坚定地和教师们站在一起，还能念叨一下正义感。不谙世事的学生们肯定没有我这样的定力，与其在踏入社会后，人生观和价值观发生动摇，心理扭曲，不如提前给学生打一剂预防针。
　　这次上课匆忙，来不及展开，下一次一定要郑重向学生们推荐柴静的《看见》，建议他们多学点知识，要么就像那位学法律的大学生，用知识来武装自己，想方设法推进法制进程。同时多动脑，留心看，向这个社会的成功人士学习，迅速适应社会，真正站稳脚跟。
　　（编辑/张金余 傅树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