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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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在节日里看这样一本书,当窗外焰火升空,夜晚像落日一样染红,拉上窗帘,将一切人间的欢腾都隔断,点一盏橘色的灯,打开它,一切如水开始。
  常常想,我们何时学会爱人,能够感受不同的爱的含义,又会何时止息了爱,是因为爱得太多而止息,还是从不曾爱过而止息?是因为太老而爱不动了吗,还是因为从不曾真正爱过就老了,更不敢再去相爱?就像人间爱的焰火,我们只能记取那瞬间的美,不会记得那焰火有几个花瓣。阅尽风景与人世,只记取刹那的美,不须牵挂谁给予,你还能否爱。只去经历,向前看吧。
  故事清浅简单,大町月子,一个37岁的独身女子,也曾经与人恋爱,恋爱时会为对方削苹果,做晚餐,但身边的人慢慢离散,她变成上班下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去小酒馆吃晚餐的女子。并不曾怎么美过,也不曾有怎样的才华,甚至生活得并不精致,她只是像河道上的船,顺着风顺着水一路下去,遇到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她是一个热爱享受的女子,懂得在平凡的岁月里让自己高兴,与美酒作伴。这样的女子,像散落在风中的沙子,无从标识辨认,可那满天的沙子,其实便是你我,只是有时幻化成大町月子,彼时是其他什么名字。风中飞舞的沙子,能迷人眼,也能给人热泪。
  大町月子在阿悟的小酒馆喝酒时,遇到高中的国文老师,月子已经记不得老师的名字,但一直唤他“老师”,老师与她点一模一样的酒食,开始小小的默契。她与老师各点各的菜,各付各的账,也不曾热火朝天地聊过什么,只是相伴着一起喝酒,打发每一个漫长的美好的夜晚。老师总是身板直直地向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拎着他的手提包,平静地笑着,没有任何人可以打破他。月子从不与老师相约,总是在阿悟的店里相遇,然后一起吃酒,分别付账后,一同散步一小段,然后各自向家的方向,同路之后,带着酒的暖意,独自踏上回家的路,只有明月相伴。
  老师比月子大了三十几岁,老师从不去月子的家里,因为他说,绅士是不能随便进入一个女子的家里的。但老师邀请月子去家里,给他看在前面几十年的岁月里留存下来的东西,像一份过往岁月的证明单。老师给月子看曾经用过的电池,并给她试验,原来那老了的电池里还有些许电量,老师会感叹,原来他还活着。月子、老师、酒店老板阿悟去爬山,老师也拎着他的手提包,穿着西装,走起路来也不喘,那刻板里倒有一份固执的温柔。老师当年教国文,每当想起什么,就会说,这是谁谁写过的啊。可是月子早已不记得,老师会说,你上学的时候没有用功读书啊。像手划过水痕,并没有责备,他只是说出来而已。一次在酒店喝酒,一个壮汉大醉,辱骂老师与月子不正经地搞在一起,老师仍是那副平淡表情,不动容,回头对月子说,对不起啊,让你不舒服了。月子去洗手间回来,老师偷了那壮汉闪闪的耳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有一个作家定过这样的故事,我只是模仿他罢了。然后天真地笑,仿佛老师当年在课堂上讲课时的神情一样。老师不允许月子把臀部说成屁股,说一个女子那样说不文雅,老师会在电话里郑重其事地说,我们约会吧。每一次约会,都是在约会地见面,并不是由老师去找月子,如果半路在公车上遇到,老师还会难为情地说,在这里遇见你了啊。月子会对老师撒娇,像个孩子一样,而老师会微笑着抚摸月子的脑袋,抚摸她的脸庞,即使没有性,月子与老师,也仍在爱中,从未曾表白过的爱,不需表白的爱。
  像很多次做过的那样,老师在阿悟的小酒馆里喝酒时对月子说,他生之缘,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啊。此生带着满满的过往,所余下的岁月不多,青春年少的爱,都付与别人,再与你相遇,会怎样呢?在与老师惟一的一次旅行中,月子知道了师母,老师的妻子不甘平淡生活,与别人私奔,在小小的海岛上车祸身亡。老师回忆曾经爱过的女人,只说,那是相当奔放的人生啊。再没有别的话。无论再怎样,在与月子相遇前,老师与另一个女子相守大半生,无论走向怎样的结局,她都真实的存在过,并会一直存在老师的心里。他生之缘,便是此生相遇,却终有遗憾吧。
  从遇到老师,前两年都只在酒馆里相遇,一起喝酒散步,第三年老师提出正式交往约会,五年,老师便离开了。老师把提包留给了月子,月子打开它,里面是空的。其实谁能带走什么?人、事、金钱,没有一样在结束时属于我们,只有每一个活着的当下,是属于你的,每一个此刻都是过往,成为过往便烟消云散。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与老年男子,在人生的半途相遇,五年来细密的点滴,不过是一起散步,一起吃酒,一起散淡聊天,然后有一天,其中一个离世,另一个将继续在人生的路上往下走。
  就是这样的一本书,没有波折考验,没有海誓山盟,没有大起大落,就是两个人,在几条有限的街道上走着,看看樱花,喝着啤酒,一起在有月的夜晚对俳句,一起回头看曾经的生命印痕。一切都淡淡的,没有解释,没有抱怨,不问为什么,只是相伴着一同走下去,眼中都是美景。
  到底要怎么样的爱情呢?你怎样感知你就在爱里?这不禁让我想起美丽女子的定义。女子的打扮有如锦上添花,所以世间女子不惜任何代价在这世间美丽。只是当你是锦,添花才有意义。如果你只是经纬不明,未完成的布,添上去的只能是多余的足。所以,繁复易为,清简天成。无论对于文章,还是小说,都是一样的道理。
  就是这样如锦的女子,为你低声讲述一段看似平淡的爱情,有如耳语,因为人生的美,都只在低处,在平凡的路上。如绝世的女子,她总是清简,淡然。
  独行也要快乐着,才会在转角,遇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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