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以“歉疚性”的顿悟,吟咏出了“叔叔”敬佩性的感喟:清纯的坚强,美丽的乐观……让成人世界的“我们”得到的不仅仅是感奋、感动、感悟。这首诗,诗语清新,诗情真纯,诗意隽永,如清泉之水,甘冽新甜,似清茶之香,绵厚纯净。
　　这的确是一首于“刹那间见终古”的好诗。诗人遇合于非常之时,顿悟于偶然之际,结晶于诗意之中,勃发其诗情,遄飞其诗兴,真诚自然地流吐出了诗人丰富敏感而又真纯仁善的智慧之情。
　　全诗共六节,以小姑娘“冲着我天真一笑”这一在非同寻常时期的平平常常的“瞬间意象”,直贯通篇,将“叔叔”的忧心、仁心、善心、真心,乃至于自己的宽心,一一清纯如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双向同构地向世界立体地展示出了一个民族的成熟,就是要在大灾大难面前,将智慧乐观与宽厚仁爱的精神气度,自然真实、特出一路、别有一格地呈现,进而向世人飞扬其精气神,向世界展示其风采魂魄。吟之诵之,再三品味,真有让人顿生感佩不已之情、油然而起昂扬奋进之志的魅力。
　　诗第一节“情动辞发”,诗人以轻柔温和的口吻,祈请“亲爱的小姑娘”,“原谅我没有记住你的名字”。因为,一直“让叔叔心碎”的是“你跌倒在泥沟中的样子”,而且“你才七八岁”。是的,在日常生活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跌倒在泥沟中的样子”,尽管一定会引发让“叔叔”们“心碎”之情的充溢,但不一定就有“原谅我没有记住你的名字”的悔悟之情意的“萦绕纠缠”。可是,当两个“你”分别指向的:一是生命的处境——大灾毁掉了一切,而又是一切都需要如此救助的残酷;一是生命的存在状态——稚气未脱、懵懵懂懂的七八岁小姑娘这一让小姑娘本就无法承受的严峻现实,而且,两者同时齐集于一身地集中出现在抗震救灾的“现场”时,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诗一起笔,即以“原谅”一词领引全诗的原因了。尽管名字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符号,但是,在抗震救灾的现场,每一位“活生生的人”的名字本身就有着非同平常生活可比的文化精神意义了。诗人的忘记,不是有意,是因小姑娘“跌倒在泥沟中的样子”而“心碎”。在这里,我们既可以读出诗人高尚的“愧疚性悔悟”情愫,也能感受到诗意诗情的“流泻”才开了个头。然而,在这颇为平淡的吟吐之间,实际上涌动的是激动不已、感念万分的情思潮汐,起笔即张力丰沛而又平中出奇。真可谓语浅而意丰,“似澹而实美”,“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诗的第二节,诗人则将自己敏感细腻的情思,由小姑娘“跌倒在泥沟中的样子”引发而生的“心碎”之痛,顺承依次地聚焦凝铸在小姑娘“稚气”的脸庞、“纯真的眼神”上,细微真切而又传神真情地凸显了“叔叔”“柔软的心”之情志感悟的价值所在。“叔叔”的心怀情致,为仁慈、善美浸润,自然会生发出怜惜悲悯的意识。然而,这种担忧顾惜之情,最容易使此情此心的拥有者变得更脆弱,越是心地仁善且又智慧多情的人,越是“情怯意怯”。“叔叔”“怕你纯真的眼神”“看破叔叔柔软的心”的深情幽意就在于,小姑娘的纯真、天真、率真之天性的流露,恰好是印证我们成人世界真善美质量的精细“标尺”,也更是人情、世情、国情清正、清纯、清明的形象传真。
　　诗的第三节,诗人继续将自己深爱多情的诗思情怀,倾注在对小姑娘的音容笑貌的感悟感喟上,即以直接呼告的修辞手法,祈请“原谅”“我只记住你的微笑/和那一声清脆的‘谢谢’”。为什么“没有记住你的名字”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微笑”的天真和“谢谢”的清脆,使得诗人从小姑娘身上那稳定的情态、安定的神态、平定的心态里,体察到了能够使“灾难”的“雨水都化成叔叔的眼泪”的情感力量,自然是本原于坚强,植根于爽朗,飞扬于超越;让诗人从“心碎”的沉痛中惊醒:小姑娘的爽朗、清纯、乐观,驱散了诗人内心忧虑的阴霾,并因之经受了一次洗礼而得到了超越性的感奋。
　　正因为这样,诗人在第四节,即以叮嘱性的祈盼,将保证的神圣、支撑的忠信、满足的稳固等等,一一铺陈,并用那“不用那么快,也不必担心/还有很多的叔叔在路上/还有很多的书包和文具/以及彩色的小蜡笔”的轻柔、轻快、轻松的诗句,倾吐着温暖的担承。这是诗人以及能够尽情吟诵流吐出大爱真情诗歌的整个社会的轻柔而又温情暖意的弦音,在一片废墟上悠扬温馨芬芳香甜地奏鸣流响。在这里,诗人将揪心的疼爱之意一变而为担心的奉劝与鲜花般的叮嘱,爱的细致入微与真纯一心都在柔美的韵律、温和的节奏中,显得更加地悠长绵远。
　　至于第五、第六节,诗情则从平抑涩缓,自然流变为轻快、爽朗、高扬的歌唱,诗的底蕴旨味在最后也完成了真正的流香吐馥的洋溢:“亲爱的小姑娘,你的笑好美/像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总是出现在叔叔的梦里/在梦里,我追赶你的脚步/每一次都会变得快些、更快些”。当小姑娘“好美的笑”,“像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总是出现在叔叔的梦里”时,情牵梦绕萦回不去的,就是诗人对在大灾大难面前,依然保有爱美的情怀和绽放天真甜美的“微笑”的小姑娘的赞美性感悟:一个伟大、成熟、强劲、壮实的民族,不管遇到任何天灾人祸,是不会须臾远离对美的拥抱之情的……正因为这样,诗人才会欣悦地歌吟道:“在梦里,我追赶你的脚步/每一次都会变得快些、更快些……”也正因为这样,诗人在第六节才又会第三次深情地“请求”“亲爱的小姑娘”的“原谅”,而这也将如同小姑娘的“破涕一笑”一样,一定会与其永远天然自然地在清水芙蓉般的世界里,闪耀着胜似雨过天晴、日丽天朗、万象清亮一样的永恒的人性光辉,其“永远定格”的意义与“我没记住你的名字”的真义,也就在这里。在“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时刻,“永远定格”的只能是“这样的意义”!
　　全诗叙事抒情皆自然清新、醇厚隽永,是一首值得广为传唱的既真又善且美的诗意、诗情、诗艺兼美的佳作。
　　[作者单位:陕西省紫阳中学]
　　
　　微笑
　　祈人
　　
　　为了躲避余震,灾区的帐篷大多建立在公路两旁平整的麦地上,每当下雨帐篷四周就形成水洼。在彭州市小渔洞灾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得到我给她的一盒水彩笔后兴奋地往回跑,脚下一滑便扑倒在泥沟里,我将她扶起来擦去脸上的泥垢,小姑娘却冲着我天真一笑:“谢谢叔叔!”又飞快地跑了……那一瞬间,眼泪混着雨水迷蒙了我的双眼……
　　——题记
　　
　　原谅我没有记住你的名字
　　亲爱的小姑娘,你才七八岁
　　你跌倒在泥沟中的样子
　　让叔叔心碎
　　
　　我将你扶起来,见你
　　一脸的泥浆和稚气
　　我不敢看你的眼睛
　　怕你纯真的眼神
　　看破叔叔柔软的心
　　
　　亲爱的小姑娘,原谅叔叔吧
　　我只记住你的微笑
　　和那一声清脆的“谢谢”
　　你喊出的每一个字
　　使雨水都化成叔叔的眼泪
　　
　　亲爱的小姑娘,你跑慢一些
　　你不用那么快,也不必担心
　　还有很多的叔叔在路上
　　还有很多的书包和文具
　　以及彩色的小蜡笔
　　
　　亲爱的小姑娘,你的笑好美
　　像天上最亮的一颗星
　　总是出现在叔叔的梦里
　　在梦里,我追赶你的脚步
　　每一次都会变得快些、更快些
　　
　　原谅我没记住你的名字
　　亲爱的小姑娘,你破涕的一笑
　　已永远定格在叔叔的记忆里
　　像风停了雨住了太阳出来了
　　(原载《中华读书报》2008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