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的器局

来源 :南方人物周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aojinhe111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为什么在今天的社会环境下,父爱被重新提了出来,或者被单独提出来,而不是跟母爱并列?难道父爱比母爱重要,或者父亲天然应该对孩子发挥更大的作用?事实应该不是这样。一般来说,要成就一个孩子,需要父母双方的智慧,反过来说,要“坏”掉一个孩子,只要父母一方发挥一些不良影响就够了。所以,父爱和母爱同样重要。
  在过去的年代,父亲对孩子的影响,跟父权一样大。鲁迅只写了《今天我们怎样做父亲》,怎样做母亲似乎不是问题。那时,对孩子的日常管理,对孩子有明显影响的重要事件,孩子关键时刻的人生选择,都由父亲决断。今天早已男女平权,某些母亲对孩子有控制欲,也不认为是过分的事情。
  当然,在家庭教育上,父亲主导还是母亲主导,都不是问题。事实上也并非一定要由一方作为主导。父母都不主导,而是顺其自然、润物无声、言传身教,也足够了。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谈父爱?在这个社会转型时期,一半以上的父亲在外奔走谋生。另外一部分父亲虽不在外地,但为了工作,不回家吃晚饭或者吃完饭也不回家,许多家庭处于“完整的缺损”中。不少人未必觉得这是问题,甚至以为是社会繁荣的象征,但这不是正常现象。也许社会再进步,会使亲人更多地和亲人在一起。
  就这样,“我们今天怎样做父亲”的问题又回来了。
  但我们并非讨论缺失的爱。爱是伟大而神奇的,可以补足父亲不在家的缺憾。让孩子感觉到一个令他骄傲的父亲在外努力工作,并且是爱他的,比一个醉汉每天回家胡言乱语可能还好一点,甚至比专横的和溺爱的父亲守着孩子要好。
  100年前也是一个社会转型期,那批天才很多是由母亲培养的。胡适、鲁迅等对社会有过重大贡献的人物都深情缅怀母亲,留下足以流传后世的著名的文字,但他们都没有写过“我们如何做母亲”,而只是记住了母亲的爱。
  到底怎样做父亲?谁都可以训练成好父亲吗?这一点差不多已经被误会了。有一类父母,每天在孩子面前只做这么几件事:讲社会和单位的丑恶和不公,情不自禁地怨自己“没出息”,佩服和羡慕其中强势的一方;拿着遥控板寻找恶俗不堪的电视节目,发表不靠谱的议论;要不就是双双争抢麻将席位,当孩子凑过来看电视观麻将时,一巴掌甩过去,丝毫不考虑自己看电视和打麻将对孩子的感染力。最后,感叹孩子怎么没有长成希望中的天才。
  当我们讨论如何做父亲的时候,要注意到,一般的家庭教育很难是民主主导的,通常由最自以为是的一方主导。而男人们特别不乏自以为是,或者特别有理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可以另说,但不需要选举就可以获得的权威角色,父亲是一个。所以,即便总体看来今天的“男人指数”也许不比历史上任何时期好,也有人感叹“到处都是小男人”,但是,男人们却也是勇于做父亲的。
  父爱的前提是有爱,没有爱是不行的,但仅有爱是不够的。
  全民奶爸林志颖在《爸爸去哪儿》中对4岁儿子Kimi表现出无尽的耐心;演员刘烨感叹,“如果我有所改变,那是爱情结晶的缘故”;轻度自闭的郑渊洁在儿子18岁前,几乎拿出写作之外的全部时间和儿子玩;学者周濂做父亲刚满9个月,可“现在在路上看到四五岁的小女孩,直到二十多岁的姑娘,我都会想象布谷长大会是什么样子。我会在别人的眉目之间,寻找布谷的痕迹”。
  每个人都按自己理想的方式爱孩子。有人对自己感到满意,希望孩子长成自己。有人觉得自己人生失败,就想按照否定自己的方式要求孩子。还有一种爱叫溺爱,它以“妨碍孩子试图作出独立行动的任何努力”为特征,包括用爱要挟孩子做不正确的事。百度百科在注释这个词时加了一个括号,注明“通常是母亲”这样庇护孩子。如果这是真的,那父爱的责任就更重了。
  得知儿子喜禾被确诊自闭症时,“自闭症之父”蔡春猪告诉好友:我将来的人生可能会改变了,不能再去为理想做事情了。3年过去,身边朋友劝他要第二个孩子,他的回答是,怕第二个孩子懂事后会怀疑,你们把我生下来就是为了照顾哥哥吗?或者当孩子长大后找男女朋友,人家发现有这样一个哥哥,怎么办?
  在爱中,每个人都表现了自己的器局。爱可以是浅薄、粗俗甚至粗暴、专横、自私的。有时看上去很像在爱别人,其实是在刻骨地爱自己。父爱,也难免被父亲们搞成这样。父亲首先要是一个男人,才可以谈父爱。所谓男子汉,不仅是一种气概,更是一种胸怀、一种智慧。伟大的父爱出自伟大的男人。一个时代没有伟大的男人便没有伟大的父亲,更没有伟大的父爱。在这个意义上,父爱是一种时代精神。
  父爱应该是博大的,“仁者爱人”。当一个父亲万事刻薄,不肯把爱施与无关的人,这样的父爱是受局限甚至可疑的。父爱既是亲子之爱,也应该在仁爱的天空下与爱人共存。用这样的标准来衡量,我们这个时代的父亲和父爱及格吗?
  至少看上去今天父爱燎原。父爱已经成为公共话题,我们在公共传播上看别人怎样做父亲,看明星表现父爱。大众也就从这样的文化传播中传习做父亲的本事。不过,我们相信这只是一种文化设置。用国外的某一种观点来评价,中国的亲子之爱更容易流于自私,或者不把孩子当独立的个体。人们往往忘记了,孩子还没有独立意志,孩子不仅是父母的孩子,更是独立的人,而公共传播很容易出现把孩子当私有财产来秀,把孩子的乖巧伶俐当成一种取悦成年人的工具。
  孩子是透过成年世界肯定或否定的评价来认识自己的,不正确的评价很容易让孩子迷失。鼓励孩子向成年人展示,应该考虑是否有利孩子的心智。如果爱不以自私为目的,那么,父母之爱尤其应该是利他的,即有利于孩子作为独立个体成长的、启发孩子心智的关爱。也许有一天,国家会立法规定公共娱乐中如何保护孩子。
  到底我们应该怎么做父亲,应该有怎样的父爱?如前所述,在今天的社会,父亲和母亲、父爱和母爱对孩子的影响不应有绝对的分工,分工的原则应该是家庭的具体情况。严父慈母一词在今天写作严母慈父也无妨。如果父亲不能做孩子的钢材,那就做润滑剂也行,如果“父不父”,就应该绝对放权给孩子的母亲。
  一位教育家说过,我们每一个父母每天都在犯错误。孩子原本是有无限可能的,但我们竭尽全力也不可能找到,并且每天都找到最好的那一种。任何一种教育都潜藏着风险,无论你是一个多么智慧的人,把智慧全部投入到对孩子的关爱中,都是不够的。我们能够做到的,就是爱,并且让孩子感受到。而做好爱孩子这个角色,也是一个人一生的最大成功,无论对自己还是对社会。
其他文献
最近政府在倡导“一带一路”,我就在想老友广树诚这下可以有用武之地了。他是著名中亚问题专家、国际丝绸之路城市论坛委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民族地区发展研究所研究员。此前,还曾在联合国开发署负责过中亚地区开发的研究项目。朋友们叫他老广,我有时候开玩笑称他王爷。他是锡伯族人,又名汗腾格里·孔固尔,1947年在台湾出生,1969年从台大法律系毕业后,做过房地产、纺织贸易、投资银行以及南怀瑾先生创办的“东西精
打开杰姬·塞缪尔(JackieSamuel)的网页,目之所及几乎全是床照,但她的床照不走性感撩人的维秘天使风,着装也与“暴露”无关,惟一能吸引目光的,就是那道柔和的微笑了。  2013年,大学刚毕业的杰姬在网上打出广告,她并非出售背景中蓬松的被子和玩偶,也不是出卖身上颜色柔和、款式保守的睡衣,而是镜头中完全看不出来的产品:怀抱。杰姬为自己的怀抱招租,不管是立是坐还是躺,她将在预定时间内向客人提供尽
知道徐永昌这个人,是在2014年6月。那时本刊的华东站站长陈磊联系上编辑同事白伟志,说有这么一个历史类的题材,适合我去做。这个题材就是徐永昌。刚听到徐永昌这个名字时,我还误以为是徐世昌,一查之下发现不是,而且发现两人的名字虽是一字之差,但行事风格却谬以千里。  陈磊接触到这个题材,也是因为知道李玺林推动兴建徐永昌纪念馆受阻这件事。李先生的事已经在徐永昌封面报道中提及,他与徐永昌一样,都是出身于山西
正是水稻收获的季节,环顾水稻试验田田埂,行人绝少,偶有一两个工作人员,操作着无人机喷洒农药。另一块田有辆收割机正在作业,横过一片,满地荒芜。  田上唯一能过车的是一条小道,凹凸不平,面上一层赤红土灰,下层让轮胎碾得紧实。小道只容一车过,这里的人都极有经验,一次错车都没有,刚好一来一回。背后是层层叠叠的金黄色稻田。头上悬着横幅“把饭碗牢牢握在自己手上”“向袁隆平院士致敬”,身边的墙上印着“隆平稻圣之
想象丑陋综合症的简称,又称“相貌偏见症”,学名叫作“躯体变形障碍”。它表现为过度关注自身想象出来的一些身体缺陷:鼻子太大、看似阴险的眉形或者外扩的嘴巴等。这种对自己外表的不满会持续数年,同时伴随严重的抑郁、自杀行为、孤僻行为、多次求助整形医生以及不停照镜子等。《美国精神病学杂志》刊登的一份报告显示,成千上万的美国人正饱受“想象丑陋(综合症)”错觉的困扰,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有选择地接受了整容手术。
他为何要对我这个非他骨血的小孩那么好?我想过许多次,至今也解释不了。我多么幸运,面对世界之初,便收到了这样好的没有来由的爱,这后来成了我面对糟糕世界的根基和武器  小时候我很希望世界上有鬼,其实现在也一样希望。  如果有鬼的话,就证明灵魂可以在脱离肉体后继续存在。如果没有鬼,死后就一切归空,真正的空。传说中算作巨大惩罚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就成了每个人的必经结局。多可怕。  我希望有鬼还有一个
Etienne Meneau酒瓶的外形与传统酒瓶大相径庭。它的灵感来源于血管,配上红酒的颜色,胆小的人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设计师还借鉴了树杈、树根的形态,并选用了硼矽酸盐耐热玻璃材料,经人工吹制而成。容量750ml,清洁是个挑战。
图/本刊记者 梁辰众筹  制片人方励早想过了,《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以下简称《家》)不可能被忽悠成商业片,“根本不可能。你那是说瞎话,什么物料都没有,你还不如诚诚恳恳地告诉大家这个电影是什么,中国几百万的文艺青年,你看你能打动多少。”  《家》 的导演李睿珺讲述了两个少数民族少年的寻家之旅。2012年底第一次看到剧本,方励就被“大漠上日益消失的民族”打动。但他脑海里立马闪过的疑惑是,这片子怎么推
外甥名叫李兴,为什么先把名字说出来呢?后面有用。  外甥跟他的亲姨妈在一起,前后共10年光阴。姨妈比他大3岁,高挑苗条,大声大嗓,有次喝酒跟我们笑称:“中老年夫妻避孕失败的产物?看我,我就是。”她和外甥走在一起,看上去就是正常情侣。外甥李兴虽小3岁,并不显嫩,不知是不是故意,留了点小络腮胡子,戴着金丝边眼镜,大概常健身,身材相当好。比他小姨高半个头,两人极登对。  我认识他们时候他们已在一起住了两
“谁此刻没有房屋,就不必建造;谁此刻孤独,就永恒孤独。”没有谁比67岁的阿拉古尔汗(AraGureghian)更配得上这句诗。10年前,古尔汗带着牛头犬灵魂(Spirit)踏上了机车环美的旅途,到现在,他们的车辙已经有30万英里长。  来自弗罗里达州的古尔汗是一个云游客,机车开向何方不太重要,在路上就行。冬天天寒,就一路向南,可能还没到加州就暖和起来了,于是再上高原避暑。如果迷上了沙漠里的日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