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村”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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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桂芝的卧室内摆放着她和家人们的照片。画面正中间的黑白照片是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她的丈夫张运山是宏疆村在“文革”中唯一被整死的人,她的兄弟徐维义,邻居徐英杰、徐占杰等人也在“文革”中被整过,让他们受到莫须有指控的原因,是身上1/2的俄罗斯血统和外貌
早上天刚亮,徐英杰的女婿在黑龙江边打渔。打渔也是村民们的生活来源之一,村里的老人们年纪渐渐大了之后,他们基本都不再种地和干农活
徐维义当年因为一半的俄罗斯血统,受尽了委屈。对于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国老人来说,如今只有一张“侨民证”提醒着自己的血统。徐维义在1992年就办了侨民证,据说等孙子考大学时能加20分。但是徐维义早已不再和俄罗斯的亲戚们来往了

  “文革”开始了。
  徐占杰和遜克县一个老局长戴上高帽,在村里敲锣“游街”,到了下班点儿摘下帽子往桌底下一搁,再赶白天的工作,俩人还互相打趣锣敲得不错,以为运动不过如此。
  后来大队部开会抓“特务”、通苏情报员,几乎每家一个指标,揪出来圈进牛棚。“随便给你安个罪名,不承认就挨揍。要说了什么犯忌的话,回来给你汇报一下,晚上就把你弄去冻一晚。”村民们背后在地里直骂,但没人敢当面反抗,更不敢替“特务”说情。
  徐英杰的老伴儿被圈了两个多月,他每天“拎着小桶、拿着小盆、像喂猪似地”送三顿饭,最小的孩子还在吃奶,也只能天天送去牛棚,喂完奶再抱回来。
  也有人受不了莫须有的罪名。徐维义的大姐夫张运山曾是村里的民兵队长,抗日战争时期将一份日伪名单的情报送给了苏联红军,造反派们据此“铁证”把他打成“苏修特务集团头头”,每天批斗会上用皮鞭抽打,完了让他爬回牛棚。   终于有天,张运山趁只有一个年轻女造反派看着時,一头栽进棚口的老井,死的时候才42岁。在村民眼里,张运山很能干,又好交朋友,老人们议论起来都说,“最好的一个人,最后下场最惨。”
  直到毛主席发出了“要文斗不要武斗”的最高指示,牛棚里的“特务”们才重获人身自由,惊魂未定的刘瑞华赶紧烧掉了公公婆婆的全部照片和家谱,徐占杰决意这辈子再不跟江对面的二舅有任何联系。
  没法改变的是这张脸,他心里有气:“我是混血儿不是我造成的,我愿意像这样吗?我中国生,中国长,是中国籍,你们耍着我玩干啥啊?我没当过特务,你非叫我当特务不可?当时我就气得埋怨毛主席,你当你主席行了呗,养你老了,干嘛折腾我们啊。”
  “文革”结束后,被打成“苏修特务”的村民们集体平反,工作组还专门为张运山开了平反大会和追悼会,但这对他的遗孀徐桂芝来说,没什么意义。徐桂芝生性安静,丧夫之后更沉默寡言了,烟瘾很大,自己卷烟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她一个人住,爱侍弄些花花草草,常常一碗牛奶一两块儿馒头就把一顿饭打发了。儿子媳妇每年从上海回来探望她,帮着劈好够大半年用的柴火码在院子里。她也不愿意去上海,住不惯。
  徐维义今年也78岁了,身子骨硬朗得很,用大铁锅拌起猪食来毫不费力,除了养猪和鸡,他在村子两里地外还有几晌地,种点儿大豆。每年最大的盼头就是能去北京看看做生意的儿子和女儿。
  和总是忙忙碌碌干活的徐维义相比,徐英杰要清闲得多,他和开小卖部的女儿女婿住在一起,在自家炕头看电视,或是串门去邻家炕头、唠嗑儿,偶尔会在早晨去江边围观村民打渔。到了赶集日,他揣上二十来块钱,溜达去集上,买点儿自家小卖部没有的新鲜核桃和虾米。
徐维义和邻居坐在村里的广场上聊天,小孙子过来找他要零花钱买瓜子。由于主动“洗”血统,村里第三代、第四代大多只和纯种中国人通婚,容貌已经基本“汉化”
徐英杰的女儿则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商店,卖些零食和生活用品,补贴家用

  村里第一代中苏混血儿正慢慢凋零,只剩下6位老人了。由于主动“洗”血统,村里第三代、第四代大多只和纯种中国人通婚,容貌已经基本汉化。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江对面的海兰泡打工、种地,不时给老人们带点儿黑列巴和俄式咖啡什么的。徐占杰的女儿在哈尔滨做起了导游,专门接俄罗斯的团,儿子徐国栋拍电影《西伯利亚历险记》时,还交了个俄国朋友阿廖沙。历史负担并没有代代相传。
  只看村口被捅过的牌匾、村中心惟一的俄式建筑和少数人的脸,容易得出“宏疆村的俄罗斯元素正在变少”的结论,没法统计的是一个叫作侨民证的小本本。侨民证现在在村里吃香得很,徐维义早在1992年就办了侨民证,据说等孙子考大学时能加20分。让徐占杰生气的是,好些完全没有俄罗斯血统的山东支边人员都办上了,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混血儿却办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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