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能给司法贪官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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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律师李正可谓大器晚成——47岁的时候。才开始学法律替人打官司。
  李正出身农民,性情耿直倔强,且极富同情心和正义感。他从部队转业后,曾当过县公安局局长,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迫害,后于1982年辞职下海经商。
  经商后。几次受骗损失惨重,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必须懂法,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合法经营。于是,他开始学习法律,后来当上了律师。在他的经商和为人打官司的实践中,有两个因素,让他的人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
  一个因素是,他对中国一些人“冤死不打官司”的古老传统观念,有了太深太深的体会。人民为什么宁可冤死也不打官司?主要原因有两条:一是没钱打不起,二是没权没势很难打赢。于是。他产生一个想法:以自己赚来的钱垫底,专门为人打官司。他为此为自己制定“约法三不”:拿不起代理费的困难户不收费;冤案不收费;错案不收费。十几年来。在他代理的千余起案件中。有三分之一的案件属“三不”案件。他因此而支付的诉讼费和帮助代理人等各种费用达20多万元。有一个案子,他自己掏了8000多元为代理人打赢了官司。
  第二个原因是,在为人打官司的过程中,他对司法腐败体会极深,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他说,司法公正是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执法不公正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客观上的,即执法人员业务水平低:二是主观上的,即徇情枉法。对第二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揭露它,同它作斗争,这样才能维护社会公正。为此,在忠实履行律师义务的同时。腐败分子一旦被他“叼”住了,他决不会松口。他所在的那个市并不算太大,可是几年来被他拉下马的司法贪官,就有9人之多!其中,有法院院长、检察院检察长,有的被判了重刑。人代会任命的前一天
  他把吉林省一个县法院院长拉下马的起因,缘于一起案子。
  县里有个局欠一个体户货款30余万元长期不还,被告上法院。法院判决被告偿付货款及利息,可是被告就是不执行法院判决。原告找到法院院长申请执行。院长却迟迟不予执行。原告因此多次到县、市和省上访。后来。在省委书记的干预下。判决才得以执行。
  李正得知这件事之后,联想起他听到的关于这个院长的一些传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这时又有人找到他。反映这个院长乱收费和执法不公的问题,促使他更棺信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开始对这个院长进行调查。
  在半年多的时间里。李正调查了几十人。查出仅乱收费一项。数额就达数十万元,严重损害了当地人民的利益。同时还查出至少有6起案子明显审判不公。还有侵占公款4万多元等违法问题。
  他把调查的结果写成材料,交到县人大、县委、县纪委、监察局。
  一天,县人大办公室的同志通知李正到县人大小会议室去参加会议。李正来到县人大会议室一看,屋里坐着十几个人。有县委、县纪委、县监察局的,另外还有那个法院院长和4个副院长。会议由县人大主任主持,要对李正的举报材料进行核实。
  李正看这阵势,心里百味俱生。
  他对市里对自己的举报很重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召集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来与他见面,心里感到些许慰藉。可是,当他看到被他举报的那个法院的院长也像模像样地坐在那里,心里又感到不是滋味:他是举报对象,他本应回避才是。他坐在那里。是不是想先给自己来个下马威?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院长可就太不了解李正这个人了——他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你越硬。他就比你还硬。
  他把屋子里的人扫视了一遍之后,把目光落在了那个院长身上,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嗷,院长也来了。”说完,就在显然是给自己留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落座之后,他把举报材料从文件包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今天,我对有关部门领导在百忙之中的到来表示感谢。可是对我的举报对象的到来有些不解。我不是不欢迎他的到来,而是他作为被举报对象,本应回避才对。”
  县人大主任赶忙解释说:“他来了也便于当面听听你的意见。”李正说:“那好,既然他来了,我就当面锣对面鼓,把我调查到的情况,当着大家的面。也当着他本人的面,讲清楚。你们看看。哪条不实。甚至哪个字表达得不妥当。都可以提出来。”
  接着。李正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将哪个案件应该收多少,法院多收了多少,一一列举出来。又拿出了那个院长侵占4万元公款的证据。同时。对6起判决不公的案件,逐一进行解剖:审判不公在哪里。应该适用哪条法律。
  最后,李正义正词严地说:“这6起案子审判不公,是业务水平问题还是主观故意,请你们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李正讲完后,会场鸦雀无声。那个院长和4个副院长都低着头,谁也没有提出一点不同意见。其他人也没提出什么意见。
  最后,主持会议的县人大主任表示。县领导对李正的举报非常重视,一定要严肃处理。
  几天后,一位县委的领导找到李正,说那个院长还有两个月就到届了,能不能给他个面子。到届后再处理。
  李正听了,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冲了上来。可是。看到县领导亲自来给他说情,只好来个迂回战术,说:“只要不让他再祸害人,也可给他这个面子。等他到届再说。”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早晨。患了感冒住院的李正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吊针,突然有人来告诉他,县里正在开人大会,那个院长已被列为县检察院院长候选人,这次会就要通过任命。
  李正一听。立即火冒三丈:这不是还让他当官继续祸害人吗!
  他拔下针头,坐着自己的捷达车立即找到县、市纪委、政法委和组织部。
  他又意识到此事一定不会太简单。他的意见也不见得有什么效果。于是,便采取了一个他认为不得已而为之的高招。
  他立即马不停蹄地将举报那个院长的材料复印了1000余份,光复印费就花了1200多元。又找了一些人,准备在会场门口向人大代表递交。
  9点钟左右,他刚把此事安排完毕,手机忽然叫了起来,他一看。是市委的号码。他回话。是市政法委书记接的,说市委书记有急事找他,让他马上去。
  李正立即驱车赶到。市委书记对他说:“你提的问题市委很重视,午间11点之前一定给你答复。”
  李正离开市委不到半个小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原来是县纪委书记打来的。让他马上到县委小会议室去开会。
  9点20分左右,他来到县委小会议室。一看,县委、县纪委、监察局的领导都在等他。县纪委书记让他把那个院长的问题再汇报一下。大约10点半左右,李正还没有汇报完。手机又响了起来。李正一看是市委机关的电话号码,便灵机一动,停下汇报,抄起会议桌上的电话拨了回去,并顺便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那头接电话的是市委书记。于是,市委书记的声音,便被小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听得真真切切:“李正同志,现在我代表市委转告你。我们召开了常委紧急会议,决定撤销他的检察院检察长候选人资格。并建议县人大撤销他的法院院长职务。”   在场人听了,面面相觑。不少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李正。接着。许多人还鼓起掌来。
  第二天的人大会上,代表们发现。昨天还穿着法官制服坐在主席台上的法院院长,现在却穿着便装坐在台下,法院工作报告也改由他人作了。代表们都猜到他可能出事了。
  果然,在人大会任命县法院院长和检察院检察长的前一天,他不仅被撤销了检察院检察长候选人资格,还被撤销了法院院长职务。
  
  霸王院长被判刑
  
  有一年松原市下属一个县的县人大会议后,原来县检察院的检察长调任县法院院长。李正已有耳闻,这个院长挺霸道,有人管他叫霸王院长。
  这天。李正同另外3个申请人来找院长。
  敲了门进屋后。4人不禁吃了一惊:只见那个院长正仰卧在高靠背椅上,两条腿搭在办公桌上。在看一本什么书。
  4人进屋后,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然躺在那里一动没动。另外3人自己找了椅子坐了下来,李正没有坐。3人说了几句话,那个院长也没有抬头。已经气得不行的李正说:“走,今天不谈了。”
  那院长一听,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李正,问道:“你贵姓?”“李正。”“啊,你就是李正?”院长惊诧。连忙放下手中的那本书,收回了双腿。
  “是啊,我都叫这名60多年了,以后躺在火葬场的骨灰盒里还叫李正。不会变的。”
  说完,话锋一转,对院长说:“大大小小的官儿我见的不少,没见过你这样的,连起码做人的道理都不懂。就从这点看,你不是个好官。有人管你叫霸王院长,我今天也算领教了,没叫错。”说完,走了。
  李正觉得里面肯定有问题,可是又一时拿不到证据,于是。他决定采取迂回办法,从其它方面入手进行调查。
  经过4个多月的调查,李正掌握了院长的三条犯罪证据:一是他有三套住房。总计300余平方米;二是他以取保候审的名义,将一个贪污保险费的人放掉逃跑:三是他在检察院时和来法院后,都把他弟弟开的饭店当作固定的招待点。不仅每年花大量的招待费,并且还有数十万元招待费挂账。
  李正将这三条罪状打印下来,当日下午来到了法院院长的办公室。
  院长一看是李正。连忙客气地让座。李正说:“不坐了。我就一句话,挺简单:我有一份材料。给您看看有没有不实之处。如果有,你明天早晨8点之前打电话告诉我,过了8点我就走了。”
  “什么材料?”
  “告你状的材料。告别人的材料我就不给你了。我看你不是个好官,信不着你。只有告你的材料才能交给你。”
  说完,李正把那份材料递给了院长,转身走了。
  第二天8点前,李正没等到院长的电话,便坐着他那台捷达车。到市人大、市委、市纪委送那份材料去了。接着,又到邮电局分别给省人大、省委、省纪委各寄了一封挂号信,邮寄了这份材料。
  就是这样。李正还是不放心。两天后,李正又坐着他那台捷达车,来到了省城。
  第五天。李正刚从省城回到家,他在公安局工作的一个最好的朋友。便脚跟脚地进了屋。
  “你是来当说客来了?”李正已经猜到了来人肩负的使命——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个朋友,也是那院长最好的朋友。
  “院长想请你吃顿便饭。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解解。”
  “我跟他没有什么恩怨。没有什么关系。今天,别人谁请我都给面子。就是这个院长的面子不能给!”
  “大哥。我知道你的脾气,但是这个面子你怎么也得给我。”
  “别说他请我吃饭。我瞅他这个人都肮脏。不去!”
  那朋友坐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儿,走了。两天后。那朋友又来了。还是说院长要请吃饭,李正当然还是没去。
  院长自打接到李正的举报信后,从市里到省里,便开始活动。就在院长上下活动的同时,李正的电话也忙活起来,几乎天天有人向李正举报院长在检察院时违法乱纪的事。可能慑于霸王的淫威。谁都不肯报姓名。
  一天。市检察院来电话,让李正去一趟,说是要核对他写的举报信一事。李正去了一看,是一份写了13页的举报信,后面落款李正。李正告诉检察院的同志说,这封举报信并不是他写的,只是举报人怕整不倒霸王要吃大亏。可是又不甘心。于是便想借李正的名。以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
  在李正发出举报信几天之后,市委便将院长调到县政协,没有安排具体工作。紧接着。调查组开始进行调查。两个月后的一天,院长被逮捕。
  院长被逮捕的当晚。李正的家里挤满了自发前来的互不相识的人。热闹非常,其中有带着鸡蛋从农村来的农民,有带各种礼品的市民。在大家都为李正又为人民除了一大害而欢呼祝贺时,窗外,又响起了鞭炮声……
  霸王院长被判处10年有期徒刑。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击溃了霸王院长的精神。也击毁了他的肉体。入狱后。他的身体便垮了下来。取保后不久,便不治而亡,为他最后几页的黑色档案。画上了一个永远的句号。
  
  我要把你的乌纱帽摘下来!
  
  松原市一个汽车修理部失火后。倒霉的修理部老板便被推上了被告席:被烧毁的一辆在这里修理的日产丰田车的车主,在法庭上出示了价值45万元的该车的全部手续,要求赔偿45万元。为了打这个官司,修理部老板曾先后找了20多个律师,大都被拒绝了。有几个律师想接,也对修理部老板说。官司打下来。不赔45万,也至少得赔30万、40万,还得说能调解下来。
  后来,修理部老板托人找到了李正。可李正拒绝接这个案子。他说,他不怕官司不好打,是因为他知道修理部老板这个人的人品不咋的。他不愿意理这号人。那个老板先后4次托人找李,李正都没有答应。
  后来。那老板又托了好几个人找李正。最后,李正想:人品归人品,案子归案子,不是一码事。还是为人申冤要紧。可是,他也没说接,也没说不接。只是说他先到现场看看再说。
  李正来到失火现场,从地上捡起一根小铁棍,围着被烧毁的车残骸转了几圈。之后,他便用铁棍顺着车顶盖的横缝划了一下。他一划,一块东西掉了下来。他拿给修理工一看,修理工说是腻子。他眉头一皱。接着又往前划,又掉下了许多腻子。
  他划了一圈之后,用力一掀,车盖被掀了起来。在场的人一看。全愣住了。
  他询问修理部老板此车的情况。老板说这车已经在这大修过两次,还在别处大修过一次,是右舵改左舵的车,在这已经放一个多月了。修不了。
  李正略有所思之后,对老板说:“这个案子我接了。今天的事谁也不许往外说。我先给你交个底,官司打好了。一分也不赔。”
  说完,扔下小铁棍上车走了。
  第二天,李正按照那车手续上标明的购买单位,登车来到了河北省保定一家机电公司。他得到的结果是,这家公司根本就没有卖过这种车。
  这时,李正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李正从河北省回去之后。法庭开庭。主审此案的是市中级法院经二庭的庭长。在法庭上,庭长极力为原告进行调解,最后,车主同意把赔偿费降到35万。庭长问李正:“同不同意调解?已经降到35万了,你看是不是可以了?”李正对庭长说:“一、同意调解;二、一分不赔。”
  李正话音一落,全场一片惊愕。
  休庭后,那庭长便加紧了活动。先是让修理部老板把车的残骸交给车主,企图销毁证据。被拒绝以后,庭长又用欺骗的手段,从市公安局套出了一辆价值14.7万元的走私车的全部档案材料。
  第二次开庭,庭长以这套档案材料作证据。判处被告赔偿14.7万元。这时,李正已经认定,庭长完全是主观故意枉法。
  对法庭的判决,李正当然不同意。
  休庭时,李正问庭长:“你为什么判赔14.7万元?”“这就够少的了。”庭长说。
  “你太过分了。我告诉你,你这么祸害人。我要不把你的乌纱帽摘下来,我回家管我儿子叫爹!”
  李正将庭长枉法的事实写成材料交到了市纪检委。市纪检委经过调查后,启动了法律程序。10个月后,经法庭审理。庭长枉法事实成立。但不构成枉法裁判罪,予以释放。
  庭长出来后,便开始反攻。先是到省城法院状告省一家报社在报道此案时对他造成名誉侵害,要求恢复名誉和经济赔偿。李正得知后,又来了脾气,主动提出免费为被告代理。
  当庭长得知被告的代理人又是李正的时候,便撤了诉。
  但是,庭长还不肯罢休;回到市里,又向法院状告检察院,要求赔偿。
  李正听说后,又找到检察院当代理。庭长得知又是李正当代理人,又撤诉了。
  至此,庭长还是不肯罢休,最后。到市公安局告了李正。
  经过公安局的调查,李正所告事实充分。证据确凿,这个庭长终于被撤销了庭长职务。
  
  (责编:晋 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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