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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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怪物突降
  
  我的名字叫李少侠。
  很多年前的那天晚上,我们师兄弟三人实在无法再忍受师傅青山道人的百般折磨,于是决定奋起反抗。我们三个抄起家伙,摸到了那个变态老头子的房外——今天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活!
  正当我们心惊胆战地蛰伏在黑暗中时,房里却突然传来一句差点儿让我们喷血的话:“道长,你就从了本师太吧!”
  那个“从”字极为玄妙,既有些许威胁,又有些许恳求,似乎还有几分诱惑。
  我们三个立刻血脉贲张,几乎要大声附和起来:“师傅,你就从了师太吧。”
  要是早点儿找个女人来抚慰这个得了更年期综合症的老头儿,我们就用不着受这么多苦了!但是我们却失望地听到了师傅那阴沉的傻笑声!“呵呵……”
  这死老头儿,连傻笑听起来都这么变态……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道长,你莫要以为这样子笑便可以拖延时间。干脆一点吧!”
  师傅:“呵呵……”
  女人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幽怨起来:“道长,本师太的心思,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师傅:“呵呵……”
  女人愤怒了:“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师傅:“呵呵……”
  女人……
  我们三个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地骂起来:“白痴!”
  房间里的人显然被惊动了,我向他们两个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人一起操起家伙破门而入!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绽出一道强光,亮如白昼!我们三个眼前一亮,“啊”的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们醒过来的时候,师傅、女人都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整座山,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这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当我们确认自己终于脱离了青山道人的魔掌时,忍不住热泪盈眶,弹冠相庆。一个月后,我在二师弟王瓜、三师弟胡焦面前宣布:“从今天开始,我李少侠就是青山派的代理掌门人了!你们跟着我,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的!”
  他们两个听了都很高兴,于是我们便一起去挑粪浇菜。
  青山派是牛头镇江湖中的名门大派,就算是在天下武林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四流门派。牛头镇的老人和小孩,见了我们都要礼让三分。我的雄心壮志是在有生之年,率领青山派跻身于武林三流门派之列。因此,我们每天都很努力地练功。事实上,我们挑粪浇出来的大白菜,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一天,我经过山上那片竹林时,突然发现竹林里有一棵细长的竹子,颜色白得像玉一样,于是我每天都给它浇水。这竹子长得很快,没过几天,就长成了竹林里最高最大的竹子。我继续给它浇水,偶尔还挑一些粪来给它加餐。但这竹子越长越怪,几天之后,它的腹部竟然像怀孕的妇人般慢慢地鼓了起来!刚开始我还一头雾水,后来我突然在竹子根部发现了一方白巾,于是脸马上变得通红。
  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激情澎湃的梦,起床后发现内衣上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液体。我很紧张,胡乱找了块白巾擦了擦,然后就把白巾扔进了茅坑。没想到挑粪浇竹子的时候,竟然将白巾倒在了竹子根部。我的脑子一阵轰鸣:难道说……这竹子怀的是我的骨肉?这太可怕了!但是……我要做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于是,我更加细心地照顾这棵竹子。今天早上,我又挑了一桶水和一桶粪过来。可是,当我一桶水浇下去,竹子身上竟然“轰”的一声冒出一团烈火来,差点儿把我烧成人干儿!我正惊魂不定,竹子腹部鼓起来的地方又“啪”的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那裂缝越来越大,然后,一只全身黄茸茸的怪物从里面钻了出来。这怪物头大身小,皮肤呈土褐色,上面褶皱重重,粗糙异常。它的五官有点儿像人,但看起来却有说不出的别扭。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两只大眼睛,足足占了脸部的一半!总之,这怪物的样貌,丑陋得就像一条狗。
  我即刻产生了深深的绝望:我的精子在茅坑里中了邪气,导致一棵竹子怀了孕,最后竟然生出一条狗来!天哪……我前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我正泪流满面,却突然听到有人说:“我不是狗!”我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面前的这个怪物。我大惊失色:这条狗竟然会说人话!
  怪物对着我龇牙咧嘴:“吾非狗,奈何以狗称之?”
  我惊慌失措:这条狗说的话竟然比我还有文采,难不成是一条书生狗?
  怪物大大的眼睛里露出杀气:“我再说一次,我不是狗!”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狗竟然能看透人的心思!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怪物阴笑了几声,道:“你就叫我吗它几怪路里塔好了。”它看我一头雾水的样子,又说,“我是荧惑人,懂吗?荧惑,天上的那颗星星,你们叫做火星的那颗星星。”
  我抬头看看天,不明白这个“天外之客”为何会从竹子里冒出来。但我既然身为青山派的代理掌门,当然不能无礼,于是问道:“这个……他妈……鬼怪……塔大侠,今日造访我青山派,不知有何贵干?”
  这话我说得极其别扭。这个什么他妈鬼怪塔,样子已经长得够鬼怪的了,名字还起得这么搞鬼,他妈是不是和鬼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怪物很生气:“是吗它几怪路里塔!不是他妈鬼怪塔!吗它几怪路里塔这么好听的名字,怎么会被你叫成他妈鬼怪塔呢?”
  我一下子就糊涂了,他妈,鬼怪,路里有座塔?这什么跟什么呀……我脑子里那有限的几根筋立刻黏在了一起。
  他妈鬼怪塔看着我那呆滞的样子,很丧气地说:“算了,你就叫我火山道人好了,反正我是你师傅青山道人的师弟。”
  我大吃一惊,心里立刻警惕起来:“原来是师叔。师叔此次到访,是为了拜访家师么?家师不久前外出云游,短期内是不会回来的,师叔请下次再来吧。”
  他妈鬼怪塔一阵冷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你们青山派现在没有掌门人,我屈就一下,给你们当掌门人好了。”
  我心里有点儿恼怒。说:“师傅出门前,已经任命在下为代理掌门人了。”
  他妈鬼怪塔又冷笑几声,说:“你有何德何能,竟敢担此要职?”
  我一握拳头,怒道:“我为何不能做代理掌门?”
  他妈鬼怪塔说道:“我说不能你就不能。”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我心头火起,也不再跟他客气,说道:“看你长这鬼模样,竟然还敢冒称我师叔!识相的就赶紧滚下山去,不然就别怪本掌门不客气了。”
  他冷冷地看着我,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我一咬牙,斥道:“你真的不走?”
  他妈鬼怪塔不言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我冷冷地说:“那好,那你就别怪本掌门不客气了!”我手上一用力,五指曲张,关节咯咯作响, “看我的九阴白骨爪……”
  我的话还没说完,面门忽然一凉一痛,鼻子已经挨了重重一击!太快了!他的动作太快了!
  我大怒:“九阴白骨……”
  眼前一花,屁股上突然又挨了一脚,剧烈的疼痛像鲜花一样在我屁股上怒放。
  我怒不可遏:“九阴白……”
  下巴又挨了重重的一拳。他妈鬼怪塔力大无穷,晕倒前,我还以为自己是被发疯的公牛撞了呢。等我醒过来之后,才发现二师弟和三师弟也躺在地上,有一个老道士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看到我们醒来,他问:“怎么样?我火山道人的本事,你们三个都领教过了,掌门一事,还有谁不服?”
  这怪物竟然化为人形了!
  我偷偷地问王瓜:“你的乾坤大挪移使出来没有?”他黯然地点点头。
  我又问胡焦:“你的一阳指呢?”他也悲伤地点点头。
  我立刻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老道士笑眯眯地说:“从今天开始,我火山道人就是青山派的掌门人啦!你们三个要好好练功,否则我可要你们好看!还有,本掌门决定,从今日起,青山派更名为火山派!”
  于是,我们三个便由青山道人的弟子变成了火山道人的弟子。
  虽然被迫成为他的徒弟,但对于他是荧惑星人一事,我们深表怀疑。荧惑遥在苍穹之中。他是如何过来的呢?难道说他懂得飞升之术?
  火山道人能看透我们的心思,所以他向我们作了解释。他说他是火星武林里的一名高手,他知晓火星和银河相通的一条秘道,为了来到我们这里,他用火星上巨鸟的翅翼做帆,用火星上的千年香木做船,用火星大洋里怪鱼的尾巴做桨,在银河里足足划了三个月,途中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来到了我们中原。
  我们都很奇怪,那我们九州和银河相连之处又在哪里呢7火山道人告诉我们,我们立足的这片大地是方的,九州之外是茫茫的四海,四海的尽头,海水承天而起,与银河相连。我们恍然大悟,难怪夜里远望天河,可见天河与天边相接呢。原来是这样!
  我们对荧惑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尤其是荧惑人的男女关系。火山道人告诉我们,用“男子女子”这种标准去判别荧惑人是错误的,因为荧惑人有四种性别。我特别好奇,便刨根问底。
  他说:“荧惑人分男子、女子、不男不女、不女不男四种性别。”
  我们一下子就蒙了。我问:“不男不女和不女不男有什么不同?”
  他说:“不男不女白天是男的,晚上是女的,到了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就既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不女不男白天是女的,晚上是男的,每个月的第一天就既不是女的也不是男的,”
  我们的眼神开始呆滞,他又说:“所以如果一个男的娶了一个不男不女,白天就做兄弟,晚上勃做夫妻。如果一个女的嫁了一个不男不女,白天就做夫妻,晚上就做姐妹;反之亦然。只有一个不男不女人和一个不女不男人结为夫妇,才可能天天做夫妻。不过,丈夫和妻子的身份要互相轮换罢了……”
  我们被他的一番不男不女不女不男弄糊涂了,脑子里那极为有限的几条筋立刻紧紧地黏在了一起:原来荧惑人乱伦啊……什么世道,还有没有礼义廉耻三从四德了……
  当我们问起前师傅青山道人和师傅此行目的,特别是他什么时候回去时,师傅立刻变得很深沉。他遥望天外,说:“天机不可泄露呀。”
  我突然发现他用牙签剔牙的样子,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二、惨绝人寰
  
  和火山道人比起来,师傅青山道人仁慈得简直就像南海观世音菩萨。火山天天逼我们练功,所谓的练功,其实不外乎喂猪、砍柴、挑水等几样功夫,
  我去喂猪时发现这个工作的实质果然是喂,不过不是喂猪,而是去喂豺狼虎豹。一走上那条通向猪圈的小路,我就能听到几声狼嚎,再仔细一看,前方还拦着几头老虎,正色迷迷地看着我。看到此,我撒腿便往回跑。
  回来之后,我被火山师傅好一顿暴揍,没办法,只好再去喂,可刚走了几步,就发现几头熊瞎子在路上散步,脸上媚笑连连,于是我又逃了出来。
  回来后我又饱尝了一顿新鲜热辣的老拳。
  如是几次,我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和那群禽兽做殊死搏斗。于是,每当苍山日暮之时,人们都会看到伤痕累累的我出现在山路上。
  有个樵夫曾经吃惊地问我:“你干吗去了?”
  我羞愧无比地低声说:“喂猪……”
  事实上,我连猪圈的样子都没见到过,就被那群禽兽赶回来了。樵夫诧异地高声问道:“你不是与我说笑吧?喂猪怎么可能喂成你这个样子?”
  我悲痛欲绝,心想:他NND的,有种你进去喂一次试试……
  最悲惨的是,回去之后,还要被火山师傅暴揍……惨绝人寰啊……
  好在一个月下来。我渐渐有了长进,离猪圈也越来越近了。其原因是,这一个月下来,我打瘸了一头熊,打残了两头老虎,打傻了三头狮子,还废了八条狼。这些禽兽们看着我的目光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又过了一个月,我发现小路上的禽兽少了许多,估计是被我吓跑了。这一次,我终于安全抵达了猪圈,可到了那里,我对喂猪又有了新的理解。火山师傅的确是让我喂猪,不过他的意思是让我作为食物来喂饱那头猪!
  当猪圈里的那头庞然大物立起身时,我立刻觉得眼前暗无天日。它轻轻唤了一声,我立刻感觉到周围地动山摇,斗大的石头簌簌地从山崖上滚落下来。
  我的妈呀!是谁告诉我这是猪的……这分明就是大象!天啊……一头比大象还要庞大的猪!
  那头猪用欣赏美食的目光看着我,吞了一口口水。我仿佛听到像万斤大石落进海洋那样澎湃而空洞的声音,于是魂飞魄散地将手中的猪食一扔,撒腿就跑。
  我的身后地动山摇,猪在拼命地追我!好在这段时间我逃命的功夫大为长进,终于得以从猪口脱生。
  当我惊魂未定地回头看时,我看到猪嘴巴外边露出了一只熊腿和两条老虎尾巴……原来,那些禽兽是……
  据说千百年之后有句俗语叫做“扮猪吃老虎”,要是碰上了我,我一定会很严肃地告诉他:猪能吃老虎,这是真的……别走,我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最可悲的是,我回去之后,又被火山师傅暴揍。我痛哭流涕地问:“师傅,你养的那头究竟是什么猪啊……”
  他得意洋洋地说:“是我从荧惑带回来的宠物,一个月就吃成这样了,真可爱啊……”
  变态!
  第二天我去喂猪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秘密,那头猪还会喷火……自此之后,樵夫们天天都在苍山日暮之时看见一脸焦黑的我从小路上归来……
  至于二师弟王瓜,师傅给他的任务是砍柴。所谓的砍柴,其实是要把山上那些三人抱粗的大树砍断,然后拖回来。师傅给他的任务 是每天砍一棵。上山前,二师弟问:“师傅,斧头呢?”
  师傅递给他一块长条形的石头说:“拿根木棍绑一绑就可以用了。”
  等二师弟拿着那把锋利的“石斧”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突然觉得他很有类人猿的风范。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好了,这是咱们祖宗用过的,很有鬼斧神工之效。”
  结果在第一斧下去后,该神工鬼斧便摧枯拉朽般捐躯了。二师弟立刻扔掉木棍就回来了,结果被火山师傅暴揍。
  第二天,火山师傅给了二师弟一把新的工具——一只缺了一半的破碗。二师弟拿着破碗在大树上割了一天,终于在树皮上割出了一个口子。他觉得这是在浪费他的青春,于是扔掉破碗就回来了,回来后又被火山师傅一顿暴揍。
  此后,师弟为了干掉那棵大树,几乎是无所不用,用石头砸、用火烧、用脚踢、用肩膀撞……逼急了,他还试过用尿淋,想毒死那棵树。在均告无效的情况下,肉体上的千锤百炼便无可避免了。
  后来,师弟被逼得实在不行,一发狠,便张开森森白牙往树干上啃……这时,树上的一只母猴子充满母爱地看着他道:“作孽啊,这娃子都饿成这样了……”
  二师弟用尽了十八般武艺,终于用一个月的时间干掉了第一棵大树,结果,把大树拖回去又花了一个月。在此期间,他日日挨揍。
  许多年过后,当二师弟成为江湖上的绝世高手时,他说他挺怀念砍树的那段日子。最近,他刚刚练成了用一根牙签砍倒大树的绝技。我听说他下一步的计划是用秋蝉的翅翼来砍倒大树。
  至于三师弟,他的任务是挑水。除了水塘里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鲨鱼、巨蟒、鳄鱼和河马之外,实在是没有值得一提的东西了。男人的不幸,总的来说都是差不多的。
  半年之后,在他们两个的唆使下,我到师傅面前请求下山。
  我说:“师傅,我们的功夫已经大有长进,您就让我们下山吧!”
  师傅:“嗯嗯……”
  我流泪:“师傅,您看我们都变成这样了,您就行行好吧!”
  师傅:“嗯嗯……”
  我……
  又过了三个月,二师弟在我们两个的唆使下到师傅面前请求下山。
  二师弟:“师傅,我家那头公牛最近生了一个蛋,我要回去查清楚幕后元凶,您就让我下山吧!”
  师傅:“哼哼……”
  二师弟痛哭:“师傅,我家的牛为了我做了这么大牺牲,您就行行好吧!”
  师傅:“哼哼……”
  二师弟……
  又过了三个月,三师弟自告奋勇到师傅那里请求下山。他无功而返,我们分头去喂猪、砍柴、挑水。
  从此之后,我们开始策划逃下山的事情。某天夜里,我们在师傅的饭菜里下了迷药,然后趁着夜色飞快下山。走到半路,三师弟突然一声“不好”,然后就蹲进了路旁的草丛里。接着,风雨之声不绝于耳。我正在诧异,二师弟突然一声“坏了”,然后便也蹲进了路旁的草丛里。紧接着,其腹响如雷。我见状不妙,忙大叫道:“你们别那个了,赶紧跑!”话音未落,我的肚子也开始翻江倒海。我连忙找地方蹲下去,没想到一蹲下去迎面就飞来一群狂蜂,吓得我们提起裤子就跑。我们跑着跑着,狂蜂不见了,于是又蹲下去。我们一蹲下去狂蜂又来了,于是我们只好又提起裤子跑。我们一跑,狂蜂又不见了。我们一蹲下去,狂蜂又来了。
  我们三个就像怀了孩子硬是不能生出来的女人,憋得生不如死。天亮的时候,我们又回到了师傅房门外。我们跪下来痛哭流涕:“师傅,求求你给我们一个痛快吧……”师傅冷冷一笑,说:“我叫你们跑……”
  过了几个月,二师弟实在受不了非人的摧残,说:“今晚我们逃跑吧。”
  于是我们什么东西也没吃,在师傅的饭菜里下了迷药后,趁着月黑风高,飞快地往山下奔。跑着跑着,我突然问:“二师弟,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他说:“哪有?倒是三师弟的脸色很苍白,像鬼一样。”
  三师弟大惊:“什么?大师兄脸色发青,难道说他不像鬼吗?”
  我们心知不妙,同时驻足,当我们面面相觑时,突然发现手脚不能动了,全身僵硬得就像石头。我们想呼救,结果一张嘴,连舌头都麻掉了,再也无法合拢,随后,我们三个就挺尸一般在那里足足挺了十天。这十天来,有一只鸟在三师弟张开的嘴巴里筑了一个巢,还孵了两只小鸟:有两棵小树扎根在二师弟头顶,冲天而起;还有一条狗天天在我脚边小解,而我的身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蘑菇……
  从第十一天晚上开始,有一个僵尸从我们身边跳过。他一跳,我们三个竟然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跳。我们跟着那僵尸跳啊跳,跳到几乎吐血,终于跳回到师傅房门外。他打开门,看着像野人一样的我们,又是哼哼一阵冷笑,说:“我叫你们跑……”
  又过了几个月,三师弟突然大义凛然地说:“不自由,毋宁死!我们今晚不如逃跑吧!”
  我和二师弟同时把他按倒,然后一顿猛打。
  
  三、高手齐聚
  
  在师傅手下熬了足足两年后,我终于到二十岁了。就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我终于制服了那头会喷火的猪。我让它吃它就得吃,我叫它睡它就得睡,我让它金鸡独立,它绝不敢四脚朝天。
  也同样是在这一天,师傅说,因为有很多无聊的人要上山,所以他要闭关,他把从全国各地收集来的名贵可口的竹子往山上的枯井里一扔,就躲到里面啃竹子去了。在这里我要补充一点,竹子是师傅在神州大地上所找到的最可口的食物。
  然后我们就看见了第一个上山的人,他是三百里之外的遂铳山大寨主雷万斤,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流高手,我们都十分景仰他。他能亲自到我们这座破山上来,这实在是我们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但后来上山的人越来越多,像什么华山派的令狐掌门啦、日月圣教的东方教主啦、青龙会的钱帮主啦、海外巨鲸帮的沙帮主啦,至于少林寺的点灯大师和武当派的一心道长,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大,我们景仰的对象也由三流上升到二流,进而上升到一流、超一流。
  但最让我们三个吃惊的还是月瑶宫的几位姑娘,这几位姑娘长得真美,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端庄中带着几分狂野,优雅中带着少许风骚……实在是美得欲仙欲死、山崩地裂。
  她们一上山,山上的武林豪杰先是两眼放光,接着便对着我们种的那亩大白菜耍出自家绝学,纷纷摆出西门吹风决战叶孤苦于紫禁城之巅那样俊逸不凡的姿势,但这几位姑娘看人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鼻孔,因而未免有些无趣。
  幸好还有一位姑娘和其他的姑娘不太一样,她就是柳叶的妹妹柳眉,她长得也很山崩地裂,只是她的脸色很苍白,眉头微微蹙起,总是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在山上走了一圈,然后看了我一眼,就那一眼,我的世界 立即开始山崩地裂,我认定:这个女子是属于那种一吻就会让人心碎的女子。
  山上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我们原来住的那几间破草房早就住不下了,这些武林豪杰们同时也是武林富豪,几天的工夫,山上就立起了无数琼楼玉宇。结果,那几间破草房还是留给我们三个住。
  这些人上山来究竟要干什么,他们一句话也没提,只是说:“唉,静修太久,就想到江湖上来走走。”
  但我们都极其疑心,他们是要来找什么东西?豪杰们白天都相当正人君子,相互见面的时候,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啊,没想到火山道长竟然闭关了,真遗憾啊!”言辞之间,痛心疾首,不胜其憾,接着他们就会说,“不过此处山清水秀,确是个静养的好地方,所以就在此多住几天了,哎哟,原来洪帮主您也是这么想啊,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哈哈哈……”
  他们在山上到处转悠的时候,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欲盖弥彰地维持着各怀鬼胎的局面,
  一到晚上,豪杰们就会换上黑衣,潜入深山之中。接着我们就会被此起彼伏的挖土声吵醒,白天起来看的时候,就会发现漫山遍野的坑。最好笑的是,每一个挖坑的人都以为整座山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挖,而且自以为此事做得隐秘无比。事实上,我们全都看见了。所有挖坑的人当中,柳叶姑娘挖得最优雅,因为她一边挖一边白衣飘飘,美得山崩地裂:丐帮帮主洪龟龟挖得最猥琐,因为他总是随处小解。
  我和两位师弟正在讨论要不要阻止他们挖坑的时候,青龙会的钱帮主和日月圣教的东方教主突然登门拜访,说是想吃猪肉。当然,他们问得很文雅:“不知贵派可饲养有猪羊之畜?”
  我说:“有是有,但我们养的那头猪和别的猪不太一样……”
  钱帮主豪爽地大笑起来:“猪就是猪,有何不同?难不成贵派养的猪还会吃老虎不成?”
  我正诧异于他的未卜先知,东方教主又爽朗地大笑起来:“钱帮主可真会说笑,你总不能说此猪还会喷火吧。”
  我心想,这两人简直神了,于是就想劝他们还是不要冒险去杀猪了。
  但我还没开口,钱帮主便傲然说道:“想我青龙会享誉天下,难道我钱某人还会怕一头猪不成?”东方教主也慷慨陈辞道:“莫说是猪,就算是豺狼虎豹,我东方教主一个手指便尽可退之。”
  我忧心忡忡地说:“话虽如此,但此猪确实非同小可,在下担心……”
  钱帮主和东方教主冷冷地说:“李少侠莫非是小看我们青龙会和日月圣教?请李少侠莫要担心,这猪肉,我等必定会以高于市价百倍的价钱补偿!”
  我还想说些什么,二师弟和三师弟走上前说:“大师兄,既是如此,你便从了钱帮主和东方教主吧!”
  于是我只好点头。他俩飘然而去后,我说:“希望不要搞出人命……”
  二师弟说:“你就由他们去吧,又不是你逼他们去的。”接着,他背起双手,走出厅堂,看着远山悠然吟道,“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大师兄,此时此刻,天湛索云寒,日暮远山净,山人相谐。我的心是多么闲适啊!”
  这时,我们听到钱帮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救命啊,猪吃人啦……谁来救救我啊……”
  我忐忑不安地说:“这个……”
  三师弟按住了我,神色宁静地走到门前的那条小溪边,轻轻吟道:“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唯有在这自然之中,才能够宠辱皆忘。大师兄,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是多么的宁静。”
  我正沉醉在这优美的诗境当中,忽然听到东方教主在远方鬼哭狼嚎:“救命啊!这头猪竟然会喷火……”
  我还是担心会出人命,所以就过去拉住了小猪的尾巴,好让钱帮主和东方教主得以从猪嘴边捡回半条命。他俩对我感恩戴德,但最后他们又说:“李少侠,今天这个事儿呢,其实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希望你莫要对外人提起……”
  我很能理解他们,于是就同意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钱帮主和东方教主竟然被一头猪追杀,这个……
  这天晚上,我们又被此起彼伏的挖坑声吵醒了。三师弟性子最急,一踢被子,飞身就冲了出去,我们两个只好跟着出去,分头去制止这帮挖坑的。
  我来到丐帮帮主洪龟龟而前,问道:“洪帮主,你究竟在挖什么?”
  他先是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遇上鬼了呢,等看清是我后,眼里竟然起了杀意:“李少侠,本帮主只是寻些东西罢了,你识相的话,就莫要管我!”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于是冷冷地说:“你在敝派的山上挖坑,我就要管!”
  洪龟龟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他人,于是闷哼一声,怒道:“小子,敢坏我好事,老子今天就灭了你!”他双手一振,沉声喝道,“降龙十八掌……”
  我一拳就打在他脸上。他面容扭曲,大怒:“降龙十八……”
  我一脚就踢在他屁股上,他夹着屁股剧烈战抖,怒不可遏:“降……”
  “降你个头!”我一拳勾在他下巴上,把他给勾晕了。
  但是在下山的时候,我突然看到柳眉站在我身前不远的松林旁。明月下,她身如风柳,白衣翩飞,轻灵犹若仙子。我看见她迷茫地走进了那片树林。心里不由一动,于是跟了过去。
  她走进松林,小心翼翼地从松林的泥土里挖出一个陶罐,拍开陶罐的泥封,里面竟然飞出一群白色的蝴蝶来,在夜里发出荧荧淡光!柳眉又拿出一样东西,高举在空中,那些蝴蝶立刻飞了过去,将那样东西围在里面。一时之间,柳眉手上群蝶翩跹,荧光灿烂,我立刻看呆了。等那群蝶纷纷四散飞去,我才借着松间的月光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竟然是一支形状奇异的紫竹短笛!我认得那支短笛,那好像是前师傅青山道人的随身之物!
  我的心里暗暗诧异!这个女子和前师傅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些自蝶又是怎么回事?心头的疑惑未落,柳眉再一拍陶罐,里面又飞出了一群白荧荧的蝴蝶,柳眉手里捻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高高举起,那些蝶儿又围了过去,顷刻,再四散飞去。群蝶在空中四处翩跹一番,竟然全部向我的藏身之处飞了过来!一转眼,便到了我身前!
  我大吃一惊,正想起身逃跑,没想到那些白蝶竟然就在我身前“呼”的一声自燃起来,空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朵朵红色的火焰,白蝶一下子便消失在火焰中。
  柳眉冷冷地说:“出来吧。”
  我只好从密林里站了出来,柳眉转头看着我。眸子若星:“这些寻魅蝶果然厉害,一下子便找到了我想找的东西,”
  我问道:“你也是和他们一样,在找什么东西吗?”
  她说:“不,他们找的是夭火令,而我找的是你。”
  
  四、月瑶秘会
  
  天火令这个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最让我吃惊的是她最后那句话,她是来找我的,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我正心猿意马,柳眉缓步来 到我身前,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我受不了她离我这么近,受不了她秋水般的眼眸,受不了她樱桃般的唇,还有她身上雪梅般的幽香……这个女人,难道她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么山崩地裂吗?她的樱唇微微动了动,我正万分激动地准备迎接圣女的召唤,却忽然听到树林外人声喧嚣,原来是那帮豪杰们上山来了。
  柳屑立刻转身,轻声说道:“明晚此时,东风楼下小池阁旁,不见不散。”
  不待我答话,她往前急赶几步,身子竟忽而透明起来,白色的衣裙水一般荡漾,迅速隐入了墨烟似的夜里。
  我追过去,她已芳踪杳然,一阵清凉的晚风扑面送馨,我的心一阵怅然,但想到她留下的话,不免又快活起来。
  第二天月上柳梢头时,我来到了东风楼外。东风楼是月瑶宫的姑娘们上山后搭建的非法建筑。平时,这里总有几个月瑶宫的侍女执剑守卫,但当我赶到时,此处却空无一人,我敲了几下门,无人应答,于是便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庭院里雕栏画廊,花草清雅,还有淡淡的馨香。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也许是女人味儿吧。味儿很好闻,就是看不到女人。尽管心里有些奇怪,但为了早点见到那个脸色苍白的柳眉,我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东风楼后院的“烟柳池阁”外。
  亭台芭蕉,芙蓉清池,绮窗烛明。我在窗外探头探脑,只见闺房内画屏清幽,麝香轻袅,就是没有柳眉的影子。但是室内似乎有一些细微的声响,我正要仔细听听,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粉色的身影在亭子外一闪而过!我内心一惊,连忙追过去。那轻盈的身影在池台假山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几株桂花树后。
  我追到桂花树后,看到一个绯色衣裙的女子背对着我站在梅树下,身上月影轻摇——不是我的山崩地裂还有谁?我轻轻地走过去,柔声唤道:“柳眉姑娘……”
  那人转过身来,我的世界果然开始山崩地裂——那是一张猴子似的脸,上面还有两撮八字须……我正不知所措,突然又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转头,看见了一张大饼似的脸!我吓得差点儿大叫起来!等看清那两人的容貌,我怒从心头起:“二师弟,你为何会在此?还有,三师弟,你为何要穿女人的衣裳?”
  他们两个挤眉弄眼,对着我嘻嘻笑。二师弟说:“大师兄,昨晚柳姑娘和你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所以就过来看看热闹!”
  我说:“看个鸟热闹。快走快走!”
  他俩又相视而笑,三师弟说:“既然大师兄让我们走,我们当然得走。也好,反正柳叶姑娘带了一大帮人去找钱帮主和东方教主的麻烦。我们去那边看热闹好了。”
  二师弟又说:“大师兄,快回去吧。柳眉姑娘在房里等着你呢。”说完,他们两个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飞快地跑了。
  我莫名其妙地回到柳眉房外,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呼!我听出是柳眉的声音,心里一急,连忙破门而人!粉红色的烛光亮在屏风之后,上面映出一个苗条的影子。那女子惊叫一声:“是谁?”
  我忙说:“我是李少侠,柳眉姑娘,你没事吧?”
  孰料柳眉却怒道:“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我一头雾水:“我?我做了什么?”
  柳眉的声音又怒又气:“你……你还装蒜!快……快将我的衣服还我!”
  我愣住了。衣服?什么衣服?但就在此时,我的脑子里突然闪过穿着女人衣裳的三师弟的身影,于是一下子醒悟过来!原来是那两个家伙搞的鬼!
  但事到如今,我只好装糊涂:“对不起,柳姑娘,在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柳眉怒哼一声,然后我便觉得屏风后烛光漾动,画影凌乱,还听到了绫帛撕裂之声。紧接着,柳眉怒气冲冲地出现在屏风旁,她的身上紧紧地裹着两块粉红色的纱帐。虽然要害部位都保护得不错,但冰肌雪肤的大面积暴露却一下子让我热血逆冲。
  我慌忙转过身去,但我一转过身就后悔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其实很想看。但是尽管我很想看,可我还是不能转过头去的,因为像我这么正人君子的人在江湖上已经很少见了。虽然我是君子,可我还是很想看,于是我就很懊恼为什么我老妈没能让我在脑后也长出一对眼睛。
  正在心猿意马的时候,我感觉柳眉走到了我身后。就在那时,我的头皮和脊背突然一阵寒意,于是我连忙往旁边一闪!多年殊死的喂猪生涯已经培养出我对杀机的本能反应!
  一道寒风闪过,一把锋利的短刀刺进了我原本靠着的那张木桌上!我万分吃惊地望着柳眉,“柳姑娘……你在干什么?”
  她说:“你眼睛有问题啊?我在捅你啊!”
  我万分疑惑:“你干吗要捅我?”
  她苍白的脸上忽然有些红,嗔道:“你问你自己!”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她的这句反问实在是让人抓狂。我想也许是跟她的衣服有关,于是问道:“你的那套衣服是不是很贵?”
  她怒道!“这不是贵不贵的问题!”
  我就更加疑惑了,如果不是很贵,那一定是很好看了。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好看啊!虽然我还不至于聪明到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我的目光已经出卖了我。
  柳眉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拔刀,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很想一刀削了我。
  但是刚才那一刀她插得太狠,刀子一时拔不出来,她一用力那粉色的绫帛就往下滑,然后我的眼睛就直了,热血涌上了右边的鼻孔。于是她慌忙收回右手去抓往下滑的绫帛。
  但是她一看见我的表情又很想削我,于是又伸出左手去拔刀。但她一伸手腰上的绫帛又往下滑。于是我的眼睛就开始发光,一腔热血直涌左边的鼻孔。于是她又缩手回去挽住坠落的绫帛。
  这时,我好心地安慰她:“柳姑娘,你放心,其实我什么也没看到。”
  她一听就更想削我了,可是苦于腾不出手来。于是我关心地说:“不如我帮你拉着这块布,你去拔刀吧。”
  她一听,无论如何也要削我了,于是不顾一切伸出双手去拔刀。那一刹那,我的眼前春色满园关不住,热血奔腾上涌,两支血箭从我左右鼻孔里激溅而出。
  落红岂是无情物,飞流直下三千尺!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用刀削我,只要她这样子装模作样地多拔几次刀,我很快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真是个纯洁而执著的姑娘啊。
  但是,当我正挂着两道血虹发呆的时候,她已经双手执刀,一刀刺在了我的大腿上。如果不是我闪得快,她这一刀肯定能削了我。我鼻子上挂着的血虹和激溅出来的血花落满她的双手,她一看见殷红的液体,“啊”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说实话,我十分无奈,原因并非她身上还穿着一件小肚兜,而在于她抢在流了这么多血的我之前晕倒。
  我点了伤口周围的穴道,用那块破布随便包扎了一下。接着,我做了一件我自认为最令人发指的事——我心慌意乱地俯下身去,在她乌云般的长发上轻轻嗅 了一下——啊,真香!就和我原先想象的一样!
  然后我便将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坐在一旁看她。我越看她就越觉得她好看,我越觉得她好看就越喜欢,我越喜欢就越想趁着这个时候做些什么。于是,我再三鼓起勇气,终于战抖着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手指头。我做完这件事之后就觉得自己很坏,但是她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要主动醒来的意思,于是我就很发愁,我究竟要不要再摸一下呢?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人声鼎沸,我吓得马上跳了起来!柳姑娘这个样子,而我又脱得只剩下贴身的衣服,她们看到一定会误会的!
  怎么办呢?
  我一急,连忙趴在柳姑娘耳旁小声说:“柳姑娘,柳姑娘,你快醒醒啊!你快起来救我啊!”但是我立刻想到,如果她起来的话,说不定还要拉着她的姐妹一起来削我,于是立刻闭了嘴。
  只能靠自己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柳姑娘抱起来,然后拖着伤腿从另一边的窗口翻了出去。只要她们看不到人,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我一翻出去就听到后面传来了柳叶和其余女子的惊叫声:“血!这么多血!”
  然后柳叶惊惶不安地大声呼唤:“柳眉,柳眉!你在哪里?”
  我不敢逗留,趁着夜色,抱着柳姑娘从东风楼的北门溜了出去。
  
  五、情窦初开
  
  我将柳眉安置在猪圈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外头有小猪在守护,安全得很,
  我把她安顿好之后,马上赶下山去找王瓜和胡焦算账。这两个混蛋,竟敢去偷柳眉的衣服,害我平白无辜地被她捅了一刀!
  二师弟王瓜一看到我就满脸兴奋地说:“大师兄,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来?你错过了一场当今武林的巅峰之战啊!柳叶姑娘今晚以一招‘冷若冰霜’力挫钱帮主和东方教主,实在是叫人回味无穷啊……”
  三师弟胡焦挤眉弄眼地说:“大师兄肯定是有心事和柳眉姑娘谈吧?”
  谈心事?谈心事会被人捅刀子吗?
  我一把掀起胡焦。怒斥道:“谁叫你偷柳眉的衣裳的?”
  二师弟连忙在旁边劝道:“大师兄,你莫要冲动!你看,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此情此景,多么清幽!我们的心境也要平和!”
  我一听,他竟然还有心情吟诗,举起拳头就想教训他,三师弟连忙喊冤:“大师兄,大师兄!柳眉姑娘的衣裳不是我们偷的!”
  我愣了一下,三师弟又说:“我们本来想去看看你和柳眉姑娘的好事,没想到却看见柳叶姑娘趁着柳眉姑娘洗澡的机会将她的衣裳全拿走了。后来她带了一帮人去找钱帮主和东方教主比武,顺手将衣服扔在了路上,我一时贪玩,就穿上去和你开了个玩笑!”
  我觉得他们在说鬼话,柳叶怎么可能偷自己妹妹的衣服!但是二师弟和三师弟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甚至还发下了“如有半句谎言,自愿接受门规惩处”的毒誓,不由得我不信。
  我撂下一句“要是敢骗我,你们就死给我看”的狠话。又命令他们不得说出柳眉的下落,然后便匆忙赶回山上去了。
  我在路上采了一些草药,然后在山洞外给柳眉煮了一锅药,我小心翼翼地扶起柳眉,把药一点一点地喂到她嘴里,她终于悠悠醒来。
  她一醒过来就皱起眉头说,“好苦啊。”
  我连忙说:“柳姑娘,良药苦口啊。”
  她一看见我,立刻一愣,然后双手就在周围乱摸。我知道她在找刀,于是赶紧说:“柳姑娘,昨晚的事情全是误会!”
  她先是半信半疑,但一低头看见身上披着的是我的衣服,双手便又在周围乱摸。我连忙解释:“柳姑娘,你真的误会了!在下见你晕倒了,才斗胆将你带上山来治病的。在下并无恶意,也并无越礼之举,望姑娘莫要错怪好人!”
  她冷笑一声:“好人?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我立刻想到自己动过她的头发和指头的事情。脸上也是一红。她闷哼一声,勉力站起身,竟忽然一掌劈向我的胸膛!但这一招刚出至一半,她的身子便忽然一摇,几乎跌倒。
  我担心地说:“柳姑娘,你的身子虚弱,千万不要动真气。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那等你将病养好,我任你处置便是了。到那时,你爱怎么削便怎么削,我李少侠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她眼内闪过一丝惊奇,然后便又换了冷漠的口吻:“你们男人诡计多端,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李少侠若有半句虚言,下世甘愿变做柳姑娘所用之口脂,日日遭柳姑娘唾弃!”
  她的脸一红,嗔道:“我呸!你这算是毒誓么?”
  我说:“这个已经很毒了,由少年英雄化为脂粉之物,难道还不毒么?”
  她说:“你应该说甘愿化为春日的落红,秋日的丹枫,然后任人践踏什么的。”
  我想: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连发毒誓都发得这么有诗意,于是便点头应允了。但要是说到毒,还是我发的那个要毒一些的。
  她终于同意坐下来喝药,我想喂她,她有些恼怒地一把将药抢了过去,说道:“你让开,我自己来!”
  趁着她喝药的机会,我告诉她没事不要到处乱跑,外面有一头非比寻常的猪,大得像头大象,这山上本来有许多老虎猛兽,全让它吃了。最可怕的是,这头猪还会喷火!在此期间,柳眉只说了一句话:“瞎说!”
  我见她死活都不肯相信,于是便决定带她出去看一看。
  前面一转弯便是猪圈了,我停下脚步说:“你见到它,一定会很吃惊的!”
  她走过去,一拐弯,果然“呀”的一声惊叹。然后我走过去,也“呀”的一声惊叹,原来,呈现在我们视野中的竟是一头像小猫一样大小的猪,正在拱地上的草。
  我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那头像山一样大的猪,现在变得只比老鼠大一点儿!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它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体型的大小有天壤之别。
  柳眉问我:“你说的就是这头猪吗?”
  我结结巴巴地说:“是的,可是……”
  骗子!她瞪了我一眼,然后便快步走上前去,将小猪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摩它的身子,疼爱之情溢于言表。那头猪服服帖帖地伏在她怀里,眼里露出哀怨的神色。
  死猪头!当年你喷着火追在我身后时,我就没见你这么哀怨过!一看见美女。就来跟我争了,小样儿……
  我正想冲上去把它抢过来,柳眉忽然笑着回过头来,说:“好可爱的小猪啊!”
  她回眸轻笑的一刹那,温柔的目光醉在她漾开的小酒窝里,我的心一下子便落英缤纷了。
  我立刻坚定地说道:“是的,我一直都很喜欢这头小猪!”
  柳眉轻轻抚摩着猪头。说:“以后就叫你吗哩咕怪路里塔好了!”
  我突然一愣!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像荧惑星人的名字?师傅的名字是吗它几怪路里塔,我也是学了好久才记住的。难道柳眉知道荧惑星人的事情?我情 不自禁地问:“这个名字……”
  柳眉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也是瞎说的。以后还是叫它小叽哩吧。”
  小叽哩,好婉约的名字……要是柳眉知道它真的会喷火,不知道还会不会叫它这个名字了?但是自从有了小叽哩陪伴之后,柳眉就再也不提下山的事了。第二天早上,我很早便赶上山,到牛圈里去挤牛奶。把牛奶挤好之后,我就拿进去给柳眉和小叽哩喝。只是小叽哩虽然体形变小了,食量却一点儿也没有变小。我挤的那一桶牛奶被它一口就喝光了。我和柳眉呆了一会儿,然后我说:“我再去挤一点儿吧!”
  柳眉自告奋勇地说:“我也去。”
  在挤牛奶之前,我问柳眉会不会挤。她高傲地说:“这世上还没有本姑娘不会做的事!”
  真正挤牛奶时,她却犯愁了,但又不好意思向我请教,于是边挤边偷看我的手法,学得有模有样。
  我挤满一桶后,把奶拿到她身边,她一看自己才挤了一点点,于是更加努力了。我刚要告诉她这是头公牛,她却撅起嘴说:“你别管我!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
  然后我看到那头牛开始狂躁。
  我无奈地说:“小姐,难道你没看到这头牛是有角的吗?”
  她义正词严地说:“有角怎么了?难道我们因为它有角就不挤奶吗?”
  我只好十分无奈地承认自己的无知。
  可是那头牛流泪了,我动了恻隐之心,万分无奈地说:“小姐,你什么时候见过男人给孩子喂奶啊?”
  她的脸一红,终于明白了。
  据说,这世上有一种病叫疯牛病。牛为什么会发疯呢,就是被这些千金小姐硬是给挤出来的。我要是那头牛,也非发疯不可。
  我看见柳眉转头走向了另一头生物。
  为了避免悲剧重演,我只好再次提醒她:“小姐,那是头母猪……”
  她一跺脚,然后就开始发飙:“讨厌死了!你怎么不早说々难怪别人都说: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总而言之,都是你的错!”
  我……
  “好吧,可爱的柳眉小姐,我承认,一切都是我的错……”面对美女,我不得不口是心非地承认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六、牛刀初试
  
  柳眉在东风楼里失踪之后,山上开始大乱。豪杰们纷纷找出理由来和对方切磋武艺,败北的一方除了满地找牙,接下来的事便是收拾包袱走人。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武林斗殴中,我们听得最多的一个词便是“天火令”。我和师弟们都莫名其妙,因为我们上山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东西。我们偷偷地爬进井里问师傅,师傅也是摇头。
  终于有豪杰沉不住气了,开始向我们三个发难。
  首先是巨鲸帮的沙帮主。一大清早他就在外头嚷嚷,说武林诸豪杰在此等候多日,火山道人竟然还不现身,明摆着是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他沙千刀如今要向火山派的门人讨教几招,为诸位豪杰讨回一个公道云云。
  三师弟按捺不住,冲出去就要和沙千刀切磋武艺。我们都很担心他,因为沙千刀在武林里可是一流的高手。
  他俩约定在山上的那个大水塘里比武,山上的豪杰都来观战。
  沙千刀冷笑一声,说:“今天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本帮绝学‘海涛天啸’的厉害!此招一出,连海里的鲨鱼也要抖三抖。”
  言毕,他气沉丹田,一声怒喝,一掌击在水波之上,只见塘面水波动荡,浪涛起跃,顷刻,塘面上竟慢慢浮起不少鱼儿的尸体来!岸边的豪杰们纷纷叫好。
  师弟说:“这等拍水的功夫,我也会。”
  于是他一掌拍在水面上,“嘭”的一声,塘面上浮起一条肚皮翻白的巨鳄:他又拍一掌,塘面上又浮起一条肚皮翻白的巨蟒,他再拍第三掌,水塘上便又浮起一条肚皮翻白的鲨鱼。
  沙千刀和豪杰们都开始脸色发白。
  师弟说:“你们服了没有?这种小东西,想拍多少就有多少。要不要给你们拍几条活的看看?”他话音没落,沙千刀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后来华山派的岳掌门又上门来讨教剑法。他当着诸豪杰的面使出“独孤九剑”,刷刷几剑过去,空中掉下九只麻雀的尸体,或雀头被削,或雀心被挖,或雀翅齐断,或雀眼被刺……其剑法可谓炉火纯青,精妙无比!岳掌门姿势优美地收剑,得意洋洋地看着二师弟。
  二师弟说:“剑是好剑,可惜不能用来砍树。”于是他拿出一把竹剑,开始砍树,三剑下去,木屑纷飞,枝叶摇动。那棵大树轰然而倒。
  二师弟又提起竹剑,将门前的一块大石头砍掉了一个角。他告诉岳掌门,说自己正在修炼用竹剑削铁的功夫,现在就先不献丑啦。
  岳掌门转头就走,路上被那棵倒在地上的大树绊了个狗啃泥。
  除了柳叶姑娘、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其余的好汉几乎都来挑战过了,结局和沙千刀及岳掌门近乎一致。但在此期间,我发现人群中有几个穿黑衣戴斗笠的人,脸上蒙纱,总是决斗前出现,比武一结束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我很奇怪,这些是什么人呢?
  最后来挑战我的是月瑶宫的二宫主柳叶姑娘。
  我们在丹枫之下,秋风之中对峙了整整两个时辰。其时,秋意肃杀,天地间一片苍茫。后来,我终于忍不住了,对柳叶说:“柳姑娘,尽管你貌若天仙,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总是用你的鼻孔对着我?”
  柳叶姑娘脸色一变,身影骤动!电光火石间,我们过了十多招。柳叶姑娘使出了她的绝学——冷若冰霜。此招一出,就连在空中飞舞的枫叶也凝成了霜晶,方圆十丈之内,寒意刺骨,雪烟氲升!重重青霜加身,瞬间将我凝成了一条完美的冰棍!
  正在全身僵直如挺尸时,一柄神锋迅电般直指我的喉咙——是柳叶姑娘的冰烟剑!此招才是真正的杀招!眼见此招凶险,人群里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其中有二师弟和三师弟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双掌合十,一下子将那柄宝剑夹在了双掌之中。柳叶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动,花容陡然变色。她双手奋力往后一扯,想把剑从我掌中抽出来。我心想,若让你把剑抽回去,你肯定又来削我,于是死也不放手。
  她拔啊拔,拔啊拔,就像蚂蚁拔萝卜,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她说:“臭男人,你快放手!”
  我说:“如果你不削我我就放。”
  她说:“你把我妹妹还我,我就不削你。”
  我立刻想起了那个很讲道理的柳眉姑娘。要是她在现场,她一定会和她姐姐一起来削我。看起来姐姐的温柔有礼更胜妹妹,所以我决定不放,
  周围的人见我们僵持不动,以为我们在比试内力,纷纷鼓起掌来。
  站到枫叶差不多落光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对柳叶说:“柳姑娘,我们这一战就当是打个平手吧!”
  柳叶本来已经摇摇欲坠,一听此言,立刻盛气凌人地说:“哼!你若立刻求饶,我还可以考虑放 你一马!”
  我说:“那我们继续站在这里扮木头人吧!”
  柳叶连忙说:“好了,打平了,打平了!”
  我又小声地告诉她,柳眉现在很好,只要她愿意,她很快就会回来。就在这时,我看见柳叶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我正在诧异,她已收回宝剑,扬长而去。
  夜里,在上山的路上,师傅突然拦住了我。他像蝙蝠一样倒挂在树上,一边嚼着竹子一边对我说:“小心那个女人。”
  我十分疑惑:“您是说柳叶姑娘吗?”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还想再追问几句,但他却在半空一闪身,脚尖一踮路旁的草叶,身子便隐人了夜色当中。
  我回到山洞外时,看见柳眉一手抱着小叽哩,另一只手轻举向月。冥冥夜色之下,一只通体荧蓝的蝴蝶翕动着透明的双翅,轻轻停在她手心。是那种能够寻出人踪迹的寻魅蝶,我曾经在林子里见过这种蝴蝶。
  我问:“你又在找东西?”
  她漠然地说:“我刚要派它去寻你。”
  我问:“你找我做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领着我下山,一直来到师傅住的院子里。她拿起墙根的一把铲子,然后左走三步,又右转三步,接着便在地上挖了起来。
  她挖啊挖,接着就在地下挖出一个通体雪白像蚕茧一样的东西。我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
  她把那东西平放在地上,用指甲轻轻划破茧的表面,很快,一团彩色的雾气从裂缝处氤散出来,在空中神奇地汇合交融,最后竟然生出一些景象来!
  我惊奇万分,仔细一看,竟然是我们几个试图和前师傅青山道人拼死一搏那晚的景象!我还看到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在房子里和青山说话,然后,我们三个便闯进了房子里。就在那时,景象忽然被一团眩目的白光遮盖,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阵风吹来,那团白光一阵恍惚,然后便消散了。我看得呆住了。柳眉能弄出我们以前的事情,她究竟是什么人啊?
  此时,柳眉才转头对我说:“看到刚才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子了没有?”
  “她在哪里?”我莫名其妙地问,“那晚我被白光一照,然后就晕过去了。你说的那个女子,我连见都没见过。”
  柳眉的神色突然有些奇怪,说:“你别骗我,你要是说出来,对我们两个都好。”
  我更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叫“对我们两个都好”呀?我如实地回答她说:“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的眼里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转过身去的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里竟然有淡淡的忧伤,我的心里又是一沉,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直没有说话。到了山洞口,柳眉突然问我:“你有没有看见小叽哩?”
  我这才发现小叽哩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柳眉很着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连忙安慰她:“小叽哩不是普通的猪,它是一只非凡的猪,一只艺高胆大的猪,一定不会有事的。”
  于是我就回去找小叽哩,遇见二师弟,我张嘴就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叽哩?”
  二师弟大吃一惊:“小叽叽?大师兄,你竟然把小叽叽弄丢了?”
  “是小叽哩,不是小叽叽!”我很生气,伸手在他头上制造了一个像明月一般圆满的包。他立刻老实了,说要去帮我找。然后我们又看见了三师弟。二师弟问他:“你有没有见到大师兄的小叽叽……”
  三师弟一听也很关切:“什么?大师兄,你的小叽叽不见了?”
  他的头上也立刻多了一个饱满得完美的包包。
  然后我们三个一起去找小叽哩。
  我们在山路旁的草丛里找到了小叽哩,可这畜生看到我们情绪很激动。它龇牙咧嘴地扑上来咬着我的裤腿,然后把我往山上拖。我的心一沉!小叽哩跑的方向是柳眉栖身的山洞,难道这段时间里柳眉出了什么事?
  我们三个连忙随着小叽哩往上跑。
  
  七、金洞藏娇
  
  来到山洞外,我们赫然发现洞外火把通明,五六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站在洞口,竟然是这些天来潜伏在群豪当中观战的那些神秘人!为首的人对着洞口冷笑道:“柳姑娘,你的‘星霜术’支持不了多久的,识相的就趁早投降吧。”
  我往洞口望去,发现洞口处竟然冰炯弥漫,结起了一层厚厚的寒冰。里面无人答话,为首的黑衣人向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个黑衣人同时欺身上前,以手中火把击向那层寒冰!但未待他们逼近洞口,那完整晶透的冰块里却忽然幻化出星海变幻的奇观,一时光华盈目,众人均呆了。
  就在此时,冰晶忽然一裂,里头进出两星蓝芒来,其势迅若飞电!未及转目,蓝芒已击中两个黑衣人的肩膀。两人猝不及防,齐齐低呼,身形急退。
  为首的黑衣人低声命手下散开在洞口四围,然后冷冷说道:“她身有重病,撑不了多久的。我们就和她慢慢耗!”
  我一听,心头大急,拉起两位师弟就扑过去。两位师弟和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竟然不分胜负!带头的黑衣人一声长啸,其余的手下便不再恋战,四散逃去。二师弟和三师弟穷追不舍。
  我一心想着洞里的柳眉,便径直扑到洞口旁。我向着那块寒冰高声问道:“柳姑娘,你没事吧?”
  里面声息全无。
  我一时情急,一掌将厚冰击破,飞身冲了进去。柳眉倒在厚厚的草堆上,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已经不醒人事。我将她抱起来,大声喊她的名字,但她却毫无反应,
  这时,我突然发现她的右手手心里有一脉蓝线,顺着她的手腕手臂一直蜿蜒向上。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才发觉她的右手冷得惊人!
  我全身开始冒冷汗,柳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是不是中了什么奇毒?她手上的那脉蓝线实在是太诡异了!我又叫了她几声,她还是没有反应。
  我一把撕掉了她的整条衣袖,如玉的肌肤上,那条蓝线竟越来越明显!完了完了,蓝线竟顺着肩膀,一直延伸到她的胸脯……如果再不想办法,毒性就一定会侵入她的心脉!
  我一时情急,伸手就想去撕她胸口的衣裳。但手伸到她领口时,我突然停住了。要是叫她知道,她一定会削了我的。
  但我又转念一想,救人如救火,顾不得这么多了!于是我“刺拉”一声,扯裂了她胸前的衣裳。正在这时,柳眉突然睁开了眼睛,而我正盯着她胸脯上的小肚兜,我的手正悬在她胸膛上方,手里还抓着那块破布。柳眉问我:“你在做什么?”
  我猛然醒悟:完了完了,我竟然在撕她的衣服!
  她无言,眼神锋利如刀。
  我连忙把那块破布铺在她光洁的肌肤上。她继续无语,眼神寒冽如冰。我不知所措地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还是拿开吧。”于是又把破布拿走了。   她终于爆发了,抄起一块尖石头就狂捅我的小腹。我痛得尖叫起来:“柳姑娘,你误会了,其实我在帮你疗伤!你放心,我看一眼就好……”
  “禽兽!”她咬牙切齿,眼圈发红。
  我焦急地说:“我真的只看一眼……”后半句“我看完就可以给你解毒了”还没有说出口,又一块石头扔了过来。
  我只好说:“柳姑娘,你别生气,其实我这次和上次一样,什么也没看到。”
  漫天石头如雨,我抱头鼠窜,屁滚尿流地逃出洞口之后,才发现柳眉没有追过来,于是又蹑手蹑脚地走近洞口,偷偷往里看。完了,原来她又晕倒了……
  这时,二师弟和三师弟空着手回来了,他们竟然一个黑衣人也没抓着。二师弟仰天狂吟:“我自横刀向天笑,秋风秋雨愁煞人。本来我就要抓住那个带头的了,却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怪鸟,全身都是火。我被它一拦,就让那家伙跑了。”
  我心里牵挂着柳眉的安危,没心思和他们扯淡,就把他们都赶去找药了。
  后来,我用手掌抵着柳眉右掌掌心,给她输了不少真气,她才悠悠醒来。
  不知为什么,当我的真气进入她体内,她手上的那条蓝线竟然淡了不少,难道这不是毒?我百思不得其解。
  她醒过来之后,我几乎把舌头都说破了,她才勉强相信刚才的事只是一个误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心头的余恨未消,只是她的身子十分虚弱,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找刀子削我了。
  我问她:“你手上那条蓝线是怎么回事?”
  她的神色突然冷漠下来,冷冷地说:“要你管?”
  之后的几天,我围在她身边团团转。采药、煲药、喂药、做饭、炒菜、炖补品,早上送牛奶,晚上赶蚊子,所有我能想得出来的事我都替她做了。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问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要不是你长得这么山崩地裂的温柔可爱,我才不会这么做呢……难道,这就是喜欢的力量?一想到这里,我的脸就红了。
  她看见我的脸红了,她的脸也红了,她问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红着脸说:“我脸红的原因和你脸红的原因是一样的。”
  她的脸更红了,后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复杂起来,叹了一口气,说:“你……你这个人真讨厌!你……你快给我出去!”
  我好像给人当头淋了一盆冷水,愣了一会儿之后,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山洞。
  二师弟坐在山石上吹风,我也走过去坐在山石上。二师弟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安慰我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大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最近我看了不少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你有什么疑惑,我都可以替你解答。”
  我听他口气这么大,就没好气地说:“我煮药的时候发现乌龟壳上面有些文字,你知道这些文字说的是什么吗?”
  他一听就噎住了,于是说:“你还是问另外一个问题吧!”
  我想起了喜怒无常的柳眉,于是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猜透女孩子的心思?”
  二师弟愣了一下,然后正色道:“这个……你刚才说的乌龟壳,究竟是大乌龟的还是小乌龟的?”
  这时候三师弟出现在我们身后,他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一枝红杏出墙来。大师兄,我来告诉你吧,女孩子说你真坏时,其实她心里是很喜欢你的。”
  我睁大眼睛:“你说的是真的吗?原来竟如此复杂!”
  三师弟严肃地说:“这个绝对是真理。江湖上的许多情圣,都是如此教诲的。”
  我恍然大悟,心中顿时有了数。
  但是,究竟要怎样才能让柳屑对我说出“你真坏”这三个字呢?许多天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却苦于毫无头绪。
  最近几天,柳眉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她开始自己下厨做饭,而且不反对我和她一起吃。说实话,她的厨艺和她的样貌一样山崩地裂,每次我都恨不得碗同筷子一并吞掉。但是女孩子做的饭菜实在太婉约,看看她用来做菜的材料:白茅之芽,是要水边饮过甘泉的;百合之瓣,是要峭壁中沐过云气的;朱华之藕,是要淤泥内久纳地精的。至于荤菜,不外乎桂枝上的玉蜂之蛹、未孕珍珠的河蚌、清溪内的晶虾、白石池内的青鲈等等。她用的水,必定是花蕊内未唏之朝露及山涧内甘甜的清泉:她用的火,必定是千年香木所燃的无烟之火。
  每次帮她收集完这些材料,我都仿佛和三头喷火猪大战过一般筋疲力尽。所以做这样一顿饭,付出和收获绝对是不成正比的。故而好吃归好吃,我总是饿。每次吃完饭之后我都以为自己还没开始吃,眼睛总是情不自禁地瞄着菜碟饭锅。
  为了不给她留下饿鬼转世的印象,我常常在半夜逃下山,叫三师弟起来在水塘里拍条鲨鱼烤着吃,这肉粗是粗了点,但能填饱肚子。我们在一起烤鱼吃的时候,师弟告诉我,他有好几次看见柳叶姑娘在夜里从山上下来,想来应该是去看柳眉的。我觉得有点奇怪,既然她已经找到了柳眉,那为什么不把她带走呢?
  我沿着那条无比熟悉的路上山。此时,清风送爽,天高月小,我的心胸也为之一畅。但是有个什么东西忽然在草丛中一闪而过,然后就没人了阴影之内。我心中起疑,连忙追过去。追了好一程,我才发现那东西原来是小叽哩。小叽哩看见我,慌慌张张地就想往草丛里钻。我大喝一声:“死猪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于是飞身冲过去,一把将它抄在手里。一样东西从它口里掉到地上,我捡起来一看,竟然是柳眉的小肚兜!
  我愣了一下,接着就勃然大怒:“你这头色猪,竟然偷柳眉的……柳眉的衣服!老子今晚就炖了你!”这禽兽眼泪汪汪,拼命地摇头。
  我继续骂道:“等我将你这头色猪带回去,让柳眉亲自发落!”
  
  八、惺惺相惜
  
  正当我在月光下数落这头色猪时,空中忽然传来一股奇怪的香味。循味望去,我看见一丛芦苇后面飘起了蓝色的风烟,那风烟里蕴含着的便是那种奇怪的香味,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我走过那丛芦苇,迎面刮来一阵刺骨的寒风。为什么此处会寒冷至此?我不免暗暗吃惊。远远望过去,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在闪耀,发出荧蓝色的光芒。那蓝色的风烟,便是从那里面升腾起来的。我轻手轻脚地来到蓝光进发的草丛前,香味更加浓烈,气温也更凛冽,仿若冰封的严冬一般。
  发光的是一块蓝色的冰块,色彩玄艳,美不胜收。来到跟前,那蓝色的烟气却反而看不到了,只觉得冰香四散,动人心魄。再仔细一看,那玄冰里头似乎还有点点艳丽的星光,顺着冰脉四处流动,仿佛夜里不安生的萤火虫。我正要蹲下去看看这块奇怪的冰,却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完了,这些香味是有毒的!我勉强往后退了两步,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就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感到草 丛四周冒出了几个人影,缓步向我围了过来……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绑在山洞里。我偷偷地运了一下力,发现自己全身酥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最让我吃惊的是,柳眉和几个黑衣人正站在面前看着我。那几个黑衣人,正是之前遇到过的神秘人!带头的那个黑衣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对柳眉说:“他刚才为星玄香所迷时,我仔细问过那晚的事情,他的确没有见过师傅的面,师傅和青山道人交谈之后,他的确为白光所照,不省人事。至于天火令,他脑子里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这样看来,上次他说他什么也不知道,的确没有说假话。”
  我望着柳眉,惊呼道:“阿眉,这个人是谁?莫不是他胁持了你吧?”
  黑衣人冷笑一声,摘下斗笠,解开脸上的面纱——竟然是柳叶。我大吃一惊,忙问:“柳姑娘,原来是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上次你们围攻柳眉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柳叶骄傲地昂起了头,说:“傻瓜,我和妹妹一直设套骗你呢,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简直蠢到家了,哼,男人……”
  我的脑子里突然回忆起当初师弟说过的那些事……东风楼里柳叶偷走柳眉的衣裳:这些天来,柳叶又偷偷上山和柳眉见面:还有,柳眉明明可以下山,可她却一直留在洞里不回去……这些,我怎么全都没看出问题来呢?
  如果只是柳叶骗我的话,我倒无所谓,可是柳眉她……我的心里一阵隐痛。我扭头看着柳眉,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但她却低下头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苦笑一声,说:“原来我一直是个傻瓜。”
  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儿想哭,
  柳叶说:“妹妹,本来想利用他寻找师傅和天火令的下落,看样子,这个傻瓜什么也不知道,干脆把他干掉算了。这家伙的功力不弱,今日不除,他日必定是我月瑶宫的劲敌!”
  “不,我不准你杀他!”柳眉像被针刺了一般,猛然大叫一声。
  柳叶看着又怒又急的柳眉,呆住了。她说:“妹妹,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柳眉也蓦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她只是咬咬嘴唇,说:“总之……你不要杀他!”
  柳叶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若有所悟地笑了:“难道……你对这个男人……”说着,猛地从我怀里抽出柳眉的那件小肚兜,然后在柳眉面前扬了扬,“妹妹,我们月瑶宫的女子都是冰清玉清的仙子,像这种满脑子淫秽的无耻之徒,怎么配得上你?”
  柳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大声申辩起来:“这不是我偷的,是那头猪偷的!”
  柳叶笑了笑:“傻瓜,你连谎话也不会编,猪偷的?你骗三岁小孩子呀?”
  柳眉看看小肚兜,又看看我,然后红着脸对柳叶说:“姐姐,你不要乱想。这人虽然好色,但终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我们不妨留下他的性命,然后命他带我们去寻火山道人,说不定能找到师傅的线索呢。”
  柳叶点点头,若有所思:“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正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几声巨响,接着整个山洞都开始震动,砂石从洞顶簌簌往下掉。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仓皇地说:“不好了不好了,洞口有一只比大象还大的猪,伤了我们好几个人,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柳叶脸色都变了,带着那几个手下就往外跑。
  山洞里只剩下我和柳眉两个人。
  柳眉连忙替我解开绳索,说:“趁我姐姐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赶快逃!”
  我心里一暖,说:“那你呢?”
  她说:“你别管那么多!姐姐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我说:“我们一起逃吧,我带你去找我师傅。”
  柳眉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你先逃吧!我会找到你的。”说完就把我往洞里推。洞里有条秘道通向后山,我们都知道的。但是我还没走几步,就软泥一般瘫在了地上,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说:“我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柳眉气得张嘴就骂:“你……你这个猪头!你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没力气呀?”
  “这……难道是我的错?当初是谁给我下毒来着?”我欲哭无泪。
  柳眉没有办法,只好抱起我,一溜烟地往里跑。
  远远地听到洞口传来一阵惊叫:“哇——呀呀……这头猪竟然会喷火……”
  我们逃啊逃,跋山涉水,终于逃出来了。被柳眉抱着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现在这样子多像小叽哩在柳眉怀里的样子呀。
  虽然我很想像小叽哩那样依偎在她温香的怀里,可是我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不是猪,而是一个男人。
  说也奇怪,女人可以容忍一头禽兽对她这么做,但却不能容忍一个男人对她这么做。难道在女人的心目中,男人连禽兽也不如?
  这时,太阳出来了。她玉脂般的面容明艳不可方物,清风一吹她的长发便如飞瀑般轻扬,然后我的眼珠子就不能动了。柳眉问:“你在看什么?”
  我慌张地说:“我……我在看天空的云彩。”
  柳屑脸上似乎有些失望,嘟起嘴巴说天空的云彩有什么好看的。然后我就说是啊,比不上你好看。
  柳眉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哼了一声,说:“你没看到小叽哩整天缠着我吗?就是因为本小姐好看。连猪都知道的真理,难道你不知道。”
  她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不知她本意是什么,所以只好是啊是啊应了两声,然后就噤若寒蝉了。
  柳眉等了一会儿,见我没说什么,竟然一跺脚,说:“你真是猪啊!”然后就气冲冲地往前走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她为什么无端端就又发脾气了?许多年过后我才知道,原来当时我应该接着她的话题,赞美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类的……
  我们在半山腰站住了。柳眉说:“你找些东西给我擦擦汗。”然后我就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给她擦汗,我擦着擦着就发现她的眼神凝住了,原来那是我刚刚偷捡回来的她的小肚兜……
  一时间,山中万籁俱寂。
  接着便是柳眉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叫:“李少侠,你、你坏死了!”
  然后,她就像当年摔阿斗的刘备一般甩手把我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走。
  屁股开花的同时,我的心花也强悍地盛放——她竟然说我坏!我想起了师弟的话,连忙飞身追过去。但是当我走到柳眉身边时,发现她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柔声呼唤:“阿屑……”
  她甩头就跑,我一路狂追。看我追得风风火火的,她猛然收住脚步,冷冷地说:“你刚才不是全身无力吗?怎么现在又健步如飞了?”
  我大窘:“我……我摔了一下突然又有力了!”
  她抬起脚,用尽全力在我的脚上踩了一下,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我抱着脚一边扮演佛跳墙,一边疼得欲仙欲死。
  胡焦,你这个混蛋,怎么说的话一点儿谱都没有……
  
  九、风云突变
  
  我们在后山晃了许多天。
  我没有带柳眉去找师傅,她 也没有下山。白天她在花丛里扑蝶,在草丛里和小叽哩嬉戏。晚上,我们就在溪旁观水月,在白石上望星空。我们说的话并不多,但是我觉得我们只要一看对方的眼睛,马上就能知晓对方的心意。
  俗话说“相见时难别亦难”“心有灵犀一点通”,指的应该就是我们这种情况吧!我想,柳眉应该和我一样,心里是不想离开这里的,她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如果离开了这个山谷,我们马上就会再次面对那个波谲云诡的江湖。到那时,我们还会不会有像青草面对清风淡云那样简单的心境呢?谁也不知道。
  这天中午,我正在河里抓鱼,河滩上的泥土忽然蠕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穿行。我吃了一惊,忙飞身上岸。河滩上开了一个旋,慢慢地,一条像蚯蚓般的东西扭动着身子钻了出来。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一棍子敲死它,那东西竟张开嘴,慢慢地吐出一块布条来。布条上有一行字:离开那个女人!
  我大吃一惊,这是师傅的字迹!我连忙顾目四望,却没有发现师傅的身影。
  此时,大风忽然无端而起,草木飒然摇动,条条蓬草身不由己地散向天际。天空的密云浓如墨汁,翕忽变幻,犹如怒涛,飞速地往西方流荡而去。
  我全身一寒,立刻感到杀气四起!我暗叫一声不妙,连忙飞身回去找柳眉。回到我们栖身的那片草地上,我远远地看见柳眉站在半人高的草丛中,仰头望着天空。在她身边,草芒根根状如剑刀,在怒风中摇曳。
  我忽然驻足。
  今天的柳眉和平日的不一样,她身上的杀气强烈得让我感觉陌生。我缓步朝她走去,但却越走越心惊,以致于手脚渐渐凉至无尽。
  四处的草尖上凝着许多蓝的白的光点,我的脚步过处,草叶摇动,那柔和而璀璨的蓝星荧火一般缓缓飞升,又如蒲公英一般在空中濡散、焕出荧蓝的晕。而那些白色的光点则瞬息结晶,化为团团冰霰,纷纷顺着草叶滑落。
  星霜分化,空气极为奇异地寒冽起来:而我走过的地方,蓝晕朵朵绽放,缥缈妖艳得犹如彼岸之外的星火。
  我在离柳眉一丈开外的地方站住了。她的右手手掌处聚了一团玄蓝飘忽的光雾,一条蓝线沿着她的手腕蜿蜒而上;而她的左手,整个手臂上都结了一层白霜。我就站在那里,再也无法前进一步,柳眉娇弱的身躯里聚起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这力量强大得如此可怕,我像仰望插天雪峰的蝼蚁,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全身骇得几乎无法动弹!
  我战抖着声音问:“阿眉,这……这就是星霜术吗?”
  柳眉转头看着我。我看见她的眼睛,立刻不寒而栗。她的眸子一,经变成冰冷的玄蓝色,里面没有一丝生气和情感!那不是我所认识的柳眉,站在我面前的只是柳眉的躯体,而灵魂却已是另一个人的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刚才还好好的……
  这时我听见有人说:“叽歪啼哩路里塔,没想到你竟然把星霜术传给了一个地球人。”
  我转头,看见师傅从天边的草丛底下慢慢走了出来。他瘦小的身子立在大而浑圆的夕日下,温暖的光芒瞬间灿烂了我的身子。
  他踩着草尖,身子如风疾行,很快便到了我跟前。
  我看看柳眉,又看看师傅,仓皇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没有答我的话,只是盯着柳眉说:“叽歪啼哩路里塔,你果然逃到地球来了,而且竟然还收了几个地球人做徒弟!”
  柳眉并没有直接答他的话,只是发出一阵尖利而细长的震鸣声。接着,师傅也开始发出那种奇怪的震鸣声。他们你来我往,那些声音就像针一般密密地刺在我脑子里,让我痛苦不堪。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是在用荧惑语交谈?
  当我捂着头几乎要在地上打滚时,柳眉忽然一声娇叱,右手按北斗七星的列位在空中连续变换了七个掌势,地上状如刀剑的草芒被强横的掌风牵扯得离地而起,在蓝星点点中交织成一道怒矢交飞的网!
  与此同时,她身子一振,全身忽然进出一团澹荡的蓝气来。那股蓝气风一般透体而过之后,我忽然觉得时光的流逝仿佛变慢了,柳眉那玄蓝的眼波、刀剑般的草芒、蓝茸茸的光团、晶白的霜珠,似乎都被一股极为强横的寒气瞬问凝在半空。
  此时,我眼前的世界变得只剩下蓝白两色,一切都锐利起来,一切都晶透出纯粹而夺目的光芒,这个时空仿佛在刹那间被造化塑成了一块透明的琉璃。
  柳眉忽然发出一声尖厉的长啸,时空中似有什么在波动,蓝琉璃轰然进碎,我被排山倒海的气流冲得倒飞开去!
  就在这时,一个红色的影子自柳眉身体里脱窍而出,飞至空中时,四周那蓝的白的光点纷纷旋冲而上,在空中汇成一道浩荡无匹的星云,直噬草地上的师傅!恍惚之间,隐约可见那红衣女子出尘的容颜。
  师傅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大火流兮草虫鸣,繁霜降兮草木零。”
  星云过处,寒风如割,方圆数十丈之内的青草已尽数霜枯。
  师傅忽然一解斗篷,身子迎着星云一旋,那斗篷竞如同一个大布袋般一口将那星云吞在了里面!他双手再一旋一扭,那斗篷竟裹着那团星云甩向了空中的那道红影!甫一离手,那斗篷便大火炫烈,在空中灿若飞火流星!
  空中那红影子缥缈摇动,犹若鬼魂。眼见那飞火近前,她只是身子一摇,通体便化为湛蓝之色!飞火透过蓝影时,那火球竟似被深深的蓝脉所染,鲜红的火焰也瞬息化为幽蓝!
  师傅低喝一声,拔地飞起,在空中与那蓝影斗作一团!磅礴落日之中,只见两道身影疾闪如电,根本分不清彼此!
  趁着这个机会,我连忙过去找柳眉。她仍离魂一般兀立原地,但她眼中的玄蓝之色已经退去,此刻已经换上了霜白之色,全身上下霜寒惊人。我扶着她的肩膀,急声问道:“阿眉,阿眉,你怎么样了?”
  柳眉的眼神空洞,竟似全然没有看到我。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犹如青天行雷。我怵然回头,只见战局中变数已生。师傅一个火雷,将那个蓝色的影子轰得如无根蓬草般斜飞出去!未待其落地,他又踩着草尖追过去,一手握住那蓝影的脚踝,另一手则聚火成元,一掌轰在那蓝影的心口!
  一声尖锐的轰鸣声后,那蓝影灰飞烟灭。
  我兀自发呆,师傅已飞速回到我身边。他凝视着柳眉,似是若有所思,我着急地问道:“师傅,她究竟怎么样了?不言也不语,眼珠子也不会动,倒像是中了邪……还有,她为何通体发冷?”
  师傅正要说话,柳眉眼内的霜白忽然一闪而逝,继而软泥一般瘫倒在地。我大吃一惊,忙扑上前去扶住她。
  正在此时,周围霜尘忽变,一个白影突然幻灵般出现在师傅背后,手中一柄短锋如雪,闪电般插入师傅背门!这一下来得突然,我们全然来不及反应!师傅一声怒喝,手中烈火升腾,回手就是一掌!但他这一掌却如同击在了虚空之中,那白影“哗啦”一声溃散,瞬间 化为满地碎霜!那女子冷笑一声,空灵的身子犹自在空中滞了一滞,便如风一般逝去了。
  “这……究竟是什么功夫?太神奇了!”
  师傅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脸色蜡黄,受伤之处也流出了青色的血液,似乎伤得不轻。
  我站起来要扶他,但却被他一手推开了。
  “叽歪啼哩路里塔,我还是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寄魂术竟然已精进至此!”师傅怒气冲冲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柳眉,右手蓦地聚火成元!我大吃一惊,连忙抓住师傅的双手:“师傅,不要!”
  师傅“嘿嘿”一阵冷笑,斥道:“滚开!你忘了我的手段了吗?”
  我心中一寒,但还是不肯松手。师傅眼中精光一烁,手中的火元霎时炽烈无比!一阵汹涌的火气烤得我脸颊生疼,但我一咬牙,仍是不肯松手。我跪地求道:“师傅请息怒!柳眉她是无辜的,她只是被别人操控罢了!”
  师傅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红衣师太那个贱人虽然已不在人世,但却以寄魂术在此女子身上植入了自己的记忆!我虽然破了她的星云术,但却不慎中了她霜魂术的道!红衣师太诡计多端,谁知道这女子身上会不会还藏有红衣的杀招!让开!你敢再拦着我,我定然不饶你!”
  我一听,立刻便松开了双手,然后转身伏在柳眉身上。我紧紧地抱着她柔弱的身体,哽咽道,“师傅有命,弟子本应万死不辞。只是弟子实在喜欢此女子,所以斗胆请师傅手下留情!师傅如果定要杀这女子,弟子只能来世再报师傅的大恩了。”
  “你……你这个笨蛋!这个女人想杀你,她的师傅想杀我,你还护着她!”师傅的声音充满了怒意,
  我一狠心,说道:“倘若她真的要杀我,那我也认了!”正在这时,我忽然觉得怀里的柳眉动了一动,我低头一看,她竟然醒了,而且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正要告诉她不必道歉,却猛然觉得屁股一痛,我叫了一声,然后忙伸手去摸,发现我的屁股上竟然满是鲜血,而血流处还插着一把刀。
  我听见柳眉又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她的眼里露出悲哀和惭愧的神色。我颤抖着摊开那满是鲜血的手,正要问她为什么要削我,但她一看见那殷红的血液,立刻头一歪,晕了过去。
  这个女人究竟在搞什么?明明一看见血就晕,还学什么杀人?
  我正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忽然有人提着我的衣领把我从柳眉身上拎了起来。我回头,看见了一脸悲愤的柳叶。
  “你这个坏蛋!你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她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地摇晃我的身体,几乎把我的脖子摇断了。
  “我……我对她做了些什么?难道你没看到我的屁股上还插着一把刀吗?你的宝贝妹妹捅了我一刀,然后又恶人先告状般赶在我之前晕了过去,你现在竟然还来问我对她做了些什么?天哪……难道天底下稍微漂亮一点儿的女人都是用鼻孔来思考的吗?”我对着柳叶一阵狂吼,眼角却突然瞥见师傅正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
  
  十、晴天霹雳
  
  柳叶把柳眉抢了回去,然后就下山了。月瑶宫的姑娘们一下山,山上的豪杰们也立刻下山了。
  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把屁股上的伤养好。养伤的时候我总在想,柳眉为什么要捅我呢?捅了就捅了,她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呢?好像很不情愿这样做一般,可如果不情愿,为什么还要捅呢?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啊。
  养好伤后我就去找师傅,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要找他解答。
  首先是那个该死的天火令。师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本来不想让你们几个卷入荧惑武林的恩怨的,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原来,师傅是荧惑武林当中一个名门大派“星火教”的弟子,与“星火教”并立的另一门派是“星霜门”。两派世代为仇,相互间纷争不断。在几百年的对峙中,两派一直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三年前,“星火教”的镇教之宝“天火令”突然被窃,“星火教”上下人心不稳,在火星江湖的争斗中渐趋下风。为重振雄风,星火教教主命令教中各年轻才俊四处搜寻天火令。经过一番明察暗访之后,他们终于查清了此事。原来,天火令是被星霜门门下的一名女弟子叽歪啼哩路里塔窃走了。而且,她为了躲避星火教的追杀,已经避过荧惑朝廷的监察,偷渡到地球上去了。
  为寻回镇教之宝,星火教教主派教中两名后起之秀偷渡至地球上追杀叽歪啼哩路里塔。这两个人,一个是前师傅青山道人,另一个就是师傅火山道人。到了地球之后,青山道人在青山之上创立青山派,慢慢培植势力;火山道人则云游四海,追查叽歪啼哩路里塔的下落。后来他们发现,叽歪啼哩路里塔已化身为红衣师太,并在神州江湖内创立了月瑶宫,实力相当雄厚。青山道人正打算召回火山道人,两人一起联手对付红衣师太,不曾想红衣师太竟手持天火令,主动上门来找青山道人!那天晚上,他们在说了一番奇怪的话之后,便神秘地失踪了。其中的秘密,连师傅也无从得知。
  此后,月瑶宫弟子为了寻找她们的大宫主红衣师太,在武林上广发英雄帖,以惊人的酬劳诱惑各大门派四处寻找天火令。那些豪杰们上山来挖坑,为的就是这个。
  这些天来,师傅虽然终日躲在枯井内啃竹子,但却多次发现了“寻魅蝶”“贮影茧”等荧惑之物的影子。更重要的是,他在柳眉身上感应到了红衣的灵魂。红衣虽然已经消失了,但她却以寄魂术在柳眉身上植下了自己的记忆,并借柳屑之手使出星霜术,最终趁师傅一时大意,偷袭得手。虽然只是被红衣的寄魂所伤,但师傅却伤得不轻。
  伤好之后,我一直盼望着师傅打发我们几个下山去找月瑶宫的人寻仇,但师傅却一直按兵不动。这样,每当我在苍山日暮之时经过与柳眉相遇的那片树林时,我的心都黄叶纷飞。
  那个女人虽然无端捅了我两刀,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恨她。恰恰相反,我无比盼望她在某个我意想不到的时刻手持凶器从天而降,然后冲着我说:“你这头猪,我捅死你……”
  现在师傅叫我小李子,两个师弟叫我大师兄,又把我从猪的境界降低到了人的境界,未免有些悲凉。
  这天,我牵着小叽哩在山上散步。自从柳眉走后,这头畜生就一直病恹恹的。我们游魂一样从山腰一直游到山顶,又一直从山顶游到山腰。回到山腰的时候,小叽哩忽然一个转身,发疯似的往山上跑。我连忙大声骂道:“死猪,你跑哪里去?”
  小叽哩完全不理会我的话,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我心里奇怪,连忙追了上去。追着追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我和柳眉曾经栖身的那个山洞。小叽哩躲在一个角落里,低着头,嘴巴不知在拱些什么。我气喘吁吁地走过去,恨不得用脚踹它:“死猪,你瞎刨什么?”
  小叽哩扭头看我,眼里充满哀怨。我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样 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母猪!”
  小叽哩眼泪汪汪,挪开了身子,我看到那里竟藏有一面雕花小铜镜。那是柳眉留下来的。
  我的鼻子一酸,连它也想着柳眉啊!我默默无语,轻轻地摸摸它的头,又将那面小铜镜小心地拿在手里。
  这时,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没想到人和猪都如此多情啊。”
  我惊讶地转头,看见了柳叶。她依旧保持着以鼻孔窥人的本色,但此时此刻,我却感到她无比亲切。
  “柳叶姑娘,柳眉姑娘她……她怎么样了?”我几乎是冲口而出,说这话时,我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那面铜镜。
  柳叶叹了一口气,声音倒像是浸了秋凉。她说:“阿眉她……病得很重啊。”
  我的眼前一下子跳出柳眉苍白的容颜来,心中霎时又焦又痛,忍不住急声追问道:“她病了?她得了什么病?”
  柳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柳眉是不知道我偷偷来寻你的。她情愿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人世,也不愿意你知道。”
  这话恍如晴天霹雳,我惊得不知所以!
  离开人世……柳眉竟病重至此?上次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柳叶该不是在骗我吧?但我一看见柳叶满目的愁绪,心中立刻寒凉下来。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抑住满心的绞痛,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你是说……她不想让我知道她的事?难道她真的这么讨厌我?”
  柳叶忍不住骂道:“说你是猪你就是猪啊?阿眉体质弱,本来不能使用星霜术。但师傅让她担当大任,她自然要拼死听从。那天与青山大战之后,她便知道自己全身血脉尽为星霜寒气所反噬,命将不久矣……她就是想让你恨她,才捅你那一刀的啊……”
  我呆住了,她是怕我替她担忧,怕我为她伤心才这么做的啊!
  开什么玩笑?这个女人,捅了我两刀就想偷偷地离开人世?我绝对不会就这样便宜了她!这个仇我迟早要报的!我要把她抓到我身边,想办法把她救活,然后我也不用刀捅她,就让她欠着我,让她承受良心的煎熬,就这样陪我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下了地狱之后,如果她还想捅我,我会再给她一把刀,条件是她要继续陪着我走……
  想到这里,我的鼻子又一酸。我说:“柳叶,你带我去看柳眉,我要去救她。”
  柳叶不屑地说:“你拿什么去救她?”
  我勃然大怒说:“我不管,总之你要带我去救她!”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可怕,所以柳叶被吓得倒退了两步,说:“李少侠,你要冷静。只有把你师傅火山道人一起请下山,柳眉才有得救的可能。不过,你师傅那个老顽固……”
  我一把拖起她的手就去找师傅。虽说我是火山道人的徒弟,但我对他一点儿信心也没有。果不其然,师傅听说是要去救仇人的徒弟,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不管我跪地磕头如捣蒜,还是紧抱住他的大腿,他根本就无动于衷。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飞快。跪在厅堂里,我分明感到时光就如一条冰冷的河流,从我的身躯里呼啸而去。我觉得那些光、那些影子、那些记忆都像游鱼一般的刀子,纷繁汹涌地割过我的肌肤,噬向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
  此时,每一刻钟都是催命符。
  我头上大汗淋漓,双手因为长时间地紧握成拳而变得僵硬,如果实在别无他法的话,那就只好尽力一搏了……虽然以我之力去硬拼这个天外之客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我实在是别无他法。不过,我知道他的一个致命弱点,如果机会把握得好,还是有一线机会的……我偷看了一眼师傅,他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柳叶却开口了,她说:“道长,您若能出手相救,这等大恩大德,小女子必定——”
  我大惊失色,难道柳叶打算以身相许?没用的,火山道人那个变态,只对荧惑上面那些不男不女或者不女不男感兴趣。
  但是柳叶却说:“小女子必定将本宫之宝‘玄霜之玉’双手奉上!”
  此言一出,火山眼里顿时有了光彩!他装出漠然的样子问道:“这玄霜之玉乃天外之物,又是星霜门的传教之宝,珍异无比,你师傅红衣师太视之如性命,你当真舍得将它献给我?”
  柳叶面色发灰,黯然道:“如今别无他法了。若道长真能妙手回春,小女子必定不会食言!”
  火山拍案而起,说:“料你也不敢!既然如此,那本道长就随你下山去走一趟吧!”
  
  十一、神奇穿越
  
  当我见到柳眉的时候,她还处在昏睡之中,脸色看起来比以往还要苍白。听柳叶说,她已经昏睡差不多一个月了。我从被窝里轻轻抽出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冷得惊人,再仔细看,她凝脂般的肌肤上还隐隐透出一股蓝气,我发现她身上那套绸绒被褥又湿又冷,于是忍不住问道:“这被褥……是怎么回事?”
  柳叶吩咐几名婢女换了一套新的被褥,然后掀起被单,让我看那张大床下面的东西,原来床底下摆满了火盆,火盆里燃的都是红红的炭。她说:“星霜术的玄寒之气实在太过凶猛,若不是每日以火炭给柳眉驱寒,只怕她熬不到今日。火气将她身上的霜气驱散,又沾湿了被褥。故只需半天便要更换。”
  我忧心忡忡地望着师傅。师傅把手放在柳眉的额头,闭目冥思了一会儿,才睁开双眼说:“柳姑娘五行属水,生于翼轸之野、湘水之滨:幼时随父母北上中原,每到霜雪之时,必感风寒,是也不是?”
  柳叶眼里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说道:“道长神机妙算,确是如此!”
  师傅说道:“以此柔弱之质,红衣竟还硬要在她身上种下星霜之魂,简直就是逼她送死。”
  我心急地问:“师傅,那如今怎么样?”
  师傅不说话,只凝神望着柳眉那柔丝般的长发。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她那柔发的上半端已然隐隐变蓝!
  师傅自言自语道:“倘若头发全部变蓝,她便无药可救。”
  我和柳叶大惊失色,忍不住高声问道:“那怎么办?”
  师傅说:“天火令。只有借天火令的天火之元,才能驱散她体内的玄蓝寒气。”
  我和柳叶面面相觑。天火令已随着红衣师太的消失而消失了,我们到哪里去找天火令呢?我扭头看着师傅,希望他能突然想出别的法子来,可是师傅却拍拍衣袖,对柳叶说:“告辞了。”
  我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师傅……”
  师傅说:“你这个笨蛋,如果真的想救这个女人,就乖乖地跟我去找天火令!”
  我这才转忧为喜。师傅答应柳叶,半个月之内一定带天火令回来医治柳眉。救人之后,天火令及玄霜之玉均归师傅所有。柳叶一口就答应了。
  我们一回到青山之上,我就迫不及待地问师傅关于寻找天火令的事情。师傅不言不语,只是将我带到前师傅青山道人住过的那间房子里。他用竹子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圈,然后对我说:“挖!”   我和两个师弟埋头苦干,掘地三尺之后,蓦然发现下面是一面形状极为古怪的大铜镜!师傅在铜镜四周点了七个火把,然后把两个师弟赶了出去。他让我坐在那澄清如水的镜面上,然后自己也坐了进来。
  他盘膝坐好之后便告诉我,青山道人和红衣师太应该是借着这面方天幻镜穿越到一千多年之后的世界去了。要寻天火令,只有也穿越到那个世界去。他说,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只管拉着我的手,切勿松手!我同意了。
  师傅一按那镜面上的铜兽之首,那铜镜便开始慢慢旋转,我紧紧抓住师傅的手,心里忐忑不安,镜子越转越快,那七个火把亦愈燃愈烈,当我们飞转如同风车时,那七个火把同时往镜子里一倒,镜面霎时轰然而燃!但燃起的并非烈火,而是奇异耀眼的光!紧接着,一道强烈的白光从身下的镜子里迸射而出,直冲霄汉!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开始被强光所融化,周围的世界电开始被强光所融,如同遭受烤炙的蜡烛般渐渐化为乌有!
  异光生灭之中,我渐渐看不见东西了,然后感到身子猛地一沉,似乎坠落到无底深渊!紧接着,耳旁一阵刺耳的锐响,耳膜几乎被震破!那声响蓦地冲上高处,轰地一下便突然死寂了,周围的世界亦瞬时化为一片空白,连自己亦看不到了。这时,我的身子仿佛被水洗空了一般,飘飘乎不知所以。
  一股极强大的力量将我们吸向未知的远方。在此过程中,我紧紧地握住师傅的手,虽然我根本看不到他。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莫测的黑洞,我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已双双坠入那黑洞。四围一下子暗了下来,无边的空间里深邃黝黑,远近异光幻彩,如在星空。
  这时我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师傅。然后我望向前方,发现我们在一条像是隧道般的空间里飘游。师傅说,这就是时空隧道了。
  我们在空中打着旋儿,然后就这样一圈一圈地旋向时空的深处,这时我突然看见迎面旋来一个男的,身上穿着我从未见过的服饰。我不禁大吃一惊,叫道:“师傅,你快看,这里还有一个人!”
  师傅瞪了我一眼,说:“大惊小怪!现在流行穿越嘛!这个人是穿越到古代做种马的。”
  我不知道什么叫种马,但又不敢问师傅。我想应该是有种的马的意思吧。
  接着,时空隧道里慢慢热闹起来,然后师傅就为我一一介绍。
  “看见那边那个穿红色衣服的女子了没有?她是从大唐穿越到现代做老总小蜜的狐狸精!哎哎,你看你看,迎面飞来的这个女人,她是穿越到古代嫁给暴君的,还有还有,我们后面的那条母狗,它是穿越到现代找一条公蚯蚓的……”
  我忍不住说道:“不会吧,这也太强悍了。”
  师傅说:“流行嘛!以前那些后宫啊侠客啊都老土了,总要搞些新意的。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啦,你看到空中发光的那颗小东西没有,那是一颗从大宋穿越到现代找卵子的精子,还有还有,那条迎面过来的蝌蚪是穿越回古代找观音的……”
  我心潮澎湃:“太强了,不服都不行啊。”
  然后时空隧道里开始交通堵塞,在某一个圆圈处,来往的人、物撞在了一起,速度都慢了下来。我看到周围都是穿着嫔妃、皇族服饰的男男女女:前方来的都是西装革履或短裙过膝的俊男美女。在这当中也不乏一些异类,如僵尸、蜗牛和发生了基因变异存心要回古代去做种马的机器人。当然,还有我旁边的这个火星人。
  过了那个堵塞之处,穿越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我们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永不停歇,我开始觉得有点恶心了。此时我突然发现师傅在咀嚼一些什么东西,于是忍不住问他在吃什么。师傅说,闲着没事,就把以前吃的竹子反刍出来嚼嚼。
  我一听就更恶心了。他见我脸色发白,就说:“要不要分点儿给你?”
  他这么一说,我差点儿吐出来,然后便眼泪汪汪地说:“师傅,求你不要说了,好恶心!”
  可没想到我一说恶心,师傅竟然吐了,隧道里霎时漫天花雨!
  我的喉咙里猛地开始汹涌澎湃起来,我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才硬是按捺住了那利,要死的冲动!这时,师傅看了我一眼说:“很恶心是吧?那我把它们吞回去好了……”
  我的神哪……我终于崩溃了!一阵铺天盖地的恶心摧枯拉朽般击倒了我,我硬是活生生地吐得晕厥了过去……
  等我睁开眼睛时,我看见了湛蓝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师傅就站在我旁边,大风把他宽大的道袍拂得猎猎作响。我转头四望,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极高的石头城的顶端。周围处处是这种高耸入云的石头城,城墙上缀着许多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幻光闪动,极为夺目。
  我看得目瞪口呆,便问师傅:“此处是何地?”
  师傅道:“这里是香港。我们已经穿越到一千多年以后的世界了。”
  我又扶着那石头墙往城下张望,只见地面上人群来往如潮,个个都如蚂蚁般大小。道路中间还穿行着许多形状怪异的铁牛,来去若飞。
  天高地迥,人海茫茫,到何处去寻红衣师太呢?更何况我们对这个世界根本一点儿也不了解,但师傅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拉着我就往石头城下面走。我们沿着那石头做的阶梯飞一般往下跑。跑了好久,我们终于出了那座石头城。等我们走在大街上时,满街的人都望着我们。我听见有的人在说:“那两个人是在拍戏吗?”
  又有人捂着嘴巴偷笑,隐隐约约还听到什么“土死了”之类的话语。
  我受不了他们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光,心想,你们才怪呢,尤其是那些女的,袒胸露乳,玉腿横陈,简直就是不知廉耻!但是……蛮好看啊,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师傅一直在大街小巷里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些什么。我们就这样找啊找,找啊找,一直找了许多天,却什么也没找到。这天午时刚过,师傅突然说了一句:“好了,时候到了。”
  我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他拉起我的手,说:“我们去找几位故人。”
  路上,他问我:“在街上走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某些店铺门楣上悬着一块铜镜?”
  我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说:“那些铜镜里有玄机。”
  
  十二、意外频生
  
  我们来到一间古玩店前,黑黝黝的夜色中,可见店门上高悬着一面古朴的铜镜,上面刻着些天人星文相错的图案。我正望着那铜镜不知所以,师傅吩咐我道:“去抓一只白鸽来。”
  我不敢怠慢,连忙到附近的广场上抓了几只白鸽。
  我回来的时候,师傅已在古玩店外的地面上画了一个七星阵,里面还写着许多奇怪的文字。师傅站在阵中,双手接过白鸽,口中念念有词。慢慢地,他须眉均如铁针般竖了起来,一道火光自地面燃起,沿着那奇阵的线条开始蔓延!很快,七星阵内火光冲天,道道橘黄色的光线直刺白鸽的腹 部,那白鸽一时便光彩照人了,仿佛化为金铸的一般!我正在惊愕,古玩店门楣上那面铜镜亦仿佛得到感应一般开始绽放异彩!师傅双手一送,那金鸽便扑腾着翅膀,箭一般没人了那面铜镜之内!奇光瞬间收敛,四围一时恢复黑暗,空中兀自还有几根白羽缓缓飘落。
  我问师傅:“您是借这白鸽去找青山师傅的踪迹吗?”
  师傅点头,道:“这铜镜乃我荧惑之物。你大师傅追杀红衣至此,留下这面铜镜作为记号,方便我们师兄弟俩联系。”说完,闭目掐指一算,然后说,“在城东!走!”
  城东,一座废弃的石头城下。
  冥冥夜色里,那只金色的鸽子飞快地穿行,在空中撕出一条火线。我和师傅紧追不舍。路上,我被一个乞丐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好与那乞丐四目对视。我心中一愣,那不是一个乞丐应该有的眼神!
  但我没有工夫去追究这个了,因为那只金鸽子已经飞进了石头城下浓黑的树丛里,我和师傅急跑一阵,看到金鸽落在了前方一个黑影的肩头,我们在那黑影身后站住了。
  夜浓如墨,但天空一线浅浅的蓝光竟透过黑暗,铺在黑影身上。
  那黑影缓缓地转过身来,竟然……是一个女子!红色的衣袍,似曾相识的容貌,我忽然想起,师傅与棚眉大战之时,我似乎曾经见过这女子的幻影,难道说……这个女人就是红衣师太?
  师傅也十分惊讶,便问道:“是你?我师兄呢?”
  “我在这里。”
  我们右侧的草丛内忽而火光冲腾,一个身披藏青色长袍的男子自火光内缓步踱出。师傅一见那人便喜道:“师兄!”
  我一看,果然是前师傅青山道人。青山道:“师弟,你比我想的来得早多了。如此甚好,我正要和这妖女决斗,你便来了!”
  师傅握着青山的手道:“你我受教主重托,定要将天火令带回荧惑,我怎敢怠慢?”
  然后,师傅便转头向红衣师太说道:“妖女!你盗我星火教圣物,伤我星火教徒无数,今夜,我等三人便要与你一同算清这笔账!”
  红衣师太冷笑一声道:“你们三个尽管上来试试看吧!”
  师傅闷哼一声,手中霎时火元炽烈。青山眼神阴冷,头发与手指甲竟蓦地变色,仿如烧红的铁块!我望着红衣,亦暗自凝神戒备。
  红衣身上的长袍无风自扬,她轻轻地抬头,妩媚地一甩长发,空中点点白色的霜雪飘飞。这等风情万种的举动,哪像是强敌当前的样子?
  青山似乎被激怒了,大喝一声,身影疾动!但是……他的目标竟然是师傅!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青山已擒住了师傅的喉咙!我兀自发呆,一阵寒风掠过,红衣那冰冷的长袖已蛇一般缠上了我的脖颈!
  局势骤变,我和师傅都大惊失色。师傅艰难地问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青山叹了一口气。道:“师弟,你莫怪我。只因红衣她……是我的爱人。”
  师傅愕然:“什么?”
  红衣在旁边道:“事到如今,你便给他解释清楚吧!”
  原来,早在荧惑之时,青山便与红衣相好了。但由于星火教与星霜门世代仇敌,二人倘若在一起,必定会被各自的门派当做叛徒处死。二人别无他法,只好铤而走险。青山暗中协助红衣盗走教中圣物,而后又主动请缨,要到地球追杀红衣,夺回天火令。
  二人的本意是趁此机会远离荧惑武林,隐居于地球之内,没想到星火教教主又派了火山前来协助青山,迫不得已之下,红衣只好与青山穿越到现代来,但没想到火山为帮柳眉治病,又追到现代来了。
  青山说道:“师弟,我们同门多年,我也不想杀你。天火令我可以给你,但今晚之事,你就当没发生过吧!回到荧惑复命之后,你就告诉教主,我和红衣已同归于尽了。师弟,我平生从未求过人,这次……就当师兄求你了!”说着,他松开手,扑通一声便向师傅跪下了!
  师傅看着青山,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说:“师兄,原来你和我一样,早就厌倦了那些无休止的纷争与杀戮呀。说实话,荧惑武林波谲云诡,时时处处身不由己,若能远离这些恩怨是非,自然是件好事。莫说是你,就算是我。亦不打算回去了。”
  这次轮到我们三个愕然了。青山道:“你若不回去,那教主那边怎么办?他必定要派人继续追寻的!”
  师傅看着我说:“就让少侠把天火令带回去吧!他还要借这天火令之力去救柳眉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匣子,放在我手里,说,“待到柳眉痊愈,你便站在高山之巅打开匣子,里面的火凤凰自会到荧惑报信。等到荧惑之人找到你,你将天火令交还给他便可。那人若问起我们三个,你就说我们三人同归于尽便可。切记,切记!”
  于是,大师傅青山便将天火冷给了我。所谓的天火令,其实是一面紫金牌。那紫金仿如琥珀一般透明,夜色之中,金紫与橙红之光交灿,剔透烁目。原来,紫金之内竟有火苗摇曳!那被紫金凝在里面的,便是天火了。
  我拿着天火令,忍不住问道:“这个东西。究竟该如何使用?”
  但周围一片静寂,没有人回答我。我十分惊愕,这才突然发现他们三人竞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眼里充满了惊恐!我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刚才绊我一脚的那个乞丐。
  那个乞丐缓缓地走过来,破烂的衣袍在月光下飞扬,远望去,他须眉皆白、天资英逸、飘然若仙,全然不是乞丐的模样。师傅如临大敌,小声地对我说:“你先走!”
  此时,那乞丐却慢条斯理地说:“原来你们三个都在此处,倒也省了我到处去寻你们的工夫。”他说话不愠不火,声音听起来也很舒服,但师傅他们三个脸色却极为难看。
  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竞能叫这三个高手怕成这样?
  前师傅突然沉声说道!“吗它几怪路里塔,你先将少侠送走,我和叽歪啼哩路里塔在此挡住白先生,快!”
  师傅一手将我挟在腰下,转身便走!后边那个白先生一声怒喝:“有我在此,一个也别想走!”话音未落,一道白光扫过,猛然在我们面前炸开!我们倒退了两步,定神一看,缈缈妖光内竞走出一条白狼来!这条白狼身子健硕巨伟。双目炯然若炬,冷冷地盯着我们,全身上下焕发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青山一声大喝,扑向了那个白先生。而红衣则一扬长袖,直取那头白狼。师傅趁机挟着我逃了。他疾奔如风,回到了那个古玩店前。师傅自墙上取下那面铜镜,命我站于铜镜之上。他又从我怀里掏出那枚天火令,以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闭上眼睛!”
  我不解地问道:“师傅……”
  他厉声喝道:“没时间了。闭上眼睛!”
  我不敢怠慢,只好闭上了眼睛。
  一掌猛然击在我的额头上,那掌心似有融金之力,烫得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一股炽烈的热力如火蛇一般透额而人,顺着我的血脉直通四体百骸,最后又聚于我的 胸口。我的所有骨骼血脉似乎都被煮沸了一般,似有烈火从肌肤内烧出来,炙得我难以呼吸,欲要大叫,却似乎连喉咙也被火烧焦了一般……
  此时,师傅已驱动了那古奥的铜镜。天地旋转,强光进起,世界渐渐变成一片纯白。就在师傅消失之前,我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声:“我已将天火令植入你体内……”
  师傅的影子和声音在白光里消失,然后我在滂沱大雨中策马往南,大雨如泼,我的全身早已湿透。但奇怪的是,我的手心一直聚着一团奇异的温暖。点点寒雨落在身上。我也似乎未觉其凉。
  当我旋风一般策马冲进月瑶宫时,那匹马立刻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迎出来的柳叶非常吃惊,而且似乎还有些慌张:“李少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柳眉呢?”
  柳叶用手一指内堂,吞吞吐吐地说:“在里面……”
  我见她神色不对,心里愈发急了,遂飞一般冲向后堂。
  经过中庭时,飞花穿院,满天梨花如雪,一地落英皆素。我蓦地驻足。
  有杀气。
  我抬头望着这穿庭飞花——梨花本不应在这个季节开花的。那么素白,索得殊为不详。
  梨花林中,一顶白色的大帐,轻纱朦胧似梦,缀着几点白花,帐中似卧着一个女子,动也不动。
  我的心跳几近停止。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掀起白纱,帐内卧着的,果真是我的柳眉,但她如冰琢的美人般,全身上下都凝在永恒里了。多么苍白的容颜啊。美得让我感到刻骨的冷。
  淡淡袅起的冰烟之中,她的头发丝丝闪如蓝绸。
  我还是来晚了。
  我抬头。泪光朦胧中,天地一片洁白。
  
  十三、白狼追杀
  
  我拉起柳眉的小手,她的手好冷啊!
  我说:“柳眉,你别玩了,快起来!”柳眉不动。
  我摇摇她的手说:“柳眉,你真的别玩了,你再这样我就哭给你看了。”她还是不动。
  我说:“柳眉,你快起来,你不起来我就撕你的衣服了,我撕你的衣服就看见你的胸膛了,到时候你吃了亏,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天地寂零,梨雪纷飞。
  柳眉紧紧地合着眼,长长的睫毛就如失去生命的蝶足。
  我的手指碰到了她的下巴,冷的。
  我的手停住了,眼泪流了下来。
  我想:李少侠,你真没用,你哭什么呢?柳眉虽然有一点儿好看,但是她脾气暴躁,喜欢动不动就捅人,还喜欢动不动就晕倒,像这样一个公牛母牛都分不清的女孩子。有什么好?你有什么好哭的?可我还是哭,用尽全身力气地哭。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时我一撕开她的衣服,她就睁开了眼睛。她那时还活蹦乱跳地要拿东西捅我。于是我又摇着柳眉的身体说:“你起来呀,你不是要捅我吗?我现在送上门来了,这不,我把刀都给你带来了,你就起来捅我吧……”
  我这才深深地感到,“那时”原来是一个这么美好的词语。
  大风蓦地卷起,片片飞花竞如风暴中的白蝶般聚向同一个方向。天气冷了,四周纷纷扬扬,原来真的下起雪来了。在飘洒的梨花和细雪构成的一片洁白中,一个人缓缓地走了过来——是柳叶!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剑,架在柳叶的脖子上,我仔细一看,竟然是那晚见过的白先生!
  白先生冷冷地看了柳眉一眼,说:“依你所说,玄霜之玉就在这女子的体内?”
  柳叶眼里充满了惊恐,微微地点了点头。
  白先生点了柳叶的穴道,扔掉剑,转身便阴冷着脸向我走来。他的目标是我身后的柳眉吧!我一抹眼泪,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他冷冷地说:“滚开。等我把玄霜之玉拿到手,你再跟我说话。”
  我伸手拦住了他:“我不准你动她!”
  他哼了一声,说:“如果我就是要动呢?”
  我一咬牙,说:“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从那晚师傅他们看这个自先生的神色来看,此人武功必定深不可测。但师傅他们生死未卜。此人又要对柳眉无礼,尽管自知阻拦他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还是要尽力一搏。不然,就连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没看见那白先生怎么动,他的身形已忽然风一般穿透了我的身子,到了我身后!这鬼魅般的身法,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还在吃惊,他的手已闪电般扣住了我的喉咙!这人的手冰冷而柔滑,缠在脖颈上,就像毒蛇那样令人毛骨悚然!
  我心中一怒,全身不知怎的竟猛然生出一股炽热的巨力来,肌肤犹如烈火般轰然燃烧!自先生怪叫一声缩回手去,像是被火炭灼烧到一般。他举起手,那白玉般的手指竟已变得焦黑!
  “天火令?”他又惊又怒,“难怪我在他们身上搜不到,原来竟被植入你的身体里了!”他眼里蓦地凶光毕露。
  我焦急地问道:“你把我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他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我身后,眼里露出一丝阴鸷。我回头,看见了那头半人高的白狼,还有它旁边遍体鳞伤的红衣师太。
  只有红衣师太,那师傅和大师傅青山道人呢?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颤抖着声音问:“我师傅他们……”
  他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说:“没错,我把他们杀了。”
  两位师傅虽然并非地球人,但毕竟对我有再造之恩,乍闻此言,我不禁心如刀割!
  我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凛然一笑,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我身居荧惑大炎朝廷四大名捕之列,理当匡扶正义,替天下铲除这些作恶多端的江湖革寇!”
  四大名捕?他竟然是荧惑朝廷的名捕?怪不得功力如此可怕……
  那边,红衣师太勉强支撑起身体,咬着牙说道:“呸!什么匡扶正义,什么以天下为己任,全是假的!白魔啼里路里塔,别装什么名捕,你不过是星火教教主的一条走狗罢了!”
  白先生嘴边扯出一丝冷笑,“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此番前来只不过是替火教主清理门户罢了。叽歪啼哩路里塔,你也用不者嚣张,等我把你送回星霜门,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红衣师太凄声高呼道:“李少侠,你要替我们报仇!你体内有天火令之力,不必怕他的!”
  白先生脸色稍稍一变,而后又轻蔑地笑道:“天火令又如何?叽歪啼哩路里塔,难道你还寄希望于一个地球人打败我不成?”
  我突然也笑了,并一字一字地对他说:“我——必——定——会——打——败——你!”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只不过,他笑是猫对老鼠的笑,而我是行者誓越高峰的笑。
  此时,我发现白先生原先被灼黑的手已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玉一般的颜色。
  他问:“你知道我是怎么杀人 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
  他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因为我不懂得杀人。”
  我说:“你岂不是自相矛盾?”
  他又笑:“不。虽然我自己不懂杀人,但我却能让别人杀人。”
  我说:“别人?这里没有别人。”
  他眼睛一冷:“离你最近的人。”
  我问:“那是谁?”
  他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一笑,那笑是致命的笑。比这天地间的大雪还要寒冷。
  狼嚎,尖声的,凄厉的长嚎。澎湃的杀气从身后汹涌而至。
  我这才想起,我的身后还有一条狼,我正面临腹背受敌。
  雪落在我肩上、发上,瞬间便化为烟气。我的身体又开始有那种燃烧的感觉了。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亢奋。一股熔岩般的热流自丹田向四体百骸流去。那是火,神秘的、天外而来的火,穿越了骨骼、血脉、肌肤,聚在了我的掌心。
  红衣师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问:“师太,你还能支持得住吗?”
  她急急地喘了几口气,说道:“对付一头畜生还是没问题的。”
  我不再言语,手指一弹,一颗小雪球破空而出,解开了柳叶身上的穴道。她站起来,仓皇地看着我们。我说:“你先走。还有,照顾好……柳眉。”
  柳叶按照我的话去做了。她绕了一个大弯,慢慢地走向白纱帐里的柳眉。白先生没有阻止她,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睛空茫,仿佛死去了一般。
  但我很快便察觉出不妙来,虽然他的身体仍如雕塑一般站在身前,但我却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他的灵魂似乎突然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一般!
  我缓缓地抽出了我的剑,直指白先生的喉咙!我从未想过我的剑可以这么快!
  白先生想必也想不到吧?因为,剑已穿喉而过!但是,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
  我的手凝在了半空,额上、背上开始出汗。我感到自己这一剑刺中的是一个幻影,眼前的白先生如同镜中的影像,一层淡淡的光在他身上一闪而过。而后,他的整个身子碎成片片镜面,我在那些镜子里看见了自己惊愕的表情。“哗啦”一声,镜片坠地,瞬间化为乌有。
  柳叶和我一样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这时,我才猛然惊觉,身后的红衣师太和白狼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地上没有脚印,我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柳叶把手伸向了柳眉,我突然出剑,一剑拦住了她!
  她诧异:“你在干什么?”我冷冷地说:“你不是柳叶!”
  
  十四、殊死搏斗
  
  柳叶突然诡异地笑了笑,仿佛有面淡若无物的镜子在她脸上闪了一下。容颜是柳叶的容颜,但笑容却是白先生的笑容。
  我进剑,直追她的喉咙!她的双脚不动,身子却凭虚而退!转眼,她的身子已退出了十余丈远!
  她问:“你是如何得知我不是柳叶的?”
  我答道:“你说过,你自己不会杀人,但却能让别人杀人。这里离我最近的人,只有你!”
  柳叶又诡异地笑了笑:“你很聪明,不过你错了。”
  一阵雪花纷纷扬扬地掠过她身前,她的右手在虚空中一拉,仿佛打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但随着她随意的一个动作,时空竟在那“门面”上发生了折射!这时空扭曲的景象奇异无比,我不由得看呆了!
  柳叶一步跨进那镜子般的“门”内,身子便如浸入水里的影像般淡淡地散了。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只剩我与躺在白纱帐内的柳眉。
  白先生说的“离我最近的人”究竟是谁呢?
  风雪越来越大了,奇怪的是,这大雪竟只在我的四面纷然而落,我站着的这片方形的土地,竟然一片雪花也没有!四周的雪越下越大,渐渐地,竟似织了厚厚的一堵雪墙,密密地遮盖了远处的那一片天地!
  我走近雪墙,缓缓地举剑,往大雪之中刺去。整堵雪墙忽然反射出一道淡淡的光。镜光!恍惚之间,我看见了飞花、庭院、白色的纱帐,还有我自己。
  这堵雪墙,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白色的镜子,幻象生灭的镜子,也是能看得见自己的镜子,
  另一个我站在雪墙后,冷冷地看着我。我突然明白了,离我最近的人,是自己。
  我的剑刺透雪幕,里面的那个“我”亦刺透雪幕,我们的剑各自相向而刺,仿佛两个时空里的“我”突然聚首一般,剑法、烈火,我们平分秋色。
  我突然发现了当中的危险:倘若我什么也不做,我就会被困死在这个谜一般的空间内:倘若我动手,另一个“我”便不甘示弱,针锋相对。事实是,我永远不可能战胜另一个自己,除非我把自己杀死。
  我想起白先生的话,全身忽然冒冷汗。我开始相信,我战胜不了他。
  但我还是出手了,左手长剑,右手烈火。火光一耀,四面的雪镜同时有奇光折射,无数的烈火,无数的长剑,还有,无数的我。
  七岁的我,十七岁的我,二十岁的我,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我,他们从各个时空赶来,同时站在了我面前。
  人最困难的,便是直面最真实的自己吧。
  我听见他们发出了同一个声音:“白先生说,你或者自裁,或者杀了我们,或者我们杀了你。”
  我苦笑,这些有什么区别吗?无论怎么做,都是自杀。
  我退到了柳眉身旁,她还是那样冰雕玉琢般沉睡在永恒的美里。
  我轻抚着她的脸,然后轻轻地笑了。人最容易的,也是直面最真实的自己,我把长剑塞进柳眉的手里,剑尖对准自己的手背,然后握着她的手往下一刺——手背上一阵刺痛。四围的镜像水一般纷然溃倒。
  我又看见了红衣师太、白狼,还有依然躺在地上的柳叶。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象!
  白先生脸色苍白地看着我。
  我说:“你唯一失算的,就是安排了一个真实的柳眉在我身旁,她虽然离开了人世,但她却能帮助我从虚幻回到真实。”我笑着流下了泪水。
  白先生颓然倒退了两步,说:“没想到……我的白镜星幻之术,竟然栽在一个死人手里……”
  我赢了。没有了幻术的自先生,不过是一头纸老虎,当我的长剑穿透他胸膛的时候,我看见了那种青色的血液。
  梨花依旧缤纷!我把柳眉拥在怀里的时候,她肌肤上的冰冷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我含着泪把脸贴在她的脸上。这样的动作,我盼望已久,但绝不是在这样悲凉的情况下!
  柳叶和红衣师太围了过来。柳叶说:“阿屑垂危之时,我在情急之下将玄霜之玉植入了她体内,少侠,你用天火令之力给她驱驱寒,也许能把她救回来也说不定!”
  “什么?”我大喜过望,聚起火元,一掌便印住了柳眉的掌心!
  热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柳属体内,她全身各处均寒烟蒸腾,但是,她冰一般的肌肤,竟慢慢恢复了一丝红润之色!
  我喜出望外,遂倾尽全身之力,将绵绵火元输入她体内。她那 丝绸一样的长发上,炫蓝之色开始慢慢退却。良久之后,我听见柳眉“嘤咛”一声,似已苏醒。透过袅袅的白气,我看见她依然双眼紧闭,不过她那苍白的唇却像早春初绽的花儿一样,恢复了瑰润的生气。
  我慢慢地收住火元,全身大汗淋漓。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我却高兴得扶着她的肩膀柔声唤道:“柳眉,柳眉!”
  柳眉微微张开樱口,似是呻吟,又像是叹息似的长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她的身子在我怀里微微动了一下。
  这时,我突然听到红衣师太惊讶地叫道:“白先生的尸首呢?”
  我们闻声望去,他躺着的那块地面上空无一物,连那些青色的血液也消失无踪。
  我们还在诧异,我怀里的柳眉突然一动,我的胸口便剧烈一痛!我低头,看见了那把雪亮的匕首,还有泉水般往外喷涌的鲜血。
  我的心很痛,不是因为那把插在胸口的刀,而是因为……持刀的又是柳眉。这是她插在我身上的第三刀。而这一刀,直接插在了我心上。
  她想要我的命。
  柳眉的眼神是空洞的,但她脸上。有一丝诡秘的笑容。
  她说:“离你最近的人,是你最爱的人。我不仅要让你死,而且要让你死得最痛。”
  是白先生!
  柳叶还伏在地上,红衣师太仍倒在白狼脚边。
  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有如今的痛觉才是真的。白镜星幻之术,实在可怕。
  白先生已站在我身后,他冷冷地说:“既然天火令已植入你体内,那我便将它取出来吧!”
  这边,柳眉茫然地一抽匕首,我的心如撕裂般痛,而她的另一只手,却慢慢地向我的伤口伸了过来。
  白先生说:“你知道她现在看到了什么吗?她以为自己在厨房里,正打算拿刀剖开一块鲜嫩的竹笋,给她的爱人准备接风的晚餐呢,哈哈哈……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刀子对着的,正是自己的爱人……”
  这个禽兽!
  乍闻此言,我如遭雷击!此人竞残忍至此,我只觉得脊梁森然发寒。
  我忍着痛,咬着牙,怒喝道:“畜生,你杀了我吧!”
  他阴阴一笑,说:“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的,等会儿,我还要借你的手,从这女子体内取出玄霜之玉呢。”
  我蓦地瞪大了双眼,全身毛骨悚然。
  柳眉茫然地将手放在我的胸膛上,她是要取出我的心吧,天火令就在里面。
  我突然笑了,坦然的,毫无牵挂地笑了。
  我温柔地对柳眉说:“既然你想要,我一定会给你。反正我去取这天火令,目的也只是给你治病而已。不过取出我的心脏之后,请你记住,你曾经,现在,而且永远占有了我的心。”说完,我抓住她执刀的手,往自己的心脏一送。
  我不能容忍自己对她下手,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先行了断。
  一点血星溅入她的眼眸,我听见她蓦地凄然尖叫。那堵横亘在我与她之间的双面幻镜瞬间瓦碎。恍惚之间,我听见她叫我的名字:“少侠,少侠,你别死……你这个傻瓜,如果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用尽力气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当然不想死。可是,现在我能不死吗……”
  无尽的黑暗。
  
  十五、幸福结局
  
  我醒过来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我一醒来就问:“柳眉呢?”
  “在这里。”柳眉就在身边看着我,含情脉脉。她的手心一直印着我的掌心,盈盈一握的温柔。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红衣师太说,她们三个几乎动用整个武林的力量,才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回来。而我以几乎丧命的代价血战白先生的事迹,就此传播开来。
  我问:“白先生呢?”
  红衣师太说:“他逃回荧惑去了。你自刺一刀,飞血溅人阿眉眼内,白镜星幻之术遂被破。阿眉以为你已被白先生所害,悲痛欲绝,遂以体内的天火火元及玄霜冰元之力对白先生连出狠招,白先生大败而逃。”
  据说,白先生在败逃之前曾留下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没想到地球人竞傻到愿意替别人去死的地步:第二句是:千万别惹女人。
  两句话我都同意,尤其是第二句。想想看,我认识柳眉不到一年,就活生生地被她捅了三刀,连命几乎都丢了。在此期间,我不过是趁她衣服穿得比较少时多看了她几眼,趁她睡着时动了一下她的手指头,还有撕了一件她的衣服而已,就被捅了三刀。要是再有什么亲热举动的话……
  头皮发麻。不敢想了。
  其余的故事,在我儿子李小侠替我执笔写的传记《三刀算不算多》里有详细的记述。简而言之,先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和一头小猪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在男人确认对女人有更亲热的举动而不会被切除作案工具之后,故事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子,还有一头小猪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我的儿子李小侠天资过人,从七岁开始就替我和阿眉写传记了。他给我们写的那本《三刀算不算多》,一开头就很震撼。这个开头是这样的——
  当我的父亲第一眼看见我的母亲时,他就满怀期待地被她捅上三刀……
  从尊重事实的角度来讲,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开头,因为这样显得我太过于犯贱,虽然事实上每个动了心的男人多少都会有那么一点儿。但从文学的角度来讲,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有创造力的开头。它充满了悬念和激情,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还带有那么一点点粉红色的幽默。最重要的是,这个开头点出了爱的本质——牺牲。
  和开头相比,我更喜欢这本书的结尾——
  那个女人用那把冰冷、锋利而雪亮的刀子,成就了和那个男人一生的温柔。
  
  责任编辑:程俊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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