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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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露里飘箫影里埋
  
  蜀山深处,隐藏着两个禁地。一个是只有极少数人所知的虚荒域,另一个是天下皆知却无人敢去的剑阁。剑阁之中,只有永暮,光明与黑暗交错的刹那被永远地定格。这里并非像江湖中人想的那样,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神兵飞剑。
  剑阁只是神剑冥汀的剑阁。神剑冥汀与神剑非冰同出一炉,非冰已是震惊天下的神兵,冥汀巨大的破坏力却让铸造它的蜀山宗主乐无光也感到恐惧,于是闭剑阁,封冥汀,并下令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开启剑阁。冥汀就这样沉默了千年。多年以后,非冰毁于云独之手,那一刹那,仿佛有某种感应,冥汀跌落在地,包裹在占朴剑鞘里的剑身上,留下一道崭新的痕迹——如同一滴眼泪悲戚地划过。
  百年的光阴悄然流逝,直到那个月圆之夜,绝顶之上的男子艰难地死去而消失了所有存在过的印迹的时候,冥汀忽然出鞘,幻化成一抹虚影,不顾一切要冲破剑阁的束缚。然而,影子撞上了冰冷的石壁,颓然倒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剑身上再度划过痕迹,泪痕如旧。
  陈汐决定最后一次去看她,然后他将去做一件事。他已经挣扎了很久,如果成功,她将永远从他的生命里抽离:如果失败,他所付出的代价,是整个蜀山的覆灭!
  在玄石大门门口犹豫了很久,陈汐终于凝出符咒,打开了虚荒域的入口。“你又来干什么?”显然,里面的人并不欢迎他。
  陈汐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凝湘,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我要走了,以后都不能来看你了。”
  “你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过来跟我说这个?心愿?呵呵。”凝湘冷笑一声,“我的心愿,难道你还不知?但是你会为我做到吗?”
  陈汐知道她所指何事,但是,他不就是为了阻止她才做下那个决定的吗?“我不会。”他道,“除了这个,我可以帮你做其他事情。”他从怀中掏出’串残破的夜雨铃,挥手一抛,夜雨铃划过黑暗的空间,落入凝湘的手心。
  感觉到手心里风铃冰冷的温度,凝湘全身一颤,说不出话来。心明明很疼了,却怎么也哭不出来,还有眼泪么?她问自己,百年之前,她不就已经遗失了吗?她哧哧地笑起来,一挥手,一个纸包平平飞出:“你要是真想为我做点什么,就把这包花籽种在他死去的地方吧。”
  “我会的。”陈汐伸手接住,退了出去,玄石大门缓缓闭合,他的目光深远复杂,依稀有些许悲哀,在石门闭合的刹那化为冷硬的痛色。
  如她所愿,陈汐把花籽种在了蜀山的最高处。可是,以这里的气候条件,这些花想要开,怕是很难。他看了看种下花籽的地方,只有一些连花朵儿也未结的植物,反而是脚下的野蔷薇,看似奄奄一息,竟然开了花。
  陈汐叹口气,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他不知道,他种下了花籽,也种下了噩梦的开端!
  三年后,陈汐云游归来,独自进了剑阁。看着跌落在地上的冥汀,不由得愣住了。许久许久,他从地上捡起冥汀,执剑出鞘。寒气扑面而来,压抑了几千年的神兵已消失了当初的戾气。他看着剑身上如泪水划过的两道痕迹,微微一惊,感觉到剑灵无形的悲戚。
  “剑灵,你愿意帮我么?”手指拂过剑身,他轻声问,竟有一丝乞求之意。剑身猛地一震,发出一声长吟。
  “你可知,答应了我,今后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兵器,剑灵也不复存在?”片刻后,剑身再度一震,长吟不绝,陈汐将冥汀放入剑台,揽衣跪地,“冥汀,多谢了。”
  潇湘云梦泽,招魂仪式在夜间秘密举行。
  已经是招魂仪式的第七天了,如果剑灵与那个人的七魄再无反应,那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魂兮归来……”
  招魂的人只有两个,白发却有着绝美面容的青年念着招魂词,满头银丝与青色的衣袂在夜风里优雅地飘舞。高台下的白发老者沉默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招魂仪式,他正是蜀山宗主陈汐。而那个年轻人,是云梦泽最神秘的术法师苏见茫。
  “魂兮归来,西方不可以止些……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云台之上,一剑横陈,旁边,寒玉紫灵箫的箫孔中散出七缕轻烟,似有若无,在招魂词与术法的引导下环绕冥汀三周,融入剑身。
  成了!苏见茫一向冷淡的眼神泛起微微喜色,催动术法将七魄融合。招魂词再度响起,冥汀上灵光萦绕,倏然化作一道光芒闪过夜空,消失不见。云台上的冥汀剑,仿佛有什么从中抽离,消磨了所有的灵气,变成一把普通的利刃。
  苏见茫挥手拂落冥汀与寒玉紫灵箫。陈汐拂袖一卷,已将其收入手中,面上忧虑不减:“苏先生,有几成把握?”
  “看机缘了,”苏见茫目光投入光芒消失的方向,“就算成功了,陈汐,你想找到他,怕也不容易啊。”他看起来比陈汐年轻得多,口气却像是长辈。
  陈汐傲然道:“天下事还没有我做不到的!”
  “好气魄!”苏见茫赞道,看着夜空,神色凝重,“只是……逆天而行,只怕你我都要付出代价。”
  次日,陈汐离开云梦泽,朝光芒消失的方向一路寻去。寻觅途中,他偶尔会想起在蜀山绝顶种下的花籽,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山顶上是否开出了她的爱恨之花?
  五年后,陈汐带着一个名叫墨冰的四岁男孩儿回到了蜀山,当众宣布收此子为关门弟子。将墨冰的起居安排好之后,陈汐在黄昏时分登上蜀山绝顶,来到当初种下花籽的地方,看到眼前的一切,微微一惊。她给他的应该是牡丹花籽,大概全都枯死了,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但旁边的蔷薇却怒放着,生气勃勃,颜色殷红似血,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汐待了片刻,便转身离开,身影刚刚消失,蔷薇便纷纷凋零,转瞬零落成泥。
  陈汐回到正堂,听六大长老四大护法汇报他离去这八年来蜀山发生的大小事情。
  “师傅,徒儿最近也收徒了。”萍云散人云素是陈汐唯一的女弟子,待得众人散去,垂首对陈汐道。
  陈汐微微一笑:“那还不把徒孙带来给为师看看。”
  云素愁眉紧锁,叹了口气:“她才刚满周岁,而且大病初愈,等她好一点了,再带她来拜见师傅。”
  “这是什么话,”陈汐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欲走,“我去看看。云素,听说三个月前桃溪村发生了一场瘟疫,这孩子是不是桃溪村的幸存者?”
  云素跟在他身后,叹道:“是的,我见到她时她的父母都已奄奄一息,若迟得一步,这孩子也没命了。现在虽保住了性命,但还是很虚弱。”
  两人来到云素的房内,软榻上的女婴已然熟睡,脸色却颇为苍白。陈汐看到女婴的刹那,心里突然一痛——分明不是同一张容颜,为何会看到多年前熟悉的影子?
  “师傅。”感觉到师傅的异样,云素轻声呼道,“您怎么了?”
  “没事,”挥了挥手,陈汐蹙眉,“她叫什么名字?”
  “回师傅,她叫龙薇儿。听桃溪村村长说,她出生时满村的蔷薇花一夜之间全部盛放,因此她父母给她起名薇儿。”
  蔷薇!蜀山绝顶怒放的血色蔷薇闪过脑海,陈汐下意识地一惊,望向那熟睡的女婴,也许……只是巧合吧。他揉了揉眉心,看向女婴的目光慈爱而又迷茫。
  
  二、此去经年残绿苔   
  宗主这十五年愈发苍老了,每个见到陈汐的人都在心底默默叹息。虽然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样子,时间在他身上所烙印下的痕迹却愈发明显。历代宗主都会经历大劫飞升成仙,而他……难道会是例外?
  “什么!把她给我追回来!”
  经过回廊,听到云素急怒的声音,陈汐停下脚步,看见徒孙风新月站在一旁,一脸委屈。
  “怎么了?”
  “师傅。”云素垂首行礼,神色焦虑,“还不是薇儿那丫头。前天您派五师兄他们下山参加论道大会,薇儿听说了,缠着我说也要下山。您也知道,那丫头鬼灵精怪,我怕她私自跑去,就把她锁在屋里,让新月看管。谁知道还是让她溜了。”
  想起那小丫头,一向不苟言笑的陈汐露出一丝笑容:“没事,想必薇儿去追赶无心他们了,有无心照顾,你就放心吧。”
  听他这样说,云素也不好再说什么,龙薇儿穿云步学得最好,就算风新月去追也未必追得上,自己亲自去追也太失面子。君无心老成干练,心思缜密,有他看着薇儿,应该不会出娄子。只是江湖险恶,那丫头……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天险蜀道,悬崖峭壁直插青天,古木繁茂,遮云蔽日,山下江水湍急。
  栈道之上,一行十人急速行进,领头人身着道袍,年过半百,正是君无心。突然,他停下脚步,皱眉道:“有人跟踪我们。”十人迅速站成一字剑阵,严阵以待。
  “别藏了,出来!”凝神片刻,君无心沉声喝道,拂尘挥扫,白光闪过,对面峭壁上树藤已断,几只鸟受了惊,扑棱棱飞得老远。
  “五师伯,你下手真狠。砂女娇嗔的声音飘来,树藤飞过,淡紫裙裾翩然一展,灵巧落地,她手持玉箫,歪着头看着君无心,小嘴一扁,“差点儿被你打死。”
  “胡闹,谁叫你跟踪我们的?”撤下剑阵,君无心虽是训斥,语气却有几分慈爱,“你师傅放你走了?”
  龙薇儿眼珠一转,盈盈笑道:“是啊,师傅说让我跟着五师伯历练历练。”
  君无心略一沉吟,面色一冷:“又扯谎,必是你偷偷逃出来的。”
  “五师伯,”龙薇儿挽住君无心的胳膊,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我怎么会骗你。我要是偷偷下山,师傅早就抓我回去了,哪能一路跟着你们到这里。”她膘了下旁边的蓝衣少年,不服气地哼了声,“凭什么小师叔就能下山,我就不能?才大了我几岁,师公就这么差别对待。”
  起初只是笑看,待听到她最后一句话,那少年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师叔就是师叔,哪里有个‘小’字。”向君无心道,“五师兄,既然薇儿跟来了,就带上她好了,免得师傅和云师姐担心。”
  君无心道:“也好。不过丫头你给我听好,这一路上不许惹是生非,凡事都要听我安排。”
  龙薇儿吐了吐舌头:“是,五师伯,薇儿都听你的。”她一副乖巧的样子,君无心看着却大是头疼。
  “我让五师兄留下你,你怎么不向我道谢?”放慢脚步走在众人后面,与龙薇儿并肩同行,蓝衣少年低声道。 “多谢。”也不看他,龙薇儿这句“多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小——师——叔。”才大了三岁,自己就得叫他师叔,想想心里就有火。
  听到这个称呼,蓝衣少年哭笑不得:“就算你先入门,谁叫你遇到的云师姐,我遇到的是你师公呢。”他故意在“师姐”与“师公”两个词上加重了音,抛给龙薇儿一个得意的笑容。
  “墨冰!”蓝衣少年的名字自龙薇儿的齿缝里进出来,她捏紧了手上的寒玉紫灵箫。
  猜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墨冰立即一本正经地道:“师侄女打师叔,以下犯上,龙薇儿你该当何罪?”
  “你!’,手指几乎戳到墨冰的鼻粱上,龙薇儿终于还是忍住,只冷哼一声,“我才懒得打你。”
  墨冰跟龙薇儿从小一起长大,比云素更加了解这丫头,心想惹得她生气,得当心被她作弄。数天后,一行人出蜀入秦,继续东行去往华山,往常一路总能听到龙薇儿问东问西,但出了长安城后,她就异常安静,一言不发,只是策马前行。墨冰几次找她说话她也不理不睬,只道她仍在赌气,也不再开口。君无心难得清静一回,也懒得去管她。
  到达华山脚下,已经有各派修真代表入住西岳庙。君无心与熟识旧友才寒喧了几句,就见墨冰神色慌张地跑过来,低声道:“五师兄,薇儿不见了。”
  “不见了?”
  墨冰气道:“我让她下马,她还是不理我,然后整个人忽然变得模糊不清,很快就不见了。”咬了咬牙,颇为不甘,“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用凝神聚体跑了。”
  “看来她在长安就已经溜了。”拉着墨冰走到僻静的地方,君无心道,“她来这里我也担心她捅娄子。这样吧,小师弟,你去找薇儿,不管论道大会结束没有,找到了直接带她回蜀山。”
  墨冰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甘,自己好不容易见识到这五十年一次的论道大会,偏偏龙薇儿这时候闹失踪,转念想到她修为虽高,却毫无江湖经验,又满是担心。他牵马回返,一路暗运灵力,以仙路云踪之法感应龙薇儿所在。
  梅雨时节,云梦泽云烟氤氲,君山岛上,云梦泽最神秘的洞庭天居在烟雨之中若隐若现,恍如仙境。
  青衣白发的男子独坐小苑亭中,右手执黑,左手执白,聚精会神地与自己对弈,身旁的小火炉煨着酒,水雾袅袅上升。他发自如雪,容颜绝美,正是苏见芒。时间在他身上仿佛永远定格,多年过去,他的容颜却毫无改变。
  “主人,有人求见。”走到亭子附近,撑伞立于雨中的侍童迟疑了片刻,轻声道。
  “今天不见客。”白棋迟迟未落,苏见茫很不高兴被打断了思路,“让他回去。”
  “可是……她长得很美。”跟了苏见茫这么久,他的脾性,侍童了解得很。非故人不见,非美人不见,对拜访者的容貌出奇地挑剔。
  “哦。”慎重地落下白棋,苏见茫回头问,“很美?”
  侍童想了想:“很美很美,我不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很美。”
  苏见茫一笑:“是么。那就见见这位美人吧。”
  “苏先生果然好大的架子。”人未至,小苑之外飘来的声音已清晰如在耳畔,油纸伞遮住了面容,淡紫的人影走来。走到一丛芭蕉旁,来人方显露面容,悠然一笑,“您就让客人站在雨中与您对话吗?”
  苏见茫心中仿佛有什么被击中——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稚气未脱,却有一种被时间所洗涤、沉淀下来的绝世风华,隐藏在容颜的背后,令人惊艳,让人心怜。同样隐藏的,还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邪魅。
  “姑娘请进。”拂袖收了棋盘,苏见茫凝神静看,想要看穿绝代风华之后的神秘邪魅,“童儿奉茶。”
  少女双眸之中隐有笑意闪过,毫不客气地坐到苏见茫对面:“苏先生看到了什么?不妨直说。”
  “姑娘果然爽快。”微微一愣,苏见茫也不掩饰,“对于你,我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你有浩然正气,但我看到你的刹那,第一感觉却是邪魅异影,可是当我凝神去感应时,却完全没有踪迹。”
  少女嘴角微扬,不置可否:“苏先生能看出我的来历吗?”
  苏见茫瞥见她手中的寒玉紫灵箫:“你是蜀山弟子,墨冰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师叔。”少女的微笑有了几分凄然的味道,“怎么问他? 苏先生好眼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师承。”
  “别把我想得神通广大,”指着少女的寒玉紫灵箫,苏见茫微笑道,“这玉箫我曾经见过,所以知道你是蜀山弟子。墨冰……居然是你师叔。”
  “晚辈龙薇儿,拜见苏前辈。”少女起身行礼。
  苏见茫亦不阻止:“起来吧。你觉得我像前辈?”
  龙薇儿道:“苏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年龄只怕比我师公还要大吧?我听他说过您。晚辈久仰。”
  “你来找我,只怕不是为了来瞻仰我吧。”冷风吹过,几缕白发缭绕纠缠,苏见茫唇齿间吐出的话语也不似刚才那般平易近人,“到底所为何事?”
  “虚荒域。”美目中神色冰凝,龙薇儿幽然说出一个几乎已经被世人遗忘的词。
  瞬间的刺痛在心里蔓延开来,苏见茫面色苍白如纸,手中的茶盏几乎落地:“你怎么会知道虚荒域?”
  龙薇儿诧异道:“前辈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是无意间从师公那里听到的,我问他,但是他不肯细说。后来我翻阅了典籍,才知道虚荒域这种结界的封印之法来自于苏家。”她朱唇微扬,笑得纯真无瑕,“我对它很感兴趣。师公不告诉我,我就来向您请教了。”
  “这种术法,不学也罢。”放下茶盏,苏见茫冷冷地道,衣袖轻拂,火炉上的酒壶平平飞来,稳稳落于石桌之上。
  “难道这虚荒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印证了心里的猜测,龙薇儿暗自冷笑,“苏先生,您怕了吗?” “笑话,我怕什么。’斟了一杯热酒,苏见茫道,“激将法对我无用。我不告诉你,自有道理。”
  龙薇儿轻笑道:“前辈前辈,都是爱拿架子的人,你和师公都一样。就算不告诉我如何使用虚荒域的封印之法,起码也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真想知道?”酒杯放到唇边又搁下,苏见茫深邃的双眼中射出一丝冷芒,想要看穿她到底是何用意,“虚荒域,是最凶险的结界,封印之法极为凶残,名为‘十血云天’,就是十个人耗尽全部精血,以生命来结成一个结界。你还要学吗?”
  “竟会如此!”心里虽是波澜不惊,面上却是惊诧莫名的表情,龙薇儿追问,“那如何解开封印呢?”
  苏见茫猛一抬头,盯着龙薇儿看了半晌,忽然神秘地长笑一声,然后道:“解开封印,需要当年结下虚荒域的十人传人之心血,‘十血祭’是术法界大忌,你不会不知吧?”
  龙薇儿道:“晚辈明白,这样凶残的术法,我自然不会去学,只是想多了解一些罢了。”他应该多多少少知道她的心思,但台面上的过场,还是要做一做,纵然这让他们都觉得虚伪。问到了想知道的一切,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微笑着告辞而去。
  看着漫天烟雨织起的迷蒙,白发青衣飞舞之间,苏见茫多出了几分忧虑,几分释然:“因果循环,该来的,果然已经来了。”
  离开云梦泽的时候,依然是朦胧的下雨天。看着苍茫天地,龙薇儿手持雨伞,眼里流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悲哀。随手摘下一片芦苇叶,她自言自语道:“到底还要不要去……”走了两步,轻叹一声,涩声道,“去又干吗?”忽然打个激灵,“我这是怎么了?不对,我是我自己,我是我自己……”仿佛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她双手按住头,伞掉落在地。
  “我是我自己……我是我自己……”她蹲在地上,拼命地用手捶着疼痛欲裂的头,“走开啊!走开!我是我自己!”
  “薇儿!”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惊诧焦虑。一把伞罩在她头上,她抬头,痛楚的脸上满是雨水,朦胧中依稀看清是墨冰的脸:“小师叔……”她猝然崩溃,泪流满面,“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薇儿,你怎么了?”墨冰从没见过她如此无助恐惧的样子,将她扶起,让她靠着肩膀,柔声安慰道,“别怕,你怎么了?”
  “我到底是谁?是谁?”她忽然抓住墨冰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神情也疯狂可怕。
  “你是龙薇儿,是我们最可爱最聪明的薇儿。”墨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不像是发烧,这个样子……还是他熟悉的那个调皮聪慧的少女吗?
  听到回答,疼痛在一瞬间退去,龙薇儿渐渐安静下来,眼睛渐渐闭合,口里犹自喃喃自语:“我是自己的……”
  墨冰长叹一声,本想训斥她一番的心思烟消云散,抱起晕倒的她,结成防护结界,将飘落的雨滴隔离在外,走向洞庭天居。
  似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折返,苏见茫已派了童儿在门口等候,但自己却没有露面。
  晕倒的那一刻,龙薇儿是有感觉的。她感觉到自己飘飘然飞起来,恐惧和孤独铺天盖地而来,绝望!无穷无尽的绝望包围了她!就在几乎臣服于心底的绝望之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她拉了上去。熟悉的气息让她渐渐安静下来。那是谁?她明明认得他的,可是为什么,这种熟悉感却如此哀伤?
  “小师叔?”挣扎着醒过来,睁眼看见的是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容,龙薇儿大惊,以为看到的是幻觉,试探着问。
  “你终于醒了,看到我很惊讶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墨冰心头大石落定,展颜一笑。
  “你怎么在这儿?’她惊讶地问。
  “当然是来找你的。你可真能跑,居然到洞庭天居来了。”
  龙薇儿一掀被子跳下床:“既然找到我了,那就快回去吧。”
  “等等,”拉住想要溜走的龙薇儿,墨冰正色问道,“你到洞庭天居来做什么?”
  龙薇儿手腕翻转,脱离墨冰的束缚,紫影一闪,人已在房门之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这是我跟师公的秘密,你想知道,就去问师公喽。”
  墨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到龙薇儿变回原来的样子,他才真正放下了心。
  
  三、血染青衣月色哀
  
  “不听师训,私出师门。下山之后,不听长辈教诲,私自逃离。去给我面壁十天!”云素皱着眉头数落徒弟的罪行,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也发不起火来。
  “徒儿知错。师傅手下留情啊。”低头跪在师傅面前已经好久,龙薇儿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暗暗叫惨,赶紧拉着师傅的衣摆撒娇。
  云素气道:“十天还算是好的,没让你思过一个月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还不快去!”
  龙薇儿只好认命,磕头出门,准备去面壁思过之处受苦,刚出门便看到了白发灰袍的陈汐,立刻心花怒放,叫道:“师公救我。”
  陈汐知道她定是挨罚了,微微一笑道:“好了丫头,我去跟你师傅求情。”
  “师傅,您又护着她。”云素闻声出门,无可奈何地叹气。
  龙薇儿背着师傅,对陈汐吐了吐舌头扮鬼脸。陈汐宠溺地笑道:“云素,别罚薇儿了。我找她有事情,能不能带她走?”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云素却不好反对,对龙薇儿有些气恼地道:“今天就饶过你,跟师公去吧。”
  龙薇儿如获大赦,挽起陈汐的胳膊,跟他去了。
  “如何?”来到一处山头,陈汐停下脚步,神色迷茫地问。
  “十血祭。”单刀直入,说出师公想知道的答案,龙薇儿看着他,想要窥视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十血云天,十血祭——他真的会去做吗?
  陈汐面上的迷茫变成了惊讶与失望:“就这么简单?”他喃喃自语,“十血祭……真是简单啊,但是……”
  当年结下虚荒域结界的十人早已灰飞烟灭,他们的传人如今是六 大长老四大护法……两千年前就已经因为某个原因骗取了他们的生命,现在,又为了那个原因,就可以让悲剧重演吗?然而……她……她又怎么办?红颜之吻,这个给蜀山带来荣耀和噩梦的东西,又该怎么办?
  陈汐苦笑,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师公,不舒服吗?”龙薇儿低声问。
  “无妨。”陈汐摆了摆手道。
  龙薇儿想起了心里的疑问:“师公,您跟苏先生不是旧识吗?为什么以前不问他,反而让我去?”
  陈汐叹道:“虚荒域结印之法源于苏家,苏家祖训,不得对蜀山历代宗主提起虚荒域的事情。我是感觉你与苏先生有缘,才让你去问的。”看着龙薇儿,他有短暂的迷茫和失落。他不是感觉她与苏见茫有缘,而是感觉她与凝湘之间有某种无形的联系。他把对凝湘百年来的愧疚,都化作宠溺倾注到资质惊人的徒孙身上,这算是赎罪么?
  山风常年不息,夜雨潇潇,屋檐下的铃铛互相撞击,清脆的铃声飘摇入耳,对于长年住在此地的人,铃声的响起与寂落,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墨冰躺在榻上,看着窗外飘动的夜雨铃,心里莫名的有些悲哀。他隐隐感觉到铃声里有一种召唤,召唤他寻找失落的东西,然而失落了什么,他却不知道。
  无数次梦中,他曾走过同一个地方,铃声缥缈不可追寻,他朝着铃声响处走去,经过处风景如画,但铃声却渐渐空灵,终于消失不见。眼前倩影依稀,漫天花雨缤纷,他正待询问,影子却倏然转身,对他嫣然一笑,瞬间化为花雨,飞扬落地。那女子——竟有着与龙薇儿一模一样的容颜!每次,他总在看见笑颜后惊醒,经年习惯这样的梦境,在很多年后,他才发现一个细节,那漫天的花雨,是纯白的牡丹花瓣,而女子幻化的飞花,竟然是如血的蔷薇!
  墨冰闭上眼睛,渐渐睡去,又是相同的梦境。他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露出一个微笑就化作飞花。然而这次,她一笑之后,竟然开口:“我终将归来。”他一惊,她已经幻做满天血色蔷薇,几片花瓣落入手心,还带着温热的气息,滑落在地。思维短暂停滞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从手心滑落的——是血!
  惊醒,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想起刚才的梦境,心里无端地恐惧,而在那恐惧之中,还有潜意识里从来不曾在意过的某些被压抑的期盼。
  窗外雨歇,铃声依旧。阴云散尽,弦月高悬。
  在墨冰惊醒的瞬间,层层建筑之外的阴暗角落里,飞出一朵血色蔷薇,穿越屋檐回廊,优雅地、熟悉地飞往四大护法之一客青衫的居所。白发的老人安静地沉睡,在花朵透过窗棂飞入的刹那,仿佛感应了某种气息,客青衫倏然睁眼,跳下床榻,召唤飞剑在手。
  飞花落在地上,幻化出朦胧的人形。“何方妖孽!”客青衫沉喝一声,运起灵识之眼,欲探查来人的真面目。
  “你说我是谁呢。”女子声音响起,缭绕在周身的云雾立即散去,一张绝美容颜出现在客青衫的眼前。
  他脸色骤然惨自如纸,手一抖,飞剑落地:“你……”只说了一个字,所有的话堵塞在咽喉。为什么?眼前的容颜如此熟悉,却想不起是谁,只觉得她带着死神的气息,从很久之前穿越过来。
  “怎么,不记得我了?”女子巧笑倩兮,手心飞出一朵血色蔷薇,瞬间落入客青衫心口,“让我帮你想起来,我到底是谁。”
  记忆如潮水汹涌而来——不管是属于他的还是不属于他的,不为人知的阴暗下沉寂的一切在脑海疯狂地翻腾。狐妖碧灵惨死于蜀山山门,红颜之吻蕴含巨大的力量,红颜献祭的幕后惨案,每一个踏入虚荒域的红颜背后,都是一个种族惨绝人寰的灭绝!还来不及享受世间的欢乐就己然消失了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百年前的一切,他是知道一些的,但时光如流水,冲淡了他对那个女子所有的印象,隐秘的事情在时间的灰尘里被掩盖,此刻却清晰无比地在脑海里重现。他终于想起了她的名字,然而眼前的,究竟是她,还是……她?
  恐鼠中,客青衫心口陡然一空,有什么从身体里抽离,飘飞而出。生命戛然而止,他如同一张轻飘飘的纸人,落地无声。半空中的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缓缓落入女子的手心,融为一体。女子拂袖转身,消失不见。
  中午时,客青衫的尸体被服侍他起居的弟子发现,不到片刻,四大护法之首客青衫离奇死亡的消息便传遍了蜀山。
  灵堂已经布置好,棺材里的客青衫双眼惊恐大睁,他的大徒弟邵天陵试着想合上他的双目,然而那双眼睛固执地不肯闭合,邵天陵泪水滚落,咬牙大声道:“师傅死不瞑目,我们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师傅报仇。”
  众弟子泣不成声的时候,陈汐来到灵堂,默然片刻,走到棺材旁,仔细检查客青衫的遗体,却没有发现伤痕。他伸手按住客青衫至死不闭的双目,心里一沉,又伸手按住客青衫左胸,灵心术感应之下,发现客青衫的心脏已然不在。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他打个冷战,拂袖扫过客青衫的脸,在术法的催动下,白发老人终于瞑目。
  陈汐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站在云素身边的龙薇儿,她垂首而立,无声抽泣,神情悲伤,不似作伪。陈汐不由得暗怪自己居然会怀疑她。她不过是个孩子,哪有这样的修为,能无声无息地杀了客青衫?长叹一声,陈汐道:“先让客师弟入土为安吧,我一定会为客师弟讨回一个公道!”
  究竟是谁在暗中开启了命运之轮?要赎罪,就必须有人牺牲……然而,当年的罪,要用新的杀戮才能赎清吗?
  客青衫下葬之后,陈汐叫上龙薇儿,悄然来到听竹林。
  “薇儿,你知道你客师叔祖是怎么死的吗?”陈汐郑重地问。
  龙薇儿双眼红肿,黯然道:“客师叔祖修为已近神人,我想不通谁能杀死他。”
  “想不通么?”陈汐皱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的心不见了。”
  “什么!”惊叫一声,龙薇儿触电般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客师叔祖的身体并没有伤痕,心怎么会不见了?难道……这是……”顿了顿,她突然张大口,惊道,“十血祭?”
  陈汐点点头:“十血祭,十心之血,十魂之灭。有关于十血祭,你还告诉了谁?”说到此处,他一向和蔼的语气也变得冷硬。
  “师公,”龙薇儿又急又怒,分辩道,“从小到大,我答应您的事情,哪一项没有做到?十血祭是只有我和您知道,可我有什么理由去开启十血祭?我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要杀客师叔祖,我也要有那个本事啊!”
  陈汐按住她不住颤抖的肩膀:“薇儿,我不是怀疑你,我知道你没有力量去开启十血祭。你仔细想想,除了我,你是不是无意间说给谁听了?”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道,“蜀山里只有我们知道。”迟疑了一下,她不确定地道,“苏先生,他应该不会来吧……”
  “不是他,苏家祖训,苏家任何人不得踏入蜀中。”陈汐涩声道,“正派人士一向禁用十血祭,不会是他……”说到此处,他的目光变得浑浊起来。正派人士禁用十血祭,然而,开启十血祭的因,却是当年他们犯下的原罪!因果循环,报应,真的就这样开始了么?
  客青衫死得蹊跷,蜀山上下人心惶惶,暗流涌动。陈汐无法查出究竟是谁所为。知道十血祭的只有龙薇儿,可她也是最不可能的人。难道是凝湘?被禁锢在虚荒域,她如何出得来?   终于下定了决心,陈汐连夜秘密召集六位长老三位护法,于苓澜阁中宣布了要摧毁圣珠的决定。
  “我反对。”短暂的吃惊之后,六大长老之首的洛龙第一个断然否定陈汐的决定,压抑了多年的疑问终于在不满中爆发,“掌门师兄,凭我们的修为,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天劫是我们不可逾越的障碍,圣珠可以提升我们的力量,化解天劫,为何你一直禁止我们动用圣珠?”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不解和愤懑,依靠圣珠飞升成仙,千百年来蜀山元老无一不是如此。陈汐却在多年前就开始百般阻拦他们动用圣珠。
  看着一双双不满的眼睛,陈汐心里无声长叹,圣珠多用一次,怨气便多聚集一分,他不知道圣珠的怨气什么时候会爆发,只怕……就算躲过了天劫,也无法逃避怨恨的反噬吧。然而,这个只有历代宗主知道的秘密,他又如何能说出来。
  想了许久,他忽然发出苍凉的笑声:“原因……现在怕是真到了公之于众的时候了。这件事,要从一千年前说起……”
  原来,千年前的蜀山,当时宗主的得意弟子萧试剑游历天下,却与翠微山的狐族公主碧灵陷入了情网。蜀山自诩修道名门,翠微山乃天下妖物圣地,两派势不两立,对这段感情都极力反对。萧试剑离开蜀山,碧灵也为萧试剑放弃了狐族公主的身份,却引发了蜀山与翠微山狐族的大战。狐族差点儿血洗蜀山,而他们也被蜀山、狐族共同追杀。不久后血魔现世,萧试剑被血魔所伤,命悬一线,碧灵以内丹相救,自己却从狐仙降为狐妖。
  然而,经历了这件事后,萧试剑决心回到蜀山,继承宗主之位对抗血魔。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杀死了血魔,重振蜀山。萧试剑离开后,碧灵回到翠微山,带领族人对付血魔。她以为血魔死后,就可以和萧试剑在一起了。然而,他却已看破情缘,再不回头。碧灵被拒绝后,愤然回到翠微山,不再下山。
  狐族几乎将蜀山灭门的仇恨,不能不报。一年后,萧试剑带领门人血洗翠微山狐族的领地雾灵峰。碧灵与萧试剑大战三天三夜,最终谁都不能奈何谁。当他们停下手时,雾灵峰已然血流成河。碧灵愤然离开,不久便独自杀上蜀山,最终死在萧试剑手中,确切地说,她是自尽的,临死前用她的生命对蜀山下了最怨毒的诅咒,然后,化为了一颗血红的珠子。也许是愧疚和怀念,萧试剑把碧灵化的珠子供奉在蜀山,取名为红颜之吻。后来,他发现珠子竟然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帮助剑仙抵御飞升中的大劫,便借着珠子的力量飞升成仙。
  一百年后,红颜之吻突然爆发出奇异的红光,红光所及之处一切全被摧毁,更险些将轮回洞里的妖魔全都放出来!后来才知道,这是它的怨气爆发了!这就是碧灵给蜀山下的诅咒!后来,有人找到了克制的办法——红颜献祭。那就是将一个拥有绝世美貌的妖界女子终生禁锢在只有永夜的虚荒域,用她无边的怨恨克制圣珠的怨气,完成对圣珠的祭奠。
  听完陈汐的叙述,九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长久的静默之后,六大长老之一的商讽忽然道:“我蜀山乃名门正派,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名门正派?”陈汐苦笑,自嘲地道,“只有宗主知道,这名门正派,跟邪魔外道又有什么两样!两千年了,圣珠的怨恨越来越大,如果再动用圣珠,一旦怨气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我一直禁用圣珠。现在,该是毁灭圣珠的时候了!”
  洛龙问道:“掌门师兄既已有了主意,为何当初不摧毁圣珠?”
  陈汐道:“我试过,但是失败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以我们毕生功力来摧毁它!”
  “圣珠毁了,天劫怎么办?我们如何飞升?”四护法之首沈七夜断然反对。
  “没有圣珠,一样可以飞升!”陈汐毫不客气地反驳,“天劫是飞升之路必须面对的困难,依靠红颜之吻来抵御天劫,难道你们就对自己的修为这么没信心?”顿了顿,他转身望向背后的水墨画——通向往生道的机关,第一次露出悲戚的神情,“以红颜献祭来克制圣珠的怨气和增加它的力量,这样的事情,是名门正派该做的么?”然而,飞升成仙这样巨大强烈的诱惑,他不知道身边的九人是否抵挡得住。
  水墨画上的云岚在术法的催动下快速流转,旋涡中隐约出现入口,十人瞬间被吸入其中。水墨画归于平静。
  走过五彩斑斓的往生道,来到虚荒域入口,陈汐手指结成法印,石门无声洞开,没有想象中她的冷嘲热讽,只有无尽的沉默。
  终于还是他先开口:“凝湘,我要摧毁圣珠,希望集我十人之力,可以解开你的禁锢。”
  “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跟我说一些笑话。”短暂的寂静之后,黑暗里飘出她的回答,他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都是如此苍白可笑,“你还叫了帮手,呵呵……”冷漠的笑声在石室里回响,冰冷刺骨,“我说陈大宗主,拜托你摧毁红颜之吻的时候专心一点。你知不知道要死不死的感觉很难受啊?”
  陈汐痛苦地闭上眼睛。旁人不知,他又如何不会知晓!每一次动用圣珠的力量,天劫的痛苦就会转移到被禁锢在虚荒域的红颜献祭身上,那种痛苦无法想象!而红颜献祭除非寿终正寝,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在这样的折磨下,连求死也不能。
  当年他决心摧毁圣珠,不料被圣珠邪能反噬,如果不是她及时转移邪能反噬自己,命丧当场就是他的结局。然而,转移反噬之后,她承受的只怕还要比天劫更可怕痛苦吧?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只有他知道她所有的悲哀。
  “走吧。”关闭虚荒域入口,陈汐带人走上一旁的阶梯,来到供奉圣珠的玄影阁。
  石台之上,血红色的珠子发出诡异的红光,缭绕成圈,暗藏的邪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心惊胆寒。陈汐让三大护法运功结印,将邪能封住;又让六大长老摆出六合诛魔阵,剑指阵中被围困的圣珠;他在外围默运灵识之眼,寻找最佳契机,集合所有的力量,将圣珠一举毁去!
  仿佛有某种感应,光圈之内的圣珠骤然躁动起来,妖光更盛,却被封在周身一尺之内。封印邪能的三位护法已经感觉到层层压力汹涌而来,长年平静的生活已经让这些老人消磨了最初的锐气,此刻乍遇劲敌,心中都有些恐惧。
  “封诛!”陈汐大喝一声,六道剑芒冲天而起,在石室屋顶反射而下,带着毁灭万物之势冲向石台上被封住的圣珠。
  几乎是同时,不知何处飞来一抹蔷薇红影,转瞬即逝,圣珠红光倏然大盛,冲破束缚,反将落下的剑芒转瞬吞噬!
  “不好!走!”陈汐双掌挥出,八卦法印迅速在十人身前掠过,形成一道护体结界。然而,吞噬之后立即反射而出的一片红光瞬间蔓延整个玄影阁,护体结界还来不及完成,便被摧毁无形!
  十人以极快的速度从出口飞出。陈汐最后出来,封闭石门。巨大的痛楚令每一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到腑脏纠结在一起,已成碎片。
  陈汐看着一地的伤者,无言一叹。他还是错看了她……本以为她会帮他们,转移反噬,助他们一举摧毁圣珠,可她竟然袖手旁观。然而,她袖手旁观,也是应该的吧?她有足够的理由杀死在场的每一个人。十人分担了反噬依然全都身受重伤,如果她真的转移反噬到她身上,此刻不知会有多么痛苦。
  刚才出现的蔷薇,打破了封住邪能的结界,致使他们功亏一篑。这朵蔷薇究竟是哪里来的? “先回去疗伤吧,圣珠的事情以后再说。”陈汐道,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虚弱。
  九人去后,隔着一重冰冷厚重的石墙,陈汐苦笑道:“这样,你可满意?”
  “你们居然还能活着出来,我倒是低估你们了。”一墙之隔,冷冷的声音传出,“你最好想清楚,如果我能出来,你会面临怎样的结果。”
  陈汐平静地道:“给你自由是我的心愿,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能出来,要复仇,就冲我来好了。”
  “你觉得可能么?”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穿透石壁直达耳畔,忽然间,陈汐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悲伤。
  
  四、恍兮魂寂见花开
  
  天刚蒙蒙亮,墨冰便像往常一样出门。折过一个回廊,隐约看到紫影闪过,还未看清楚那是谁,他却已下意识地脱口呼道:“薇儿!”紫影停住,回首,看清那张容颜,墨冰如遭重击,心底深处有什么被触动,竟有些莫名的恐惧和隐隐的期待,犹如回到了梦中。
  紫影蓦然消失,刚才那一瞬间似乎只是幻觉。墨冰张嘴欲叫,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继续前行,走到幻影出现的地方,那个方向通往沈七夜的居所,路上还有隐约的血迹。他心里一惊,沿路走去,却未再发现血迹,他暗想最近真是做梦太频繁,连清醒时都有幻觉了,想着自嘲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几个时辰后,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在蜀山内部爆发开来——六大长老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宗主陈汐和三位护法均闭门不出!
  一时间蜀山上下乱作一团。君无心求见陈汐,告知六大长老死讯,陈汐默然闭眼,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虚弱地道:“你把冰儿叫进来。从现在开始,蜀山事务交予你全权处理,六位长老的后事,让他们的弟子好好操办。”
  君无心愣了片刻,终于跪倒在地:“弟子定不负师傅所托。”
  墨冰进来时虽已听君无心说师傅受了极重的内伤,但还是被他骤然苍老的样子吓了一跳,从怀中掏出刚从药房里拿的蜀山灵丹,双手递过去道:“师傅,您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虽知自己的伤服用再多的灵丹也是枉然,但陈汐不想他担忧,仍是接过灵丹服下,“冰儿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见墨冰依言坐下,他道,“你知道我为何会受伤,六大长老一起死亡的原因吗?”他看着墨冰疑惑的眼神,张张嘴,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才道,“有人暗中开启了十血祭。”
  墨冰脱口惊呼道:“是谁!”他知道十血祭是术法界大忌,而且谁能有这样的能力,让蜀山的绝顶高手成为祭品?
  陈汐的面容上蔓延开一个苦笑,他知道是她,可是千思百想,都想不通她如何能做到,只得道:“我也不知。”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转念一想,或许现在还不到该让墨冰知道的时候吧,“你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他转移了话题。
  脑海里掠过早上看到的影子,墨冰无法确定那到底是真是幻,思索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又把多年来困扰自己的梦境告诉了陈汐。
  陈汐并没有惊讶或者生气,直到听到那个女子居然有着跟龙薇儿一样容颜的时候,他霍然抬头,死死盯着墨冰,眼里喜怒不明。
  龙薇儿真的是凝湘复仇的棋子?她们两个在何时有了交集?薇儿是无辜的,不可以让凝湘利用她!看来,必须让他知道真相了!
  陈汐的思维越来越混乱,内息一乱,又吐出一口鲜血。
  “师傅!”墨冰一掌推出,拍在陈汐胸口,真气输入,助他调息。
  腑脏已没有刚才那般痛苦,陈汐让墨冰撤功:“别为我浪费玄功。蜀山大劫将至,只有你可以力挽狂澜。”他看着墨冰,郑重地道。
  墨冰一惊,想要说什么,一个陌生的称呼却已从陈汐的嘴里吐出:“师兄,只有你才能救蜀山啊!”
  墨冰被这个称呼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满脸恳切的陈汐,不由自主地跪下去,“师傅,您说什么啊?”脑子里纷乱破碎的影像重叠交织,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在脑海里爆发来开,墨冰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陈汐抬手按在墨冰天灵盖上:“是该让你知道一切了,但愿你不要恨我。”
  痛苦渐渐消失,墨冰神思恍惚,耳边依稀听到某些话语,眼前一幅幅幻象展开,时间的长河里拉开了因果纠缠的画卷。
  “林川,你是个好人。”
  “我希望我跟你不要成为对头。”
  “林川!你我已然不是朋友!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纷沓而过的影像里,交织的声音在最后一刻定格在绝望的泪雨滂沱,墨冰渐渐看清,他梦中十几年的女子,正是这场阴谋中最大的承受者,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跟龙薇儿长得一模一样!
  百年之前,蜀山弟子林川救了被血魔威胁的百花林牡丹公主凝湘,将她带到蜀山避祸,却被当时的宗主云独设计陷害,不但利用他们消灭了血魔,还下毒手灭了百花林的众多妖精。林川在师傅云独口中,得知了红颜献祭的秘密,几次抗争,不惜与师傅反目,又舍身相救,仍然救不出凝湘,最终,云独将凝湘作为红颜献祭关进了虚荒域。百年之中,凝湘独自在虚荒域消磨黑暗与仇恨,林川却在那个中秋之夜因为拒绝使用圣珠抵御天劫飞升成仙,终死于云独之手,之后随之而来的天劫更是将他的三魂七魄打散。
  陈汐是林川的师弟,他虽然及时找到林川七魄将之封印,但寻找三魂却终究无果,不得不放弃而寻求苏见茫的帮助。在苏见茫招魂术的力量下,寒玉紫灵箫之内封印的七魄与神剑冥汀的剑灵相融,成为生魂转世投胎。陈汐寻找五载,终于找到林川的转世——墨冰,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凝湘出来后如若复仇,林川就是化解她仇恨的最后筹码。
  眼前一切幻象纷纷退去之后,墨冰依旧跪在地上,神情呆滞地看着陈汐,痛苦、不解、迷茫……到最后纠缠成失望,化为苦涩嘲讽的笑容:“师傅,原来我的一生都已被你安排好了。”
  陈汐歉然,却依然坚定:“冰儿,你可以恨我。”
  “恨,如何恨?”站起身,墨冰道,“是你给了我生命。”摸了摸背上的早已失去灵性的冥汀,他露出一个苦笑,“我到底是谁?冥汀剑灵还是林川?”不管是谁,却已经不再是墨冰。
  “不管你是谁,在蜀山面临大劫的时候,你会袖手旁观么?”短暂的沉默之后,陈汐期盼地望着墨冰道。
  “我绝对不会让蜀山受任何损伤!”墨冰脱口而出,继而愣住,他真的可以化解这场灾劫吗?
  “让我好好想想。”他神色黯然,转身离开,“我会去做该做的事情,但我需要好好想想。”
  五彩琉璃的往生道上缓缓走过一道苍老的影子。还没有打开入口,凝湘就已经察觉。
  “你还没死。”微微失望又略带调侃的语气,隐隐透出的寒意让陈汐几乎不敢再面对她。
  玄石大门开启,陈汐跨入,指尖一晃,石室顿然满壁生辉,一切都清晰地在眼前展现。这一百多年来,他几乎已忘记了她的模样,而现在,他迫不及待地想看清楚她的模样,想印证心里那个可怕的猜测。
  凝湘侧头,伸手捂住眼睛,恼道:“你干什么!”
  陈汐倒抽一口凉气,胸口一痛,倒退一步,靠在石壁上:“你放过她吧。”
  “谁?”凝湘问,怒气未消,“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她掏出丝巾蒙住双 眼,“我虽然死不了,可也不想成瞎子。”
  陈汐苦笑道:“不要明知故问,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凝湘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百年之久,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任何物体的位置。停在蜀山宗主身前,她冷笑:“我从来都没指望过你。你有空来问我无聊的问题,倒不如去看看你的宝贝圣珠怎么样了。”
  陈汐一惊,转身冲向一旁台阶之上的玄影阁,曾经放置圣珠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糟了!”想到了什么,陈汐暗叫不妙,迅速出门离开往生道,朝蜀山绝顶渡云台飞奔而去。
  虽然虚荒域的入口尚未关闭,但无形的结界仍然困住了凝湘,她一拂袖,石门缓缓闭合,一切重归黑暗:“陈汐,你最好不要让我出来,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冷月当空,蜀山绝顶渡云台上,四护法之首沈七夜盘膝而坐,手心里一颗暗红色的珠子流转着诡异的微光。
  离开地宫时,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这颗圣珠,当时它的光芒已经黯淡,才会被他得手。虽然它令他几乎丧命,可只要利用得好,就可以让他飞升成仙。千年前的往事,和他有什么关系,红颜献祭又怎么样?除魔卫道本来就是蜀山的天职,用一个妖女当红颜献祭,也算是让她临死前积点功德。
  沈七夜想着,抬头望向夜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算要毁灭它,也要在我飞升之后。”
  夜空中骤然劈落一道天雷。沈七夜手心一翻,红颜之吻悬浮头顶,发出一片红光,闪电落入红光之内,消弭无痕。数道天雷接踵而至,也被红颜之吻散发的光芒吞噬。“只要熬过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的袭击,就离飞升不远了吧?”沈七夜脸上笑意更浓。
  “居然是你!”在天雷劈落的声音消失的空隙,陈汐的声音在他身后晌起。内伤未愈又强行使用穿云步,陈汐此刻已经力竭,腑脏一阵绞痛,再次吐血。
  “掌门师兄。”侧身看着陈汐摇摇晃晃的样子,沈七夜嘲讽地狂笑起来,“是我又怎么样?我马上就要飞升成仙了,你想死也别拉我陪葬!”
  陈汐又是失望,又是愤恨:“你怎么不明白,这样做伤天害理,就算你成仙,总有一天要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
  又一道雷落入红光,沈七夜冷笑起来:“代价?哼,已经死了七个人,我不想成为下一个!如果有报应,萧试剑还能逍遥到现在?”
  冷月隐入云层,在最后一道惊雷落下的瞬间,圣珠旁隐约掠过一朵血色蔷薇,红光乍然消失,毫无防备的沈七夜被天雷贯穿天灵,颓然倒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汐再也支撑不住,才觉眼前飘现一簇蔷薇影像,人已昏倒在地。蓦然出现的一簇蔷薇落入沈七夜心口,鲜红的心脏在蔷薇的簇拥之下飞向夜空,渐渐消失不见。
  
  五、前尘往事恨归来
  
  听闻六大长老一夜之间同时暴毙,商子讽心中不安,令弟子在房外布上道家秘阵保护,有备无患。喝完药,他正打坐调息,烛火忽然无风自灭。感觉到不明的敌意在冲击阵法,他立即从榻上跳下,重伤未愈,他不敢妄动真气,只以五行八卦之变化加持阵法的力量,同时左手拂袖,无形之力透过墙壁直达屋檐下的夜雨铃,铃铛被秘术催动,以极快的速度依次摇动起来,直至他三个徒弟及宗主陈汐的住处。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困住我?”僵持了片刻,一个女子声音响起,话音刚落,窗户倏然洞开,蔷薇花纷纷飞入,飞旋飘舞。
  秘阵被破,商子讽只想尽量拖延时间:“你是谁?”
  “昨天才见过,就不记得了?”花朵飞舞之间,声音蓦然变得阴冷。
  商子讽惊道:“凝湘!你,你不是……”
  “我不是应该在虚荒域么?”女子打断他的话,“我是凝湘,也不是凝湘。”花朵组成一个人形,“我想,你也许不记得我的样子了。”
  “你长什么样我根本不在意,我的师弟们是不是你杀的?”看着对面的飞花,商子讽竭力隐藏怒气,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当然是想……”感觉到有人赶过来,飞花里的声音陡然一变,“你还不笨嘛,拖延时间。”花影倏然幻出一个人形,出现在商子飒身前,露出一个他熟悉的笑容,“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是你!”商子讽为那张熟悉的笑颜怔住,只这一瞬,纤纤玉指已插入他心口。心脏飞出,在飞花层层包裹之下消失,了无痕迹。
  破门而入的君无心只看到商子讽的尸体瘫倒在地,脸上犹是错愕的表情。
  得知商子讽的死讯后,陈汐下令,将龙薇儿关入万年牢。一向温柔的云素不顾他身边有人,焦躁地问:“师傅,薇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不能没有任何理由就把她关进那个地方!”
  陈汐苦笑,却无言以对,龙薇儿到底做了什么呢?自己心里的怀疑,怎能告诉这些对往事一无所知的无辜弟子们。
  “把龙薇儿关进万年牢,就可以阻止十血祭吗?”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似一道惊雷,劈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心中一震,陈汐脱口呼道:“苏先生!你……”一时激动,气血上涌,又吐了一口血。
  “看到我就吐血,看来我真不该来啊。”门外的人发白如雪,容颜却青春如旧,正是苏见茫,他走进房来,与陈汐对视片刻道,“多年不见,你又老了。”
  陈汐道:“你怎么来了?苏家的祖训,你忘了么?”
  “哈哈,祖训,”讽刺地一笑,苏见茫毫不在乎地道,“你认为这个时候,我还能顾忌那个可笑的祖训?苏家的人不许踏入蜀山半步!笑话,现在苏家只剩下我一个,我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除非你这个蜀山的主人不欢迎我。”
  “我怎么会……”一句话没说完,陈汐又吐出一口血。
  苏见茫道:“蜀山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伤成这样,先好好养伤,其他事情交给我吧。”
  胸间痛楚稍减,陈汐道:“多谢了。”
  陈汐的几个徒弟看着传说中宛若神人的苏见茫,被其风华所震,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云素心念爱徒,一直想着苏见茫说的第一句话,喃喃自语道:“十血祭跟薇儿有什么关系?”
  苏见茫沉默半晌,盯着陈汐,缓慢而不容回避地问道:“陈汐,你到底是要她活?还是要她死?”
  万年牢曾是羁押过无数令人胆寒痛恨的妖魔的地方,却不像外界传闻那般阴森可怖。龙薇儿安静地在牢房里坐着,隔着道家法阵,与墨冰默然对视。
  “真的是你做的?”自从知道自己的“前世”,墨冰面对一个长着与他纠缠百年的人一模一样容颜的少女,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对她。
  “你心里不是应该有答案了吗?不然师公为什么把我关在万年牢。”龙薇儿不为自己辩解,淡淡地微笑着。
  “你!”没来由地心头一痛,墨冰冲上前,却被秘阵术法阻拦,“薇儿,我是想救你啊!”就算不知道龙薇儿和虚荒域里那个与他前世纠葛的人到底有何种联系,这么多年来一起长大,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就是最近弄得蜀山如临末世的人。
  龙薇儿起身走到铁栏前,眼里的笑意渐渐冷却:“你救不了我。你知道师公为什么怀疑我吗?我去洞庭天居找苏见茫,是师公安排的,他想知道如何打开虚荒域,苏见茫告诉我十血祭是打开虚荒域的唯一方法。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师公知道,除了我,他还能怀疑谁?”
  “可是,你没有这个……” 墨冰住口不语,龙薇儿没有这个能力,可长得与被困于虚荒域百年之久的凝湘惊人的相似,只这一点,便让所有的怀疑都有了理由。但她不是凝湘,他知道,即使长得一样,她给他的感觉仍是不同于凝湘的熟稔。
  龙薇儿转身冷笑道:“没有这个能力么?师公他知道的,可仍要把我关起来。小师叔,别为我白费力气了,我生死如何,还不就看师公一句话么。”
  墨冰沉默片刻,看着她的背影,坚定地道:“如果不是你,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还你清白;如果真的是你,我便……”心里蓦然一片空白,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如果真的是她,他该怎么办?就算多么抗拒自己是林川的事实,但事实依然存在,他该如何去对待她?是执法无私,还是像百年之前那样不顾一切?
  “你便如何呢?小师叔。”回身,定定地看着墨冰,龙薇儿歪着头,脸上依然带着笑意,讽刺而苍凉。
  想了很久,墨冰还是茫然地道:“我不知道……”
  “师叔,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风新月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跑得太急,站定之后微微喘气,“师公让你过去。”
  墨冰深深地看了龙薇儿一眼,离开了。
  “师妹,你还好么?”风新月语气淡淡的,眼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龙薇儿依然在笑:“师姐,你是希望我好呢还是不好?”
  龙薇儿越是笑得灿烂,风新月对她的恨意便更深了一分,自从龙薇儿成了师傅的关门弟子,便万千宠爱集一身,师傅的眼里再没有她风新月一丝一毫。如果龙薇儿不学无术倒也罢了,偏偏她在武学术法方面也从不让同门超越半分。
  纵然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和善,但在她的光芒之下,平辈的同门们对她只有仰视的姿态,从小埋下刻骨的恨,在时间里生根发芽,此刻她被关入万年牢,虽然师公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所有人都在猜测,蜀山第一位被关入万年牢的弟子,与邪魔无异。
  “进了万年牢,你就别想着出来了!”无法通过秘阵上前,风新月冷冷地抛下一句,不甘心地转身走开了。
  “区区万年牢,就能困得住我么?”龙薇儿双眸闪过邪魅的光,全身一颤,仿佛换了一个人,手里紧握住一颗珠子。
  夜凉如冰,夜色里掠过一缕蔷薇花香,飘向最后一名活着的护法唐肩的房间。花影穿透窗棂的缝隙,飞旋在黑暗的屋子里,缓缓凝聚成形。花朵聚集成的手插向床上老人心口的瞬间,冰冷的剑气自下而上飞出,击散花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一旁飞花凝成的人形。人形四散开来,花朵纷纷从窗户缝隙飞出,却被无形的阻拦反弹回去。
  “你逃不掉了!”床榻上的人起身,白发如雪,容颜清俊。
  花影再度凝结成形,淡淡的花香里飘出话语,惊怒隐现:“果然设了陷阱,你是……”思索了片刻,她猛地一颤,叫道,“苏见茫!”
  苏见茫更加印证了心里的猜测:“我不管你是凝湘还是龙薇儿,我只问你一件事,开启十血祭之后,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虚荒域与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杀意大盛,“或者,你来猜一猜,猜出我是谁,我就告诉你。”
  凝湘被困虚荒域,龙薇儿被关万年牢,无论谁都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刻,然而眼前的花影分明就是她们!苏见茫虽百思不得其解,也只冷笑一声:“说不说都不重要了。”拂袖之间,银芒闪过,击中了她,顿时花影四散。
  “你以为就只有你有准备么?”飞花落地枯萎,即成尘埃,连同那不可寻的声音一起消失无痕。
  “糟了!”突然明白此刻的花影并非真身,苏见茫冲出屋子,在屋外埋伏的墨冰与君无心刚想开口,苏见茫已经道,“快去看唐肩!”
  运起术法,几人顷刻之间就到了临时安置唐肩的房间,但唐肩已倒毙在地,心脏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苏见茫瞬间移动到了万年牢,见龙薇儿躺在草堆里沉睡。难道……是自己猜错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耳畔突然响起陈汐焦急的传音:“苏先生,快来往生道。”
  苏见茫赶到的时候,五彩琉璃的往生道里,漫天蔷薇聚集成剑,往入口冲去。虚荒域的玄石大门缓慢却坚定地一分一分变为虚无,陈汐定定地看着石门,眼里只有绝望。这一百多年来,他时时刻刻想着还她自由,然而这一刻到来时,他没有赎罪之后的如释重负,而是如临灭顶之灾的痛苦和无望。
  苏见茫咬破手指,弹指挥出,一滴血飞落在正在消失的玄石大门上,立刻泛起一片血红的光芒,交织成网,形成新的封印结界。飞花触及血网,立时化为灰烬。
  “居然是‘血之誓约’。”出口被封,凝湘却不急,站在红网之前,虽然蒙住双眼,但外面的两人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冷锐的目光,“苏见茫,我就不信‘血之誓约’能永远抵挡住‘十血祭’。”
  苏见茫道:“十血祭是打开虚荒域的方法,但你不要忘了,虚荒域封印之法源自苏家,你能让虚荒域开启,我就能将它再度封印。十血祭用得好,也可以转化为……”微微一顿,抬眼对上她冷峻的容颜,“十血云天!”
  凝湘一愣,旋即冷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十血祭变为十血云天。反正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我也不在乎这几天,等你气血耗尽,血之誓约自然可破。”她渐渐适应了光亮,一把扯落眼上蒙着的丝巾,死死地盯住苏见茫。
  就算虚荒域开启,要破解血之网,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看到手心里刚才蔷薇花冲破虚荒域之门送来的东西,一丝笑意在凝湘冰冷的脸上蔓延开来:“或许你算错了一点,有一样东西,它有着无坚不摧的力量。”
  “红颜之吻!”陈汐脱口而出,本就苍白的脸色已如死灰一般。苏见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红颜之吻……他真的无力回天。望着身旁疲惫憔悴的陈汐,他第一次感觉到绝望。十血云天与十血祭如出一辙,但唯一的不同,便是结印之人也将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不顾家族古训来到蜀山,本已做了必死的打算。但如果凝湘有了红颜之吻,即便他牺牲自己,恐怕也是徒劳。
  蔷薇绵绵不绝,如血雨一般涌来,十颗鲜活的心脏溶于飞花,十血祭已然启动,存在了两千多年的虚荒域之门终于在十个人的心血之下渐渐消失。瞬间,蔷薇花全部散去,在凝湘清明的瞳孔里,两人看到了自己绝望的表情。
  “我看你能撑到何时?”凝湘双手结印,指尖发出妖异的红光,射向血之网。
  苏见茫脸色大变,仿佛有巨大的痛苦在体内轰然爆发,俊美的容颜也扭曲得可怕。陈汐蓦然明白过来,凝湘……她居然以红颜之吻的力量来破坏血之网。血之誓约必须以结印之人的气血作为支撑,凝湘此举,是想加速苏见茫的气血流失。如果苏见茫再不解开封印,只怕会被弄得血尽而亡!
  “苏先生。”陈汐叫道,却不知如何是好。
  苏见茫一咬牙,默念咒语,解除了血之誓约。血之网消失,凝湘指尖的红光也随之不见。
  凝湘一步步走出虚荒域,终于,她脱离了这个困了她一百多年的牢笼!所有的爱恨将彻彻底底做出了断!所有人都必将付出代价!
  “陈汐,后悔了吗?”深深地呼吸着虚荒域之外的空气,凝湘看着陈 汐,微微笑着。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不是!陈汐心底有一个声音嘶声呐喊,他要的是赎罪,而不是毁灭i
  “我十个师弟已经为你而死,请放过其他人。”声音颤抖却丝毫不显慌乱,陈汐的双眸里分明是乞求之色,“请放过别人。”
  凝湘脸色突变:“我不会放过任何人!”急促地抛下一句话,立即施法消失了。她虽离开了虚荒域,但与红颜之吻的联系依然存在。她借红颜之吻破坏血之网,就得承受圣珠带给血之网的伤害。但是……比之当年云独他们借助圣珠转移天劫带给她的痛苦,这已经微不足道了。
  从往生道里出来,陈汐立刻下令召集所有的弟子在云剑坪集合。由于身受重伤,他无法亲自结印,便令当代实力超群的弟子共同发功布阵,将所有人笼罩于保护之中。一切准备完毕,独独不见墨冰,陈汐心知墨冰定是到万年牢救龙薇儿去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到片刻,陈汐便看见墨冰拉着龙薇儿来到了云剑坪,他也不多问,看了一眼龙薇儿,便令墨冰发功布阵。
  “目的达到了,你不跟她去么?”再看向龙薇儿的时候,陈汐的眼里再无曾经的慈爱。
  冰冷的感觉蔓延到心里,龙薇儿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忽然凄然一笑,绝美的面容写满了不符合年龄的沧桑:“目的?我要的不是这些……”她的话音才落,法阵蓦然震动起来!
  天上,一个女子声音冷笑道:“千影之阵就能拦住我么?陈汐,为何你总是做一些自不量力的事?”
  云剑坪前骤然逼近一团白影,看清来人的容貌,众弟子都不禁大吃一惊,纷纷朝龙薇儿看去。
  “拦不住你,为何你自己不进来。”一眼看穿那不过是凝湘的幻影,陈汐淡淡地道,心里却忧虑不已。千影之阵只能撑得一时,蜀山现在已是一座孤岛,面对拥有圣珠的凝湘,他该怎么办才能守护住这天下的圣地?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来历,墨冰曾想过千百次与凝湘重逢的情形,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面!幻影之前,那些似乎是别人的回忆忽然间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相识,相惜,相知,来不及相守,便已沧海桑田。也许,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相守,他只想她可以支配自己的命运,而她只想他能好好地活着。后来,他孤独了百年不肯屈服,死得波澜不惊。再后来,她千方百计谋划复仇,他却入了轮回。如果这是命运,那他只有接受,别无选择。那么,龙薇儿在这场前世今生的爱恨里,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哼,再让你们活一晚上,你好好回忆一下,百花林是怎么毁的!”没有注意到墨冰,幻影冷冷抛出一句只有三个人听得懂的话,立即消散在夜色里。
  陈汐打了个寒战,这样的结果,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想过,只是他天真地以为还她自由,就可以给蜀山带来解脱,却不知是劫难的开始。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陈汐终于做出了决定。面向墨冰,他久久无语。墨冰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这一刻起,世上再无墨冰,他的存在,只是林川的延续。然而,除了他自己,还有谁会在乎呢?
  墨冰一步步上前,走出法阵。“冰儿,”踏出云剑坪台阶的一刻,身后响起陈汐的声音,他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陈汐苍凉的面容,“我与你同去。”
  他没有说什么,等陈汐走到身边,最后看了一眼龙薇儿,再次举步而行。
  龙薇儿的表情是错愕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冲破了时间的束缚在脑海里闪现,却模糊得如同在纸上化开的墨,刹那的影像之后,只有黑暗。努力再想下去,剧烈的疼痛忽然在脑中爆开,龙薇儿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头不住地抽搐。
  “薇儿!”云素紧紧抱着她,无计可施。从十岁开始,龙薇儿每年总有几次头疼发作,云素兼修医理,却查不出她到底得了什么病。龙薇儿在师傅怀里极力挣扎了片刻,蓦然晕了过去。
  出了山门,却不知该到何处去寻找凝湘,走了片刻,墨冰忽然发现前方倒着几具尸体,看其装束竟是蜀山门人,只是样貌却很陌生。
  “是已经飞升了的丁师叔!”走上前仔细看了其中一具尸体的模样,陈汐大惊。蓦然间,两人忽然都有了一种莫名的熟稔,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
  “是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墨冰的声音涩涩的,无论隔了多少年,对那个人的爱恨交织,依然不曾有丝毫减弱。
  陈汐道:“师傅他……他怎么会回来……”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向气息传来的方向走去。
  转过一个山道,朦胧的天光里数十个人影围着白衣如魅的凝湘急速地闪动,周围几具尸体横陈,死状惨烈。这场术法与武力的较量,竟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厮杀!陈汐一眼看去,除了师傅、师叔那些早已飞升多年的同门,还有一些不曾见过的人。
  “师傅……”陈汐从没想过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百感交集地喊出一个他几乎遗忘的称呼,“别打了!”
  听到熟悉却苍老的声音,云独退出战团,回身看着白发苍苍的陈汐,短暂的迟疑后,不确定地唤出徒弟的名字:“你是……汐儿?”目光落到陈汐身后的墨冰身上,突然一惊,脱口道,“川……”
  “弟子墨冰,拜见师公。”不等他说出那个名字,墨冰躬身一拜,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云独愣了片刻,也不追问,对陈汐道:“汐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原来十血祭开启,虚荒域消失,红颜献祭出关,惊动了九天之上的剑仙。云独立刻通知其他能联系到的剑仙,下凡来力诛邪魔。
  陈汐沉默不语,目光透过那些他不曾羡慕和尊敬的神人们,落向被包围的女子。微弱的晨曦映照着她被仇恨写满的容颜,白衣染血,充满了仿若死亡的气息。
  云独等人心中明白,要杀凝湘,便要摧毁她力量来源的红颜之吻,然而红颜之吻有巨大的反噬之力,就算是他们已经成仙也不敢正面交锋。两千多年的怨灵怨恨的积累,让这些剑仙也不禁恐惧,他们必须拖延时间,等待红颜之吻反噬凝湘的时机,那是他们最大的胜算!
  凝湘的目光冷得如同手中泛着诡异红光的剑,向周围的仙人们逼去。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利用红颜之吻会给她带来巨大的伤害,她也要让眼前这些人统统死在她的手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她还没有杀死云独,而距离红颜之吻的反噬到来时间越来越近,焦急之下,她只想杀出包围,将她最恨的人挫骨扬灰!
  四人共同施法,合力化出缚神之剑,必杀之招从凝湘背后汹涌而来。凝湘无暇顾及,一丝冷笑却在嘴角蔓延开来——他们忘了,就算她不在虚荒域,她依然还是红颜献祭,无论如何都不会死。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代价,就是承受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痛苦!
  一切又似当初一般在眼前重现,墨冰下意识地挥剑飞身,冲向凝湘身边,一把揽住她,手中的冥汀剑光暴涨,在身侧形成剑屏保护,缚神之剑擦身而过,落入一块巨石之上,立时荡起漫天灰尘。
  几乎是同时,墨冰腹中一凉,冰冷的疼痛蔓延开来。落地之后,墨冰抬头,对上凝湘惊愕的表情,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我不是来杀你的。”
  把刚才身侧突然出现的墨冰当成了敌人,凝湘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去,却看到一张让她思念了百年、哀伤了百年的熟悉脸庞,那夺命的一剑只刺了少许,便凝固在她惊愕的瞬间。
  “林川……”喃喃低语着,凝湘绝美的容颜上渐渐消失了恨意,水雾 在美眸中泛起,她拔出剑,冰凉的手指抚过眼前人熟悉的眉眼,呆呆地道,“林川,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她此举自然而发,但看在他人眼里却极为震惊,云独喝道:“无耻妖女!还不快束手就擒!”
  “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你不是!”根本没有听到云独的怒喝,凝湘自言自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手中的感觉是真实的,那么,唯一的解释——他不是他。
  短暂的沉默仿如百年,暗地里涌来的杀气突然冲向云独!云独反应急速,转身挥手,拂尘缠住身后刺向自己的寒玉紫灵箫,带向一边。
  待看到来人的面容,云独不禁一惊,分明是十七八岁的少女,看着他的神情,却是千百年积累的仇恨,更让他吃惊的是,她居然和凝湘长得一模一样!
  陈汐惊道:“薇儿,你干什么?”
  运劲抽回寒玉紫灵箫,龙薇儿依旧死盯着云独:“师公,你不是问我目的何在吗?我的目的,就是——杀了他!”
  陈汐吃惊不已,刚要再问,却听见君无心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师傅……”
  苏见茫扶着浑身是血的君无心走到陈汐面前,他素来爱洁,此刻衣衫染血,将人送到,立即走到一边。
  “无心,你……发生什么事了?”扶住奄奄一息的君无心,陈汐心知已是回天乏术,只觉得一阵浓烈的悲哀袭来。生离死别,原来不过一瞬。
  “是……她……”努力抬起手指着龙薇儿,君无心话未说完,手已颓然落下。
  墨冰大惊失色,冲上前死死扣住龙薇儿的胳膊叫道:“你都做了什么?”
  龙薇儿身子一晃,头痛欲裂,瘫在地上,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见茫平静地看着凝湘:“我想,你能告诉他,龙薇儿都做了什么。”
  “有你在,她也杀不了几个人吧。”凝湘一语未毕,突如其来的剧痛瞬间在体内轰然爆发,刀兵过体和术法击中的感觉真实地切割全身。她跌在地上,不住抽搐,紧咬着嘴唇,不让一丝呻吟发出,不到片刻,嘴唇便鲜血淋漓。
  一百多年来,她已记不得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生不如死的感觉,一死百了,死却是她永远也无法奢望的解脱。可就算再痛苦,她也绝对不会在仇人面前发出脆弱的声音!
  墨冰心中大痛,上前抱住凝湘。他要如何分担她的痛苦?要如何才能给她解脱?
  “凝湘,凝湘……”像很多年前一样唤着她的名字,墨冰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林川,林川,真的是你吗?”巨大的痛楚让凝湘的意识也变得模糊,她紧紧地抓着身侧恍若梦幻恍若真实的人,因为痛苦而无意识地用力,她的手指刺穿了墨冰的胳膊,殷红的血顺着手指流出,分外惊心。 “我是林川,我是。”忍受着胳膊和小腹的痛楚,墨冰紧紧抱着她,语声温柔而酸楚。
  听到这句话,似惊雷蓦然劈过心头,龙薇儿颓然倒下,呆呆地看着墨冰,泪落无声:“小师叔,你,你真的是林川吗?”
  墨冰点头道:“我是他的转世。”见龙薇儿泪如雨下,不由得吃了一惊,“薇儿,你怎么了?”
  “我,我……”泪雨中龙薇儿已看不清他的样子,这场纠葛了两世的情缘,她又该如何去说。前世和今生,她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一切在开始之前已经结束。
  云独冷眼旁观,瞅准时机暗自施法,缚神之剑冲向凝湘!
  一道青光从侧边飞来,冲上缚神之剑,两者同时消于无痕,随即响起一声叹息:“碧灵……”
  天空降落一道身影,落在凝湘身侧。那一刹那,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似化为虚无,天地之间只有他的存在,以一种悲悯和赎罪的姿态,落入尘埃。
  “碧灵,我回来了。”蓝衣男子伸出手,凝湘手中紧握的血色珠子飘飞而出,落入他的手心。红光自珠中射出,落地渐渐凝成人形,晨光里清晰地显现出一个女子,她风姿如画,绝代风华,却散发着比凝湘更为可怕的死亡气息。
  知道那段千年往事的人都已经猜出了他们的身份,面对一切原罪的始作俑者,他们却在萧试剑的气势之下不敢有丝毫苛责。
  碧灵浑身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盯着眼前的男子。爱与恨,在两千年后依然让她无法抉择。沉默了片刻,她终于道:“你来干什么?还想杀我一次么!”
  萧试剑想要拉住她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碧灵早已死去,怨恨聚集的灵体只是虚无,他微微一愣,道:“我是来履行诺言的。”
  碧灵霍然一惊,凝望着对方,心里有什么被击碎。曾经被狠狠践踏的诺言,还有被修复的…天?
  “我已魂飞魄散,你说什么笑话?”她闭着眼睛苦涩而讽刺地笑起来。
  萧试剑道:“要是我也死了呢?”
  被这句话惊住,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曾经最为崇拜的前辈。
  萧试剑道:“生命如此寂寞,我不会再留下你。人。”
  心里最坚固的防线被瞬间击倒,在仇恨里煎熬了生死,她无比厌恶这种感觉,却无法得到解脱,杀戮就成了唯一的出路,然而此刻,她曾经最爱和最恨的人却说,要永远地陪着她。失去了所有之后,她还可以重新得到当年最渴望的,但恨却是她力量的源泉,失去了恨,她连灵体也不复存在!
  “答应我,不要再恨了,你被折磨得太苦了。”感觉到怨气的消散,萧试剑握着她虚无的手,“让我们一起湮灭吧,死亡也无法把我们分开。”
  碧灵抬头,两千多年来第一次露出纯净无瑕的笑容,透明的泪珠自眼眶滑落:“你来得太迟了……”
  “但还来得及,对吗?”适才服下的散魂咒丹在体内开始发作,千年的修为急速散去,萧试剑深深地看着碧灵,湮灭前最后的记忆,只能属于她。
  他们之间的爱恨,并非像世代宗主所传的那样。他只是制服了碧灵,而把她毕生的功力封印于她为了救他而舍弃的狐仙内丹内的,是他那个独断专横,对妖族赶尽杀绝的师傅。碧灵在封印之中以自己的生命种下了诅咒,只要贪欲和仇恨还在,这个诅咒就会循环不止,成为巨大的灾难。
  他救不了她,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沧海桑田之后,十血祭现,虚荒域破,他终于有机会斩断红颜之吻与红颜献祭的千丝万缕,给她一个迟来的地老天荒。
  执手相对的两人彻底消失在清晨的阳光里的时候,场中蜀山已经飞升的云独等剑仙却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倒在地上不断地打滚,用力地撕扯着全身,不消片刻便鲜血淋漓。
  “这一刻终于来了……”在所有人都无比震惊的时候,苏见茫释然~笑,开口之时,声音竟变得十分苍老。俊美的容颜开始迅速衰老,皱纹转眼布满脸庞,眼窝深深地陷下去。
  “苏先生!”陈汐惊叫道,扶住摇摇欲倒的苏见茫,“你,你……”
  “我要死了。”苏见茫道,指着身边几乎陷入疯狂中的剑仙们,“他们也一样,除非他们能忍受住天劫临身的痛苦。”
  然而,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那样可怕的疼痛的突然袭击,即使他们早已成仙。很多年前不曾经历过的劫难一夕爆发,摧残他们脆弱的意识。终于,一个个剑仙忍受不了炼狱一般的折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自刎而死。
  唯有死亡才能得到解脱!两千年来红颜献祭的痛,终于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们! “天劫从未消失,只是通过红颜之吻转移给了红颜献祭。而如今碧灵 消散,他们就必须承受当年天劫临身的感觉。”冷眼看着一堆尸体,苏见茫的声音云淡风轻,“你知道为什么苏家祖训,不许苏家子弟来蜀山么?”
  陈汐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师弟们死了,已经成仙的师傅也死了,蜀山基业尽毁,他内心惨痛,对苏见茫的话恍若未闻。
  “苏家帮助蜀山建立虚荒域,暗地里把自己的命数与红颜献祭相连。她们能活多久,苏家的人就能活多久,不会老,不会死……我活了多少年,就连自己也记不清了。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衰老,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却无能为力,这种折磨,我受够了!只是,我没想到,这样的死亡还要让我经历衰老,陈汐,等我死了,就把我一把火烧了吧……”
  “嗯……什么?”终于回过神来,陈汐依稀听见一个“死”字,刚开口问,怀里的人却已停止了呼吸,“苏先生……”喃喃地唤着死去的好友,陈汐的眼里失去了曾经的光彩,又一个人……从他的生命里永远地退出了。
  凝湘恢复意识,发现墨冰被自己所伤,立即为他施法治疗。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墨冰关切地问。
  “红颜之吻消失,我自然没事了。”见墨冰的伤口在术法的作用下渐渐愈合,凝湘微微一笑,神色忽然黯然,起身道,“你不是林川。”
  墨冰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我是林川的七魄和冥汀剑灵所聚的生魂转世。”
  “你果然不能算是真正的他啊……那么,”失望地叹息一声,凝湘转身,“我就不用手下留情了!”手中剑光暴涨,身随剑走,毫无征兆地刺向抱着苏见茫发呆的陈汐。
  剑光穿心而过,陈汐依旧是呆呆的表情,转头望向他生命里唯一牵挂的女子,无声而逝。
  “凝湘,你!”墨冰大怒,脑中一乱,竟然剑挽寒光,如同雷霆般向凝湘当头落下。
  “你以为我只是凝湘么?”凝湘侧身,手中剑势一转,刺向墨冰。闪烁的剑影中,她的容颜急速地变换着,不同的容貌,相同的美丽,还有那相同的……恨,无论红颜之吻消失与否都对其没有任何影响!
  剑光疾风闪电般交错,生死一瞬之间,凝湘忽然露出痛苦的神色,手中剑只刺进了墨冰身体两寸,便即消失,而冥汀却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她的胸膛!她如同一只折翼的雁,凄然落地。
  “凝湘……”冥汀从手中茫然跌落,墨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抱起血流不止的凝湘,泪如雨下,“我,我不是想要杀你,不是……”
  “我身上的禁锢虽已解除,但历代红颜献祭积累下的怨恨附在我身上,控制着我的思维。”靠在墨冰怀里,凝湘虚弱地道,“刚才……我……我不可以杀你……”她伸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如释重负地微笑,“好好照顾薇儿,我死了,还有她在……”
  “凝湘。”墨冰心痛如绞,他知道她刚才在瞬间为了摆脱怨恨的控制,为了不伤害他忍受着怎样的痛苦,然而他却杀了她,前世今生,他一样留不住她!
  “不要难过,能死,尤其是死在你手上,我已经很开心了……”渴望了百年的死亡终于来临,对她来说,死亡就是最大的仁慈,这种结束,未必不是另外一种开始。
  “凝湘……师傅……”怀里的女子渐渐冰冷,墨冰望着已然死去的师傅,悲伤无边蔓延。
  “小师叔……”想了好久,龙薇儿还是低低地叫着她最熟悉的称呼,“原来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她抱紧双肩,目光落向远方的蜀山绝顶,声音凄凉,“我本是蜀山绝顶的蔷薇,当年,林川就在那里陪了我一百年。”
  墨冰一愣,记忆的恢复之中,他只记得最深刻的爱恨,却忽略了那架蔷薇。百年的光阴中,他经常对着它自言自语,他和凝湘的故事,他的坚持和他的不解。然而他却不知,就在这样的倾诉里,吸收天地灵气渐渐成妖的蔷薇却爱上了他。
  “那个中秋节,我永远都会记得。云独杀了他!飘出的魂魄却被天劫打得四分五裂!”说起那段往事,龙薇儿不住地颤抖,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杀了云独!可是,连灵体都没有的蔷薇能干什么?几年后,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师公来了,他种下了一包牡丹花籽。感应到了我强烈的愿望,凝霜公主通过花籽跟我达成了协议,她以怨恨的力量助我脱去本体变成人形,而我要为她做任何事情。我附身于桃溪村一户人家的孕妇的胎儿上,她生下了我,瘟疫……也是我带来的……就这样,我顺利地被师傅带上蜀山。这十多年来,师傅师公还有你们对我的好,一点一点地消磨着我的坚持。可是,十血祭的事情,虽然是公主控制了我的灵识,但我手上沾满的血,是怎么都洗不掉了……”
  居然是这样么?他们竟然都是同一种人啊。他是林川的延续,而她是凝湘的影子,这场两世情缘的兜兜转转,究竟谁才是谁的归宿?
  “糟了!幽狱烈火!”龙薇儿想起万年牢,尖叫了一声。
  墨冰奇道:“什么?”
  龙薇儿焦急地道:“我在万年牢施法引了幽狱烈火,公主说,如果她不能杀进来,就让我放火烧尽蜀山!”
  
  六、参商离断旧情怀
  
  回到云剑坪的时候,幽蓝色的火焰已经漫过了大半的建筑,幽狱烈火非同一般,凡人只要碰上便立刻灰飞烟灭。刚才龙薇儿突然发狂杀人,众弟子四散逃命,现在更是乱作一团。
  墨冰心下焦急,看清火势来向,对龙薇儿道:“你阻止火势,我去救人!”说完飞身而去。
  他停在半空,搜寻着建筑物中幸存者的踪迹,在烈火之下救得数人。龙薇儿双手结成法印,迅速念出咒语,无形屏障平地而起,瞬间将烈火阻挡在外。
  墨冰将剩余之人都集中在云剑坪之后,幽蓝色的火焰汹涌而来,烈火席卷过处,数千年的古老建筑悄无声息地消失,连灰烬也没有留下。烈火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沿着无形屏障越聚越高,巨大的力量冲击之下,无形之障突现裂缝!
  “小师叔,布结界!”龙薇儿纵身飞向屏障上空,在烈火还没有蔓延到的高度停止,望向墨冰。
  墨冰凝神施法,冥汀从剑鞘中一跃而出,沿着即将破碎的屏障急速掠过,所过之处光芒大盛。冥汀冲天而起,在龙薇儿上空划过一条完美的弧线后落地,将她和肆虐的幽狱烈火一同封于其中。
  一声轻微脆响,无形屏障破碎,立即被火焰吞噬。烈火沿着结界急速上升,龙薇儿转身飞往火海中心,同时在寒玉紫灵箫内中启动法阵。紫玉箫在指间飞速旋转,周围的空气渐渐形成旋涡,最终在术法的催动下变成一股笔直的旋风直插火海中央。
  幽蓝色的火焰源源不断地被旋风搅动吸收,凝成一线上升至寒玉紫灵箫的音符孔,被萧内设的法阵吸收拦截。
  只一会儿,箫中的法阵开始强烈地震动,几乎要冲破紫玉箫的束缚汹涌而出!龙薇儿心下焦急,咬破手指,凌空疾书。手指划过的地方都闪出了血红的字,一个个字句浮凸在幽蓝色火海的上空,凝成一排符咒!
  “以血为誓,一切怨恨归我操纵!”字如狂草,随着她连绵不断的书写而凝聚在虚空中,宛如展开一幅血色的画卷。
  隔着结界看清龙薇儿符咒的内容,墨冰神色大变,她居然以自己的血和体内潜伏的红颜献祭部分的怨恨订下了盟誓。他无法想象这样做将会有什么后果,然而,除此之外无法得到更强的力量来消除幽狱烈火。他长叹一声,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有什么不测,必与她同生共死!
  血色的符咒凝在半空,围绕着龙薇儿急速地旋转。蓝色火海被符咒所吸收,渐渐消失。在火焰完全消失的瞬间,血之符咒同时落向寒玉紫灵箫,龙薇儿飞速落地,反手一插,紫玉箫深插入地,幽狱烈火一泻千里,霎时间大地开始强烈地震动。然而震动只是短暂的,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墨冰急忙撤去结界,冲向筋疲力尽的龙薇儿。她已耗尽力气,在极度的衰竭中倒入了墨冰的怀里。
  劫后余生的弟子们缓缓上前,以复杂的表情看着昔日光彩照人的龙薇儿。杀师,杀同门,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将她千刀万剐,然而,却又是她,在最关键的时候挽救了他们的生命。杀与不杀,在所有人心里纠结矛盾。
  很久以后,众人终于默默走开,开始收殓满地的尸体。
  墨冰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松弛下来,望向怀里昏迷的龙薇儿,只怕蜀山再无她的立锥之地了。
  墨冰一身素袍,静静地站在望云台上,看着玄华仙径上独自行走的龙薇儿淡紫身影,山风吹过耳边,宛如深沉的叹息。
  就算以血媒开启了怨恨的力量,墨冰知道她一定可以战胜自己,这个世界上能够化解怨恨的,唯有爱。
  分别前夜,他抱着她静静地坐了一晚,他不再是她的师叔,他们也不是林川和凝湘在人世的投影,只是两个孤单的灵魂。那唯一属于他们的记忆的温暖,足够用一生来怀念。蜀山再也容不下她,而他,在现在这个时刻,又如何能舍下蜀山?
  玄华仙径的出口,龙薇儿回首,目光穿透层层云岚落向望云台上一抹熟悉的影子。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知道这不能不为之的离别,带给他的是同样的痛和无可奈何。
  悠长的钟声在风中传来,伴随着一个恭敬的声音:“墨师叔,掌门继任大典开始了。”墨冰回头,触目所及,蜀山大半的建筑被幽狱烈火夷为平地,彻底消失,剩下的完好无缺,依旧如当年一般辉煌。
  转身之前,他往山下再看了一眼。
  最后一眼,斩断所有的眷恋。山顶和山下,两个人同时转身,走向未知的宿命。
  也许到死,也不会再有重逢的一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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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面对大多数中职学校里“学困生、问题生”们,老师辛辛苦苦准备了半天的课,好象是在讲给自己听。更有甚者面对老师的好心规劝有些学生却不知好歹的顶嘴、故意让老师难堪。老师该如何把他们的心收回到课堂中来?老师怎样才能走近学生呢?  一、细小处的聊天可以构建亲近的师生关系  现在有的老师一下课或是回办公室或是到教室外的走廊站着。有好一点的老师或是靠着讲桌和前一排的学生闲聊几句,老师们总是觉得自己坐到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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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做好学校档案信息化建设工作是推动学校档案工作向前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学校档案工作适应时代和社会发展趋势的必然要求和选择,是提高学校档案管理、档案服务水平的重要途径。因此,如何加强学校档案信息电子化建设工作是每名档案工作者需要解决和思考的课题。  【关键词】 学校档案 信息化建设  学校档案是学校直接记述和反映学校活动,保存备查和各种学校文件材料的总称。可以说,学校档案是学校树立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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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随着我国综合实力的提升以及贸易总额的逐步增加,对于“贸易大国”这个称号,中国可谓是当之无愧。然而就长远来看,“贸易大国”背后亦潜伏着不可忽视的危机。在世界贸易格局动荡变化的国际背景下,一国的经济若想持续健康的发展下去,就必须与时俱进。因此,由“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的转变对于我国而言就成为一种必然的趋势。通过分析我国贸易的特点、比较自身贸易与发达经济体的差异,来寻找制约我国贸易优化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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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大学生正处在身心发展的重要时期,随着心理的发展、社会阅历的扩展及生活方式的变化,大学生在生活、学习、人际交往和自我意识等方面可能会遇到各种心理问题。如何有效避免他们心理问题的发生,消除由于种种心理压力而造成的心理危机,以积极的、乐观的心态去适应社会环境,增进心理健康,预防心理障碍的发生,就成为各高校心理教育面临的重要任务。  【关键词】 大学生 心理教育  一、高校心理教育存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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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学习语文,光靠一本语文书是不够的。必须重视课程资源的开发与利用,将语文学习的触角伸向小学生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创造性地开展各类活动,时时处处增强学生在各种场合学语文、用语文的意识,增加学生语文实践的机会,多方面提高学生的语文能力。让学生在广阔的天地里学习语文,在熟悉的日常生活中汲取营养,促进学生语文素养的整体推进和协调发展。  【关键词】语文素养 课程资源 语文实践  《语文课程标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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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引导学生细致观察身边的生活,提炼现实生活中的数学情境,让学生感受到生活与数学之间的联系,体会到学习数学有趣、有用。  【关键词】 数学课堂生活气息 有趣  在职业高中和职专,在教材上数学的应用性较少,教师往往不注重渗透数学的应用价值;习题中的实际问题太“实际“也经常遭到冷落。教师在教学中忽略了数学生活化的重要环节,没有让学生真切感受到数学的实用功能,使得数学科这个重点科目在职业学校被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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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课堂气氛就是精神环境,是一种重要的客观存在,它对体育教学产生着决定性的影响。良好的体育课堂气氛,对体育教学起着积极的、决定性的作用。这是教学的基础,也是进行创造性教学必要条件。本文从当今体育课堂气氛的现状、体育课堂气氛对教学的影响、如何营造良好的课堂气氛等方面进行探讨,为提高体育教学效果提供参考。  【关键词】 体育教学 课堂气氛 营造  前言  课堂气氛是指存在于教与学双边活动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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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幢五十层的豪华大厦名曰:风华大厦。老狼斥资五亿买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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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新课改下的课堂教学中,教师必须研究三维目标的实施策略才能完成高效课堂教学。文章通过理论联系事例逐一对三维目标的落实进行了分析,旨在对三维目标的落实方法和途径作一深入探讨。  【关键词】 三维目标 感官协同 联系—预测  随着课改的不断深入,在新的教学课程面前,很多一线教师发现自己的许多教育理念遇到了强烈地挑战,虽然过去在学校里他们已经是非常优秀的教师了,教化学课驾轻就熟,但现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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