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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岗东十里,怪石滩旁,一间密室,一具尸体。名侦探们,请带来最纯粹的较量!
就在您阅读此信的同时,一具冰冷的尸体正在青山岗东十里,怪石滩的西侧等待着诸位。这是我向各位名侦探的挑战,我想你们也不会愿意警方过早的介入这精彩的游戏。
真相始终存在,先到者或许能够先得。尽管没有胜负的裁判,但你们却有着自己的尊严。
关掉电脑,上路吧!
尸体等着你!
——一封群发的电子邮件
腊月的风,吹冻了大地,暗淡的晨曦中,两袭红衣撕破了大地死一般的寂寥。
个子稍高的女子穿着大红的羽绒大衣,手挽提袋,边走边搓揉冻得通红的耳朵,穿红呢风衣的小个子女孩则在原地不住地跺脚,并向前者不住挥手。
“您就是应小雀姐姐吧,我是刘琪妍,幸会幸会!”自称刘琪妍的女孩迎上前几步,兴奋地握住了高个女子的手。
“久仰久仰,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咱俩似乎未曾见过面吧?”应小雀略显诧异,话却接得很快,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封群发邮件啊,上面能够看到所有收信人的地址。我大致看了一下,料想会到这里来的女性除了我之外还可能有您和宇文警官,不过慕容哥哥不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叫上宇文姐姐,而蒙城离这里又最近。所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有可能是您——应姐姐。”刘琪妍略显紧张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好了,别一口一个姐姐的了,就叫我小雀吧。”说话间应小雀又对刘琪妍眨了一下左眼,“另外根据本兼职侦探的调查,刘律师你好像和我同岁哦。”
旋即二人咯咯笑了起来。
两个姑娘一路寒暄,不一会来到了怪石滩前的木板桥上。
“看,有人比我们早到了!”应小雀指着前方怪石滩上停着的一辆桑塔纳2000说。
“看车牌好像是……”刘琪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琪妍快步跑到车前,看见一个头发散乱,眼神涣散的男人正抛接着几块泡咖啡用的方糖。
“真的是你!慕容哥哥?!”刘琪妍叫了起来,“从广东的L市到山东的青山,你居然只用了一夜!真是神一般的车速!”
“而且还开过了前面那座木板桥。”慕容思炫头也不回,木然地补充道。
随后赶来的应小雀拾起仪表盘上的一块方糖,对慕容思炫微微一笑:“慕容大侦探,什么时候改好这一口啦?”
慕容思炫无奈地耸了耸肩,打了一个“唉”声道:“本来随身带了很多TicTac软糖的,但是路过前面村庄,看到几个小孩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就……”
“这么短的时间赶来怪石滩,您中途居然还有逗小朋友的玩儿的功夫,您开的这是汽车吗?”刘琪妍此时完全拜服。
更令二位女孩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由于刚才她们惊讶于慕容思炫的车技,而忘了做自我介绍,突然意识到了这点的应小雀正要开口:“呃,忘了自我介绍,我是……”
“凯丝特.布兰诗,”慕容思炫说,“虽然看不清你包里的酒瓶,但是从瓶塞看来应该是法国的凯丝特.布兰诗没错。这附近,恐怕也只有蒙城的桂源铺能有这等上品了!你是准备带来为这个‘名侦探的聚会’助兴的吗?应小雀小姐。”
应小雀微笑地拍了拍手,高达192的智商,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应该是刘琪妍小姐吧,”慕容思炫点头致意,“希望没有冒犯——身高是你明显的标志——不会再有第二个一米五的姑娘有你这样的魅力。”
刘琪妍脸一红,把头偏向了一边。确实,她真的不高,然后却有着极其精致美丽的面容,还有那远远超越美丽的气质。
“寒暄完毕!”,慕容思炫突然一把抓起了所有的方糖,塞进了嘴里,“我看我们还是开工吧,别忘了今天可是为命案来的!”
刘琪妍正欲迈步,却见慕容思炫绕到了车屁股后面,敲了敲后备箱:“老兄,还不出来?”
后备箱盖开启,一个身穿厚黑呢风衣的男人“优雅地”爬了出来,旁若无人地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服,随后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堆起一副笑脸,向慕容思炫等人打起了招呼。
应小雀一脸诧异,使劲地眨巴着大眼睛,刘琪妍也几乎被吓倒:“您该不会是……”
慕容思炫接了下去:“为了搭我的顺风车,而不惜屈就于后备箱几个小时的人……”
应小雀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低低地附和道:“无论哪里有热闹都不惜一切代价来凑的那个……”
当然这个男人全都听到了,于是给大家做了总结:“正是在下——吴雅追是也!不过我要纠正一下,我搭慕容思炫的车可不是贪小便宜,只是别的交通工具实在不能如此高效。这样的场合,迟到是很不明智的……”
刘琪妍刚想问问吴雅追是怎么混进后备箱,又为什么不直接请求慕容思炫让他光明正大搭车之类的问题,却见话未说完的吴雅追飞快地跑到了一边的树下,风中飘来几个字:“失陪一下——晕车!”
三人扶着黄胆都吐完的吴雅追穿过一段谷地,来到了怪石滩的西侧边缘。
旭日被黄色的沙尘遮蔽着,荒凉的滩涂一片惨淡。一座火柴盒似的小屋颓然地立在其中,像是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一幅画,只不过,是那种悲剧的艺术,这样的画面将人间一切的美好都加以无情地撕扯,初升的朝阳变成暗淡的光球,清新的空气漫布沙尘,就连最接近我们的大地山水也只不过是乱石与河滩……”应小雀不免感慨。
“喜剧让我们学会抗争,悲剧让我们懂得珍惜。”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那是一个男人,不修边幅,神情忧郁,他正盘腿坐在地上,匆匆为眼前的景色打着线条。
“肖晨?!”吴雅追走近了两步,“想不到你居然会主动出击?你的‘低危抑郁症’看来还是老样子啊!”
“我是以艺术家的身份来这里写生,我对侦探这样的角色毫无兴趣!”肖晨的解释毫无语调,当然,也很苍白无力。
吴雅追耸了耸肩:“其实你的好奇心恐怕比对艺术的追求更强烈吧!”边说边从画纸中抖出一张草图,上面有明显的记号和数据。
沉默了几分钟,毫无征兆地,肖晨开口了:
“典型的密室,由红砖水泥板砌成,大小约为5米乘4米乘3米,其中东西向长4米,而那个3米是高度。小屋东墙有一扇铁皮门,被从屋外插上插销用挂锁锁死,屋内被人变态地用水泥将门与墙完全糊上,另外南墙中间靠近屋顶处有水泥花窗用来采光透气,就是类似公共厕所的那种透气窗。屋内有死者一名,男性约30岁,身穿冲锋衣,却脚着皮鞋。死者面西侧卧,胸前有一把匕首,根据气温和味道判断,大概死了有三天了。这种密室很典型,但是又不太常见,尤其屋内门上的水泥,似乎完全是为了密室而密封的。一般挑战侦探的密室犯罪,都会优先采用各种机械性的手段,比如在插销、门缝上动手脚,亦或是制造出时间密室、心理密室……”
“难道说,这些都不是?”刘琪妍使劲眨了眨眼睛,与其说是对案情复杂性的惊叹,更不如说是对肖晨分析的赞叹。
“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先把画稿完成,你们利用这段时间再检查一下建筑吧。”肖晨依然是那么的不通人情。
吴雅追干咳一声:“当我听慕容思炫讲话的时候,有种想哭的冲动——世界上难道还有人能把中文说得比他更乏味吗?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个,还真有!”
“对了,钟大哥怎么没来?”刘琪妍问肖晨,又转过头看看慕容思炫,“还有宇文警官呢?”
慕容思炫的反应快于常人,尽管刘琪妍先问的肖晨,可是第一个回答的却是慕容思炫:“既然对手要看我们最纯粹的推理,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叫警察的好。更何况……宇文雅姬毕竟身兼警察的身份……”
“钟旭办完手头的案子就会过来,他说他要直接来看结果。”肖晨与其说是在回答,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结果,结果往往比过程更重要。我们活这一辈子,无论做什么,做好事、做坏事,最终都会落一个结果,而更可悲的是,我们的结果都一定相同,那就是死亡……”
慕容思炫根本没有理会肖晨对人生的感悟,独自走向密室去做检查。吴雅追也是汗毛倒立,生怕抑郁也会传染,跟着慕容思炫跑了过去。
刘琪妍和应小雀则是礼貌地听完了肖晨的感慨,随后才去检查密室,两人一唱一和,相互指示对方自己的一些发现。
差不多块看完了,刘琪妍走到了一旁,她打量着聚精会神检视密室的三人,又转头看了看肖晨,突然有种莫名的激动:四个智商相加超过600的名侦探,将会演绎怎样的精彩?
聪敏睿智的慕容思炫、细腻踏实的应小雀、机智百出的吴雅追还有那个异于常人的肖晨……不愧是名侦探的聚会!
四个人重又走到肖晨处,此时肖晨也搁下了画板。他一边调着灰暗肃杀的色彩一边说道:“都看完了吧?我比各位先到了一些,所以第一个解答就由我来做出吧。
“要说这间密室,最大的特点还是在于水泥密封的大门,出题人的自信想必来源于此。在以往的密室中,各种窗户挂钩和门锁的机械装置层出不穷,而且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复杂的设计都有破解的办法。这次好了,锁没了,换成了水泥浇筑。这么复杂的事情,除了屋内的死者本人,外人真的很难办到。”
“你想说门是死者封起来的?可是……”应小雀似乎有话要说。
肖晨摆了摆手:“你们都是名侦探,想必也能说出死者非凶手的各种理由,其实我也同意这些理由。接着自己刚说的话,外人很难用水泥从屋内把门封上,注意,是很难,这并不代表不可能。大家都见过外国的工艺品“瓶中帆船”吧?它的制作工艺就和这间密室的实现方法相似。
“制作瓶中之船的时候,人们先将船化整为零,再通过镊子等工具,隔着窄小的瓶口做非常精密的组装操作,最终才能做成一只完整的帆船。可见无论瓶中的东西看似多么的庞大、复杂,只要有勾连外界的小口,通过制作人的细心加上合适的工具,这一切还是能够办到的。
“其实,气窗就是本密室的‘瓶口’,凶手只要使用合适的长杆瓦刀加上浇筑水泥用的长管,看似复杂的工作还是可以完成的。现在医学界流行的微创介入手术,和这种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实在的,我不得不佩服凶手高超的泥瓦匠技艺……但是他的智商毕竟还是有限哇。”
肖晨总能用解构的方法将事物拆成数个单元,而他恰恰又善于将这些单元类比或联系到他那庞杂的知识储备当中。博学,以及独特的思维方式,给刘琪妍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恐怕不对!”慕容思炫简短地说出四个字,然后又缄默起来。
应小雀用眼神示意慕容思炫继续说下去,然而慕容思炫显然对此免疫。肖晨也抬眼瞪了一眼慕容思炫,旋即继续调起自己的油彩。
吴雅追不适时宜地拿起一张自己刚画的草稿,向应小雀晃了晃:
“欢迎购买吴雅追新书——《数学世界真奇妙》——通过两次勾股定理计算不难得出,肖晨所说的工具在屋内的长度至少要达到4.6米长,一个4米多长的木质工具正常人都是无法轻松操作的,更何装满水泥的4米多长的管子,更是重得惊人。”
“可是你没有写过《物理世界真奇妙》。”难得地,肖晨有点想笑,“物理学告诉我们有种原理叫杠杆。”
“这个,可以有。我知道可以利用气窗做杠杆操作,但是你有没有计算过,要达到人力可以轻松操作的状态,屋外的杠杆必须伸出去多长?另外操作者在这么远,需要观察这么黑的操作界面,那会多么困难。”吴雅追将草稿中那条工具线拉出去老长,都快伸出纸外了。
肖晨拽过吴雅追的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圈:“杠杆原理的运用不一定要这么死板:其实,利用杠杆加曲轴加齿轮等复杂的机械,配合小型摄像机加电脑等材料制作成一个复杂的机器,要做到这些也并不是很难。”
刘琪妍如小学生般举了一下手:“对不起,我和应姐姐在窗花上没有看任何到受过力的痕迹,也没有在屋内的其他地方看到滴洒的水泥浆。”
“更重要的是,通过我的计算,窗花的面积显然不支持如此复杂的杠杆操作,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用一根长木棍现在伸进去尝试一下,在它尚未够到门的所有部位之前,就已经被窄小的窗花别断了。”慕容思炫如是说,“我的计算一向精准,不相信的可以自己做一下。”
慕容思炫的计算,无人质疑。
应小雀咳嗽了一下,脸一红,说道:“不过我觉得肖晨大哥的窗花问题考虑得很好,这是此间密室唯一的‘犹大之窗’。经他启发,也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不太好意思说。”
刘琪妍在一旁鼓劲:“说呗,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家不都是在讨论嘛。”
“和诸位平时所遇不同,我不常对付那些‘完美犯罪’、‘不可能犯罪’。相反地,我的侦探经历中更多的是离奇巧合,是曲折的案情。所以我始终认为机缘与巧合是侦破中的重要因素,就像有些人把运气也归结为实力的一部分一样。”
“对,这点我同意,我们的生活其实本身就是由一个又一个巧合所构成的,正是对巧合的未知,才使得生活如此的精彩。”刘琪妍在一旁附和道。
女人的视角,往往很奇妙。
“在我继续分析之前,先向大家介绍一起发生在江苏省南京市的案例:一名妇女在完全自愿、毫无反抗的状态下被凶手捆绑在树上,最后惨遭凶手割喉杀害。(作者注:这是一起真实的案例,还曾被《直播南京》所报导。)所以,受害者可能会被欺骗或者被威胁做出任何事情,我们有理由接受这样的事实。
“被害人被凶手威胁,或者欺骗,主动地用水泥将门从内部糊上,然后交出泥瓦工具,再被凶手用飞刀杀害……”
“甚至主动用刀自杀!”刘琪妍补充说。
“不排除这种推测的概率,但是这样的概率很低。”慕容思炫用极其平白的语调缓缓地说道,“我早先看到死者的时候就用手机拍下了照片,并且通过彩信发给了宇文雅姬。刚才她给我回了电话,说死者的外貌与已与近期失踪人员比对上,死者身份已经确定。”
“结果是什么?”应小雀有点丧气地问,同时她实在受不了慕容思炫说话的节奏和语调。
“死者景浩然,男,29岁,丧偶,无子嗣,父母也早亡,社会关系极其简单。你们觉得凶手是威逼一个有父母妻儿的男人有效呢,还是威逼这么一个单身汉好?”
“那也许是利诱呢?”刘琪妍帮应小雀问。
“他没有经济问题,收入还可以……况且,都被人关到这里面来,生死悬于一线的人,要钱做什么?”慕容思炫根本都没有看这两个女人。
“欺骗呢?或者使用迷幻药?”应小雀把握住最后一丝希望。
“呵呵,这就是我口中说的:‘你的概率’。你觉得骗人作茧自缚的可能性有多大,你的概率就是多大。”慕容思炫不知从哪又摸出一些方糖,说完之后又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呸呸……”突然,慕容思炫没有风度地吐了起来,这着实让人感到惊讶!然而,一旁的吴雅追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哪有吃零食像你这样虎嚼狼餐的?”吴雅追晃了晃手中的小瓶,“这次弄了点食盐,下次换成活尸得手就不知道给你弄什么了。”
吴雅追友好地递给慕容思炫一瓶水,自己又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一如大学讲台上的学术性推理:“聪明不在于灵光一现,也不在于脑子转得多快,聪明是一种方法,聪明是有规律的思考。话休絮烦,说密室。关于密室的讲义,主要有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三口棺材》第17章《细论上锁的房间》,还有二阶堂黎人在《恶灵之馆》中的密室讲义,以及我孙子武丸在《8之杀人》里谈论的密室。综合以上三篇理论性文章,我们将密室的情况一一罗列,排除一切不可能,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首先看这是不是一起谋杀,因为有了极具挑衅的信件,再加上屋外的这把挂锁,很显然,死者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小,我想那把挂锁也正是出题人为了题目的严谨性而留下的。当然,作为匕首杀人,意外的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
“第二,受害人是被迫自杀的吗?参考应小姐的答案吧。另外我补充一点:从排气窗看屋内的痕迹似乎不像,一点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被我们发现。
“第三,装置说,由于屋内空徒四壁,没有任何物件,所以可以排除。
“第四,自杀伪装谋杀,死者显然没有伪装,如果没有第一条推理,我甚至怀疑死者是自杀的。
“第五,错觉和乔装,本案不适用,为了保护现场,我们都还没有进入过屋内,而死者是真实存在的,还死了好几天。
“第六,屋外下手说,根据气窗的大小,这基本不成立,何况这也无法解释水泥封门的现象。
“第七,时间差说,由于本密室没有打开,与第五条一样无效。
“第八,机械门锁的诡计,由于本案没有使用任何机械门锁、窗锁,所以也是不用考虑的。
“所以,排除这一切,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应小雀、刘琪妍二人都把嘴巴张成了“O”字型,紧张地期待最后的答案,而慕容思炫不知道是气愤还是不屑,木然地猛喝那瓶矿泉水。
“答案就是二阶堂讲义第三点第五条:凶手利用并非通常使用的进出口或秘道!”吴雅追又从肖晨手里拿过草稿纸,在上边指指点点,“就这么简单!凶手在附近若干米,或者几公里,挖了地道将尸体运进屋内,再原路返回。”
“作家大人,这是停留于小说水平的推理!”慕容思炫终于忍不住了,甚至有点想笑,“这里叫做怪石滩,这方圆一公里都是滩涂,地质以砂砾岩为主,地下暗流更是不计其数。即使是专业的工程队,使用专业的仪器设备,想要在这个地下挖出通道也是极困难的事情,何况是凶手?要是用您的方法,凶手不是被活埋也是被淹死了……”
“进步源于想象,心细更要大胆!我终于知道活尸为什么总掌握着与你作战的主动了,以为你太过谨慎,太容易拘泥于现实。你做不到,或许有人能做到,现在人做不到,或许将来人可以做到。金字塔多么神奇,几千年人们就能建造,万里长城多么宏伟,照样是古人用肩挑手抬搭建起来的。大胆的人往往主动却会吃亏,心细的人未必吃亏却一定被动,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名侦探,必须二者兼备!”
“对呀,况且吴雅追哥哥的方法,经过变通之后,就更加可行了!”刘琪妍立即为火药降温,“比如凶手可以在墙角刨一个狗洞,然后再填上……”
“没有这么新的痕迹,命案可是发生在这几天内的!”肖晨指了指自己的画稿,又指了指那间密室,他的细心绝对没有人怀疑。
“咦?难道我输了吗?”吴雅追有点垂头丧气,“总之我的推测不能够被百分百否定!”
“你输了!”慕容思炫说话及其简短。
“你连答案都没有!说我输?”吴雅追对慕容思炫的一再无礼感到愠恼。
“我有!”
“不怕你就说出来!”
“其实我的答案和乌鸦嘴先生的有点类似,但绝对比他可行!”慕容思炫两眼终于放光,“因为有了密室,所以我们会考虑秘密通道,可是如果原本就没有密室呢?”
连刚才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的肖晨也放下了画笔。
“我认为,凶手先杀害了死者,然后才建起了这座密室。凶手不可谓不聪明,他这间密室建得又典型,又特别,即密,又不密,这才引起了我们无穷的推理。凶手本可以借此特别的密室玩弄名侦探们于股掌的。可是,他偏偏选择了向我挑战……凶手做对了一千件事,唯独只错了一件,而这件就是最致命的——任何罪犯不要招惹慕容思炫。”
“慕容哥哥,你看,我刚用你的GPS取得了这里的经纬度。又冒昧使用了您笔记本上的Google Earth……结果……”刘琪妍小心翼翼地将屏幕对向众人。
“一个月前,这间小屋就已存在。”应小雀补充完毕。
吴雅追幸灾乐祸地打了个呼哨。
“哈哈哈!”慕容思炫还以颜色,“Google Earth只能俯拍一个模糊的图像,凶手完全可以拆了门、窗、墙之类的部分,然后重新砌筑!”
“经过我仔细的观察,发现这种痕迹并不存在。”细致的应小雀予以反驳。
“屋内墙壁上的苔藓也很均匀,这对慕容先生的推理很不利。”观察细致的肖晨补充说。
“另外以慕容哥的车技和奥拓的身材,前面的木桥才勉强得以通过,大量的建材显然不是可以悄然运进滩里的。”刘琪妍低低地说,“不过我们可以问问周围的山民,或许有人见过运输建材的车辆的……”
“不用问了!”慕容思炫咬牙说道,“我一定会找出答案的!”
杀人者永远不可能入狱,你们始终是失败者!
尸体在哭泣,哭泣真相的被错过,被埋没。
尸体在大笑,大笑侦探的没能力,没作为。
——一封新邮件
“各位老师,我有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刘琪妍小心翼翼地对垂头丧气的几位开口。
“老师不敢当,你说吧。”吴雅追摆了摆手。
“你们都常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一定是答案。各位最顶尖的大脑已经把一切不可能都派出了,那么剩下的那个难道不是答案吗?”刘琪妍依旧没有直说,而是先肯定了各人的贡献。
“你快说吧,刘律师!”三人中相对较为性急的应小雀开口了。
“记得吴雅追哥哥说,死者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小,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刘琪妍看了看吴雅追。
吴雅追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凶手就是死者,如果他本来就是自杀的呢?”刘琪妍继续说道。
“That`s impossible!”慕容思炫叫道,“首先门外的挂锁就很难解释!”
“先锁上就是了,如果门只上了锁,而没有上另一侧铰链的话,门依旧是可以所以进出的。可以证明我推理的是——我在屋外并没有看到门的铰链。”
“也就是说,门的铰链在屋内,而且被糊在水泥中了!”应小雀惊呼。
“是这样,他有匕首,可以代替螺丝刀,其实不上螺丝也行,反正被糊在水泥里了,也不容易被发现。”
“那么瓦匠工具是如何消失的?死者又是怎么在密室里和水泥的?”应小雀问。
“可以代替瓦刀刮板的东西有很多,比如死者的那双皮鞋我们就没有仔细地检查过——也一直没有机会。至于和水泥的方法,刚好也和衣着有关——冲锋衣是防水的,死者把和好的水泥浆用衣服兜着装进屋就可以了,用完后刚好把衣服穿上。”
刘琪妍又用慕容思炫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前后两封邮件:
“最早引起我怀疑的恰恰就是这两封邮件,这完全是一个叙述性的诡计:
“‘尸体在等着你’;
“‘尸体在哭泣’;
“‘尸体在大笑’;
“尸体就是第一人称,就是发信人。
“另外他说‘杀人者’而不是凶手,证明这就是一起自杀。还说什么‘错过’,因为杀人者也就是尸体就在我们眼前,没发现当然是‘错过’。
“死者已矣,当然也不会入狱……”
“可是死者怎么发送邮件的?”应小雀问。
“定时发送。”刘琪妍笑了笑,“别被密室搞坏了脑袋瓜,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的。在我看来,正是第二封邮件带给了我最大的怀疑。我们在这荒郊野岭,周围没有监听器,没有摄像机。我们这些人也没有离开过彼此。为什么出题者会确定我们没有找到答案,为什么他能肯定我们失败……”
“这也太不能接受了!”慕容思炫气愤地说,“他的这些小伎俩,刑警们在鉴识过程就可以识破的。”
“问题是他成功地利用了我们的自尊心。”刘琪妍把笔记本还给了慕容思炫,“他用小小的暗示就阻止了警方的过早介入,从而完成了他的胜利。”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肖晨摔翻了颜料,气愤地捶打着地面,“用自己的死来耍弄侦探,真是白痴!”
“或许,答案就在他的资料里。”刘琪妍望向了地平线上的夕阳,眼眶中闪烁着某种晶莹的东西,“丧偶……”她低喃着。
就在您阅读此信的同时,一具冰冷的尸体正在青山岗东十里,怪石滩的西侧等待着诸位。这是我向各位名侦探的挑战,我想你们也不会愿意警方过早的介入这精彩的游戏。
真相始终存在,先到者或许能够先得。尽管没有胜负的裁判,但你们却有着自己的尊严。
关掉电脑,上路吧!
尸体等着你!
——一封群发的电子邮件
腊月的风,吹冻了大地,暗淡的晨曦中,两袭红衣撕破了大地死一般的寂寥。
个子稍高的女子穿着大红的羽绒大衣,手挽提袋,边走边搓揉冻得通红的耳朵,穿红呢风衣的小个子女孩则在原地不住地跺脚,并向前者不住挥手。
“您就是应小雀姐姐吧,我是刘琪妍,幸会幸会!”自称刘琪妍的女孩迎上前几步,兴奋地握住了高个女子的手。
“久仰久仰,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咱俩似乎未曾见过面吧?”应小雀略显诧异,话却接得很快,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那封群发邮件啊,上面能够看到所有收信人的地址。我大致看了一下,料想会到这里来的女性除了我之外还可能有您和宇文警官,不过慕容哥哥不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叫上宇文姐姐,而蒙城离这里又最近。所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有可能是您——应姐姐。”刘琪妍略显紧张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好了,别一口一个姐姐的了,就叫我小雀吧。”说话间应小雀又对刘琪妍眨了一下左眼,“另外根据本兼职侦探的调查,刘律师你好像和我同岁哦。”
旋即二人咯咯笑了起来。
两个姑娘一路寒暄,不一会来到了怪石滩前的木板桥上。
“看,有人比我们早到了!”应小雀指着前方怪石滩上停着的一辆桑塔纳2000说。
“看车牌好像是……”刘琪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琪妍快步跑到车前,看见一个头发散乱,眼神涣散的男人正抛接着几块泡咖啡用的方糖。
“真的是你!慕容哥哥?!”刘琪妍叫了起来,“从广东的L市到山东的青山,你居然只用了一夜!真是神一般的车速!”
“而且还开过了前面那座木板桥。”慕容思炫头也不回,木然地补充道。
随后赶来的应小雀拾起仪表盘上的一块方糖,对慕容思炫微微一笑:“慕容大侦探,什么时候改好这一口啦?”
慕容思炫无奈地耸了耸肩,打了一个“唉”声道:“本来随身带了很多TicTac软糖的,但是路过前面村庄,看到几个小孩实在是太可爱了,于是就……”
“这么短的时间赶来怪石滩,您中途居然还有逗小朋友的玩儿的功夫,您开的这是汽车吗?”刘琪妍此时完全拜服。
更令二位女孩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由于刚才她们惊讶于慕容思炫的车技,而忘了做自我介绍,突然意识到了这点的应小雀正要开口:“呃,忘了自我介绍,我是……”
“凯丝特.布兰诗,”慕容思炫说,“虽然看不清你包里的酒瓶,但是从瓶塞看来应该是法国的凯丝特.布兰诗没错。这附近,恐怕也只有蒙城的桂源铺能有这等上品了!你是准备带来为这个‘名侦探的聚会’助兴的吗?应小雀小姐。”
应小雀微笑地拍了拍手,高达192的智商,果然名不虚传。
“这位应该是刘琪妍小姐吧,”慕容思炫点头致意,“希望没有冒犯——身高是你明显的标志——不会再有第二个一米五的姑娘有你这样的魅力。”
刘琪妍脸一红,把头偏向了一边。确实,她真的不高,然后却有着极其精致美丽的面容,还有那远远超越美丽的气质。
“寒暄完毕!”,慕容思炫突然一把抓起了所有的方糖,塞进了嘴里,“我看我们还是开工吧,别忘了今天可是为命案来的!”
刘琪妍正欲迈步,却见慕容思炫绕到了车屁股后面,敲了敲后备箱:“老兄,还不出来?”
后备箱盖开启,一个身穿厚黑呢风衣的男人“优雅地”爬了出来,旁若无人地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服,随后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堆起一副笑脸,向慕容思炫等人打起了招呼。
应小雀一脸诧异,使劲地眨巴着大眼睛,刘琪妍也几乎被吓倒:“您该不会是……”
慕容思炫接了下去:“为了搭我的顺风车,而不惜屈就于后备箱几个小时的人……”
应小雀似乎也明白了过来,低低地附和道:“无论哪里有热闹都不惜一切代价来凑的那个……”
当然这个男人全都听到了,于是给大家做了总结:“正是在下——吴雅追是也!不过我要纠正一下,我搭慕容思炫的车可不是贪小便宜,只是别的交通工具实在不能如此高效。这样的场合,迟到是很不明智的……”
刘琪妍刚想问问吴雅追是怎么混进后备箱,又为什么不直接请求慕容思炫让他光明正大搭车之类的问题,却见话未说完的吴雅追飞快地跑到了一边的树下,风中飘来几个字:“失陪一下——晕车!”
三人扶着黄胆都吐完的吴雅追穿过一段谷地,来到了怪石滩的西侧边缘。
旭日被黄色的沙尘遮蔽着,荒凉的滩涂一片惨淡。一座火柴盒似的小屋颓然地立在其中,像是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眼前的景象简直就是一幅画,只不过,是那种悲剧的艺术,这样的画面将人间一切的美好都加以无情地撕扯,初升的朝阳变成暗淡的光球,清新的空气漫布沙尘,就连最接近我们的大地山水也只不过是乱石与河滩……”应小雀不免感慨。
“喜剧让我们学会抗争,悲剧让我们懂得珍惜。”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那是一个男人,不修边幅,神情忧郁,他正盘腿坐在地上,匆匆为眼前的景色打着线条。
“肖晨?!”吴雅追走近了两步,“想不到你居然会主动出击?你的‘低危抑郁症’看来还是老样子啊!”
“我是以艺术家的身份来这里写生,我对侦探这样的角色毫无兴趣!”肖晨的解释毫无语调,当然,也很苍白无力。
吴雅追耸了耸肩:“其实你的好奇心恐怕比对艺术的追求更强烈吧!”边说边从画纸中抖出一张草图,上面有明显的记号和数据。
沉默了几分钟,毫无征兆地,肖晨开口了:
“典型的密室,由红砖水泥板砌成,大小约为5米乘4米乘3米,其中东西向长4米,而那个3米是高度。小屋东墙有一扇铁皮门,被从屋外插上插销用挂锁锁死,屋内被人变态地用水泥将门与墙完全糊上,另外南墙中间靠近屋顶处有水泥花窗用来采光透气,就是类似公共厕所的那种透气窗。屋内有死者一名,男性约30岁,身穿冲锋衣,却脚着皮鞋。死者面西侧卧,胸前有一把匕首,根据气温和味道判断,大概死了有三天了。这种密室很典型,但是又不太常见,尤其屋内门上的水泥,似乎完全是为了密室而密封的。一般挑战侦探的密室犯罪,都会优先采用各种机械性的手段,比如在插销、门缝上动手脚,亦或是制造出时间密室、心理密室……”
“难道说,这些都不是?”刘琪妍使劲眨了眨眼睛,与其说是对案情复杂性的惊叹,更不如说是对肖晨分析的赞叹。
“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我先把画稿完成,你们利用这段时间再检查一下建筑吧。”肖晨依然是那么的不通人情。
吴雅追干咳一声:“当我听慕容思炫讲话的时候,有种想哭的冲动——世界上难道还有人能把中文说得比他更乏味吗?可是现在我发现:这个,还真有!”
“对了,钟大哥怎么没来?”刘琪妍问肖晨,又转过头看看慕容思炫,“还有宇文警官呢?”
慕容思炫的反应快于常人,尽管刘琪妍先问的肖晨,可是第一个回答的却是慕容思炫:“既然对手要看我们最纯粹的推理,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叫警察的好。更何况……宇文雅姬毕竟身兼警察的身份……”
“钟旭办完手头的案子就会过来,他说他要直接来看结果。”肖晨与其说是在回答,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结果,结果往往比过程更重要。我们活这一辈子,无论做什么,做好事、做坏事,最终都会落一个结果,而更可悲的是,我们的结果都一定相同,那就是死亡……”
慕容思炫根本没有理会肖晨对人生的感悟,独自走向密室去做检查。吴雅追也是汗毛倒立,生怕抑郁也会传染,跟着慕容思炫跑了过去。
刘琪妍和应小雀则是礼貌地听完了肖晨的感慨,随后才去检查密室,两人一唱一和,相互指示对方自己的一些发现。
差不多块看完了,刘琪妍走到了一旁,她打量着聚精会神检视密室的三人,又转头看了看肖晨,突然有种莫名的激动:四个智商相加超过600的名侦探,将会演绎怎样的精彩?
聪敏睿智的慕容思炫、细腻踏实的应小雀、机智百出的吴雅追还有那个异于常人的肖晨……不愧是名侦探的聚会!
四个人重又走到肖晨处,此时肖晨也搁下了画板。他一边调着灰暗肃杀的色彩一边说道:“都看完了吧?我比各位先到了一些,所以第一个解答就由我来做出吧。
“要说这间密室,最大的特点还是在于水泥密封的大门,出题人的自信想必来源于此。在以往的密室中,各种窗户挂钩和门锁的机械装置层出不穷,而且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复杂的设计都有破解的办法。这次好了,锁没了,换成了水泥浇筑。这么复杂的事情,除了屋内的死者本人,外人真的很难办到。”
“你想说门是死者封起来的?可是……”应小雀似乎有话要说。
肖晨摆了摆手:“你们都是名侦探,想必也能说出死者非凶手的各种理由,其实我也同意这些理由。接着自己刚说的话,外人很难用水泥从屋内把门封上,注意,是很难,这并不代表不可能。大家都见过外国的工艺品“瓶中帆船”吧?它的制作工艺就和这间密室的实现方法相似。
“制作瓶中之船的时候,人们先将船化整为零,再通过镊子等工具,隔着窄小的瓶口做非常精密的组装操作,最终才能做成一只完整的帆船。可见无论瓶中的东西看似多么的庞大、复杂,只要有勾连外界的小口,通过制作人的细心加上合适的工具,这一切还是能够办到的。
“其实,气窗就是本密室的‘瓶口’,凶手只要使用合适的长杆瓦刀加上浇筑水泥用的长管,看似复杂的工作还是可以完成的。现在医学界流行的微创介入手术,和这种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实在的,我不得不佩服凶手高超的泥瓦匠技艺……但是他的智商毕竟还是有限哇。”
肖晨总能用解构的方法将事物拆成数个单元,而他恰恰又善于将这些单元类比或联系到他那庞杂的知识储备当中。博学,以及独特的思维方式,给刘琪妍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恐怕不对!”慕容思炫简短地说出四个字,然后又缄默起来。
应小雀用眼神示意慕容思炫继续说下去,然而慕容思炫显然对此免疫。肖晨也抬眼瞪了一眼慕容思炫,旋即继续调起自己的油彩。
吴雅追不适时宜地拿起一张自己刚画的草稿,向应小雀晃了晃:
“欢迎购买吴雅追新书——《数学世界真奇妙》——通过两次勾股定理计算不难得出,肖晨所说的工具在屋内的长度至少要达到4.6米长,一个4米多长的木质工具正常人都是无法轻松操作的,更何装满水泥的4米多长的管子,更是重得惊人。”
“可是你没有写过《物理世界真奇妙》。”难得地,肖晨有点想笑,“物理学告诉我们有种原理叫杠杆。”
“这个,可以有。我知道可以利用气窗做杠杆操作,但是你有没有计算过,要达到人力可以轻松操作的状态,屋外的杠杆必须伸出去多长?另外操作者在这么远,需要观察这么黑的操作界面,那会多么困难。”吴雅追将草稿中那条工具线拉出去老长,都快伸出纸外了。
肖晨拽过吴雅追的草稿纸,在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圈:“杠杆原理的运用不一定要这么死板:其实,利用杠杆加曲轴加齿轮等复杂的机械,配合小型摄像机加电脑等材料制作成一个复杂的机器,要做到这些也并不是很难。”
刘琪妍如小学生般举了一下手:“对不起,我和应姐姐在窗花上没有看任何到受过力的痕迹,也没有在屋内的其他地方看到滴洒的水泥浆。”
“更重要的是,通过我的计算,窗花的面积显然不支持如此复杂的杠杆操作,也就是说,如果我们用一根长木棍现在伸进去尝试一下,在它尚未够到门的所有部位之前,就已经被窄小的窗花别断了。”慕容思炫如是说,“我的计算一向精准,不相信的可以自己做一下。”
慕容思炫的计算,无人质疑。
应小雀咳嗽了一下,脸一红,说道:“不过我觉得肖晨大哥的窗花问题考虑得很好,这是此间密室唯一的‘犹大之窗’。经他启发,也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不太好意思说。”
刘琪妍在一旁鼓劲:“说呗,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家不都是在讨论嘛。”
“和诸位平时所遇不同,我不常对付那些‘完美犯罪’、‘不可能犯罪’。相反地,我的侦探经历中更多的是离奇巧合,是曲折的案情。所以我始终认为机缘与巧合是侦破中的重要因素,就像有些人把运气也归结为实力的一部分一样。”
“对,这点我同意,我们的生活其实本身就是由一个又一个巧合所构成的,正是对巧合的未知,才使得生活如此的精彩。”刘琪妍在一旁附和道。
女人的视角,往往很奇妙。
“在我继续分析之前,先向大家介绍一起发生在江苏省南京市的案例:一名妇女在完全自愿、毫无反抗的状态下被凶手捆绑在树上,最后惨遭凶手割喉杀害。(作者注:这是一起真实的案例,还曾被《直播南京》所报导。)所以,受害者可能会被欺骗或者被威胁做出任何事情,我们有理由接受这样的事实。
“被害人被凶手威胁,或者欺骗,主动地用水泥将门从内部糊上,然后交出泥瓦工具,再被凶手用飞刀杀害……”
“甚至主动用刀自杀!”刘琪妍补充说。
“不排除这种推测的概率,但是这样的概率很低。”慕容思炫用极其平白的语调缓缓地说道,“我早先看到死者的时候就用手机拍下了照片,并且通过彩信发给了宇文雅姬。刚才她给我回了电话,说死者的外貌与已与近期失踪人员比对上,死者身份已经确定。”
“结果是什么?”应小雀有点丧气地问,同时她实在受不了慕容思炫说话的节奏和语调。
“死者景浩然,男,29岁,丧偶,无子嗣,父母也早亡,社会关系极其简单。你们觉得凶手是威逼一个有父母妻儿的男人有效呢,还是威逼这么一个单身汉好?”
“那也许是利诱呢?”刘琪妍帮应小雀问。
“他没有经济问题,收入还可以……况且,都被人关到这里面来,生死悬于一线的人,要钱做什么?”慕容思炫根本都没有看这两个女人。
“欺骗呢?或者使用迷幻药?”应小雀把握住最后一丝希望。
“呵呵,这就是我口中说的:‘你的概率’。你觉得骗人作茧自缚的可能性有多大,你的概率就是多大。”慕容思炫不知从哪又摸出一些方糖,说完之后又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呸呸……”突然,慕容思炫没有风度地吐了起来,这着实让人感到惊讶!然而,一旁的吴雅追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哪有吃零食像你这样虎嚼狼餐的?”吴雅追晃了晃手中的小瓶,“这次弄了点食盐,下次换成活尸得手就不知道给你弄什么了。”
吴雅追友好地递给慕容思炫一瓶水,自己又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一如大学讲台上的学术性推理:“聪明不在于灵光一现,也不在于脑子转得多快,聪明是一种方法,聪明是有规律的思考。话休絮烦,说密室。关于密室的讲义,主要有约翰•狄克森•卡尔的《三口棺材》第17章《细论上锁的房间》,还有二阶堂黎人在《恶灵之馆》中的密室讲义,以及我孙子武丸在《8之杀人》里谈论的密室。综合以上三篇理论性文章,我们将密室的情况一一罗列,排除一切不可能,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首先看这是不是一起谋杀,因为有了极具挑衅的信件,再加上屋外的这把挂锁,很显然,死者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小,我想那把挂锁也正是出题人为了题目的严谨性而留下的。当然,作为匕首杀人,意外的可能性也基本可以排除。
“第二,受害人是被迫自杀的吗?参考应小姐的答案吧。另外我补充一点:从排气窗看屋内的痕迹似乎不像,一点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被我们发现。
“第三,装置说,由于屋内空徒四壁,没有任何物件,所以可以排除。
“第四,自杀伪装谋杀,死者显然没有伪装,如果没有第一条推理,我甚至怀疑死者是自杀的。
“第五,错觉和乔装,本案不适用,为了保护现场,我们都还没有进入过屋内,而死者是真实存在的,还死了好几天。
“第六,屋外下手说,根据气窗的大小,这基本不成立,何况这也无法解释水泥封门的现象。
“第七,时间差说,由于本密室没有打开,与第五条一样无效。
“第八,机械门锁的诡计,由于本案没有使用任何机械门锁、窗锁,所以也是不用考虑的。
“所以,排除这一切,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应小雀、刘琪妍二人都把嘴巴张成了“O”字型,紧张地期待最后的答案,而慕容思炫不知道是气愤还是不屑,木然地猛喝那瓶矿泉水。
“答案就是二阶堂讲义第三点第五条:凶手利用并非通常使用的进出口或秘道!”吴雅追又从肖晨手里拿过草稿纸,在上边指指点点,“就这么简单!凶手在附近若干米,或者几公里,挖了地道将尸体运进屋内,再原路返回。”
“作家大人,这是停留于小说水平的推理!”慕容思炫终于忍不住了,甚至有点想笑,“这里叫做怪石滩,这方圆一公里都是滩涂,地质以砂砾岩为主,地下暗流更是不计其数。即使是专业的工程队,使用专业的仪器设备,想要在这个地下挖出通道也是极困难的事情,何况是凶手?要是用您的方法,凶手不是被活埋也是被淹死了……”
“进步源于想象,心细更要大胆!我终于知道活尸为什么总掌握着与你作战的主动了,以为你太过谨慎,太容易拘泥于现实。你做不到,或许有人能做到,现在人做不到,或许将来人可以做到。金字塔多么神奇,几千年人们就能建造,万里长城多么宏伟,照样是古人用肩挑手抬搭建起来的。大胆的人往往主动却会吃亏,心细的人未必吃亏却一定被动,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名侦探,必须二者兼备!”
“对呀,况且吴雅追哥哥的方法,经过变通之后,就更加可行了!”刘琪妍立即为火药降温,“比如凶手可以在墙角刨一个狗洞,然后再填上……”
“没有这么新的痕迹,命案可是发生在这几天内的!”肖晨指了指自己的画稿,又指了指那间密室,他的细心绝对没有人怀疑。
“咦?难道我输了吗?”吴雅追有点垂头丧气,“总之我的推测不能够被百分百否定!”
“你输了!”慕容思炫说话及其简短。
“你连答案都没有!说我输?”吴雅追对慕容思炫的一再无礼感到愠恼。
“我有!”
“不怕你就说出来!”
“其实我的答案和乌鸦嘴先生的有点类似,但绝对比他可行!”慕容思炫两眼终于放光,“因为有了密室,所以我们会考虑秘密通道,可是如果原本就没有密室呢?”
连刚才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的肖晨也放下了画笔。
“我认为,凶手先杀害了死者,然后才建起了这座密室。凶手不可谓不聪明,他这间密室建得又典型,又特别,即密,又不密,这才引起了我们无穷的推理。凶手本可以借此特别的密室玩弄名侦探们于股掌的。可是,他偏偏选择了向我挑战……凶手做对了一千件事,唯独只错了一件,而这件就是最致命的——任何罪犯不要招惹慕容思炫。”
“慕容哥哥,你看,我刚用你的GPS取得了这里的经纬度。又冒昧使用了您笔记本上的Google Earth……结果……”刘琪妍小心翼翼地将屏幕对向众人。
“一个月前,这间小屋就已存在。”应小雀补充完毕。
吴雅追幸灾乐祸地打了个呼哨。
“哈哈哈!”慕容思炫还以颜色,“Google Earth只能俯拍一个模糊的图像,凶手完全可以拆了门、窗、墙之类的部分,然后重新砌筑!”
“经过我仔细的观察,发现这种痕迹并不存在。”细致的应小雀予以反驳。
“屋内墙壁上的苔藓也很均匀,这对慕容先生的推理很不利。”观察细致的肖晨补充说。
“另外以慕容哥的车技和奥拓的身材,前面的木桥才勉强得以通过,大量的建材显然不是可以悄然运进滩里的。”刘琪妍低低地说,“不过我们可以问问周围的山民,或许有人见过运输建材的车辆的……”
“不用问了!”慕容思炫咬牙说道,“我一定会找出答案的!”
杀人者永远不可能入狱,你们始终是失败者!
尸体在哭泣,哭泣真相的被错过,被埋没。
尸体在大笑,大笑侦探的没能力,没作为。
——一封新邮件
“各位老师,我有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刘琪妍小心翼翼地对垂头丧气的几位开口。
“老师不敢当,你说吧。”吴雅追摆了摆手。
“你们都常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一定是答案。各位最顶尖的大脑已经把一切不可能都派出了,那么剩下的那个难道不是答案吗?”刘琪妍依旧没有直说,而是先肯定了各人的贡献。
“你快说吧,刘律师!”三人中相对较为性急的应小雀开口了。
“记得吴雅追哥哥说,死者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小,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刘琪妍看了看吴雅追。
吴雅追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如果凶手就是死者,如果他本来就是自杀的呢?”刘琪妍继续说道。
“That`s impossible!”慕容思炫叫道,“首先门外的挂锁就很难解释!”
“先锁上就是了,如果门只上了锁,而没有上另一侧铰链的话,门依旧是可以所以进出的。可以证明我推理的是——我在屋外并没有看到门的铰链。”
“也就是说,门的铰链在屋内,而且被糊在水泥中了!”应小雀惊呼。
“是这样,他有匕首,可以代替螺丝刀,其实不上螺丝也行,反正被糊在水泥里了,也不容易被发现。”
“那么瓦匠工具是如何消失的?死者又是怎么在密室里和水泥的?”应小雀问。
“可以代替瓦刀刮板的东西有很多,比如死者的那双皮鞋我们就没有仔细地检查过——也一直没有机会。至于和水泥的方法,刚好也和衣着有关——冲锋衣是防水的,死者把和好的水泥浆用衣服兜着装进屋就可以了,用完后刚好把衣服穿上。”
刘琪妍又用慕容思炫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前后两封邮件:
“最早引起我怀疑的恰恰就是这两封邮件,这完全是一个叙述性的诡计:
“‘尸体在等着你’;
“‘尸体在哭泣’;
“‘尸体在大笑’;
“尸体就是第一人称,就是发信人。
“另外他说‘杀人者’而不是凶手,证明这就是一起自杀。还说什么‘错过’,因为杀人者也就是尸体就在我们眼前,没发现当然是‘错过’。
“死者已矣,当然也不会入狱……”
“可是死者怎么发送邮件的?”应小雀问。
“定时发送。”刘琪妍笑了笑,“别被密室搞坏了脑袋瓜,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的。在我看来,正是第二封邮件带给了我最大的怀疑。我们在这荒郊野岭,周围没有监听器,没有摄像机。我们这些人也没有离开过彼此。为什么出题者会确定我们没有找到答案,为什么他能肯定我们失败……”
“这也太不能接受了!”慕容思炫气愤地说,“他的这些小伎俩,刑警们在鉴识过程就可以识破的。”
“问题是他成功地利用了我们的自尊心。”刘琪妍把笔记本还给了慕容思炫,“他用小小的暗示就阻止了警方的过早介入,从而完成了他的胜利。”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肖晨摔翻了颜料,气愤地捶打着地面,“用自己的死来耍弄侦探,真是白痴!”
“或许,答案就在他的资料里。”刘琪妍望向了地平线上的夕阳,眼眶中闪烁着某种晶莹的东西,“丧偶……”她低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