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天泣血叩问,右肾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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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偶然中,发现右肾不翼而飞。在此之前,她先后在两家医院做过两次手术。面对匪夷所思的事件,两家医院都坚决不承认与其有关。
  真相究竟如何?笔者远赴河南项城,深入还原了这一离奇事件的始末。
  一个普通手术,一波三折的过程
  2015年3月1日上午12点许,寒风刺骨,年味还未散去。笔者赶到了河南项城市城郊乡郭庄村。出人意料的是,一听是打听丢肾的徐秀英,大家却支支吾吾。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寻找,终于见到徐秀英。她十分憔悴,丈夫郭西全守在旁边,告诉笔者:“这几年为了给她治病,家里已欠下八九十万债,常被债主堵门,大家可能把你当债主了吧。”
  1983年,徐秀英和郭西全结婚。在徐秀英支持下,郭西全参加成人高考,之后毕业,成为项城中学的教师。之后3年,两个儿子相继出生。2004年,郭西全荣升校长,徐秀英开了家水果店。一家人在当地煞是令人羡慕。
  命运的转折猝不及防。2006年8月初,徐秀英突感腹部疼痛难忍,并开始便血。她去了周口市中心医院,直肠被发现良性肿瘤,需要切除。
  郭西全准备办住院手续。徐秀英却坚持回项城治疗,想减轻家里负担。郭父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几乎花掉夫妻俩所有积蓄。儿子都在上高中,徐秀英能省就省。
  时隔多年,郭西全依然懊悔。要是当初自己坚持留下,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在项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徐秀英再次做了检查。震惊的是,血样竟显示是艾滋病毒阳性。她赶紧去项城市防疫站做了专业检查,却显示正常。
  普通血样检查都会出差错,这样的医院本应避开,但徐秀英没在意,安慰丈夫,“好歹是项城最大的医院,可能只是一时失误。”
  11月14日上午,徐秀英被推进手术室,意外再次发生。院方通知单上显示是“直肠癌根治术”。护士说:“可能是笔误。”
  很小的手术,却持续了7个小时。一直站在手术室外的郭西全焦急万分。下午2点,徐秀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术后,郭西全找到主治医生陈树理,追问通知单的问题。陈树理说,手术不是他做的,可能写错了,徐秀英患的是“直肠绒毛状管状腺瘤”。郭西全根本听不懂这一长串医学专业名词,便没再多问。
  半个月后,徐秀英才转到普通病房。12月12日,她终于被通知可以出院了。
  右肾去哪儿了?病魔击垮一家人
  徐秀英腹部不再疼痛,也没便血了,但身体大不如前。原来能轻松扛起一百多斤水果,如今她上个楼都气喘吁吁。夫妻俩觉得这是手术后遗症,没放在心上。
  2007年夏天,徐秀英再次腹疼,下体出血。在项城市城郊卫生院检查后,医生确诊为子宫肌瘤,需要切除。徐秀英很快在该院完成了手术。
  第二次手术后,徐秀英彻底垮了,连基本家务活都干不了,水果店不得不关闭。两次手术让夫妻俩欠了十几万元债务。
  看到家里变得穷困不堪,刚考上大学的大儿子撕掉了通知书,正读高二的小儿子也辍学了。徐秀英急得直掉眼泪。郭西全为了安抚妻子,忍痛对儿子说:“打工未必不是出路。你们努力挣钱,给妈妈治病。”说完后他就后悔了。
  两个儿子出门打工,第一年就没回家过春节。徐秀英打电话给大儿子,他说:“比我成绩差的都是大学生了,我回家怕人家嫌弃咱。”
  儿子们的疏离让徐秀英伤心又自责。而眼看家里债台高筑,丈夫迅速苍老,她动了自杀的念头。2008年3月,郭西全出门不久,莫名跌了一跤,裤子被蹭破了,他转身回家,推门进去发现妻子捧着农药瓶正要喝。他一把夺过药瓶吼道:“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丢下我和两个儿子?!活着比什么都好!”
  在丈夫多番催促下,2008年5月,徐秀英去项城市城郊卫生院做了B超。结果出来,医生问:“你怎么只有一个肾?”徐秀英大吃一惊。医生说,有人生下来就只有一个肾,还有人其中一个肾是“游走肾”,B超也检查不出来。徐秀英无奈苦笑,“难怪身体越来越差。”
  检查结果在徐秀英夫妻心里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其间,郭西全寻遍偏方,徐秀英的身体仍每况愈下。直到2011年6月的一天,郭西全读到一篇文章:广州有个医生因为卖肾被判刑。他一激灵,问徐秀英:“你的肾,是不是也被医生偷偷切掉卖了?”
  郭西全的表弟吴汉阳毕业于天津医科大学,当时在郑州一家医院实习。郭西全把妻子的情况告诉他后,吴汉阳觉得事有蹊跷。他说,一定要找到原始病历并复印下来,作为去其他医院检查和以后打官司的证据。
  7月16日,徐秀英来到项城第一人民医院,找到当时的主治医师陈树理,谎称想去郑州的医院检查身体,那边希望她将当初住院、手术的病历复印下来带过去。陈树理答应了。徐秀英发现了当年的病历,“左肾体积较大,右肾大小形态正常,被膜光滑,双肾实质回声均匀”。也就是说,她的右肾是被“偷”掉了!
  早有心理准备,夫妻俩还是如遭电击。
  徐秀英找到陈树理质问。陈树理根本不信,让她马上做CT。结果显示:右侧肾脏缺如(医学名词,正常人体应有的器官没有)。
  为了有更确凿的证据,在吴汉阳建议下,9月26日,徐秀英来到郑州153医院,再次照了CT。检查证实右肾被切除了。
  徐秀英夫妇立刻想起在项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做手术时的种种蹊跷,凭直觉认为丢失的肾脏跟对方有直接关系。
  然而,当徐秀英询问做手术的医生是谁时,陈树理避而不见,只在电话里告诉她,由于时间过长,想不起来了。后来,他索性不接电话了。
  医院越躲闪,徐秀英夫妻越想找出真相。他们又找到项城市城郊卫生院询问,对方表示:“我们只做了个小手术,时间又那么短,不可能割你的肾。”
  初得公道,破碎的家何时能圆?
  万般无奈,2011年11月,徐秀英把两家医院告上了项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此案专业性强且涉案时间久远,法官十分为难,建议他们私下调解。   项城市第一人民医院主动提出,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赔偿徐秀英8万元。项城市城郊卫生院却拒绝赔偿,提出:应由权威机构鉴定,看看到底是谁的责任。
  鉴定费用需要3万元左右,郭西全拿不出。在法院调解下,决定由两个医院共同出资,选择“上海司法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做全面司法鉴定。
  2012年3月,徐秀英来到上海。等待鉴定的时间非常漫长,直到2013年6月26日,她才拿到鉴定结果。鉴定意见显示:1.项城第一人民医院为徐秀英实施直肠癌根治术中,存在行右肾切除术的可能性,但难度较大;2.项城市城郊卫生院在为徐秀英实施腹式子宫切除术的过程中,难以实施右肾切除术。
  该报告还阐述了一个专业问题——手术刀口,报告称“就现有材料分析,在全麻及上述手术切口(指下腹部正中绕脐切口进腹)的情况下,具有切除右肾的可能性。但因切口位置较低,要行右肾切除术存在一定困难,故需要较好的手术技巧。”
  鉴定结果还认为:项城市城郊卫生院为徐秀英进行子宫肌瘤手术时,是在项城第一人民医院愈合刀口的位置进行切口,切口较短。“该手术切口为行腹式子宫切除术的常规切口,难以实施右肾切除术。”
  排除了项城市城郊卫生院,项城第一人民医院不就是答案吗?
  在代理律师刘立杰指导下,2013年10月23日,徐秀英夫妻到周口市川汇区法医临床鉴定研究所进行伤残鉴定。25日,徐秀英伤残程度评定为七级。
  那段时间,徐秀英夫妻无数次奔波于项城第一人民医院、项城市中院、公安局等单位。中院副院长韩伟十分重视,他说这个案子性质恶劣,应该走先刑事后民事的程序。
  2014年2月,徐秀英向项城市公安局报案。一个张姓刑警队长说:事情已过去8年,要重新鉴定才能立案。就是必须由公安机关重新做“活体鉴定”,开胸验肾。徐秀英一气之下答应了。但郭西全坚决不同意。他问过医生,开胸验肾有很大风险,何况妻子这么虚弱。
  事件陷入僵局。无奈之下,徐秀英天天去法院“赖着”。连保安后来都和她熟了,“徐大姐,您比我们上班还准时哟。”
  徐秀英的坚持等到了结果。2014年3月,韩伟打电话来,“你写个立案申请书吧,法院想办法把你的问题解决了。”6月3日,法院开庭审理丢肾一案。
  庭上,徐秀英的代理律师出具了多份证据。大量事实面前,医院的委托代理人无法自圆其说。
  庭审结束,徐秀英瘫坐在地上,韩伟走过来说:“别太难过,你们胜诉可能性非常大。”听到这句话,徐秀英拉住他的手哽咽道:“还是好人多啊。终于等到还我公道的一天!”
  2015年2月,项城市中院下达了判决书,认为医院没有提供任何证据证明自己没有过错,因此承担全部责任。应赔偿徐秀英伤残赔偿金、误工费、被抚养人生活费、精神慰问金等费用共382724元。郭西全夫妇决定接受赔偿,但保留将来植入右肾所需费用起诉的权利。
  同时,他们得到一个意外消息:当初的主刀医生叫吕刚,已被正式逮捕。笔者致电项城市公安局,询问吕刚是因“偷肾”被抓,还是其他原因?民警说,案情正在侦查阶段,不便透露信息。
  采访中,明显感觉到,事件的推进,徐秀英夫妇得到了来自律师、法官、鉴定机构等社会各方面的支持和关注。
  然而,这场恶性事件给徐秀英一家带来巨大灾难。徐秀英看病、打官司一共欠下90余万元外债,两个儿子虽已成家,但一直埋怨父母“寻肾”让自己没上成大学。
  徐秀英哭得不能自抑:“我只想让他们常回家看看我就行。一个肾不见了,但我的心还在啊……”
  以案说法:
  从医务人员的从业素质,到相关规定的监督实施,如果责任心不强,把关不严,监管不力,各个环节都可能发生问题,导致医疗事故。作为个人,能把控的就是手术后及时体检,保留病历。若存在问题,可参照《医疗事故处理条例》第四十三条规定,双方协商解决,医疗机构自协商解决之日起7日内向所在地卫生行政部门作出书面报告。如不能协商,还可根据该条例第三十七条规定,申请卫生行政部门处理。最后还可进行司法诉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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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赵莹 zhaoyingno.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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