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巨人诞生

　　巨人阿塔就算连续做上一千个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居然和一粒大米饭的个头不相上下。
　　这个巨大的父亲用巨大的手掌，把小胳膊小腿儿的小家伙捧在手心，看着他发出“嘤嘤嘤”的细小哭声。小巨人的妈妈在经过最初的诧异和慌乱之后，已经开始考虑这个小家伙的未来。因为所有的妈妈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无限光明的未来。
　　在巨人族，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要到族长那里得到一个名字。不管是阿塔、阿良，还是昆虫管理员扎扎鲁，都是族长赐予的名字。阿塔家生了一个小巨人的消息就像巨人岛上的海风一般，迅速地吹遍了大街小巷。几乎所有的巨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纷纷赶到族长位于海边椰子林的圆顶巨石房子前一看究竟。
　　族长拄着一根摩擦得油光锃亮的拐杖，在屋子里缓慢地踱着脚步。他的身体虽然不再挺拔直立，但还是足足有十几米高。
　　此刻他一筹莫展，在作为族长的职业生涯中，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么棘手的情况了。巨人族发生非同寻常的事情，往往都代表着某种预兆。但无论如何，他也需要行使族长的权力──给這个特别的小巨人起一个名字。
　　想到此处，他的眼睛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光，不过转眼间就消散了。
　　就在他发呆的这几秒钟里，一只飞蝇落在他的胡子上，并顺着柔软的胡须一路向上攀爬，直达他的鼻子下面。它一定把族长的鼻子当做了睡午觉的好地方。苍蝇摩拳擦掌，兴致高昂地爬进了族长硕大的鼻孔里。
　　苍蝇的爬行，让族长的鼻子一阵猛烈的剧痒。“阿嚏、阿嚏、阿嚏。”族长一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声音如此响亮，震得屋子里的锅碗瓢盆都嗡嗡作响。
　　外面的巨人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他们又恢复了你推我搡、吵吵闹闹的本来面目。
　　“阿嚏！阿嚏！”巨人们一起喊着小巨人的新名字。
　　族长想解释下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认为“阿嚏”这个名字还不错。特别的小巨人需要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虽然阿嚏并不比那只爬进族长鼻孔里的苍蝇大多少。但有了名字的巨人，就表示已经成为巨人族的正式一员。
　　阿嚏在三岁以前虽然在语言和行动上都有长足进步，但他大米粒一般的身高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阿塔特意为他专门用椰子壳做了一栋小房子，椰子壳里有小小的窗户、小小的门，还有小小的床。这栋小房子的位置就在阿塔家靠近窗子的一张大桌子上。阿嚏透过自己椰子房的窗户，再从巨人家的大窗户望出去就是波浪滔天的蔚蓝色大海。为了不被突然吹来的海风摔上几个跟头，阿塔为小巨人特制了一条带铜扣的腰带。他只需要用腰带把自己固定在某个结实的物体上，便可高枕无忧。
　　在阿嚏三岁生日那天，妈妈想送一件礼物给他。
　　“你想要什么呢？”妈妈说话的时候使劲压低声音，以免小巨人听起来像天空响起的炸雷。她还得扭过脖子，确保嘴巴里的气流不会把小巨人吹得东倒西歪。
　　“一只蛤蟆。”小巨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个礼物，他已经考虑很久了。
　　小巨人的头发是墨绿色的，密密地遮挡住了大部分额头。他小脸圆滚滚的，眉毛浅浅地点缀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上面。他鼻梁不高，鼻头圆圆，小嘴巴总是噘得高高的，就像一个顶着绿头发的小精灵一样可爱。
　　“扎扎鲁的昆虫农场里就有。”不等妈妈阿良答应，他又补充说。
　　在巨人国的知识体系里，体型较小的动物也都划到了昆虫的类别里。妈妈很想问阿嚏为什么想要一只蛤蟆。可转念一想，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不能拥有一位蛤蟆朋友呢？于是，她快快乐乐地把小巨人放在围裙腰部深深的褶皱里，迈着大步朝扎扎鲁的昆虫农场走去。
　　在巨人岛，不管是植物、动物还是昆虫，都要比人类世界中的个头大很多。比如一只蚊子跟香蕉差不多大，而小巨人想要的蛤蟆就跟我们常常坐在屁股底下的椅子大小相仿。
　　“扎扎鲁！”巨人妈妈隔着老远就大声喊道。
　　昆虫农场就在巨人岛最东边的位置。再往前去，就是耸立在岸礁上的高大灯塔。从昆虫农场的管理者大开的房门里，传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号声。那声音震得阿嚏耳朵直发麻。很快，一个满脸胡子，浑身挂满大大小小口袋的巨人，捂着像蒲扇一样大的耳朵从门口滚了出来。
　　“阿良──哎哟、哎哟──你来了，哎哟。太好了……”扎扎鲁一只手还是放在耳朵上，另一只大手不停地锤着地面。
　　“发生什么事情了？”女巨人阿良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生怕他是又做了什么可怕的昆虫实验而中毒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巨人岛上狂热的昆虫学家和化学试验家。
　　“我的耳朵。”扎扎鲁稍微平静了一些，“我给一只生病的蜈蚣打针，他竟然逃到了我的耳朵里……”他话还没说完，耳朵里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痛疼，让他龇牙咧嘴地乱叫唤一通。
　　从阿嚏的位置看下去，刚好可以看清楚扎扎鲁那个像隧道一样的耳洞里，好像的确有东西在若隐若现。
　　他从妈妈的腰间一跃而下，先是跳到了扎扎鲁汗涔涔的腮帮子上，然后又钻进了他的耳洞里。
　　阿嚏此刻就像乘坐着长长的滑梯，正顺着扎扎鲁的耳洞眼滑下去。
　　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耳朵里的黑暗，根本无法看清那位蜈蚣先生的躲藏地点。
　　“小心点，你踩到我的第24只脚了。”阿嚏冷不丁被这个听起来奇怪又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慌乱地移动脚步。
　　“你这个小笨蛋。哎哟，我的第26只脚的第3根脚指头要断了。”
　　阿嚏这一下可不敢再动了。他瞪大了眼睛，茫然地在黑暗中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你好，蜈蚣先生。”阿嚏小心翼翼地试探说，“扎扎鲁已经被你折磨得痛不欲生了。”
　　“那正是我期望的。”蜈蚣在黑暗中冷笑着说，像一位运筹帷幄的将军的语气，“他一定要记住腿越多的家伙越不好惹。”
　　“你如果能和我一起走出扎扎鲁的耳朵眼，我可以帮助你们再次成为朋友。”小巨人语气诚恳，“妈妈经常说，失去了朋友就等于失去了世界。”
　　“你失去过朋友吗？”蜈蚣挑剔地说。
　　“我还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我是一个很特别的……巨人。”小巨人终于看清楚了那只巨大的蜈蚣。他乌青中泛着暗红的长长身体像一列小火车。
　　“显而易见。”蜈蚣用略带同情的口吻回答，“不过你完全不用难过，特别的人总会有特别的地方。比如，如果上数学课的话，我用我这些脚来计数，一定比你们数那十根指头来得更快。当然我要是打算踢谁的屁股，那么他一定是上辈子就开始倒霉了。”
　　“你有朋友吗？”阿嚏问道。他被蜈蚣接二连三的说法逗乐了，也就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扎扎鲁对我们的关心有点过头了。”蜈蚣并没有回答小巨人的问题，“比如，他说我第8只脚走路和其他脚不一样。因此，要用他发明的乱七八糟的药来给我治疗。他简直是个疯狂的炼金术士。而我们都是他疯狂脑袋里的试验品。不！是牺牲品！”
　　小巨人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眼前的黑暗。他小心地退到一边，以免再次踩到蜈蚣好像无处不在的脚。
　　小巨人诚恳地说：“我们一起出去，我会请扎扎鲁好好听听你的道理。”
　　“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是扎扎鲁派来的小探子？”
　　小巨人被问得不知道如何回答，干脆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骗你，你就用你的大板牙夹断我的脖子吧！”
　　蜈蚣这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承诺，而且是从一个大米粒般的小巨人嘴里说出来的。他被小巨人深深地感动了。但作为一只很要面子的老蜈蚣，他佯装镇静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蜈蚣和小巨人像两个战胜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耳洞。事实上，他们也已经没有必要和扎扎鲁再做进一步的交涉了。因为他们在黑暗中的对话，已经完完全全被扎扎鲁听了个一清二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