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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第三代诗”指中国新诗史上继朦胧诗后的又一诗歌现象。关于第三代诗,笔者试图在文章中厘清以下几个问题:“第三代诗”与刊物;它的种种命名;第三代诗诸多流派及代表诗人;有待评价的实绩等。以期从多方面认识第三代诗。
关键词:第三代诗;形成;命名;评价
20世纪70年代末,朦胧诗从地下走入地上,在诗坛正式亮相。就在围绕着朦胧诗爆发的论争在诗界刚刚平息,新的诗学观念得以暂时确立之时。1986年,惊魂未定的中国诗坛迎来了新时期中国诗歌的第二次浪潮——第三代诗。诗坛一片喧嚣与骚动。
第三代诗与刊物
第三代诗歌作为一种文学思潮,萌芽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一些期刊。韩东的《老家》,钟鸣的《次生林》,于坚的《高原诗辑》,吕德安的《黑色星期五》、杨克的《自行车》都是第三代诗最初的存在形态。甘肃《飞天》的“大学生诗苑”栏目以支持大学生习作的名义,为后来的许多第三代诗人提供发表作品的机会。兰州大学封新成创办的《同代》也颇有影响,第三代诗人主力于坚和后来许多第三代诗人的联系就是通过这些刊物建立起来的。在正式刊物上,安仁发主编的《关东文学》以及《诗选刊》对第三代诗歌给予关注介绍。当然,要谈“第三代诗”,决不能不提《中国》。在1986年6月的《中国》刊上,牛汉郑重推出了一批“新生代”诗人的作品。这是大展之前“第三代诗”在官方刊物的第一次集体亮相。之后《星星》《草原》开始陆续发表 “新生代”诗人的作品。
1986年8月,“中国现代诗研讨会”召开。期间,徐敬亚接触了大量第三代诗人。之后,徐敬亚即代表《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向全国约八十余位诗人发出了大展邀请。与此同时,《诗刊》、《当代文艺思潮》和《飞天》杂志也对“第三代诗歌创作”展开争论。10月,第三代诗正式亮相《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可以说,第三代诗的出现,是和各种刊物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第三代诗的种种命名
“第三代”的概念最早是由四川几所大学的诗歌爱好者提出的。1983年7月,成都大学生编辑《第三代人》油印刊物,是“第三代”这一概念首次出现在当代文坛。1985年1月,四川省青年诗会编辑的铅印诗集《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重提“第三代”这一概念,有意扩展其外延,以期将政治色彩浓厚的代际划分转向诗歌史的分期:
随共和国旗帜升起的为第一代
十年铸造了第二代
在大时代的背景下,诞生了我们
第三代人<1>
其实,第三代诗是一个与朦胧诗一样不够准确科学的指称。对于这一诗歌现象,还有诸如:“新生代诗”、“后新诗潮”、“第三浪潮”、“后朦胧诗”、“后崛起诗群”等等命名。
“新生代”这一称谓出自《中国》主编牛汉1986年1月8日的一篇文章,文章的名字就叫《诗的新生代》<2>这主要是从年龄方面说的。但陈晓明认为这种称谓没有给出这代诗人应有的历史规定性,因为每一代诗人都可以看作是“新生代”<3>。评论家王光明把新诗潮看成一个既包括“朦胧诗”,也包括后一代以“他们”“非非”为代表的新生代诗歌变革思潮的整体性命名<4>。而在具体区分这两种诗歌现象时,把前者称为“朦胧诗”,将后者称为“新生代诗”或“第三代诗”。这样所谓的“后新诗潮”即新诗潮之后,也就是“新生代诗”或“第三代诗”。王光明认为在当代中国诗歌格局中,较五、六十年代以政治抒情诗为主流的的诗歌和以与主流抗衡而有的朦胧诗而言,“后新潮诗”较少因袭负担,以个人化写作和广泛的语言实验为基本特色,因而可以称其为“代”。“非非主义”主将周伦佑则从诗歌审美观念更新的角度,将当代新诗分为三个浪潮,第三浪潮就是以“非非主义”、“他们”诗群、“莽汉主义”、“海上”诗群为前卫代表的文学思潮。他认为这种从诗歌审美观念出发的三次浪潮分法,与上文三代诗人的划分不无默契。这里,“第三浪潮”的内涵和外延与“第三代诗”基本一致<5>。而第三代自己的评论家臧棣是这样述说“后朦胧诗”的:朦胧诗后的所有诗歌均可称之为“后朦胧诗”,后朦胧诗又分为两个阶段,一是随两报展出的“第三代”,一是90年代的个人化写作。这里,“后朦胧诗”是一个包含了“第三代诗”在内的指称<6>。尽管称谓种种,但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承认以“第三代诗”这样的说法来表示一种事实的存在。
第三代诗的流派及代表诗人
第三代诗人主将之一于坚曾在一次采访中这样说过:“没有80年代初期的‘大学生诗派’,就没有后来的第三代诗人。”<7>。在1986年第三代诗人以整体性的姿态进入诗坛之前,它的成员们早就以交友结社的方式于地下暗流汹涌。“大学生诗派”就是这样一个包容许多诗歌团体的“流派”。“大学生诗派”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主要成员是来自各个大学地下诗歌社团的大学生。“大学生诗派”中影响最大的是重庆的燕晓东和尚仲敏等人创办的“大学生诗报”,几乎集结了当时各大学的诗歌精英。之后一两年内,许多实验性的诗歌社团纷纷在全国各地出现。四川的“莽汉主义”、南京的“他们”文学社、上海的“海上诗派”以及“非非主义”均在这时创办成立。1986年9月,当徐敬亚为大展征集诗歌流派的消息传出时,许多诗歌流派一夜之间出现了, 像云南的“黄昏主义”就是为参加这个大展在数日之内拼凑出来的。<8>一时流派林立,“主义”种种。到《安徽报》和《深圳青年报》大展时,以于坚、韩东、丁当、李亚伟、周伦佑、海子、西川、孟浪、翟永明等为代表的100多名“后崛起”诗人分别组成了60余家自称“诗派”,展览式地齐聚两报,盛况空前。
“86大展”是一次诗的狂欢。派别名字五光十色:“非非主义”、“撒娇派”、“超低空飞行主义”、“无派”、“三脚猫”、“四方盒子”、“莫名其妙”“呼吸派”。宣言就更加光怪陆离了。“大学生诗派”声称,自己的目的无非是:“捣碎!打破!砸烂!它绝不负责收拾破裂后的局面。”“它所有的魅力就在于它的粗暴、肤浅和胡说八道”<9>“撒娇派”是这样理解生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常常看不惯。看不惯就愤怒,愤怒得死去活来就碰壁。头破血流,想想别的办法。光愤怒不行。想超脱又舍不得世界。我们就撒娇。”<10>“莽汉主义”索性宣称他们就是一些“腰间挂着诗篇的豪猪”。第三代诗人们以前所未有的魄力肆无忌惮地宣泄对生活和诗歌的情绪。新诗在他们手里大大地疯狂了一次。韩东、于坚无疑是他们中的代表。
韩东是“他们”的创建者。早在1981年,19岁的大学生韩东就在《青春》1月号和《诗刊》7月号上分别发表组诗《山》、《无题及其它》。“即使大地从脚下滑走/我也要举起挑战的手……对着陌生的宇宙/我还是要发出雷的怒吼:绝-不-跪-下”<11>,从意象的经营到语气方式,俨然“北岛式”的充满悲壮英雄主义的呼喊。而1982年发表在《老家》的《有关大雁塔》一诗,以轻松不羁的语气将精英化主题悄然化解,这首诗成为韩东与朦胧诗“决裂”的分水岭。之后,韩东提出“诗到语言为止”,直指诗歌语言这一最具革命性的东西。除了消解主流文化,嘲弄历史深沉的作品,韩东还有许多诗,表现自己在平凡的现实生活中某些复杂微妙的心里体验,平易亲切又不乏温情。《你的手》就是由女人一个不经意动作而引出男人复杂难言的心理体验,朴实而真诚;《我听见杯子的声音》则隐微写出了城市里一颗孤独心灵的渴求。坚持从自己的窗户看世界,融入一个普通灵魂的生命体验,这些诗作就是韩东声称的“写诗似乎不单单是技巧和心智的活动,它和诗人的整个生命有关”的最好佐证。
于坚,最初是挟裹着云南边地的神奇和粗犷进入诗界的。1984毕业于云南大学的于坚与“他们”结盟,随即推出《芸芸众生》组诗、《尚义街六号》系列组诗、《作品……号》等。他的诗取材于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因素,用不加修饰的口语化的语言,不动声色地加以陈述,似乎作者早已悄然退出。然而正是这种看似无动于衷的冷漠,造成了作者静观与激情、淡漠与狂热、自然形态的描述和深刻生命体验的撕扯、纠缠,使得作品呈现出痛苦的丰富性。《罗家生》《我们的朋友》《尚义街六号》就是这样的作品。不再强调外部重要事件的意义,而是抓住人生一个个琐碎甚至庸俗的片刻,追寻生命的价值感悟,这应该是于坚对第三代诗歌的一大贡献。
有待认识的第三代诗
一些人结婚了/一些人成名了/一些人要去西部/……/大家终于走散了/……
于坚在《尚义街六号》中准确地预言了第三代诗人的走向:作为一个诗歌群体,轰轰烈烈之后各奔东西。他们中有的诗兴不在,写起小说,如韩东、海男;有的转向写随笔,如伊沙;有的选择理论,如周伦佑、臧棣;有的仍在坚守诗坛阵地,如西川、陈东东;更多的人选择了离开。其实,作为一场诗歌运动,“第三代诗”在惊世之日起就已经解体。而作为一种诗歌思潮,第三代诗最终导致诗歌格局的持续分化并趋于多元。以平民精神为灵魂,将世俗的繁琐织成微妙的诗意,进而“折射普通人的生存处境”,探寻个人存在的意义,是第三代诗为我们打开的一座美学之宫。撷取日常化题材,诗的“叙事性”、“戏剧化”因素在诗中不断加强,以及对语言这一最具革命意义因素的重视,是第三代诗重建当代诗歌秩序在诗学观念方面的体现。
千淘万漉方得金。面对喧嚣的第三代诗,人们还没来得及细细品评潮涌般的诗集。正如“九叶派”诗人郑敏所说,衡量一个历史阶段诗歌的成就,必须把它放在一定的座标上。对于本世纪以来新诗的成就,它的参照架由汉诗的垂直线与当代世界诗歌的水平线组成。在历时性和共时性的座标上,,第三代诗的实绩有待新的认识,新诗尚在寻找自己的阶段。
注释:
<1>周伦佑.第三代诗与第三代人.亵渎中的第三朵语言花[M].敦煌文艺出版社,1994:2.
<2>牛汉.诗的新生代.谢冕,唐晓渡.磁场与魔方[M].北京师范大学,1993:148.
<3>陈晓明.无边的挑战——中国先锋文学的后现代性[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35.
<4>王光明.后新诗潮[J].南方文坛,总第70期.
<5>周伦佑.第三代诗与第三代人.亵渎中的第三朵语言花[M].敦煌文艺出版社,1994:2-3.
<6>臧棣.后朦胧诗:作为一种写作的诗歌.陈超.最新先锋诗论[M].河北教育出社,2003:420.
<7>于坚.我的写作开始就是结束.星星诗刊[M].2005,1:99.
<8>于坚.答<诗歌月刊>问.诗歌月刊[J].2006,25.
<9>尚仲敏.大学生诗派宣言.徐敬亚,孟浪.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M].同济大学出版社,1988:185.
<10>京不特.撒娇派宣言.徐敬亚,孟浪.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M].同济大学出版社,1988:175-176.
<11>韩东.山.青春[M].1981,1:16.
关键词:第三代诗;形成;命名;评价
20世纪70年代末,朦胧诗从地下走入地上,在诗坛正式亮相。就在围绕着朦胧诗爆发的论争在诗界刚刚平息,新的诗学观念得以暂时确立之时。1986年,惊魂未定的中国诗坛迎来了新时期中国诗歌的第二次浪潮——第三代诗。诗坛一片喧嚣与骚动。
第三代诗与刊物
第三代诗歌作为一种文学思潮,萌芽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的一些期刊。韩东的《老家》,钟鸣的《次生林》,于坚的《高原诗辑》,吕德安的《黑色星期五》、杨克的《自行车》都是第三代诗最初的存在形态。甘肃《飞天》的“大学生诗苑”栏目以支持大学生习作的名义,为后来的许多第三代诗人提供发表作品的机会。兰州大学封新成创办的《同代》也颇有影响,第三代诗人主力于坚和后来许多第三代诗人的联系就是通过这些刊物建立起来的。在正式刊物上,安仁发主编的《关东文学》以及《诗选刊》对第三代诗歌给予关注介绍。当然,要谈“第三代诗”,决不能不提《中国》。在1986年6月的《中国》刊上,牛汉郑重推出了一批“新生代”诗人的作品。这是大展之前“第三代诗”在官方刊物的第一次集体亮相。之后《星星》《草原》开始陆续发表 “新生代”诗人的作品。
1986年8月,“中国现代诗研讨会”召开。期间,徐敬亚接触了大量第三代诗人。之后,徐敬亚即代表《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向全国约八十余位诗人发出了大展邀请。与此同时,《诗刊》、《当代文艺思潮》和《飞天》杂志也对“第三代诗歌创作”展开争论。10月,第三代诗正式亮相《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可以说,第三代诗的出现,是和各种刊物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第三代诗的种种命名
“第三代”的概念最早是由四川几所大学的诗歌爱好者提出的。1983年7月,成都大学生编辑《第三代人》油印刊物,是“第三代”这一概念首次出现在当代文坛。1985年1月,四川省青年诗会编辑的铅印诗集《现代诗内部交流资料》重提“第三代”这一概念,有意扩展其外延,以期将政治色彩浓厚的代际划分转向诗歌史的分期:
随共和国旗帜升起的为第一代
十年铸造了第二代
在大时代的背景下,诞生了我们
第三代人<1>
其实,第三代诗是一个与朦胧诗一样不够准确科学的指称。对于这一诗歌现象,还有诸如:“新生代诗”、“后新诗潮”、“第三浪潮”、“后朦胧诗”、“后崛起诗群”等等命名。
“新生代”这一称谓出自《中国》主编牛汉1986年1月8日的一篇文章,文章的名字就叫《诗的新生代》<2>这主要是从年龄方面说的。但陈晓明认为这种称谓没有给出这代诗人应有的历史规定性,因为每一代诗人都可以看作是“新生代”<3>。评论家王光明把新诗潮看成一个既包括“朦胧诗”,也包括后一代以“他们”“非非”为代表的新生代诗歌变革思潮的整体性命名<4>。而在具体区分这两种诗歌现象时,把前者称为“朦胧诗”,将后者称为“新生代诗”或“第三代诗”。这样所谓的“后新诗潮”即新诗潮之后,也就是“新生代诗”或“第三代诗”。王光明认为在当代中国诗歌格局中,较五、六十年代以政治抒情诗为主流的的诗歌和以与主流抗衡而有的朦胧诗而言,“后新潮诗”较少因袭负担,以个人化写作和广泛的语言实验为基本特色,因而可以称其为“代”。“非非主义”主将周伦佑则从诗歌审美观念更新的角度,将当代新诗分为三个浪潮,第三浪潮就是以“非非主义”、“他们”诗群、“莽汉主义”、“海上”诗群为前卫代表的文学思潮。他认为这种从诗歌审美观念出发的三次浪潮分法,与上文三代诗人的划分不无默契。这里,“第三浪潮”的内涵和外延与“第三代诗”基本一致<5>。而第三代自己的评论家臧棣是这样述说“后朦胧诗”的:朦胧诗后的所有诗歌均可称之为“后朦胧诗”,后朦胧诗又分为两个阶段,一是随两报展出的“第三代”,一是90年代的个人化写作。这里,“后朦胧诗”是一个包含了“第三代诗”在内的指称<6>。尽管称谓种种,但都指向了一种可能:承认以“第三代诗”这样的说法来表示一种事实的存在。
第三代诗的流派及代表诗人
第三代诗人主将之一于坚曾在一次采访中这样说过:“没有80年代初期的‘大学生诗派’,就没有后来的第三代诗人。”<7>。在1986年第三代诗人以整体性的姿态进入诗坛之前,它的成员们早就以交友结社的方式于地下暗流汹涌。“大学生诗派”就是这样一个包容许多诗歌团体的“流派”。“大学生诗派”出现于20世纪80年代初期,主要成员是来自各个大学地下诗歌社团的大学生。“大学生诗派”中影响最大的是重庆的燕晓东和尚仲敏等人创办的“大学生诗报”,几乎集结了当时各大学的诗歌精英。之后一两年内,许多实验性的诗歌社团纷纷在全国各地出现。四川的“莽汉主义”、南京的“他们”文学社、上海的“海上诗派”以及“非非主义”均在这时创办成立。1986年9月,当徐敬亚为大展征集诗歌流派的消息传出时,许多诗歌流派一夜之间出现了, 像云南的“黄昏主义”就是为参加这个大展在数日之内拼凑出来的。<8>一时流派林立,“主义”种种。到《安徽报》和《深圳青年报》大展时,以于坚、韩东、丁当、李亚伟、周伦佑、海子、西川、孟浪、翟永明等为代表的100多名“后崛起”诗人分别组成了60余家自称“诗派”,展览式地齐聚两报,盛况空前。
“86大展”是一次诗的狂欢。派别名字五光十色:“非非主义”、“撒娇派”、“超低空飞行主义”、“无派”、“三脚猫”、“四方盒子”、“莫名其妙”“呼吸派”。宣言就更加光怪陆离了。“大学生诗派”声称,自己的目的无非是:“捣碎!打破!砸烂!它绝不负责收拾破裂后的局面。”“它所有的魅力就在于它的粗暴、肤浅和胡说八道”<9>“撒娇派”是这样理解生活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常常看不惯。看不惯就愤怒,愤怒得死去活来就碰壁。头破血流,想想别的办法。光愤怒不行。想超脱又舍不得世界。我们就撒娇。”<10>“莽汉主义”索性宣称他们就是一些“腰间挂着诗篇的豪猪”。第三代诗人们以前所未有的魄力肆无忌惮地宣泄对生活和诗歌的情绪。新诗在他们手里大大地疯狂了一次。韩东、于坚无疑是他们中的代表。
韩东是“他们”的创建者。早在1981年,19岁的大学生韩东就在《青春》1月号和《诗刊》7月号上分别发表组诗《山》、《无题及其它》。“即使大地从脚下滑走/我也要举起挑战的手……对着陌生的宇宙/我还是要发出雷的怒吼:绝-不-跪-下”<11>,从意象的经营到语气方式,俨然“北岛式”的充满悲壮英雄主义的呼喊。而1982年发表在《老家》的《有关大雁塔》一诗,以轻松不羁的语气将精英化主题悄然化解,这首诗成为韩东与朦胧诗“决裂”的分水岭。之后,韩东提出“诗到语言为止”,直指诗歌语言这一最具革命性的东西。除了消解主流文化,嘲弄历史深沉的作品,韩东还有许多诗,表现自己在平凡的现实生活中某些复杂微妙的心里体验,平易亲切又不乏温情。《你的手》就是由女人一个不经意动作而引出男人复杂难言的心理体验,朴实而真诚;《我听见杯子的声音》则隐微写出了城市里一颗孤独心灵的渴求。坚持从自己的窗户看世界,融入一个普通灵魂的生命体验,这些诗作就是韩东声称的“写诗似乎不单单是技巧和心智的活动,它和诗人的整个生命有关”的最好佐证。
于坚,最初是挟裹着云南边地的神奇和粗犷进入诗界的。1984毕业于云南大学的于坚与“他们”结盟,随即推出《芸芸众生》组诗、《尚义街六号》系列组诗、《作品……号》等。他的诗取材于日常生活中的叙事因素,用不加修饰的口语化的语言,不动声色地加以陈述,似乎作者早已悄然退出。然而正是这种看似无动于衷的冷漠,造成了作者静观与激情、淡漠与狂热、自然形态的描述和深刻生命体验的撕扯、纠缠,使得作品呈现出痛苦的丰富性。《罗家生》《我们的朋友》《尚义街六号》就是这样的作品。不再强调外部重要事件的意义,而是抓住人生一个个琐碎甚至庸俗的片刻,追寻生命的价值感悟,这应该是于坚对第三代诗歌的一大贡献。
有待认识的第三代诗
一些人结婚了/一些人成名了/一些人要去西部/……/大家终于走散了/……
于坚在《尚义街六号》中准确地预言了第三代诗人的走向:作为一个诗歌群体,轰轰烈烈之后各奔东西。他们中有的诗兴不在,写起小说,如韩东、海男;有的转向写随笔,如伊沙;有的选择理论,如周伦佑、臧棣;有的仍在坚守诗坛阵地,如西川、陈东东;更多的人选择了离开。其实,作为一场诗歌运动,“第三代诗”在惊世之日起就已经解体。而作为一种诗歌思潮,第三代诗最终导致诗歌格局的持续分化并趋于多元。以平民精神为灵魂,将世俗的繁琐织成微妙的诗意,进而“折射普通人的生存处境”,探寻个人存在的意义,是第三代诗为我们打开的一座美学之宫。撷取日常化题材,诗的“叙事性”、“戏剧化”因素在诗中不断加强,以及对语言这一最具革命意义因素的重视,是第三代诗重建当代诗歌秩序在诗学观念方面的体现。
千淘万漉方得金。面对喧嚣的第三代诗,人们还没来得及细细品评潮涌般的诗集。正如“九叶派”诗人郑敏所说,衡量一个历史阶段诗歌的成就,必须把它放在一定的座标上。对于本世纪以来新诗的成就,它的参照架由汉诗的垂直线与当代世界诗歌的水平线组成。在历时性和共时性的座标上,,第三代诗的实绩有待新的认识,新诗尚在寻找自己的阶段。
注释:
<1>周伦佑.第三代诗与第三代人.亵渎中的第三朵语言花[M].敦煌文艺出版社,1994:2.
<2>牛汉.诗的新生代.谢冕,唐晓渡.磁场与魔方[M].北京师范大学,1993:148.
<3>陈晓明.无边的挑战——中国先锋文学的后现代性[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35.
<4>王光明.后新诗潮[J].南方文坛,总第70期.
<5>周伦佑.第三代诗与第三代人.亵渎中的第三朵语言花[M].敦煌文艺出版社,1994:2-3.
<6>臧棣.后朦胧诗:作为一种写作的诗歌.陈超.最新先锋诗论[M].河北教育出社,2003:420.
<7>于坚.我的写作开始就是结束.星星诗刊[M].2005,1:99.
<8>于坚.答<诗歌月刊>问.诗歌月刊[J].2006,25.
<9>尚仲敏.大学生诗派宣言.徐敬亚,孟浪.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M].同济大学出版社,1988:185.
<10>京不特.撒娇派宣言.徐敬亚,孟浪.中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M].同济大学出版社,1988:175-176.
<11>韩东.山.青春[M].198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