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抗战的校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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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行革命老区之一——山西武乡县是我的家乡。我的少年和青年时代,包括学生、教师兼校长的教学生涯,正是在这块抗日救亡烽火燃烧的热土上度过的。每当回忆起那峥嵘岁月中的往事,我总是心潮澎湃、感慨万千!我愿将我所经历过的那些难忘的革命岁月中的斗争故事,讲述给千千万万的读者朋友。
  抗日“民校”正气歌
  
  九一八来了日本兵,先占火药库,后占北大营,杀人放火真是凶。中国军队有好几十万,恭恭敬敬让出了沈阳城!
  
  这是我在距家乡夏家沟村不远的贾峪镇上小学时,老师常教我们唱的一首歌。记得老师还给我们讲:东北已经沦陷了。这些教育给我的印象很深,从此深入心底一个念头:决不做亡国奴!
  1937年7月7日,日军进攻卢沟桥,这标志着日本蓄谋已久的全面侵华战争爆发。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在中国共产党的倡议、努力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基本形成。1938年,由朱德、彭德怀率领的八路军总部,以及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的八路军一二九师进驻武乡县王家峪村,开始创建太行抗日根据地,先后在长乐急袭战中歼灭2200余名日军,连克18座县城,粉碎了日军的九路围攻,大振了当地军民的抗战信心。同年,我大哥程步高脱产参加了革命工作,对我的影响很大。
  抗战开始后,武乡县各类旧式学校一律停办,直到1938年,抗日根据地逐步建立和巩固后,各地的文化学校才先后复学,由抗日政府委派教员。1938年秋,一所培养抗日人才的学校——“武乡县民族革命两级学校”(以下简称“民校”)诞生了,学校广招抗日热血青年入学。这年我才12岁,满怀激情前去报考。
  结果,400余人参加考试,录取了100名学生,并出榜公布。我以第25名考入“民校”。想到自己的抗日报国之志如愿以偿,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
  “民校”是由不久前的“武乡县抗日救国公校”改名而来,是为培养抗日救国人才而开办的一所速成文化学校,也是为穷人家子弟而开办的一所学校,所录取的学生中,大都出身于贫下中农家庭,最小的12岁,最大的20岁不等。校方对我们所在的“抗日干部培训班”实行供给制(全公费)待遇,以寄宿为主。学校负责人有李旭华、赵廷良等同志;除文化教师外,还设政治教师、军事教官。
  
  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拿起我们的铁锤刀枪,走出工厂田庄课堂,到前线去吧,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脚步和着脚步,肩膀扣着肩膀,我们的队伍是广大强壮,全世界被压迫兄弟的斗争,是朝着一个方向……
  
  自入校以来,我们就学会了这首《救亡进行曲》,以及《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等歌曲。我和不少学生还参加了“牺盟会武乡分会”,那种朝气蓬勃的集体生活,令人至今难忘。“民校”的课程,有国文、算术、政治、体育、历史、地理、唱歌等。其中政治是一门主课,主要学习《抗日救国十大纲领》《论持久战》《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的地位》等。那时非常强调学用结合,理论联系实际。为了培养学生宣传群众的能力,校方每周还要安排一堂讲演课,让学生进行讲演练习。老师还经常组织学生深入农村搞抗日救亡宣传,组织演出活动,动员民众参加抗战。通过讲演学习和训练,我的口才练出来了,为后来当教师,以及数年后担任地方民政助理员,调干入伍后长期从事军队政治宣传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民校”的学习、生活十分紧张、艰苦,甚至危险。学校原设在旧城的文庙,后因日机经常来轰炸,白天无法在原址进行教学,就迁移到附近的村庄,后来干脆搬到大活庄去了。加上日伪军频繁的“扫荡”,游击式的教学方式也成了家常便饭。逢敌人“扫荡”来了,我们就化整为零,分散转移;敌人走后,再集中起来上课,继续完成教学计划。
  为适应这种战争形势,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学生也养成了军事化的战斗作风。每天早晨起床后要把背包打好,出操、上课、行军都要随身带背包和挎包,挎包里装着文具。挎包带上还要绑上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吃饭用的小洋瓷碗。伙食上,我们每人一天不到一斤粮,常以高粱面、土豆拌的稀饭俗称“和子饭”为主,铁锅炒点辣椒面就是莱,还常常吃不饱。就在这种背包当板凳,膝盖当课桌,吃着和子饭,经常大流动的艰苦条件下,大家学习情绪高昂,到1940年冬,学生全部完成学业,走上了革命征途。
  反“扫荡”中当师生
  “民校”学习结束后,组织上分配我在狐也沟村小学当教师,时年14岁。该小学实际上只有一个班,30余名学生。当时,我每月的津贴仅为35斤小米。吃饭也得节省着点,不然就吃不到月底。那时,日伪军经常来“扫荡”,每当接到敌情通报,学校就得就地疏散,学生各回各家转移隐蔽,待敌人走后再集中,恢复上课。我实际上是个全能教师,语文、算术都要教;在教学方式上,我采取了“复式教学法”,即一至四年级的学生在同一教室上课,每堂课只给一个年级学生讲解,其余年级的学生则按布置的作业自习;下堂课再给另一个年级讲,此次类推。这种“复式教学法”解决了敌后老区师资、校舍不足的困难,可使学生听课、作业互不影响。当然这种方法也是在环境和物质条件困难的情况下,采取的一种无奈的办法。抗战期间,我们老区其他学校就是这样,坚持了一班又一班的教学;也许是因为学生们十分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他们的学习成绩大都不错。
  在三个季度的教学实践中,我由原来的学生当了先生,角色转换了,对自己是个锻练,同时也深感自己文化知识的不足。论文化,即使加上“民校”的学历,我充其量不过是高小程度。要当好教师,还需要进一步深造,提高教学水平。不久,迎来了这样一个机遇。
  1941年秋天,在老区党和抗日政府的关怀、支持下,全县惟一的一所中学——太行第三中学在王庄沟(后移至义安村)诞生了。该校距我村仅有三里多路,我主动提出要去该中学进修,经组织批准.被介绍到该校进行短期进修。
  这所学校,与我先前所在的“民校”一样,仍实行军事化管理,只是更加完善、正规和强化了。每天学生除打好背包外,每人还要发放两颗手榴弹,插在背包两侧,以备紧急时刻自卫之用。每天夜晚,学生都要轮流在指定的哨位站岗放哨,并配备两支公用步枪,发现敌情时能够及时鸣枪报警,以便大家迅速转移。学生的这一点武器装备,虽然仅能起个报信和防御作用,但毕竟比没有强,能给人壮胆,坚定了师生在抗战中教与学的信心。
  1942年春,日军对我太行根据地发动了春季大“扫荡”,我们学校有时一天要换好几个地方。为了适应这种残酷的斗争形势,把教学工作坚持下去,应学校邀请,八路军总部给我校派来了富有游击战经验的金教官。
  金教官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在茂密的山林中,他教我们学习游击战的“三字方针”,即他在小黑板上写下的“躲、窜、藏”三个字。
  躲:就是说在敌人进攻奔袭来时,无力抵抗的人们要迅速躲。敌从东面来,我就躲到西面去,敌从南面来就躲到北面去。总之要避开敌人,以保存自己,减免损失。同时要对不能带走的东西实行空室清野。
  窜:就是说在多处发现敌人时,找敌人的空隙窜出去,或窜到敌人刚刚去过的地方(这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敌来我走,敌走我去,与敌周旋。
  藏:就是说在四面受敌,被敌人包围了,难以躲、窜时,迅速就地寻找敌不易发现的地方如山洞、密林、地窖等地方隐藏起来,保持肃静,以防敌人搜捕。
  “三字方针”是非武装人员实行游击战的具体应用。我们在同年的反“扫荡”斗争中坚持贯彻应用了这个方针,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胜利完成了学习和反“扫荡”的双重任务。其难忘经历,至今历历在目。
  记得有一天,我们得知敌人向我们袭来,全校师生在金教官的率领下,由驻地义安村沿关家垴向黎城方向迅速转移。当到达距黎城不远处的小窝铺时,看到民兵担架队抬下来几个伤员,他们告诫我们说,不能再往前走了,黎城已有日军“扫荡”。就在前后均发现敌情,我们进退维谷、拿不定主意之际,金教官当机立断,命令全体师生迅速上山。
  经过艰苦跋涉,我们终于爬上了小窝铺东面的大山。
  上了山顶,我们才发现这里山高林密,杂草丛生,真是个藏身隐蔽、与敌周旋的好地方!可这时我们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自带的干粮已消耗光了,只得四处找住家户。
  山上居民点有两处,总共8户人家。老乡们也很穷,没有多少粮食,我们向他们买了点晒干的西葫芦条,把它洗净后切成碎块,煮进锅里,然后每人一碗充饥。
  在小窝铺的东山上,我们住了三天;每天坚持上课、写作业。“小窝铺上山”,成为我校实行“三字方针”的一个范例。
  这一年的日军五月大“扫荡”,我晋东南抗日根据地遭受了很大损失。仅峪口村就被敌人屠杀100多人,我们夏家沟村仅20户人家,就有四人惨遭杀害;敌奔袭大有镇屠杀数十人,我姐夫裴旦则被敌残杀,脑袋被石头砸得没有了。从此以后,姐姐、外甥一同迁到我家居住。从报纸上得知,在反“扫荡”战斗中,我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将军在辽县(后改为左权县)麻田村一带不幸壮烈捐躯。为此,我太行三中学生徐克、巩鸣鹏等怀着悲痛的心情,自编了《悼左权将军》的歌曲传唱,还在全县召开的左权将军追悼会上演唱,那悲壮激昂的旋律和歌词,听得不少人掉下了眼泪。
  敌后校园桃李香
  1942年夏,在太行三中进修结束后,我被分配到下黄崖村小学任教师。这时我的待遇为每月45斤小米,比狐也沟小学时略高一些,这就是我包括吃穿在内的全部津贴。这个小学的教室设立在黄崖庙里,我初上任时的主要工作是动员学龄儿童入学。当时,一些孩子因家境贫寒,还要帮助家人干活,失学的不少。我经过反复宣传,挨家挨户上门动员,终于使50多名儿童入学。同年学龄儿童入学率、保留率都在老区名列前茅。
  1943年春,组织上宣布我兼任下黄崖学区中心学校校长,负责领导和管理周围六七个小学的教学工作。我当时才17岁,深感担子不轻,责任重大。其实我所兼校长的工作并不复杂,除继续在下黄崖村教学外,就是做好其他几个学校的信息联络和发放教材工作。有关教材往往采取先发放,后收款的办法。可由于不少学生家境贫寒,不少教材款收不上来,我就用自己微薄的津贴垫支。
  抗日根据地各级各类学校的教学工作都是围绕抗战进行的。在一切为了抗日、抗日高于一切的前提下,根据新民主主义的教育方针,结合根据地抗战的实际情况,从教育制度、内容和形式上都进行了改革,废除了那种灌输式、体罚式以及训导式的封建专制的教育方法,实现了共产党领导下启发式的生动活泼的民主教育。教学内容上,彻底剔除了四书五经那一套旧的东西。抗日小学开设国语、算术、政治、体育等课目,各课目都贯穿着为抗日服务这条红线。例如,国语以《抗日读本》为主,同时还有农村应用文。学生除学习外,还要参加站岗、送信、拥军优属等社会活动。
  我在下黄崖村任教的三年时间里,正是老区抗战最艰苦的年代。这期间,日伪军相继占领了段村(即武乡县城)、蟠龙两个重镇,对我抗日根据地“蚕食”“扫荡”愈加频繁,先后达七次之多,而我八路军总部及一二九师师部则相继由武乡县王家峪转战砖壁村、辽县(即左权县)麻田村。在战争年代的艰苦条件下,我们继续运用“躲、窜、藏”的三字方针,分散与集中相结合,坚持敌后游击化的复式教学。敌人来了,学生各回各家转移隐蔽,我则掩埋黑板等教具,带领房东老乡向山里转移,待敌人走后师生再集中,恢复上课。记得有一天,为躲避日军“扫荡”,我不慎掉下两丈深的山沟,摔伤了腿,敌走后,我忍着伤痛继续给学生上课。还有一次,日伪军“扫荡”时,我遣散了学生,怀揣村公所印章(当时我还帮助村政府做文秘工作),带领房东大爷、民兵、群众等十余人转移,日夜兼程,跋涉50余里,到左权县红杜村敌据点附近的山沟隐蔽周旋,直至“扫荡”的敌人撤走后才返回,所带人员、物品安然无恙。
  在教学中,我还常用八路军、新四军在前方打胜仗的消息,鼓舞学生的学习热情。随着我军民反“扫荡”斗争不断取得胜利,敌出动奔袭次数渐减,抗日根据地日趋巩固,我们的教学环境也日趋稳定,适龄学生入学率、保留率持续三年保持较高水平。学生努力进取、成绩显著,四年级学生每年考高小的录取率都占到报考学生总数的80%左右,真是“战地黄花分外香”!
  在下黄崖村任教三年期间,我不仅圆满完成了教学任务,还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5年3月,在中国人民抗日斗争进入尾声、即将迎来胜利的日子里,武乡县政府在石板村召开了文教大会。会上,我被评选为“文教模范”,县长武光汤亲自为我颁发了一枚银质奖章。这枚奖章保存至今,成为我难忘的一段历史的见证。
  (程步鳌,山西武乡夏家沟村人,曾任雁北军分区副师职顾问,原为山西省军区第四休干所离休干部,2005年6月病故。)
  (责编任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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