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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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经常在家里拿着英语资料显摆,想让孩子们知道,只有学好了外语,才有出国的机会,才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2008年10月6日,对于团结湖街道外语协会的杨景琇来说,是一个大日子。
  “我和邓亚萍,还有设计福娃的韩美林,一起领奖。”这一天,75岁的杨景琇被授予“北京奥运会残奥会优秀志愿者”称号。
  能从十几万志愿者中脱颖而出,杨景琇故梦都没想到。成就他的,恰恰是令大多数老年人望而却步的英语。
  
  电视大学的一代
  
  “电大同学们:我是1981年1月由教育部派来英国伦敦大学进修的,再有四个月就可以回北京了。在近两年的海外生活中,我常常惦记着电大几十万学生,希望同学们能够掌握好英语,为祖国的四化做出贡献。”
  这是郑培蒂1982年从伦敦写给她从未谋面的“电大几十万学生”的信。这一年,杨景琇作为电大的第一批学生,正好是入学的第三个年头。
  “郑培蒂的出现,让我第一次接触到了英语。”杨景琇说。上中学那会儿,外语课是俄语。1957年,英语出现在初中课程中。1964年,教育部把英语列为第一外语,这时的杨景绣已经在北京市机电研究院工作了。
  1978年,教育部决定开办“中央广播电视大学,让“文革”期间失去学习机会的人上大学。同年7月,教育部向中央提出了《关于加大选派留学生的数量的报告》,12月,改革开放后的首批50名访问学者奔赴美国。
  教育部做出的这两大举措,点燃了国人走上街头说英语的热情。就在这一年,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高校密集的苏州街一带,出现了国内第一个英语角。学英语结束了偷偷摸摸的方式,在大街上说英语、听英语广播也不用再担心被扣上“里通外国”的帽子。
  1979年2月,电大开始招生,当时已经46岁的杨景琇成为第一批学生,学习电子专业。
  “那会儿电视还是个稀罕物,我们15个人围着单位仅有的一台电视上课。”杨景琇回忆说,“郑墙蒂教英语课,教材是北大公共英语系杜秉正编写的。”时隔近30年,杨景琇仍能记得当时郑培蒂上课的内容:“她从A、B、C字母讲起,教发音,十几节课后速度加快,一年后教语法,每次上英语课,我们都会用录音机录下来,课后反复听。”
  1957年考入北京大学西语系的郑培蒂,1979年2月被委任为电大的英语主讲老师,每次上课几十万学生同时听课的盛况,是近年来李阳、俞敏洪等号称万人英语推广课堂所不能比拟的。
  郑培蒂成为改革开放后国内第一拨英语明星教师之一。美国《人物》杂志、日本NHK电视台等国外媒体对这位拥有百万学生的老师进行了报道。
  “当时不知道学英语到底有什么用,就是凭个人兴趣,喜欢学。”杨景琇说,1982年电大毕业后,他重新开始工作,“不和外国人打交道,英语就又放下了。”
  
  国际机场报务员
  
  与杨景琇同在团结湖街道外语协会的夏风芝,因为工作性质,嘴边没离开过英语。
  “1955年,我成为昆明国际机场的无线电报务员。那会儿最羡慕的,就是每周一次国际航班起降时,老报务员用英语工作。”
  1964年夏风芝调回北京,并在天津接受了一年多的英语培训。
  “周总理说,只有飞出去,才能打开局面。从1965年开始,巴基斯坦、法国、埃塞俄比亚等航空公司的飞机都开始飞进来了。”这时的夏凤芝,“已经能用英语值班了”。
  “1972年尼克松访华,1977年田中角荣访华,1979年邓小平访美,当时作为国际机场的报务员,我都参与了现场的通信联络。”夏凤芝说,这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时刻。
  夏凤芝当时还不知道,邓小平访美的成果之一,就是将中美关于派遣留学生的口头谅解转变为正式协议。两年后,国务院又颁布了《关于自费出国留学的暂行规定》,当年美国在中国举行了首次托福考试,北京地区有285人参加。
  “出国航班上国人越来越多了,主要是去美国、英国和加拿大的。”夏凤芝说,“当时觉得,能出国的都是家里有海外关系的,像咱们这种普通工人家庭,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
  “没想到,1982年我也出去了。”夏凤芝去的不是英美,而是香港。家里的东芝牌彩电、夏普牌冰箱、能别在腰里只有巴掌大小的录音机、老虎牌电饭锅,都是他一趟趟去香港买回来的,“比国内电器出现早好几年,便宜,质量好。”
  物质带来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刺激了夏凤芝和他的孩子们学英语的热情。
  “一到周末,就骑着自行车到处找英语角。人大苏州街的英语角去过,人特别多,大都是要出国留学的人。后来还去过王府井那边的英语角。”夏凤芝说,当时他的英语水平,仅限于使用简单的专业英语值班,应付不了日常交流,到英语角就是为了锻炼耳朵。
  “我经常在家里拿着英语资料显摆,想让孩子们知道,只有学好了外语,才有出国的机会,才会过上更好的生活。”如他所愿,四个孩子的工作都与外语有关。
  “大约是1985年,二女儿读初中。当时《北京晚报》的夹缝里,有好多英语辅导班的广告。大街小巷里,英语辅导班的小广告也出现了。”夏凤芝给二女儿报了辅导班,“王府井、东安市场那一带,辅导班最多。一些学校晚上办的夜校,都在教英语。”
  同年,国家取消了“自费出国留学资格审核”,自费和公派出国人数迅速增多。1986年,参加托福考试的人数飞涨到了1.8万。这一年,职称评定与外语水平开始挂钩。1987年9月,大学开始实行英语四级考试,1989年1月,大学英语六级考试实行。
  1989年,夏凤芝的二女儿大学毕业,不久和一位英国工程师谈恋爱了,而且要去英国结婚定居。
  “接受不了。1989年那会,出国的多了,但涉外婚姻还很少,怕她被骗,让洋女婿给了我一笔押金,才放女儿出去。”一提这段事,夏风芝就笑,“那笔押金还给女儿存着呢。”
  
  我为英语狂
  
  2002年,夏凤芝的外孙出国留学,杨景琇则送6岁的外孙上新东方英语幼儿班。
  “因为开放式教学,我坐在教室后面,跟着一起听。”杨景琇和外孙一起上英语班的画面,被新加坡女导演白淑莲拍进了纪录片《我为英语狂》。白淑莲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对英语这么狂热,就连古稀老人也是如此?
  “女儿给我买复读机、电子辞典、《新概念》,支持我学英语。”杨景琇的女儿鼓励他学英语。
  “要是英语好,工作肯定不一样。”女儿对杨景琇说,因为有了这种感受,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输在起跑线上。
  这时的新东方,经过9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国内最大的民办英语学校。
  创始人俞敏洪,和杨景琇的英语老师郑培蒂,都是北大西语系的。郑培蒂创造了电视英语的神话,培养了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出国留学的人。而俞敏洪1993年创办的新东方学校,据说中国的海外留学生,每10位中就有8位在这里培训过。
  正是在国人重视出国、重视外语的心理作用下,俞敏洪的新东方、李阳的“疯狂英语培训班”、英孚、盖仑等英语培训机构赚得钵盆满盈,甚至发展成了一大产业。
  据中国社会调查所报告显示,全国的英语培训机构总数量不下5万家,英语培训市场的市场总值已达150亿元,相当于一个中等城市的年产值。
  2001年申奥成功,全民学英语的热情更加炙热。
  “每天至少听3小时以上英语,光复读机就用坏了6台。”杨景琇说,哪有英语讲座、英语角,只要他知道的,风雨不误。
  杨景琇和同样痴迷英语的夏凤芝碰到了一起。两位老人,活跃在团结湖街道英语协会、朝阳文化馆的英语沙龙。恰巧,团结湖附近的工人体育馆、三里屯的外国人最多,这一地区英语角的人数、水平、名气吸引了更多人参与进来。
  “我再也不用跑到人大那边参加英语角了,团结湖的英语角,名气已经盖过苏州街了。”夏风芝说。
  凭着这股学英语的疯狂劲,2008年前,杨景琇和夏凤芝都通过了北京英语口语等级考试的初、中、高级,并成为北京奥运会、残奥会的城市志愿者。
  “初级口语掌握700多个词汇,相当于北京秀水街售货员的水平,能讨价还价了;中级词汇量1003多,相当于友谊商店销售组长的水平,能进行一定的谈判交涉;高级掌握2500左右的词汇,一般的语言翻译不成问题。”杨景琇解释。外国人在日常交流中,運用的也就是2000个左右词汇。
  “我的外孙现在读初中了,是英语课代表。他从小学英语的优势慢慢发挥出来了,不管他将来是否靠英语吃饭,至少现在,英语为他建立了自信心。”杨景琇说,“我自己呢,继续说英语,我是北京旅游景点的英语导游,这几天正在准备‘同仁堂’的导游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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