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的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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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老合肥人来说,记忆中的家乡并不大。
  一条长江路贯穿城区,古城墙和南淝河共同围了个矩阵,八十多米的“地标”大钟楼,城里人都能望见。下班逛逛城隍庙,周末亲子逍遥津,小城的岁月静好,是“前浪”们的集体回忆。
  但如今你打开手机地图,搜索“合肥市”,想要找到这片老城,就没那么简单了。你得动动两个指头,扩大、扩大、再扩大,才能找到这一片被环城公园包围的区域。
  原因是,合肥变得太大了。
  现在合肥的面积达11445平方千米,远超上海(6340平方千米)、南京(6587平方千米),比三镇合一的武汉(8569平方千米)也高出了一大截。
  存在感不仅体现在面积上,更体现在知名度上。无论是城市舆论场上,公认全球增速最快的“黑马”;还是媒体政论节目中,主持人惊呼的“中国科技之都”;抑或是最近社交媒体上,半认真半调侃的大胆投资型政府,你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合肥变有名了。
  这种正面向的名气提升,无形中增添了市民们的自信。“两个胖子”的灯谜一度让合肥人烦恼,觉得名字土,要求更名“庐州”的不在少数。但随着声名鹊起,这样的讨论不见了踪影。
  如果仔细观察合肥发展的每个阶段,你就会发现:从一个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城,爆发性成长为中部地区的强省城,逆袭的合肥背后,是对产业培育的足够耐心,以及对技术趋势的敏锐捕捉。

五十年后的“反哺”


  合肥崛起的故事,一般会从中科大的迁移讲起。
  毕竟有了中科大,这所世界一流的以自然科学见长的高等学府,才有了合肥日后强大的科研基因,“科教名城”的故事也才讲得有底气。
  关于迁移至合肥,已经有太多的文章,无需赘述,在此只谈一点。
  并不像现在各地都抢着要学校,当时很多地方饭都吃不饱,接纳一所有上千学生的学校,负责他们的衣食住行,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合肥当时雪中送炭,表示愿意腾出合肥师范学院和银行干校的校舍,终于引凤筑巢。
  坦白说,很长一段时间,中科大对于合肥,并未带来实际利益。中科大培养的优秀人才,合肥这座小城没科研机构,没高新企业,提供不了相应的工作岗位,人才大多数都流失了。
  中科大也曾多次请求回迁北京,或者迁往上海、苏州等经济较为发达的地方,然而国家出于教育资源平衡的角度考虑,始终没有同意。
  直到后来,国家陆续帮助高等院校配备高级实验室,合肥又争取到了中科院研究所、中电集团38所、16所、43所等科研院所陆续来肥,这样的情况才有所改善。
  在基础科学上多有建树的中科大,直到21世纪第二个十年,才逐渐在人工智能、半导体制造、量子科技领域对合肥有了明显“反哺”。
  2019年年初,全球创投研究机构 CBInsights发布的32家全球AI独角兽公司名单中,有10家就来自中国,其中4家创始人都是中科大人:商汤科技创始人汤晓鸥、云从科技创始人周曦、寒武纪创始人陈云霁和陈天石、云知声创始人黄伟。
  此外,在奔向独角兽路上的创业公司中,的卢深视创始人户磊、肇观电子CEO冯歆鹏、云天励飞联合创始人田第鸿也都是中科大校友。這些人始终能看到一个前辈的背影,刘庆峰,他创办的科大讯飞是AI领域最早登陆资本市场的。
  可以说,这些原本是科学家的种子选手,赶上人工智能的风口,都跑出来创业了。科大的创业者,大多数理基础扎实,专业以前沿科学和高新技术为主。由于科大系的良好口碑,融资起来也很顺利。
中科大也曾多次请求回迁北京,或者迁往上海、苏州等经济较为发达的地方,然而国家出于教育资源平衡的角度考虑,始终没有同意。

  从初创公司到独角兽,这群创业者平均只用了三年多。AI似乎为他们找到了一条更好的自我价值实现之路,它很有挑战,且有钱赚。
  再回过头来,看合肥的这波引凤操作,你很难说它具有很强的目的性。至少在经济效益方面,合肥足足“等”了五十年。
  这样的耐心,并不是谁都有。

聚水,运来


  以往合肥在省内的存在感不高,一直是个不争的事实。
  皖东地区受南京辐射,芜湖和马鞍山的GDP都不低。合肥虽为省会,却没有领头羊感觉。地域文化的客观影响下,安徽的“散装”仅次江苏,却又不像江苏各市的“各显神通”。省内人才大多输送去了江浙沪,成了他人的“嫁衣”。
  群山无峰,缺少一个带动力强的核心城市,是安徽很长时间的痛点。
  21世纪第一个十年过后,城市化进程进入下半场。各省的省会凭借高行政等级,在资源争夺战中持续占优获得更强的集聚效应越发明显。集安徽全省之力打造一个强市,让它既能成为省份的名片,又能带动相对较弱的皖北、皖西发展,省会合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2011年,合肥“吞掉”半个巢湖,可看作是做大“强省会”的关键一步。借此机会,合肥城市面积扩张4000多平方千米,人口增加200多万,城市体量、人口规模终于全面向中西部强省会看齐。
  在中国传统的风水学上,水为财运,聚水方能招财。相较于武汉、长沙、南昌这样的江城,合肥一直以来是缺水的。
  吞并巢湖让合肥变成了滨湖城市,紧接着省府也搬迁至滨湖新区,城市宣传语改为了“大湖名城”,一系列的行动中,你可以嗅到合肥对水是多么的渴望,对于纳入巢湖又有多么的欣喜。
  巧合的是,合肥的“逆袭”名头,几乎也是从这个节点打响的。或许有些“玄学”,但有水后的合肥确实旺起来了。
  合肥的底子在家电产业,也算最早的一张产业名片,得益于上海的产业转移,20世纪80年代开始,合肥家电产业初露头角,诞生了荣事达、美菱、天鹅等多个本土知名家电品牌。   属后起之秀的合肥,在当时家电产业三分天下的格局中,排在青岛、顺德之后。不过也正是由于其他产业的匮乏,政府一心扶持家电,给予不少优惠条件,21世纪初引来一大批家电厂商相继落户,海尔、美的、格力等企业都在合肥建了厂区,合肥也在不断完善自己的家电产业链。
江淮蔚来合肥工厂内的自动化生产线

  不声不响的,在2011年合肥家电产值破了千亿。至此超越了青岛和顺德,成了全国最大的家电生产基地。

敢于“梭哈”


  坊间对合肥敢投资的调侃,很大原因都是招来京东方的那手“豪赌”。
  液晶面板属于重投资产业,京东方之前的业绩又亏损严重,用有限的财政预算选择重押,说是“豪赌”并不为过。合肥常被人诟病的“城市大,地铁少”,就因当年投了京东方没钱修地铁了。
  回首看,和引来中科大一样,能够引来京东方同样有那么点不可思议。要知道,2008年,合肥的GDP仅仅只有1665亿。而同样对京东方虎视眈眈的还有深圳(7219亿)、武汉(3598亿)、成都(3508亿),对比下来合肥似乎毫无优势。
  但合肥抓住了机会。当时市委的原话是“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做成”,准备掏出财政的三分之一“请君入肥”。诚意最终打动了京东方,王东升说,“都待我如上宾,但只有合肥坚定而执着,上下一心”。
即使疫情肆虐的2020年,合肥仍然延续着“黑马奇迹”。今年上半年汽车圈的两件大事,都与合肥有关。蔚来总部落户合肥,大众入股江淮。

  后来的剧情大家都知道了,京东方在合肥的六代线救赎了自己,成就了合肥,也在真正意义上打破了海外的LCD面板封锁,让国民用上了千元级别的液晶大电视。
  双赢的结果是,因为京东方,合肥“无中生有”般地获得了液晶面板产业的上下游企业。而京东方,也不断加码投资,后续开了8.5代线和10.5代线,总投资额超过千亿,合肥一跃成为全球最大的显示屏产地之一。
  都知道中國“缺芯少屏”,刚解决完屏幕问题,合肥就开始加码芯片产业。经济实力不算强,但野心倒很大,挑的净是产业上的硬骨头。
  2016年,中国各省市顺应《国家集成电路产业发展推进纲要》,大举投资芯片产业。几年时间过去,合肥市是其中发展最快、成效最显著的城市之一。截至2018年12月,合肥拥有集成电路企业总计186家,形成涵盖设计、制造、封测、设备、材料等较完整的产业链环节。
  合肥长鑫的DRAM芯片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原来这个领域是美韩的天下,占据了DRAM市场的95%,台湾占了5%,由他们掌握着绝对定价权。
  2016年是我国的“储存器元年”,泉州的晋华、武汉的长江、合肥的长鑫几乎同时启动。因为晋华有台湾的技术底子,武汉背靠紫光,又争取到了“国家储存器基地”项目,合肥是最不被看好的。然而四年后,长鑫却率先拿出了自己的DRAM芯片,实现了中国企业在此领域的零的突破。
  虽然目前中国半导体行业仍然保守美国技术限制之苦,长鑫的面前也存在多方压制。但不可否认的是,短短数年,合肥的半导体产业成就令人惊叹。
  纵览合肥的产业种类,本地的家电、汽车、平板显示、太阳能光伏,以及 PC 制造产业的发展,造就了对各类芯片的大量需求,这些构成了合肥芯片产业发展的源动力。
  即使疫情肆虐的2020年,合肥仍然延续着“黑马奇迹”。今年上半年汽车圈的两件大事,都与合肥有关。蔚来总部落户合肥,大众入股江淮。
  目前,合肥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完成率全国第一,新能源汽车在机动车保有量的占比位居全国第一。
  肉眼可见的,合肥又崛起了新的增长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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