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全科医生的苦乐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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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年前,杨云鹰开始干全科医生的活儿时,她还不太知道全科医生是怎么回事。19年过去,全科医生的酸甜苦辣已经全部融到了她的人生之中
  
  做了16年全科医生后,2008年时,杨云鹰考取了国家全科医生资格证书。
  “我们没有特殊的医疗设备,一切都靠自己的临床经验,或许应该这样认为,基层医生才真正是给患者看病的医生。”她坦言,大医院里的医生,都是开检查单,看了检查结果才开始看病的。
  
  把好病人的第一道门
  
  1992年,杨云鹰从医学院拿到大专文凭后,被分配进湖北孝感的一家医院,很快,又被指派到某乡镇的村庄医疗站,做了一名全科医生。
  “那时还没有全科医生这个概念,但做的是相似的事情。”杨云鹰说。当时中国的医学院校,并没有全科医学专业,学生一般会在第一年学习基础医学知识,但这与真正的临床全科医生需要掌握的技能和经验,还是差别很大的。于是她想,要做好全科医生,得进修。
  她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先去了上海医科大。再后来,又在江汉大学学习的临床专科。最后,她又在三峡大学拿到了本科学历。
  彼时,杨云鹰半工半读,每一段学习结束,她就会回到湖北老家,继续做自己的全科医生,这个行当常遇到各类疑难杂症。
  有一次,一位病重的老太一直肚子痛,反复呕吐,一量血压,135/90mmHg,体温35.8℃,脉率为90次/分。整个腹部膨胀隆起,肠鸣音减弱,上腹部压痛反跳痛明显。杨给她用了抗感染药和对症治疗。
  刚刚输液不到十分钟,老太又开始呕吐,呈喷射状,全身冷汗,脉率升到110次/分,呼吸浅而快,上腹部肌肉强直。一个可怕的名词跳进杨的脑海——急性胰腺炎,这种病一旦发作,致死率很高。
  这样的病症杨所在的医疗站没法治,老太很快被转去大医院。作为全科医生,在必要的时候,建议病人转到大医院,是核心工作之一,而前提就是要有扎实的临床医学知识,作出正确的判断。
  一查,果然是急性胰腺炎。事后,老太家人来感谢杨:“医生说,再迟到半个小时,人就没救了。”
  
  将心比心,相互照应
  
  作为村镇里的全科医生,时间长了,与患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超出一般的医患关系。很多人笑称,这全科医生在村子里更像一个村委干部。
  杨云鹰能叫出大部分村民的名字,“在你叫出患者名字的时候,他们会很开心,距离无形就缩短了,也有很多固定找我就诊的患者。”甚至有的患者远行到了新疆,还会打电话过来问诊。
  有些时候,村子里的老婆婆会跑到她的办公室里来坐坐,闲聊天,很多时候,医患照顾变成了双向的。
  那天抢救一位伤者时,杨云鹰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的右手腕,几位老婆婆知道后,急坏了。第二天就拿来冰块,坚持给她做冰敷。还有一次杨云鹰痛经加上一点小感冒,很快老婆婆们来看望,还拿出揣着的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治疗痛经的方子。
  一些村民会说,平日医生们给他们看病,细心周到,将心比心,相互照应。
  全科医生在诊断疾病时的细心,有时不仅仅是医学层面的。
  杨说起曾经遇到的一个病例,一个病人患肺癌,因为吸烟过度。如果是一名专科医生,主要会就病治病。但杨云鹰说,她这样的全科医生,坐诊在基层的,需要更通盘的考虑。她去走访分析,由此得出一个逻辑链:经济压力——住房拥挤——家庭矛盾——心情不好——大量吸烟——导致肺癌。
  如此一来,医生不考虑患者的经济承受能力,肆意乱开处方,不但治不好病,而且会增加患者及其家属更多的负担,从而也会引起更多的家庭矛盾。
  药物的疗效有时与药价并不成正比,这一点,很多全科医生尤其记牢。
  某日,一个中年男人来看病,得的是腹股沟淋巴结炎,此前在中心医院住院治疗了半个月,不见好转,失望之下,自己签字强行出院了。回家怎么办呢?拜佛求神,也不见好转。那个腹股沟淋巴结越来越大了,疼痛明显,无法正常行走。
  这位患者面黄肌瘦,脸色很差,痛苦不堪。杨一问才知,此前在中心医院治疗,医生开的是一种新特效药,很昂贵。杨觉得没有必要,给他用了最普通的抗生素——白霉素,另外用了一组甲硝唑,局部用庆大霉素纱条外加依比膏外敷,这些药很便宜,临床上在大医院专科医生那里倒是很少用。
  一天的医药费算下来,也就二十几元钱,七天的药费,总共不到两百元。后来,那患者逐渐康复。
  
  小小诊室,麻烦多多
  
  2007年后,杨调到城区里的社区医院。
  杨云鹰的诊室,9平方米大小的一间房,中间用一个矮墙隔开,一半存放药品及各种杂物,另一半用另一堵矮墙隔成一个小格子,放置刷医保卡的电脑,旁边放了一张桌子,算是诊断桌。为了满足那些每天为了量血压的就诊者,医生常常是把椅子让给患者,站着或蹲着给他们测量血压。诊室太小,进来几个病人就像来了一屋子人一样。
  从2008年起,武汉市进行家庭医生制度建设,制定了“户户拥有自己的家庭医生,人人享有基本医疗卫生服务”的目标。
  如此一来,戴着“家庭医生”帽子的基层社区全科医生们,会遇到各种事情,很考验人。
  有的患者来看病,颐指气使,点名要这个要那个,又为减免各种费用争执不休,事后却又指责大夫擅做主张,没有按照处方抓药,甚至要打人。有的时候,医生们去入户调查。“人家会认为你耽误了他休息,有时刚好一局牌输了钱,看到你过来,也要迁怒骂上几句。”
  工作强度大,琐事多,经常加班,还经常给居民讲课。杨说,加班费是一天30元,一天下来是很累的。而月薪也很低,“我持有主治医师、全科医师证,1096元的工资,百分之八十用于养家,实在是少得可怜,买件新衣服或者换双新鞋子,也需要在心里权衡很久。”杨云鹰说。
  因为待遇差,很多年轻人不愿来做全科医生。杨云鹰坦率地说,“我们很多同事都出去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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