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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员外续弦
张家镇上有个张员外,年过四十,家中正妻生了一个儿子,年已十四。因为张员外是庶子,见过母亲当年所受苦楚,便发誓不纳妾。他生性隐忍,城府深沉。父亲死后,他只分得很少一点家业,当他发家之后,就把祖宅买了下来,把曾经欺负自己的正出的大哥赶走了。
能把小小的一份家业发扬光大,除了张员外自己有能力外,还因为他有个得力的管家。管家是他小时候的仆从,分家后也跟着他出来了。管家善于经营,勤勤恳恳,张员外极为信任倚重他。
原本一家其乐融融,想不到遇上飞来横祸。儿子年龄渐长,在外也有些交游,不知不觉就染上了坏毛病,今天被赌钱的上门要债,明天在青楼和人打架。管家原本还瞒着,但终于被张员外得知了,他一怒之下,用家法一顿痛打。想不到,儿子在外面花天酒地被掏空了身子,加上这一顿痛打竟一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了!
儿子死了之后,妻子魂不守舍,每天见到张员外都吓得连哭带喊,好像张员外也要杀了她一样,弄得张员外连卧房都不敢进,天天睡在书房里。
这天晚上,张员外正在书房睡觉,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砸门声,管家高声喊叫:“老爷,快起来!”张员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发现四周浓烟环绕,呛人无比。他一下子跳起来,三步两步冲到门口,这时管家也砸开了屋门,拉着张员外跑了出去。
原来是书房失火了,好在灭火及时,只烧了书房,没殃及其他建筑。张员外只好尝试着回卧房去睡,这次夫人反应倒没那么激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不料到了后半夜,张员外再次被管家的惊叫声惊醒:“夫人,夫人!”张员外跑出去一看,妻子已在大堂里悬梁自尽了。张员外失声痛哭,当即病倒了。丧事只能靠管家一手操办了。
一个月后,张员外才渐渐恢复了健康,只是心情郁郁,没有笑容。管家强忍悲痛劝说张员外:“老爷,您这样不行啊,这家要散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还是得续弦生子才是。”张员外也知道,自己四十出头了,得抓紧了。于是他让管家四处打听,找合适的人选。
很快,管家就找到了幾户候选人家,其中最让张员外满意的,要数在镇上开书坊的王家女儿王玉。王家虽不富裕,但祖上是读书人,算是书香门第。认识王玉的人都说,王玉不但长得漂亮,还知书达理。
张员外就让管家去提亲。王家人考虑了一下,张员外年龄是大了些,不过这是堂堂正正的续弦,是明媒正娶,家里条件又这么好,女儿当了正妻,也不会受委屈,就答应了。
张员外大喜,在聘礼上格外加重,一点不敢马虎地将王玉娶进门。婚后,张员外对妻子十分疼惜,王玉性情温柔,两人也算恩爱和睦。
没过多久,王玉就怀孕了,张员外更是把妻子当成珍宝,生怕出一点意外。管家也四处找安胎药、大补汤,给王玉补身子。可越怕越易出事,就在王玉怀孕八个多月时,她在丫鬟的搀扶下去花园里溜达,不料蹿出一只野猫,差点撞在王玉身上。王玉吓得差点摔倒,当晚肚子就疼了起来。大夫说是动了胎气,张员外急得团团转,管家不停地劝他:“老爷放心吧,医书我多少也看过一些,夫人看上去脸色还好,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
还真让管家说中了,折腾了一夜,王玉顺利地生下了个儿子,母子健康平安。张员外高兴坏了,摇晃着管家说:“想不到你啥都懂呢!这孩子有福气,就叫张福吧。”
2.矫枉过正
转眼五年多过去了,张员外一直努力想再生一个,却总是没动静。王玉劝张员外:“儿孙天定,不用着急。”张员外摇摇头说:“你虽年轻,我却老了,看来是没指望了。”
眼看张福健康长大,到了要上学的年龄了,管家找来私塾先生,张员外挑了一个又一个,终于选定了一个颇有名气的先生。想不到只上了一天课,先生就被张福捉弄了一番,死活不肯再教了。

王玉气得要打张福,张员外却拦着,死活不让打,说小孩子懂什么,先生也太小气了。管家也连连说:“不怨少爷,不怨少爷,是先生教得不好。”
要说一个教不好也就罢了,连请了三个先生,不是被张福打跑,就是被张福气跑。每次王玉要管教张福,张员外肯定阻拦。王玉气呼呼地说:“哪有你这样的父亲,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咱家怎么倒过来了?”张员外顿时脸色变了,拂袖而去。管家小心地提醒道:“夫人,你别这么说,这个家之前的事你是知道的,老爷受的打击太大,有点矫枉过正也是人之常情。”
左思右想之下,王玉决定自己给孩子找个先生。她委托管家带着礼金,去请镇上的刘秀才。这位刘秀才是镇上有名的才子,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可惜命运一直在捉弄他,十七岁就死了母亲,按当时规矩,丁忧三年,不能科考。等二十岁丁忧期满,父亲又续弦了。不料这位续弦的妻子,不到一年工夫,竟也染病去世了。按当时规矩,这是父亲的续弦,他也需要丁忧。这一下,又得三年。眼看三年期快满,老天又带走了他爹。就这样,他又得丁忧三年。现在他已经二十五岁了,丁忧还没满呢!他父亲虽是位老名士,却没给他留下多少家产。他只能靠当教书先生维持生活,等丁忧期满再去科考。
张员外也听说过这位倒霉秀才,因此王玉一说此人,张员外就挑挑眉毛说:“这人我知道,才学是好的,只是对学生太严苛了些,福儿还小,只怕受不得。”王玉却很坚持:“福儿一天大似一天,再不严加管教,将来怎么行?交给刘秀才,准没错。”张员外皱着眉说:“你就那么相信刘秀才能教好福儿吗?你对他很了解?” 王玉愣了一下,说:“实不相瞒,八年前,我曾和女伴到山上游玩,谁料竟遇到一条恶狼。我跑得最慢,眼看就要葬身狼口。刚好刘秀才家在山间有座小屋,他时常去那小屋读书,看到这一幕后,他拿起一根棍子拦住恶狼,让我先跑了。等猎户赶到杀死恶狼,刘秀才已经被恶狼咬伤了。我父母还带着我去他家谢恩,那时他父亲还在世,两家因此也算是熟识了。”
张员外沉吟许久道:“那就这样,让管家去请吧。”
刘秀才被请来后,确实尽心尽力,严格管教张福。但张福任性惯了,哪受得了这个,每天都和刘秀才闹。刘秀才无奈之下,偶尔动用戒尺,可不等打到张福身上,张福就号啕大哭。
让王玉又好气又好笑的是,张员外竟躲在书房外面偷听,一听儿子大哭,赶紧冲进去,抱住儿子,不许刘秀才打。刘秀才又急又气,对张员外说:“你这样娇子,犹如杀子!这孩子将来长大了,非奸即盗!”张员外也火了,大声吼道:“我自己的儿子,我娇也好,杀也好,关你什么事?有本事你自己生一个管去,拿我儿子撒什么气?”
刘秀才气得浑身发抖,盯着张福看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最终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走了,再也不肯回来教书了。
因为这事,王玉气得大哭,拎起張福就打。张员外护着儿子,交给管家带走,然后又哄王玉。王玉想想张员外之前的遭遇,也无可奈何,只得算了。
就这样,张福被张员外娇纵着长到了十五岁,惹的事就更多了。刚开始,他每天到酒楼里吃喝,身上有银子就赏,没银子就记账。每到月底,各大酒楼都会拿着一摞单子来张员外家要账。张员外二话不说,让管家一律结账。
王玉数落张福几句,张员外就说:“咱们张家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吃吃喝喝算得了什么?男人就得见世面,畏畏缩缩、小里小气的将来也没出息。”
接下来就发展到了秦楼楚馆。这下,张福跟人争风吃醋的事时有发生,为了在跟对手的争执中不吃亏,张福还上街结交了一帮小混混,帮他打架。
最后发展到了赌钱。对此,张员外倒是跟张福说过:“吃喝有限,秦楼楚馆开销大些,也有限,唯有赌是无底洞。因此过过瘾可以,但不能无节制,每月不能超过一百两。”王玉心知赌博一道,只要沾上,没有能节制得住的,但儿子不听话,丈夫也不严加管教,自己一个妇道人家,终究无计可施。
3.塌天大祸
终于,张福在十七岁那一年,惹下了塌天大祸。那天,张福在酒楼吃饭时,见到一个公子带着两个随从,要了一桌子的好菜,其中居然有熊掌。张福心中不忿,喊来酒楼老板:“昨天问你有没有熊掌,你说今年黑瞎子猫冬早,进不到货。怎么他桌子上就有,难道是我给不起钱吗?”
老板赔笑道:“张公子,我哪敢干这事儿啊?这位公子不是镇上人,人家那熊掌是自己带着的,只是让小店给加工了一下。”那公子也听见了,扭头看了张福一眼,冷笑道:“这是黑龙江的熊掌,这小地方的店里能有?”张福吃了瘪,气得满脸通红,正要发作,老板好说歹说地拦住了。张福也吃不下去了,气哼哼地喝了两杯酒,就去青楼听曲子了。
想不到他晚到一步,头牌姑娘小云已经被人预订了。张福很不满意,对老鸨说一定要小云陪,退的订金自己可以付双倍。老鸨十分为难,说那也得等客人来了商量商量。正闹腾着,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不用商量,我不缺钱,就要这楼里最好的姑娘陪。”
张福抬头一看,可谓冤家路窄,这进门的居然就是刚才吃熊掌的那位公子。原本在饭店时,张福的火气就已经很大了,再来这么一出,他哪憋得住:“今天让你个外地人把我欺负了,我就不用混了。”他大喊一声,跟着他的几个混混一拥而上,跟对方的两个随从厮打起来。混战之中,公子不慎被人从楼上推了下去,摔断了两条腿!
本来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也算常事,只要没死人,赔钱就是了。万万没想到,这位公子竟然是知县大人的侄子,自家也是官宦世家,是从省城来到县里看叔叔的,一时兴起,带着随从到张家镇游玩,居然摔断了腿!

知县虽然平时对张员外很客气,但这次自己的亲侄子被打,也无法容忍,便派人到张员外家抓捕张福。张员外倒不惊慌,告诉衙役们,张福自那日斗殴后并未回家,若是不信,可以搜屋。衙役们搜了一番,张福果然不在家中,于是只好回去复命。
知县发了狠,让衙役们盯住张员外家,一旦张福露面,立刻抓捕。如果张员外窝藏儿子,也一起抓住,以窝藏罪论处。可盯了好几天,张福都没露面,知县也有点纳闷了,他到底跑哪儿去了呢?知县找来张员外,警告他如果想保住儿子,就要准备花大钱!想不到张员外摇头说:“你有本事就抓住他,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侄子的医药费我可以出,但花大钱,我却没有。你也知道,这些年我儿子把家产也败得差不多了。”
知县又是意外,又是愤怒:“张员外,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啊!怎么忽然变得要财不要命了?你想好了,这事可轻可重,我虽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要是抓住你儿子,到堂上一顿板子,我也能打断他的两条腿!”
张员外淡淡地说:“那你也得抓住他再说。连我都找不到他,你能抓到他?”说完他竟扬长而去。知县被张员外的强硬态度彻底激怒了,冲着他的背影喊:“我要抓住你儿子,不打断他两条腿,这知县我不干了!”
其实,张福一直躲在管家在城外的家中,张员外让管家偷偷拿了一笔钱交给张福,让张福伺机逃跑。张福在管家家里憋了几天,十分难受,想着这人生地不熟的,便偷偷溜到附近的赌场里玩。玩了三天,张福把身上的钱输了个精光,红着眼睛要翻本,借了一笔又一笔,直到对方觉得差不多了,不肯再借了,开始逼他还钱。
张福说要等管家回来才能要钱,谁知管家被衙役们盯住了,回不来。赌场等得不耐烦了,天天上门逼债,并渐渐动起手来。张福哪受过这种气,抄起一把匕首乱捅,想不到一刀捅死了一个打手。 知府站起身来穿衣服:“你说王玉病重,性命垂危?”张员外一下愣了,随后瘫在地上,拼命打自己的耳光,打得满脸是血。
知府冷冷地说:“张福的案子,我会秉公办理,你赶紧回家吧。”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是聪明人,想想你是怎么从一点疑虑,变成死心塌地地相信张福是我的儿子的?我想有些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张员外听了,忽然身子一激灵。
6.恩怨情仇
此时,在张员外的家中,管家正在给王玉喂药。王玉看着管家身后的背包,虚弱地问道:“你要走了?”管家叹了口气,说:“夫人,是我对不起你。在这件事里,你是最无辜的。”
王玉惨笑着说:“你把人都支走了?”管家点点头说:“他们都出去办事了,我喂完你这碗药,就该走了。”
王玉摇摇头说:“这药,不吃也罢。福儿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管家低着头说:“夫人,喝了吧,就算让我安心。我知道死了儿子是什么感觉,万念俱灰,毫无生趣。不过你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儿子的。我走了,你们茶水里的药也就停了,他还不算太老,还有机会生个儿子。我虽恨他,但只想让他的一个儿子偿命,至于他绝不绝后,交给老天吧。”
王玉不再说话,让管家给自己灌了药。管家背着包袱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在一片嘈杂声中,张员外带着几个府衙的衙役,把管家押了回来。
张员外看见桌上的药碗,面如死灰,扑在王玉身上大哭:“夫人,是我害了你呀。我回来晚了一步,让这贼子害了你呀!”
王玉挣扎着坐起来说:“不,他给我喝的是治病的药,不是毒药。如果不是他临走前给我灌这碗药,我只怕撑不到你回来了。若不是为了给我灌药耽误了时间,他也许就真的跑了。”
张员外回到院子里,扯下管家的包袱,里面是一些金银珠宝。张员外看了半天,忽然说出一句让人意外的话:“怎么不多拿些?”
管家冷冷一笑,说:“这是我多年操劳该拿的,我是贼吗?会偷你的东西?”
张员外蹲下身子,咬着牙痛苦地说:“我拿你当半个朋友对待,我打过你吗?骂过你吗?我究竟有什么事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我?你诬陷夫人,诱导我毁掉少爷,在他堕落的路上,你还多次亲手推一把!究竟为什么?”
管家抬起头,冷漠地说:“为了大公子和大夫人!”
张员外诧异得瞪大了眼,吼道:“这跟你有什么……”他忽然顿住了,匪夷所思地看着管家,用手指着他:“原来是这样……”
管家点点头说:“你还记得吗?咱们俩是在灯会上教训无赖时认识大夫人的,大夫人也是庶出。你知道吗,她一直喜欢的人是我,常常偷偷和我约会。可我出去收账,风餐露宿一个月,回来后,她却成了夫人。后来我才知道,你去大夫人家提亲,他父亲高兴得不得了,你们很快就成亲了。一个庶出的姑娘,能得到你这样的员外的青睐,她家当然求之不得。她没法反对,也不敢说跟我的事,否则就是杀身之祸。我回来后,木已成舟,心如死灰。我也不怪你,因为我没跟你说过我和她的事,你不知道。”
张员外连连点头,喃喃地说:“我确实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管家接着说:“我和大夫人约好,从此各不相认,好好过日子。想不到,大夫人却怀孕了。我精通医术,推算之下,才发现这是我的孩子。大夫人又喜又怕,她怕孩子生早了,让人怀疑。我就用安胎药,帮她往后拖了半个月才生,这才不让人怀疑了。”
张员外反而平静了下来:“那后来她再也没怀孕,是你搞的鬼吗?”
管家点点头说:“大夫人说,她想让这个孩子继承家产,不想再生孩子了。我就配了药,放在你和大夫人的茶水里,她就很难再怀孕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你却失手打死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最可怕的是,大夫人悲伤过度,精神失常,她总是拉着我说,老爷知道了,老爷什么都知道了,他会杀了我们的。最终,她还是死在了这种恐惧中。”
张员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天晚上我书房失火,是不是你……”
管家闭上眼睛,脸色发白:“那是我最痛苦的一次。我想杀了你,不是为了给我儿子报仇,而是想让大夫人活下去。可大夫人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看见书房着火却拼命往里冲,要救你出来。无奈之下,我只好让她先回屋,自己砸门去救你了。那天晚上,她让你住在她的房里,也是怕我再下手害你。可她又怕你,在这种煎熬中,她选择了自己解脱,却留我苟活于世……”
张员外抬头看天,心中百味杂陈。半晌,他苦笑着摇摇头说:“所以……你后来帮我续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报复我了,是吗?”

管家看着他,惨笑道:“当然!王玉和刘秀才的事,我早就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奸情,但我知道她入门时并未怀孕。我停了茶水里的药,王玉自然就怀孕了。然后我又用催产药,让她八个月产子,埋下伏笔。之后我再慢慢地把王玉和刘秀才的事说给你听。我相信,以你刚硬记仇的性格,一定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的。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用‘娇子杀’这样残忍的方法。这样虽然让我看着更痛快,却让王玉成了陪葬品。我不想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所以临走前给她灌药,想救她一命,却没想到,因为耽误了这点时间,害了我自己。”
张员外点点头,沉默片刻,忽然扑了上去,对着管家疯狂地拳打脚踢起来。管家一动不动,任由他打,王玉想阻拦,却站不起来。一旁的衙役们都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打了好一会儿,张员外自己已筋疲力尽,他喘着粗气,把包袱踢给管家:“你走吧,带着你应得的钱,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管家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杀我?也不抓我?”
张员外摇摇头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仆人里,只有你跟着我出来了。因为咱俩是一样的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杀了你儿子,我儿子却还活着;我害死你的女人,我夫人也還活着。就这么着吧。这次我在一个人身上,学会了宽恕。”
管家愣了愣,说:“原来公子没死?天意,天意啊。”他站起身,背上那个背包,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没走几步就摔了个跟头。他咬着牙站起来接着走,越走越远。就在身影快看不见的时候,张员外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你……再找个媳妇,生个儿子。你得有个儿子,她……肯定也希望你能有个儿子!”
快看不见的身影,在远处顿了顿,似乎朝张员外挥了挥手。
五年后的一天,张员外府上一片火红,鼓乐喧天。经此一劫,张福走上正路,继承了家业,这天是他成亲的大喜日子。经知府做媒,张福娶了知县的侄女。而知县的侄子,也就是张福如今的大舅子,腿早已痊愈,一脸不高兴地坐在上座。
新人一拜天地之后,二拜高堂。坐在高堂上的张员外拉着夫人的手,笑得很开心,指着旁边的知府,朝儿子喊道:“先拜你师父,不不,先拜你义父!你们的第一个孩子是要姓刘的,张家和刘家,一子两不绝!”
(发稿编辑:朱虹)
(题图、插图:杨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