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细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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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河上,有一座青石拱桥,叫细桥。连接着东村与西村,如同紧紧牵着自己的一儿半女,让他们依偎在身边。站在细桥上看月亮,真是最惬意的享受了。
  住在细桥东村的张家阿婆,一共孕育了七个子女,外婆是老大。那年,十九岁的她,穿着土布花衣,扎着两根粗大的麻花辫子,一甩一甩,第一次挑着豆腐担子,胆怯地低着头,穿过拱桥,去西村卖豆腐。“卖豆腐喂,卖豆腐喂……”甜润的叫卖声,娇美的长相,一下子吸引了西村人的目光。年长的阿婆阿公们窃窃私语,看着外婆评头论足,心里暗自盘算着当自个儿媳妇。年轻的后生像一群嗡嗡嗡的蜜蜂,见到鲜花迅速围拢过来,把外婆“包围”起来。外婆哪里见过这场面?顿时,低着头,面红耳赤,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她恨不得撂下豆腐担子,冲出包围,拔腿就跑。
  “姑娘,给我称块豆腐。”一位老者拔开后生的严密“阵营”,挤到了外婆面前,顺手把黄豆倒进外婆的竹篮。
  “王大叔,你也买豆腐,不会是为你儿子来相儿媳妇吧?”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去,去,调侃我一个老头子,是不是皮子紧了,要不挠一下……”老者笑骂道,眼睛却一直上下细细打量着外婆。
  窘迫的外婆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拿起秤,双手颤抖着称量豆子,接着用菜刀轻轻一划,手一托,一大块豆腐小心放在老者大碗里。
  “姑娘,哪里人啊?”
  “桥东细村。”
  “好,好,豆腐真好!”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外婆几眼,笑着走了。
  虽然场面一度让外婆狼狈不堪,总算西村人也给足了面子,豆腐卖完了,外婆回家的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走到拱桥上,桥下波光粼粼,堤岸满目苍翠,清风荡漾。外婆倚靠在拱桥上,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辫子,望着细河出神。
  桥西走过来一位年轻的后生,清瘦,乌黑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分外惹眼。一身干净的蓝色土布衣服,清清爽爽。走到外婆旁边时,年轻后生轻咳了几声。沉思的外婆回头一看,她怔住了,心泛起阵阵涟漪,身体微微颤抖,热切地看着他。年轻后生也迎着她,满含笑意的眼睛像一把温柔的刀,一点点刺中了外婆的心。他慢慢地走过了拱桥,又回望了一眼,朝外婆点点头,转身离去。一刹那,外婆的脸如映山红一般灿烂浓烈。那个年轻的后生,就是我的外公,那位老者就是外公的父亲,是他一手“导演”了拱桥的相遇,拱桥东,拱桥西,成了一家人。
  外公是一名石匠,经常外出做活儿,有时十几天不回家。家里嗷嗷待哺的四个孩子,都丢给了外婆。生计艰难,外婆又做起了豆腐买卖。天刚蒙蒙亮,她就迈着小碎步挑着担子,从桥西到了桥东。“卖豆腐喂,卖豆腐喂……”嘶哑的声音,就像老旧的门板在风中捶打自己的哀声,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甜润娇羞,蜡黄的脸,枯萎蓬乱的头发,曾经灵澈的眼睛好像被灰尘蒙上的弹珠——外婆被柴米油盐压榨干了躯体。多少次,疲惫不堪的外婆站在拱桥上,默默地望着那满月,渴念着远方的丈夫早日回到身边。月无语,桥无言,一声声重重的叹息声,铺满拱桥,嵌满月中。
  外面精彩的世界,深深地诱惑着孩子们。他们充满斗志、幻想、期望,成群结队地从拱桥上走过,就像蒲公英般飘落四方,生根发芽。拱桥渐渐地沉默了,月亮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甚至连堤岸边的柳枝也无力地垂在水中,毫无生机。外公在那年的春天去世,棺木穿过细桥,从西村抬到了东村的青山上。
  落寞年迈的外婆,拒绝了子女让她去城里养老。她浑浊的目光里,只有拱桥上的倚靠,青山上的外公,时满时缺的月亮。
  月亮又投入细桥的怀抱,尽情炫耀着与细桥的柔情蜜意。月光温柔地铺在拱桥脚边,外婆真的老了,眯着眼睛,躺在陈旧嘎嘎响的竹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游人,站在拱桥上,或依偎,或呢喃……恍惚间,外婆好像看见外公向他走来,手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一起漫步在拱桥上,依偎在一起看清风明月,杨柳叠。
  那夜,外婆佝偻着身体,在睡梦中无疾而终。桥下的月亮,也顫抖着碎成了一片一片……
  责任编辑: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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