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同事,她让人心情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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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以为我会对她多些耐心的。
  她叫苏宛河,是我的旧同事。我进入这家单位的时候,她已是资深员工。犹记得第一次与她一起开会,她戴一只硕大的红色手镯,艺术家派头十足,与人争论时姿态激烈、语音铿锵,是当仁不让的风头角色。
  转眼十年过去。
  十年间,我和苏宛河慢慢建立起友谊,与此同时,我目睹她在单位里从一个激烈铿锵的角色变成一个气息虚弱的角色,被人踩,被人笑,被人冷淡忽略——然而我不知她缘何至此。
  我只是恨铁不成钢。
  其实她真是个好人。每一年,领导给她的年终评语例牌是“工作认真细致,心态积极乐观,正直诚实,与人为善”,可惜的是,工作认真细致不意味着她就成绩斐然能得到提拔,心态积极乐观也不意味着她就能让身边人春风拂面笑声连连。
  到后来,她的心态是否真的“积极乐观”,我都开始吃不准。
  如果你有机会跟苏宛河女士握手,你会发现,她的手永远是冰凉的。大热天里,她办公室里的男同事热汗横流,她打死不开空调。跟任何人见面,她的第一动作永远是痛诉自己太瘦太苍白,然后对别人的身体健康、精力旺盛表示出极大的羡慕之情。
  以下是她挂在嘴边的惯用语,可等同于“你好”“再见”“吃了吗”。
  “唉,真羡慕你身体好啊,你看你脸色多红润,哪像我这样弱不禁风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唉,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是该好生养养了……”
  在减肥瘦身跟喝水吃饭一样寻常的当下,苏宛河这种嫌自己太瘦的行为当然很讨打。单位里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笑她矫情扮柔弱,我倒不这样看。我只是觉得她不争气,不求上进,自甘堕落:甭管你身体好坏,该做到一百分的事情你只做到六十分,这就不应该。
  我直言不讳地说过她很多次,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叹气和羡慕别人精力旺盛。到后来我对她的絮叨越来越不耐烦,我再不愿意对她说什么,唯有在沉默中渐渐与她疏离,直到我离开那家单位。
  今年年初的一天,我跟旧同事阿敏QQ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看苏宛河。阿敏说,苏宛河患有某种慢性病,那病的一大特征就是气息虚弱,精力不济。前几年苏宛河住过好一阵子的医院,现在是半病休状态,领导也睁只眼闭只眼——身体差已经很痛苦了,你还能怪她什么呢?
  原来她不是扮柔弱,是真有病。
  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我想起苏宛河,她掏心掏肺的叹息,她愁苦的脸,她抽刀断水水更流的絮叨。她现在怎样了?她的身边还有没有人肯听她诉说?
  我后来在街上看到她。在一家商场门口,隔着人头望过去,她姿态滞重,一张巴掌脸瘦得像荒原。她没有看见我,挽着购物袋,阳光酷烈,人潮汹涌,她伸手徒劳遮挡,像徒劳地抵挡某种命运。
  我转过脸去。忽然心酸。
  ——也许我真的错了。我原以为我会对她多些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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