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新年从母亲催促我吃早饭开始
　　2015年春天
　　刚在朋友圈，发了父母合照
　　不到半月，父亲就离我而去
　　雪花轻盈。一落地，就无影无踪
　　二
　　海风拂过他额头仿佛
　　远航的渔船终于靠岸
　　当他饮酒、歌唱、吟诗、祈福
　　不远处寺院里传来诵经声
　　月光正好落下来
　　他离我这么近
　　眼睛的颜色
　　流过手指的孤独
　　让我想起另一个自己……
　　三
　　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昨天的迷离
　　一起的海边，满是鸥鸟
　　夕光闪烁
　　那么空的遥远，也不能把他填满
　　那么欢喜这个傍晚
　　四
　　一滴雨已经不是原来那一滴
　　它们在风中汇合
　　沉默弄得离别沙沙响
　　火车启动的时间越来越近
　　我说照顾好自己
　　他说一定不要酒驾
　　可我们知道：谁也不会为谁停下来
　　整个下午
　　像夜晚的一团影子
　　整个下午，你一言不发
　　我只能行走在无能为力里
　　你用镣铐写着我们的世界
　　你用一条被拴着的狗
　　解剖着我和你
　　被洗劫一空的仓库，一片狼籍
　　整个下午，你用被撕碎的叫喊
　　期待着一阵微风
　　然后在一张车票
　　那么大的囚禁中，醉酒般睡去
　　凉爽
　　如此凉爽的秋
　　约等于夏天的冷饮
　　她们在飞翔
　　农人在收获
　　孩子在放风筝
　　那一湖清清的水
　　永远不曾笑出声来
　　远与近
　　从中午醉到了
　　凌晨。
　　十多个小时，被走失。
　　当我从你身边经过
　　——没有人知道
　　这次相遇：包括自己。
　　祈愿
　　春节前一天
　　干净、温暖，满足着
　　回家路上人的渴望
　　大批大批的奔跑
　　仿佛一切都来不及
　　请停下来，太阳
　　像她，想抓住的余生
　　坚强
　　开车八百公里，接你放假。
　　第一次一起爬長城那时你大一。
　　合影时，你的手自然地搭在我肩上。
　　给我拍照，总忘不了夸几句
　　明知道是在逗我开心。
　　太阳明晃晃照着，却很冷。
　　偶尔几只喜鹊，轻易地飞越。
　　从出生到现在你跟我一直很亲。
　　从可爱，到帅气，到英俊。
　　胖嘟嘟的小孩。一米八二的青年。
　　从抱着你，到你拉着我
　　我们的身份发生了互换。
　　你的沉默在我面前话特别多。
　　你姥爷去世你在电话那头的焦急。
　　有足够的时光，我用来衰老
　　看着你一点点成熟。
　　你不坚强，我不敢离开。
　　午睡
　　饭后和母亲一起进了
　　一直为我留着的闺房
　　以最快的速度，我钻进了被窝
　　母亲说起哥哥嫂子
　　说起父亲开始散步了
　　说起在英国的侄子圣诞节会回来
　　说起我要按时吃饭
　　我静静听着
　　迷糊中握住了
　　那双因风湿变形的手
　　半个小时后
　　母亲轻轻起身
　　给我小心地掖好被子
　　蹒跚着做馒头去了
　　厨房里飘出面香
　　我一直闭着眼睛
　　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
　　荷
　　再也不缺什么了
　　白鹭
　　水边的垂柳
　　一条蜿蜒
　　到荷塘深处的石桥
　　花瓣在月光里摇曳
　　看见的，看不见的
　　一会儿悄无声息
　　一会儿蛙声一片
　　很想做你们其中的一朵
　　只那么淡淡的
　　不参与任何纷扰
　　相伴
　　窗外一直下着雨
　　有时远，有时近
　　渐渐散了
　　你唇的温暖
　　板栗花开的季节
　　一切安然无语
　　莲
　　花瓣在岸上散了一地
　　好久没来看你
　　想你
　　就像在思念自己
　　割麦
　　那个割麦子的少年
　　被太阳晒得火红
　　不理睬起伏的麦田有多美
　　时而踹一脚垄上的喇叭花
　　时而向大山外张望
　　现在，他躺在海边晒太阳
　　手里的雪糕无聊地滴落
　　麦田里骑自行车的少女
　　叫卖冰糕的声音真好听
　　那浅浅的笑容，真好看
　　错过
　　上班和下班必经一个铁路涵洞
　　火车走在桥上
　　我走在桥下
　　有时是沉重的货物从头顶穿越
　　有时是满载的旅客
　　等你
　　一不小心，就把你丢了
　　像雪落入水里
　　桂花开了，生日这天
　　我被香气薰坏了脑子
　　烤了面包等你
　　做了薯片等你
　　用南瓜做成饼
　　等着等着，就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