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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药对是中医药治疗肿瘤重要特色之一，以其組成精巧、加减灵活为著，同时可作为独立方药的运用，突显了中医专病专方的应用思维。“先辨病、再辨证、佐以辨症，三位一体”是李杰教授的诊治特点，在病症结合的基础上，依据个体化病症的不同，善用药对治疗常见肿瘤，临床疗效显著。现对李杰教授治疗肿瘤的常用药对进行总结概述，以期提高临床诊疗效果及指导临床应用，且药对的经验性应用与凝练，对中药新药研发有一定的促进意义。
关键词 病症结合;辨病;辨证;药对;肿瘤;新药研发;李杰
Abstract Couplet medicinals are one of the important characteristic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in the treatment of tumor.Because of its delicate composition，flexible addition and subtraction，it can also be used as an independent prescription，highlighting the thinking of the special prescription of TCM.Professor LI Jie′s characteristics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are “first differentiating diseases，then differentiating syndrome，assisting with differentiating symptom，three in one”.On the basis of the combination of diseases，according to the difference of individualized diseases，the effective use of couplet medicinals for the treatment of common tumors has a significant clinical effect.In this paper，Professor LI Jie′s commonly used couplet medicinals in the treatment of tumor are summarized，in order to improve the clinical efficacy and guide clinical application.The empirical application and condensation of couplet medicinals have certain promot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of new drug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eywords Combination of diseases and symptom; Disease differentiati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Couplet medicinals; Tumor; New drug development; LI jie
中图分类号：R273文献标识码：B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1.20.021
李杰教授是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肿瘤科主任医师，医学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首都中青年名中医”，在诊治消化系统恶性肿瘤（食管癌、胃癌、肝癌、肠癌等）、肺癌、乳腺癌、恶性淋巴瘤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针对肿瘤的复杂病机，李杰教授常在辨病与辨证相结合的基础上，随症善用药对。我们有幸侍诊抄方，现将其常用药对及运用经验归纳如下，以供同道临床借鉴。
1 药对及其应用
药对，又称对药，是以临床运用相对固定搭配成对的两味或三味中药组成，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平衡中药性能，针对特定疾病或病机特征或证候特点，所形成的经验性用药组合。药对内的有效组合，使二者间的相互作用达到协同、制约以及增效减毒的特性[1]。得益于现代医学及药理学的发展，药理分析结果表明，部分中药具有抗肿瘤作用，使其应用范围进一步扩大，结合传统医家的临床实践，这种中药的成对搭配在肿瘤的治疗中日渐发挥着更大的作用。
药对的临床应用可视为小方的灵活加减，既体现辨病论治，又针对核心病机即辨证论治。并且药对是中药复方与单味药之间搭建的中间环节，既为复方的主干，又为配伍的基础，是肿瘤辨病、据证、选方、择药的主要组成形式，在肿瘤临床应用中十分广泛、由来已久且效用奇特，对目前辨病与辨证结合诊疗特点下的随症用药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2 常用药对举隅
李杰教授在临床治疗上，常遵循“先辨病、后辨证、佐以辨证，三位一体”原则[2]。辨证体现疾病当前阶段的病理本质，“治病必求于本”，也是选方择药的基础，辨病则可揭示某一肿瘤的一般病机演变规律和病理特征。故应在明确某一疾病的基础上，把握其客观发展规律，通过辨病推断证候的发展，及早遏制疾病进展，故强调“先辨病、后辨证”。但在实际临床诊疗中，大部分患者皆是因癌肿所致的相关症状为主诉，为其当前所苦，“急则治其标”，故宜在病证结合的基础上选拟显著改善症状的药对以解患者之苦，因证候根植于方药核心，故我们强调应“病症结合”。我们主要介绍李杰教授临床常用辨病药对与辨症药对。
2.1 辨病药对
2.1.1 山慈菇、浙贝母与露蜂房——消痈散结治疗乳腺癌 山慈菇味甘、微辛，性寒，归肝、脾经。《本草拾遗》记载山慈菇“主痈肿疮瘘，瘰疠结核”，其味甘入脾，“脾为生痰之源”，故可化痰，辛能行散，寒以清热，具清痰热、散顽结之效。浙贝母味苦，性寒，归肺、心经。《本草求原》记载浙贝母“功专解毒，兼散痰滞”，大贝色白入肺，苦寒以清湿热、散痰滞。露蜂房味甘，性平，有小毒，归胃经。《本草便读》曰“露蜂房入阳明而质毒，疔疮瘰疬宜求”，因其形似疔疽痰结，故以象取之，且其质轻，性善走窜，功可散结止痛。上三者共建清热化痰、消散痈结、软坚散结之效。现代研究也证实上三者能够提高机体免疫力，抑制肿瘤细胞生长与增殖，诱导细胞凋亡，拮抗细胞转移，尤其在乳腺癌的应用上，还能干扰肿瘤细胞侵袭及转移[3-7]。该药对对痰核凝结如乳腺癌、淋巴瘤、甲状腺癌等疗效颇佳。由其衍变出的经验方为消岩方（山慈菇9 g、浙贝母15 g、炮山甲（代）6 g、生龙骨15 g、生牡蛎15 g），是临证治疗乳腺癌的代表方。临证山慈菇、浙贝母与露蜂房药对常用量：山慈菇9 g、浙贝母15 g、露蜂房6 g。 2.1.2 白芷与生蒲黄——祛腐化瘀治療胃癌 白芷性温、味辛，归胃、肺、大肠经。《本草求真》记载白芷“能温散解托，而使腠理之风悉去，留结之痈肿潜消”，其色白入阳明肺胃，辛温则具开散之力，去内外之风，助气血运行，亦可托消痈肿。生蒲黄味甘，性平，归肝、心包经，《本经》记载：“心腹膀胱寒热，利小便，止血，消瘀血。”肝主藏血，心包代心行令，主血脉，故入血分，功效消瘀血、止出血。二者配伍能祛腐生肌，化瘀止痛，尤宜于肿瘤损伤后创面组织破损的修复。白芷尤善于治疗疮疡、肿瘤，初起能消散，溃后能排脓。现代研究表明，其具有细胞毒作用，能阻滞细胞周期进程，诱导细胞凋亡[8]。中医学认为胃癌多热毒壅盛、坏血腐肉，李杰教授认为白芷能使癌毒透发于外，收敛溃疡，促黏膜修复。而蒲黄取生品入药，其化瘀生新之力更强，能改善局部血液循环，增强胃黏膜的血流量，从而抗炎消肿，还能抑制血小板黏聚，阻断肿瘤细胞的凝结，有效防治肿瘤的转移及提高机体免疫活性而抗癌[9]。白芷与生蒲黄药对临床多用于治疗胃癌、肝癌、肺癌等。由此对药衍生出的经验方为和胃方（白芷10 g、生蒲黄15 g、露蜂房6 g、血余炭15 g），全方有拔毒抗癌、消肿止痛、祛腐生肌之功效，多用于治疗胃癌。临证白芷与生蒲黄药对常用量：白芷10 g、生蒲黄15 g。
2.1.3 藤梨根与虎杖——清热解毒治疗胃癌 藤梨根味苦，性寒，归肝、胃经。《陕西中草药》记载藤梨的功效：“清热解毒，活血消肿，抗癌，治疮疖、瘰疠。”其味苦寒以清热解毒，治实热效彰。虎杖味微苦，性微寒，归肝、胆、肺经。《药性论》记载虎杖“治大热烦躁，止渴，利小便，压一切热毒”，其色黄，黄为火退之色，故功善清热毒，疗痈疮。二药合用，抗癌软坚、清热解毒之力更甚，合称藤虎汤。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藤梨根与虎杖对多种消化道肿瘤如胃癌、食管癌、结肠癌、胆管癌均具有广谱的抑制作用和诱导凋亡，且二者对正常细胞的毒性较小，体现了扶正以抗癌，祛邪不伤正的治疗原则[10-11]。藤梨根与虎杖药对多用于治疗消化道肿瘤尤其是胃窦部及胃小弯部的肿瘤，对上腹部伴有呕吐、便秘的患者具有良好的止痛、止呕及通便的效果，且能增加食欲。二者合用对于肿瘤组织发生坏死、有似热蕴肉腐而成痈毒者尤为适用。该药对临证常用量：藤梨根15 g、虎杖15 g。
2.1.4 败酱草与红藤——消痈排脓治疗卵巢癌 败酱草味辛、苦，性凉，归肝、胃、大肠经。《本草纲目》曰：“败酱，善排脓破血，故仲景治痈，及古方妇人科皆用之。”败酱草具有浓烈的败臭味，以气达气，具有消痈排脓、解毒化瘀功效，常用于产后瘀血、腹痛、疮痈肿毒。红藤味苦，性平，归大肠、肝经。《贵州民间方药集》记载红藤可“舒筋活络，通经破瘀”，其色红入血分，为藤茎类，故可疏通经络，活血化瘀，临床多用于热毒疮疡，腹痛肠痈等。二者均有清热、解毒、排脓等作用，为妇科疾病常用药，尤善于肠蕈的治疗。败酱草可通过影响细胞周期进程从而诱导其凋亡，还能增强机体免疫力而抑制其转移，且具有较强抑菌、抗炎镇痛的效果，对妇科疾病尤其是卵巢癌的治疗有重要的应用价值[12]。红藤还可减轻放化疗的不良反应，有效降低组织粘连程度，对改善卵巢癌术后的盆腔粘连、慢性炎症、生命质量等有一定的改善[13]。临床上多用于治疗卵巢癌。败酱草与红藤药对临证常用量：败酱草15 g、红藤12 g。
2.2 辨症药对
2.2.1 鹅管石、威灵仙与石见穿——开郁散结畅通吞咽困难 鹅管石味甘、咸，性温，归肺、肾、胃经。《宣明论方》记载：鹅管石“治一切劳，咳嗽壅滞，胸膈痞满”，“味咸能下能软”，故可软坚散结，温降逆气;威灵仙味辛咸，性温，归膀胱经。《滇南本草》曰：威灵仙“治胸膈中气痛，开胃气，能治噎嗝”，以其咸温软下，故历来用治骨鲠在喉。石见穿味苦辛，性平，归肝经。《苏州本产药材》记载：石见穿“治噎膈、瘰疠，痰饮气喘”，其辛开苦散畅达气机，疏散肝气，可调郁结之气。三者皆能抗肿瘤，松弛咽及食管平滑肌，对食管癌进食噎噻、阻隔不通的患者有很大的临床症状改善作用，我们认为主要是针对机械性吞咽困难所设。国医大师徐景藩认为，鹅管石有扩张食管的作用，能治胸膈痞满，临床疗效颇佳[14]。现代药理研究认为，威灵仙和石见穿二者除了具备抑癌作用，威灵仙还能解痉，因其有效成分能松弛局部肌肉，对缓解舌咽、迷走神经末梢受到的刺激有阻断作用，从而抑制食管的收缩[15];而石见穿能防止食管癌术后吻合口的过度愈合，对增生性瘢痕具有治疗作用，即能扩张食管，使之下咽顺畅[16]。该药对来源于二术郁灵丹（莪术9 g、白术15 g、郁金12 g、威灵仙15 g、丹参15 g），全方具有开郁散结、化积消瘤、畅通食管之效。李杰教授在临证经验基础上加重健脾益气，调整活血止痛，创芪术郁灵汤（黄芪30 g、莪术9 g、白术15 g、郁金12 g、威灵仙15 g、石见穿15 g），再加鹅管石形似食管，更能直达病所，在辨证的基础上随症施用，可缓解“噎嗝”症状[17]。鹅管石、威灵仙与石见穿药对临证常用量：威灵仙15 g、石见穿15 g、鹅管石20 g，适用于食管癌术后吻合口狭窄引起的吞咽困难。
2.2.2 地骨皮与银柴胡——甘寒益阴清解癌性发热 地骨皮味甘，性寒，归肺、肝、肾经。《汤液本草》记载：地骨皮能“泻肾火，降肺中伏火，去胞中火，退热，补正气”。地骨皮清伏热而不伤阴，对阴虚发热、低热不退等症，尤为适宜。银柴胡味甘、性微寒，归肝、胃经。《本草从新》曰：银柴胡能“治虚劳肌热骨蒸，劳虐热从髓出，小儿五疳羸热。”其味甘寒益阴，清虚热而不损耗正气，诚如《本草正义》所云：“退热而不苦泄，理阴而不升腾，固虚热之良药。”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地骨皮具有显著的解热作用，尤其对功能性低热、术后持续性发热及感染性发热等效果显著，还能抑菌消炎，改善炎症状态[18]。银柴胡除具备明显的解热与抗炎作用外，体外实验也证实能抑制多种肿瘤细胞生长[19]。二者合用对肿瘤患者的低热不退、五心烦热伴有出血征象者，能控制热势，疗效更为确切。地骨皮与银柴胡药对临床上常用于癌性发热。癌性发热多因正气不足，气血津液亏损而发，治疗上不宜苦寒过盛，一则苦寒伤阴，阴损及阳，又则败胃损脾，正气不生，则热势反复，宜甘寒之品，既能清虚热，又能益阴精。该药对临证常用量：地骨皮15 g、银柴胡15 g。热甚者多合用青蒿、鳖甲。 2.2.3 生麦芽与鸡内金——健脾和胃改善食欲 生麦芽味甘，性平，归脾、胃经。《本草经疏》记载：生麦芽“主开胃补脾，消化水谷及一切结积冷气胀满”，是药取自芽，芽内蕴生升之机，性如后天脾胃，故可健中消食行气。鸡内金味甘，性平，归脾、胃、小肠经。《滇南本草》记载：鸡内金能够“宽中健脾，消食磨胃。”取其消化之脏，以形补形。生麦芽有治疗食积不消，食少脘胀之功，可能与富含纤维素与淀粉酶相关，促进胃肠蠕动，减少肠道停留时间，对结直肠癌的发病有一定的降低作用[20]。《医学衷中参西录》认为“麦芽为谷之萌芽，生用之柔顺肝木之性使不抑郁”，生者，升之意，象征肝气缓慢升发，故生用之以疏肝解郁，对肿瘤伴发情绪改变有一定疏调作用。同样，炒鸡内金尚可降气下行，现代药理研究证实其具有增强胃肠推进率、调节消化液的分泌及改善胃黏膜损伤引起的不适[21]。生麦芽为升脾要药，鸡内金为降胃要药，一升一降，则脾胃和合，升降有序。一则健脾消食，二则调畅气机，并且积聚作为一种有形实邪，脾胃强盛时有消磨积滞之功，对肿瘤的发生发展及其所致的胃肠道症状均有治疗作用。本药对适用于术后、放化疗后出现纳差、食欲不振、胃脘不适等症，常合用益气活血、改善食欲之生黄芪、莪术。临证常用量：生麦芽30 g、鸡内金15 g。
2.2.4 桑枝与伸筋草——舒筋活络缓解外周神经毒性 桑枝味苦、微辛，性平，归肝、肺经，《本草备要》记载：桑枝可“利关节，养津液，行水祛风”，其为嫩枝条，内蕴外达之机，以枝达肢，主治四肢麻木、痹痛。伸筋草味苦辛，性温，归肝经，《本草拾遗》曰：“主人久患风痹，脚膝疼冷，皮肤不仁，气力衰弱。”其叶呈螺旋状排列，有伸展之意，可舒筋活络。二者皆入肝经，味辛能散能润，可缓肝经挛急，肝主筋，合用之，对改善筋脉拘挛而致四肢屈伸不利效佳。
化疗在肿瘤的治疗中占比很大，但同时会引起不同程度的外周神经毒性，目前能引起此毒性的化疗药多为铂类，尤其是奥沙利铂，常表现为指趾末端麻木或感觉减退，对寒冷等刺激敏感;同样在靶向治疗中，药物的不良反应多为手足皮肤改变，表现为双侧掌跖部感觉麻木、皮肤红斑、变硬脱屑等，属中医学“痹证”范畴。《素问·痹论》认为“其不痛不仁者，病久入深，荣卫之行涩，经络时疏，故不痛，皮肤不营，故为不仁”。故在改善此类症状时应予以舒筋活络，临证多用桑枝与伸筋草相伍。
现代药理研究也证实，桑枝除可抑制肿瘤细胞的黏附与迁移外，还有增强机体免疫力，发挥抗氧化、抗炎与镇痛的生物活性作用[22]。而伸筋草则有显著抑制肿瘤细胞增殖的作用，还可参与抗炎与镇痛，并且对神经系统有一定的兴奋作用[23]。二者配伍对改善化疗及靶向治疗所致的外周神经毒性之麻木不仁、感觉障碍等效果显著。临证常用量：桑枝10 g、伸筋草15 g。
3 结语
药对应用于肿瘤的临床诊治由来已久，其作为单一功能体，或对疾病，或对症状，均具有简便效专的特点。李杰教授在临床中多以药对的形式去实践辨病与辨症的结合，能较大程度地改善患者的疾病状态与临床表现，临床用药依据多有现代药理研究的支持。但目前以药对为单位的药理学研究颇少，其相关作用机制仍需进一步探明。我们认为结合现代医学，深入分析具有明确疗效的某些药对配伍的应用特点，对于研究中医规范化的遣药组方规律、解析中药复方的结构特征与药理机制、推动中医药疗效的进一步提升以及中药的新药研发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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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16收稿 责任编辑：杨燕）
关键词 病症结合;辨病;辨证;药对;肿瘤;新药研发;李杰
Abstract Couplet medicinals are one of the important characteristic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in the treatment of tumor.Because of its delicate composition，flexible addition and subtraction，it can also be used as an independent prescription，highlighting the thinking of the special prescription of TCM.Professor LI Jie′s characteristics of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are “first differentiating diseases，then differentiating syndrome，assisting with differentiating symptom，three in one”.On the basis of the combination of diseases，according to the difference of individualized diseases，the effective use of couplet medicinals for the treatment of common tumors has a significant clinical effect.In this paper，Professor LI Jie′s commonly used couplet medicinals in the treatment of tumor are summarized，in order to improve the clinical efficacy and guide clinical application.The empirical application and condensation of couplet medicinals have certain promoting significance for the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of new drug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eywords Combination of diseases and symptom; Disease differentiation;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Couplet medicinals; Tumor; New drug development; LI jie
中图分类号：R273文献标识码：B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1.20.021
李杰教授是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肿瘤科主任医师，医学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首都中青年名中医”，在诊治消化系统恶性肿瘤（食管癌、胃癌、肝癌、肠癌等）、肺癌、乳腺癌、恶性淋巴瘤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针对肿瘤的复杂病机，李杰教授常在辨病与辨证相结合的基础上，随症善用药对。我们有幸侍诊抄方，现将其常用药对及运用经验归纳如下，以供同道临床借鉴。
1 药对及其应用
药对，又称对药，是以临床运用相对固定搭配成对的两味或三味中药组成，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平衡中药性能，针对特定疾病或病机特征或证候特点，所形成的经验性用药组合。药对内的有效组合，使二者间的相互作用达到协同、制约以及增效减毒的特性[1]。得益于现代医学及药理学的发展，药理分析结果表明，部分中药具有抗肿瘤作用，使其应用范围进一步扩大，结合传统医家的临床实践，这种中药的成对搭配在肿瘤的治疗中日渐发挥着更大的作用。
药对的临床应用可视为小方的灵活加减，既体现辨病论治，又针对核心病机即辨证论治。并且药对是中药复方与单味药之间搭建的中间环节，既为复方的主干，又为配伍的基础，是肿瘤辨病、据证、选方、择药的主要组成形式，在肿瘤临床应用中十分广泛、由来已久且效用奇特，对目前辨病与辨证结合诊疗特点下的随症用药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2 常用药对举隅
李杰教授在临床治疗上，常遵循“先辨病、后辨证、佐以辨证，三位一体”原则[2]。辨证体现疾病当前阶段的病理本质，“治病必求于本”，也是选方择药的基础，辨病则可揭示某一肿瘤的一般病机演变规律和病理特征。故应在明确某一疾病的基础上，把握其客观发展规律，通过辨病推断证候的发展，及早遏制疾病进展，故强调“先辨病、后辨证”。但在实际临床诊疗中，大部分患者皆是因癌肿所致的相关症状为主诉，为其当前所苦，“急则治其标”，故宜在病证结合的基础上选拟显著改善症状的药对以解患者之苦，因证候根植于方药核心，故我们强调应“病症结合”。我们主要介绍李杰教授临床常用辨病药对与辨症药对。
2.1 辨病药对
2.1.1 山慈菇、浙贝母与露蜂房——消痈散结治疗乳腺癌 山慈菇味甘、微辛，性寒，归肝、脾经。《本草拾遗》记载山慈菇“主痈肿疮瘘，瘰疠结核”，其味甘入脾，“脾为生痰之源”，故可化痰，辛能行散，寒以清热，具清痰热、散顽结之效。浙贝母味苦，性寒，归肺、心经。《本草求原》记载浙贝母“功专解毒，兼散痰滞”，大贝色白入肺，苦寒以清湿热、散痰滞。露蜂房味甘，性平，有小毒，归胃经。《本草便读》曰“露蜂房入阳明而质毒，疔疮瘰疬宜求”，因其形似疔疽痰结，故以象取之，且其质轻，性善走窜，功可散结止痛。上三者共建清热化痰、消散痈结、软坚散结之效。现代研究也证实上三者能够提高机体免疫力，抑制肿瘤细胞生长与增殖，诱导细胞凋亡，拮抗细胞转移，尤其在乳腺癌的应用上，还能干扰肿瘤细胞侵袭及转移[3-7]。该药对对痰核凝结如乳腺癌、淋巴瘤、甲状腺癌等疗效颇佳。由其衍变出的经验方为消岩方（山慈菇9 g、浙贝母15 g、炮山甲（代）6 g、生龙骨15 g、生牡蛎15 g），是临证治疗乳腺癌的代表方。临证山慈菇、浙贝母与露蜂房药对常用量：山慈菇9 g、浙贝母15 g、露蜂房6 g。 2.1.2 白芷与生蒲黄——祛腐化瘀治療胃癌 白芷性温、味辛，归胃、肺、大肠经。《本草求真》记载白芷“能温散解托，而使腠理之风悉去，留结之痈肿潜消”，其色白入阳明肺胃，辛温则具开散之力，去内外之风，助气血运行，亦可托消痈肿。生蒲黄味甘，性平，归肝、心包经，《本经》记载：“心腹膀胱寒热，利小便，止血，消瘀血。”肝主藏血，心包代心行令，主血脉，故入血分，功效消瘀血、止出血。二者配伍能祛腐生肌，化瘀止痛，尤宜于肿瘤损伤后创面组织破损的修复。白芷尤善于治疗疮疡、肿瘤，初起能消散，溃后能排脓。现代研究表明，其具有细胞毒作用，能阻滞细胞周期进程，诱导细胞凋亡[8]。中医学认为胃癌多热毒壅盛、坏血腐肉，李杰教授认为白芷能使癌毒透发于外，收敛溃疡，促黏膜修复。而蒲黄取生品入药，其化瘀生新之力更强，能改善局部血液循环，增强胃黏膜的血流量，从而抗炎消肿，还能抑制血小板黏聚，阻断肿瘤细胞的凝结，有效防治肿瘤的转移及提高机体免疫活性而抗癌[9]。白芷与生蒲黄药对临床多用于治疗胃癌、肝癌、肺癌等。由此对药衍生出的经验方为和胃方（白芷10 g、生蒲黄15 g、露蜂房6 g、血余炭15 g），全方有拔毒抗癌、消肿止痛、祛腐生肌之功效，多用于治疗胃癌。临证白芷与生蒲黄药对常用量：白芷10 g、生蒲黄15 g。
2.1.3 藤梨根与虎杖——清热解毒治疗胃癌 藤梨根味苦，性寒，归肝、胃经。《陕西中草药》记载藤梨的功效：“清热解毒，活血消肿，抗癌，治疮疖、瘰疠。”其味苦寒以清热解毒，治实热效彰。虎杖味微苦，性微寒，归肝、胆、肺经。《药性论》记载虎杖“治大热烦躁，止渴，利小便，压一切热毒”，其色黄，黄为火退之色，故功善清热毒，疗痈疮。二药合用，抗癌软坚、清热解毒之力更甚，合称藤虎汤。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藤梨根与虎杖对多种消化道肿瘤如胃癌、食管癌、结肠癌、胆管癌均具有广谱的抑制作用和诱导凋亡，且二者对正常细胞的毒性较小，体现了扶正以抗癌，祛邪不伤正的治疗原则[10-11]。藤梨根与虎杖药对多用于治疗消化道肿瘤尤其是胃窦部及胃小弯部的肿瘤，对上腹部伴有呕吐、便秘的患者具有良好的止痛、止呕及通便的效果，且能增加食欲。二者合用对于肿瘤组织发生坏死、有似热蕴肉腐而成痈毒者尤为适用。该药对临证常用量：藤梨根15 g、虎杖15 g。
2.1.4 败酱草与红藤——消痈排脓治疗卵巢癌 败酱草味辛、苦，性凉，归肝、胃、大肠经。《本草纲目》曰：“败酱，善排脓破血，故仲景治痈，及古方妇人科皆用之。”败酱草具有浓烈的败臭味，以气达气，具有消痈排脓、解毒化瘀功效，常用于产后瘀血、腹痛、疮痈肿毒。红藤味苦，性平，归大肠、肝经。《贵州民间方药集》记载红藤可“舒筋活络，通经破瘀”，其色红入血分，为藤茎类，故可疏通经络，活血化瘀，临床多用于热毒疮疡，腹痛肠痈等。二者均有清热、解毒、排脓等作用，为妇科疾病常用药，尤善于肠蕈的治疗。败酱草可通过影响细胞周期进程从而诱导其凋亡，还能增强机体免疫力而抑制其转移，且具有较强抑菌、抗炎镇痛的效果，对妇科疾病尤其是卵巢癌的治疗有重要的应用价值[12]。红藤还可减轻放化疗的不良反应，有效降低组织粘连程度，对改善卵巢癌术后的盆腔粘连、慢性炎症、生命质量等有一定的改善[13]。临床上多用于治疗卵巢癌。败酱草与红藤药对临证常用量：败酱草15 g、红藤12 g。
2.2 辨症药对
2.2.1 鹅管石、威灵仙与石见穿——开郁散结畅通吞咽困难 鹅管石味甘、咸，性温，归肺、肾、胃经。《宣明论方》记载：鹅管石“治一切劳，咳嗽壅滞，胸膈痞满”，“味咸能下能软”，故可软坚散结，温降逆气;威灵仙味辛咸，性温，归膀胱经。《滇南本草》曰：威灵仙“治胸膈中气痛，开胃气，能治噎嗝”，以其咸温软下，故历来用治骨鲠在喉。石见穿味苦辛，性平，归肝经。《苏州本产药材》记载：石见穿“治噎膈、瘰疠，痰饮气喘”，其辛开苦散畅达气机，疏散肝气，可调郁结之气。三者皆能抗肿瘤，松弛咽及食管平滑肌，对食管癌进食噎噻、阻隔不通的患者有很大的临床症状改善作用，我们认为主要是针对机械性吞咽困难所设。国医大师徐景藩认为，鹅管石有扩张食管的作用，能治胸膈痞满，临床疗效颇佳[14]。现代药理研究认为，威灵仙和石见穿二者除了具备抑癌作用，威灵仙还能解痉，因其有效成分能松弛局部肌肉，对缓解舌咽、迷走神经末梢受到的刺激有阻断作用，从而抑制食管的收缩[15];而石见穿能防止食管癌术后吻合口的过度愈合，对增生性瘢痕具有治疗作用，即能扩张食管，使之下咽顺畅[16]。该药对来源于二术郁灵丹（莪术9 g、白术15 g、郁金12 g、威灵仙15 g、丹参15 g），全方具有开郁散结、化积消瘤、畅通食管之效。李杰教授在临证经验基础上加重健脾益气，调整活血止痛，创芪术郁灵汤（黄芪30 g、莪术9 g、白术15 g、郁金12 g、威灵仙15 g、石见穿15 g），再加鹅管石形似食管，更能直达病所，在辨证的基础上随症施用，可缓解“噎嗝”症状[17]。鹅管石、威灵仙与石见穿药对临证常用量：威灵仙15 g、石见穿15 g、鹅管石20 g，适用于食管癌术后吻合口狭窄引起的吞咽困难。
2.2.2 地骨皮与银柴胡——甘寒益阴清解癌性发热 地骨皮味甘，性寒，归肺、肝、肾经。《汤液本草》记载：地骨皮能“泻肾火，降肺中伏火，去胞中火，退热，补正气”。地骨皮清伏热而不伤阴，对阴虚发热、低热不退等症，尤为适宜。银柴胡味甘、性微寒，归肝、胃经。《本草从新》曰：银柴胡能“治虚劳肌热骨蒸，劳虐热从髓出，小儿五疳羸热。”其味甘寒益阴，清虚热而不损耗正气，诚如《本草正义》所云：“退热而不苦泄，理阴而不升腾，固虚热之良药。”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地骨皮具有显著的解热作用，尤其对功能性低热、术后持续性发热及感染性发热等效果显著，还能抑菌消炎，改善炎症状态[18]。银柴胡除具备明显的解热与抗炎作用外，体外实验也证实能抑制多种肿瘤细胞生长[19]。二者合用对肿瘤患者的低热不退、五心烦热伴有出血征象者，能控制热势，疗效更为确切。地骨皮与银柴胡药对临床上常用于癌性发热。癌性发热多因正气不足，气血津液亏损而发，治疗上不宜苦寒过盛，一则苦寒伤阴，阴损及阳，又则败胃损脾，正气不生，则热势反复，宜甘寒之品，既能清虚热，又能益阴精。该药对临证常用量：地骨皮15 g、银柴胡15 g。热甚者多合用青蒿、鳖甲。 2.2.3 生麦芽与鸡内金——健脾和胃改善食欲 生麦芽味甘，性平，归脾、胃经。《本草经疏》记载：生麦芽“主开胃补脾，消化水谷及一切结积冷气胀满”，是药取自芽，芽内蕴生升之机，性如后天脾胃，故可健中消食行气。鸡内金味甘，性平，归脾、胃、小肠经。《滇南本草》记载：鸡内金能够“宽中健脾，消食磨胃。”取其消化之脏，以形补形。生麦芽有治疗食积不消，食少脘胀之功，可能与富含纤维素与淀粉酶相关，促进胃肠蠕动，减少肠道停留时间，对结直肠癌的发病有一定的降低作用[20]。《医学衷中参西录》认为“麦芽为谷之萌芽，生用之柔顺肝木之性使不抑郁”，生者，升之意，象征肝气缓慢升发，故生用之以疏肝解郁，对肿瘤伴发情绪改变有一定疏调作用。同样，炒鸡内金尚可降气下行，现代药理研究证实其具有增强胃肠推进率、调节消化液的分泌及改善胃黏膜损伤引起的不适[21]。生麦芽为升脾要药，鸡内金为降胃要药，一升一降，则脾胃和合，升降有序。一则健脾消食，二则调畅气机，并且积聚作为一种有形实邪，脾胃强盛时有消磨积滞之功，对肿瘤的发生发展及其所致的胃肠道症状均有治疗作用。本药对适用于术后、放化疗后出现纳差、食欲不振、胃脘不适等症，常合用益气活血、改善食欲之生黄芪、莪术。临证常用量：生麦芽30 g、鸡内金15 g。
2.2.4 桑枝与伸筋草——舒筋活络缓解外周神经毒性 桑枝味苦、微辛，性平，归肝、肺经，《本草备要》记载：桑枝可“利关节，养津液，行水祛风”，其为嫩枝条，内蕴外达之机，以枝达肢，主治四肢麻木、痹痛。伸筋草味苦辛，性温，归肝经，《本草拾遗》曰：“主人久患风痹，脚膝疼冷，皮肤不仁，气力衰弱。”其叶呈螺旋状排列，有伸展之意，可舒筋活络。二者皆入肝经，味辛能散能润，可缓肝经挛急，肝主筋，合用之，对改善筋脉拘挛而致四肢屈伸不利效佳。
化疗在肿瘤的治疗中占比很大，但同时会引起不同程度的外周神经毒性，目前能引起此毒性的化疗药多为铂类，尤其是奥沙利铂，常表现为指趾末端麻木或感觉减退，对寒冷等刺激敏感;同样在靶向治疗中，药物的不良反应多为手足皮肤改变，表现为双侧掌跖部感觉麻木、皮肤红斑、变硬脱屑等，属中医学“痹证”范畴。《素问·痹论》认为“其不痛不仁者，病久入深，荣卫之行涩，经络时疏，故不痛，皮肤不营，故为不仁”。故在改善此类症状时应予以舒筋活络，临证多用桑枝与伸筋草相伍。
现代药理研究也证实，桑枝除可抑制肿瘤细胞的黏附与迁移外，还有增强机体免疫力，发挥抗氧化、抗炎与镇痛的生物活性作用[22]。而伸筋草则有显著抑制肿瘤细胞增殖的作用，还可参与抗炎与镇痛，并且对神经系统有一定的兴奋作用[23]。二者配伍对改善化疗及靶向治疗所致的外周神经毒性之麻木不仁、感觉障碍等效果显著。临证常用量：桑枝10 g、伸筋草15 g。
3 结语
药对应用于肿瘤的临床诊治由来已久，其作为单一功能体，或对疾病，或对症状，均具有简便效专的特点。李杰教授在临床中多以药对的形式去实践辨病与辨症的结合，能较大程度地改善患者的疾病状态与临床表现，临床用药依据多有现代药理研究的支持。但目前以药对为单位的药理学研究颇少，其相关作用机制仍需进一步探明。我们认为结合现代医学，深入分析具有明确疗效的某些药对配伍的应用特点，对于研究中医规范化的遣药组方规律、解析中药复方的结构特征与药理机制、推动中医药疗效的进一步提升以及中药的新药研发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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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1-16收稿 责任编辑：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