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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西斯·福山，日裔美籍学者，现任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尼兹高等国际研究院教授，曾任美国国务院思想库政策规划司副司长，他曾有多部著作出版，其中最有名、也是最有争议的著作就是《历史之终结与最后一人》。2006年3月28日，耶鲁大学出版社出版了福山的新书《十字路口的美国：民主、实力和新保守主义遗产》(America atthe Crossroads：Democracy，Power，and the NeoconservativeLegacy)，立即引发了西方学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本文仅仅收集了相关的英文评论，并对这些评论做一点综述。
一、关于福山观点的转变
此书之所以一出即引起学界的热烈讨论，原因在于福山一直是新保守主义的杰出代表，而且他和布什的核心智囊人员关系密切。令人关注的是，福山在此书中的观点发生了转变，对以新保守主义为基础的布什的对外政策大加批评，而转变的原因则来自于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种种完全以控制全世界为最终目的的‘民主’使福山决定从先前的信仰作出转向，退出新保守主义运动。”“伴随着他的新书，福山已经背叛了新保守主义阵营，而新保守主义曾经认为福山是宝贵的人才。”实际上，福山的转变有一个过程。早在1998年，福山与其他几位新保守主义分子联名写信给当时的总统克林顿，主张以惩罚性的措施即武力来推翻萨达姆政权，“他们(指联名写信的福山等人)认为，通过正常的外交手段遏制萨达姆政权是不合理的，惟一的、有效的、可替代的办法是推翻他的统治”。到了2002年，也就是美国在谋划入侵伊拉克的时候，福山就认为这样做并不明智。“福山的立场在2002年他警告夸大恐怖主义和圣战组织威胁之前是一致的，从那时起，与新保守主义分裂的种子已经埋下。”“2002年，福山就得出结论，入侵伊拉克是一场胜算无多的赌博。作出这个预言后，他就沮丧地看着布什政府一个接一个的举措把这个赌博弄得更加胜算无多。”“到了2003年，福山已经改变了他的观点，他反对入侵，并开始与著名的新保守主义者公开争辩。”福山之所以转变，是由于美国在伊拉克战争中陷入困境，福山的转变正是对布什政府全球战略的反思。自“9·11”事件后，在布什政府的政策顾问看来，产生恐怖主义的地方都是非民主的国家，而且国际组织拿恐怖主义也没有办法，为了保障美国的国家安全，必须在全球推行美国的民主理念和民主模式，在推行的过程中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布什政府的初衷是把对外推行民主和本国的安全结合起来，认为民主是医治恐怖主义的良药，通过武力把民主移植到伊拉克，然后以伊拉克为榜样辐射中东地区。实际上，布什政府的设想在伊拉克是失败的，萨达姆政权是推翻了，但布什政府对随之而来的伊拉克局势缺乏正确的估计，没有考虑到中东复杂的经济、政治、文化尤其是宗教因素的影响。伊拉克各教派间的冲突已经使布什政府的民主化进程难以进行下去，而接连发生的爆炸事件、暴力冲突已经让伊拉克陷入社会动荡和政局混乱之中。
可以看出，福山的观点是转变了，与其他新保守主义者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我们必须看到，新保守主义的核心立场在于对民主和传播民主的坚定信念，福山的分裂只是对布什政府推行民主模式所采取手段的背叛，而不是背叛推行民主本身。“和其他新保守主义者一样，福山认为美国应该在全球，尤其中东地区，传播民主，美国一般的新保守主义者对实现这一目的所采用的方式和手段同福山有所不同。”一般的新保守主义分子认为，要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对付“流氓国家”和恐怖主义，并采取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武力在中东推行民主才能赢得反恐战争的胜利。与他们不同，福山认为靠武力移植民主只会适得其反，推行民主只能通过在当地发展经济和自由市场逐步进行。关于福山观点的转变，虽然各种书评都强调与新保守主义的分裂，但是也都认为福山并没有背叛新保守主义的基本理念，只是新保守主义内部对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产生分歧罢了。在出版《十字路口的美国：民主、实力和新保守主义遗产》的同时，福山创办了一本新的刊物来阐述其“后新保守主义”的主张，命名为《美国利益》，刊名使用了新保守派过去的刊物《公共利益》和现在的刊物《国家利益》的部分字眼，可以看出，福山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美国的全球利益和全球民主的理想建言献策，他与新保守主义还是藕断丝连的。
二、关于本书的写作过程
纵观国外学界关于福山此书的书评，多的有几千字，少的则只有一两百字。在那些长篇幅的文章中，对福山写作本书的过程作了说明。大致情况是这样的，早在2004年2月10日，福山在华盛顿美国企业研究所听新保守主义极端派作家查爾斯·克劳萨默(CharlesKrauthammer)的一次演讲，题目是“民主的现实主义：美国在一元化世界中独一无二的外交政策”。查尔斯‘克劳萨默是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作辩护的，在他看来，美国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在全球推行民主，但是在推行的过程中遇到了现实的敌人即“阿拉伯伊斯兰宗教独裁主义者”。他认为，美国政府应该像在二战中消灭德国和日本法西斯那样把这一现实的敌人和这一邪恶文化从地球上铲除掉。福山虽然和查尔斯·克劳萨默都是新保守主义的盟友，但福山听到这样的话还是非常的震惊，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仍然与像查尔斯·克劳萨默这样的新保守主义者持一致的观点。在这之后，福山找到了《国家利益》杂志主编约翰·奥·沙利文，要求写一篇文章来回应查尔斯‘克劳萨默，在福山看来，美国政府应该反思近年来推行的外交政策，而像查尔斯·克劳萨默这些新保守主义者的观点只会使美国政府陷入更大的困境。福山的这篇文章《新保守主义时刻》发表在该杂志夏季刊号上(2004年)，福山指出新保守主义已经演化成了他不能再支持的一种观念，查尔斯·克劳萨默随即在该杂志秋季刊号上发表题为《为民主的现实主义辩护》的文章，来反击福山的批评。福山2005年春天到耶鲁大学作专题讲座时再度反击查尔斯·克劳萨默，并扩展了对布什政府的批评，为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开出新的“药方”。同时他又把在讲座中使用的讲稿加以扩充和完善，由耶鲁大学出版的《十字路口的美国：民主、实力和新保守主义遗产》就这样成型了。
需要说明的是，2006年4月16日查尔斯·克劳萨默给《纽约时代》的书评编辑写信，认为福山曲解了他演讲的题目。他认为他的演讲与伊拉克无关，演讲是关于美国外交政策四大学派的一个非常学术化的批评，是关于孤立主义、自由国际主义、现实主义和新保守主义的批评。4月23日福山给《纽约时代》的书评编辑写信，认为查尔斯·克劳萨默的辩解是害怕有人要他对鼓吹伊拉克战争担负责任，查尔斯·克劳萨默说演讲是关于国际关系理论的学术论文纯粹是胡说八道，而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明白查尔斯·克劳萨默当时是在试图为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作理论上的辩护。不难看出，新保守主义内部已经 开始“打架”，福山和查尔斯·克劳萨默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1992年福山写出经典之作《历史之终结与最后一人》的时候，查尔斯·克劳萨默就赞不绝口，评价福山的书是言辞犀利、才气纵横，如今，围绕美国的对外政策问题，新保守主义内部开始分裂了。从我掌握的资料来看，查尔斯·克劳萨默说自己演讲是学术化的批评是虚假的，所有的评论都认为查尔斯·克劳萨默的辩解是在说谎。
三、关于本书的写作内容
本书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福山简单地勾画了美国新保守主义及其起源，另一部分是福山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开出的新“药方”，也就是福山提出的“现实的威尔逊主义”。在福山看来，正是由于20世纪90年代新保守主义向军国主义的转变，使得新保守主义的对外政策变得野蛮和残忍。自“9·11”事件后，那些极端的新保守主义者在把新保守主义的理念转化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的过程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因此，有必要对新保守主义的来源作梳理。与此同时，福山为布什当局及其继任者打造新的全球战略的理论基础，即“现实的威尔逊主义”，企图在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之间寻求平衡。
几乎所有的评论都认为福山对新保守主义的历史作了简单而准确的勾勒，“福山以最好的方式勾画了新保守主义简单的历史，同时对新保守主义运动和它的主要观点作了解释”。福山认为，早期的新保守主义者主要来源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纽约城市大学的犹太知识分子群，包括欧文·克里斯托尔(Irving Kristol)、尼尔·贝尔(DanielBell)和内森·格拉泽(Nathan Glazer)。直到苏东剧变、冷战结束前，新保守主义者一直信奉以下四条原则：一是美国的力量应该用于道德的目的，也就是主张“干涉主义”；二是其他国家的民主和人权是美国对外政策所必须关注的；三是认为国际法和国际机构没有能力解决严重的安全问题；四是不相信并反对“社会改造工程”。从上可知，起初的新保守主义虽然主张美国应关注他国的民主和人权问题，并在有必要的时候进行干涉，但起初的新保守主义是反对通过武力来推行民主的。是什么原因使得新保守主义由反对社会改造转向武力推行民主?在福山看来，苏联垮台和冷战结束是转变的原因，新保守主义者相信全球民主的日子即将到来，只要推翻独裁统治，民主就可以在任何社会随时实现。“苏联的垮台滋长了美国在重塑世界能力方面的过度自信。”在福山看来，这实际上是一种误导，而这种误导最终导致了美国入侵伊拉克。需要指出的是，在出版《历史之终结与最后一人》时，新保守主义就认为苏联垮台是民主理想的胜利，而福山则反复强调人们错误地理解了他的观点，福山更注意到苏联体制内部的诸多滞后因素是导致其政权瓦解的根本原因。在福山眼里，新保守主义在冷战后向军国主义转变，而像查尔斯·克劳萨默之流的新保守主义者在强调武力推行民主的过程中走火入魔，新保守主义的观念和所主张的对外政策已经不再是他所理解和认同的新保守主义，他决定“退出”这一阵营，当然其“退出”是不彻底的。
本书的另外一部分内容就是福山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开出的新“药方”，也就是福山提出的“现实的威尔逊主义”。福山认为，以新保守主义为指导的布什对外政策可以概括为“布什主义”，“布什主义”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分别是“预防性战争、单边主义、武力推广民主”。“布什主义”要解决的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维护美国自身安全的反恐问题，一个是对外推行民主的问题，而且把这两个问题结合起来进行，其逻辑思路是这样的，产生恐怖主义的都是非民主国家，因此，要维护美国自身的安全，必须在反恐的同时推行美国的民主。在福山看来，布什政府用预防性的战争(即先发制人)来保护自己不受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流氓国家”和恐怖主义者的攻击是失败的，伊拉克战争暴露了布什政府缺乏具有准确预测未来和收集充分情报的能力，“单边主义”做法遭到了近乎一致的反对，甚至是最亲密的欧洲盟友也反对这种做法。而以武力推行民主即强行的政权更替带给伊拉克的只是一套政治游戏的规则，但规则本身无法解决伊拉克内部各派的矛盾和冲突，布什政府认为推翻独裁者之后必然向民主社会转向显然是盲目乐观。很显然，“布什主义”已经陷入了困境，对此，福山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福山称之为‘现实的威尔逊主义’，它是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混合体，现实主义仅仅追求美国的国家利益，理想主义则认为美国应以民主和人权为追求目标。”“现实的威尔逊主义”主要包括以下几点：一是淡化反恐的军事色彩，军事手段太单一，要采取多种手段来赢得中东世界的民心。在福山看来，对美国自身安全的真正威胁是少数伊斯兰激进分子而不是植根于中东矛盾中的大规模冲突。二是放弃“单边主义”，谨慎的多边主义和国际合作更容易取得合法性和同盟的支持，强调公共外交、国际机制、美国的“软实力”。三是美国动用自身力量维护世界民主的决心不能动摇，只是不能通过武力向外推行民主，而要更多地依靠发展当地的经济解决贫困和自由市场来实现民主。在福山看来，美国向外推行民主只是手段的错误，不是逻辑的错误，美国的对外政策不能回归到只顾自身利益的现实主义上去(也就是在冷战中通过威慑和遏制两种手段对付社会主义国家，而不是通过干涉别国的内部事务，也称基辛格式的现实主义)，也不能采用简单的依靠武力向世界推行民主、人权的理想主义做法，而是要在“现实的威尔逊主义”框架下实现目的和手段的更好统一。
对于福山的建议，国外的评论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福山的建议有助于新保守主义者认识到他们的错误，重新看待美国在国际活动中的作用。“福山关于美国对外政策的观点是值得关注的。”“美国的对外政策制定者和领导者似乎越来越多的朝着福山所指的方向前进。”与此同时，有的评论则对福山的建议表示了疑问，“福山关于真正威胁的前提是正确的吗?没有人知道核恐怖主义的威胁是否被高估了，直到有恐怖分子使用它。”“福山没有写出细节或者提供令人信服的例子来说明如何把他的观点付诸实施。”虽然关于福山的建议大家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我们不难发现，第二届布什政府已经开始调整对外政策，美国已经放弃与朝鲜和伊朗进行军事对抗，转而采取多边合作的手段。不管福山的建议能否影响美国的对外政策，我们姑且把这些建议看作是对前一阶段布什政府对外政策的反思。福山并没有背弃新保守主义的原则，也没有放弃他基于美国實力之上的全球民主梦想，他的“背叛”只是新保守主义内部就对外政策所产生的不同看法而已，这是我们所必须注意的!
[作者单位]中央中央党校科社部
[责任编辑：文心]
一、关于福山观点的转变
此书之所以一出即引起学界的热烈讨论，原因在于福山一直是新保守主义的杰出代表，而且他和布什的核心智囊人员关系密切。令人关注的是，福山在此书中的观点发生了转变，对以新保守主义为基础的布什的对外政策大加批评，而转变的原因则来自于美国对伊拉克的战争。“种种完全以控制全世界为最终目的的‘民主’使福山决定从先前的信仰作出转向，退出新保守主义运动。”“伴随着他的新书，福山已经背叛了新保守主义阵营，而新保守主义曾经认为福山是宝贵的人才。”实际上，福山的转变有一个过程。早在1998年，福山与其他几位新保守主义分子联名写信给当时的总统克林顿，主张以惩罚性的措施即武力来推翻萨达姆政权，“他们(指联名写信的福山等人)认为，通过正常的外交手段遏制萨达姆政权是不合理的，惟一的、有效的、可替代的办法是推翻他的统治”。到了2002年，也就是美国在谋划入侵伊拉克的时候，福山就认为这样做并不明智。“福山的立场在2002年他警告夸大恐怖主义和圣战组织威胁之前是一致的，从那时起，与新保守主义分裂的种子已经埋下。”“2002年，福山就得出结论，入侵伊拉克是一场胜算无多的赌博。作出这个预言后，他就沮丧地看着布什政府一个接一个的举措把这个赌博弄得更加胜算无多。”“到了2003年，福山已经改变了他的观点，他反对入侵，并开始与著名的新保守主义者公开争辩。”福山之所以转变，是由于美国在伊拉克战争中陷入困境，福山的转变正是对布什政府全球战略的反思。自“9·11”事件后，在布什政府的政策顾问看来，产生恐怖主义的地方都是非民主的国家，而且国际组织拿恐怖主义也没有办法，为了保障美国的国家安全，必须在全球推行美国的民主理念和民主模式，在推行的过程中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布什政府的初衷是把对外推行民主和本国的安全结合起来，认为民主是医治恐怖主义的良药，通过武力把民主移植到伊拉克，然后以伊拉克为榜样辐射中东地区。实际上，布什政府的设想在伊拉克是失败的，萨达姆政权是推翻了，但布什政府对随之而来的伊拉克局势缺乏正确的估计，没有考虑到中东复杂的经济、政治、文化尤其是宗教因素的影响。伊拉克各教派间的冲突已经使布什政府的民主化进程难以进行下去，而接连发生的爆炸事件、暴力冲突已经让伊拉克陷入社会动荡和政局混乱之中。
可以看出，福山的观点是转变了，与其他新保守主义者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我们必须看到，新保守主义的核心立场在于对民主和传播民主的坚定信念，福山的分裂只是对布什政府推行民主模式所采取手段的背叛，而不是背叛推行民主本身。“和其他新保守主义者一样，福山认为美国应该在全球，尤其中东地区，传播民主，美国一般的新保守主义者对实现这一目的所采用的方式和手段同福山有所不同。”一般的新保守主义分子认为，要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对付“流氓国家”和恐怖主义，并采取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武力在中东推行民主才能赢得反恐战争的胜利。与他们不同，福山认为靠武力移植民主只会适得其反，推行民主只能通过在当地发展经济和自由市场逐步进行。关于福山观点的转变，虽然各种书评都强调与新保守主义的分裂，但是也都认为福山并没有背叛新保守主义的基本理念，只是新保守主义内部对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产生分歧罢了。在出版《十字路口的美国：民主、实力和新保守主义遗产》的同时，福山创办了一本新的刊物来阐述其“后新保守主义”的主张，命名为《美国利益》，刊名使用了新保守派过去的刊物《公共利益》和现在的刊物《国家利益》的部分字眼，可以看出，福山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为美国的全球利益和全球民主的理想建言献策，他与新保守主义还是藕断丝连的。
二、关于本书的写作过程
纵观国外学界关于福山此书的书评，多的有几千字，少的则只有一两百字。在那些长篇幅的文章中，对福山写作本书的过程作了说明。大致情况是这样的，早在2004年2月10日，福山在华盛顿美国企业研究所听新保守主义极端派作家查爾斯·克劳萨默(CharlesKrauthammer)的一次演讲，题目是“民主的现实主义：美国在一元化世界中独一无二的外交政策”。查尔斯‘克劳萨默是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作辩护的，在他看来，美国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在全球推行民主，但是在推行的过程中遇到了现实的敌人即“阿拉伯伊斯兰宗教独裁主义者”。他认为，美国政府应该像在二战中消灭德国和日本法西斯那样把这一现实的敌人和这一邪恶文化从地球上铲除掉。福山虽然和查尔斯·克劳萨默都是新保守主义的盟友，但福山听到这样的话还是非常的震惊，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仍然与像查尔斯·克劳萨默这样的新保守主义者持一致的观点。在这之后，福山找到了《国家利益》杂志主编约翰·奥·沙利文，要求写一篇文章来回应查尔斯‘克劳萨默，在福山看来，美国政府应该反思近年来推行的外交政策，而像查尔斯·克劳萨默这些新保守主义者的观点只会使美国政府陷入更大的困境。福山的这篇文章《新保守主义时刻》发表在该杂志夏季刊号上(2004年)，福山指出新保守主义已经演化成了他不能再支持的一种观念，查尔斯·克劳萨默随即在该杂志秋季刊号上发表题为《为民主的现实主义辩护》的文章，来反击福山的批评。福山2005年春天到耶鲁大学作专题讲座时再度反击查尔斯·克劳萨默，并扩展了对布什政府的批评，为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开出新的“药方”。同时他又把在讲座中使用的讲稿加以扩充和完善，由耶鲁大学出版的《十字路口的美国：民主、实力和新保守主义遗产》就这样成型了。
需要说明的是，2006年4月16日查尔斯·克劳萨默给《纽约时代》的书评编辑写信，认为福山曲解了他演讲的题目。他认为他的演讲与伊拉克无关，演讲是关于美国外交政策四大学派的一个非常学术化的批评，是关于孤立主义、自由国际主义、现实主义和新保守主义的批评。4月23日福山给《纽约时代》的书评编辑写信，认为查尔斯·克劳萨默的辩解是害怕有人要他对鼓吹伊拉克战争担负责任，查尔斯·克劳萨默说演讲是关于国际关系理论的学术论文纯粹是胡说八道，而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明白查尔斯·克劳萨默当时是在试图为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作理论上的辩护。不难看出，新保守主义内部已经 开始“打架”，福山和查尔斯·克劳萨默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1992年福山写出经典之作《历史之终结与最后一人》的时候，查尔斯·克劳萨默就赞不绝口，评价福山的书是言辞犀利、才气纵横，如今，围绕美国的对外政策问题，新保守主义内部开始分裂了。从我掌握的资料来看，查尔斯·克劳萨默说自己演讲是学术化的批评是虚假的，所有的评论都认为查尔斯·克劳萨默的辩解是在说谎。
三、关于本书的写作内容
本书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福山简单地勾画了美国新保守主义及其起源，另一部分是福山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开出的新“药方”，也就是福山提出的“现实的威尔逊主义”。在福山看来，正是由于20世纪90年代新保守主义向军国主义的转变，使得新保守主义的对外政策变得野蛮和残忍。自“9·11”事件后，那些极端的新保守主义者在把新保守主义的理念转化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的过程中，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因此，有必要对新保守主义的来源作梳理。与此同时，福山为布什当局及其继任者打造新的全球战略的理论基础，即“现实的威尔逊主义”，企图在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之间寻求平衡。
几乎所有的评论都认为福山对新保守主义的历史作了简单而准确的勾勒，“福山以最好的方式勾画了新保守主义简单的历史，同时对新保守主义运动和它的主要观点作了解释”。福山认为，早期的新保守主义者主要来源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纽约城市大学的犹太知识分子群，包括欧文·克里斯托尔(Irving Kristol)、尼尔·贝尔(DanielBell)和内森·格拉泽(Nathan Glazer)。直到苏东剧变、冷战结束前，新保守主义者一直信奉以下四条原则：一是美国的力量应该用于道德的目的，也就是主张“干涉主义”；二是其他国家的民主和人权是美国对外政策所必须关注的；三是认为国际法和国际机构没有能力解决严重的安全问题；四是不相信并反对“社会改造工程”。从上可知，起初的新保守主义虽然主张美国应关注他国的民主和人权问题，并在有必要的时候进行干涉，但起初的新保守主义是反对通过武力来推行民主的。是什么原因使得新保守主义由反对社会改造转向武力推行民主?在福山看来，苏联垮台和冷战结束是转变的原因，新保守主义者相信全球民主的日子即将到来，只要推翻独裁统治，民主就可以在任何社会随时实现。“苏联的垮台滋长了美国在重塑世界能力方面的过度自信。”在福山看来，这实际上是一种误导，而这种误导最终导致了美国入侵伊拉克。需要指出的是，在出版《历史之终结与最后一人》时，新保守主义就认为苏联垮台是民主理想的胜利，而福山则反复强调人们错误地理解了他的观点，福山更注意到苏联体制内部的诸多滞后因素是导致其政权瓦解的根本原因。在福山眼里，新保守主义在冷战后向军国主义转变，而像查尔斯·克劳萨默之流的新保守主义者在强调武力推行民主的过程中走火入魔，新保守主义的观念和所主张的对外政策已经不再是他所理解和认同的新保守主义，他决定“退出”这一阵营，当然其“退出”是不彻底的。
本书的另外一部分内容就是福山为布什政府的对外政策开出的新“药方”，也就是福山提出的“现实的威尔逊主义”。福山认为，以新保守主义为指导的布什对外政策可以概括为“布什主义”，“布什主义”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分别是“预防性战争、单边主义、武力推广民主”。“布什主义”要解决的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维护美国自身安全的反恐问题，一个是对外推行民主的问题，而且把这两个问题结合起来进行，其逻辑思路是这样的，产生恐怖主义的都是非民主国家，因此，要维护美国自身的安全，必须在反恐的同时推行美国的民主。在福山看来，布什政府用预防性的战争(即先发制人)来保护自己不受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流氓国家”和恐怖主义者的攻击是失败的，伊拉克战争暴露了布什政府缺乏具有准确预测未来和收集充分情报的能力，“单边主义”做法遭到了近乎一致的反对，甚至是最亲密的欧洲盟友也反对这种做法。而以武力推行民主即强行的政权更替带给伊拉克的只是一套政治游戏的规则，但规则本身无法解决伊拉克内部各派的矛盾和冲突，布什政府认为推翻独裁者之后必然向民主社会转向显然是盲目乐观。很显然，“布什主义”已经陷入了困境，对此，福山提出了他的解决方案。“福山称之为‘现实的威尔逊主义’，它是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混合体，现实主义仅仅追求美国的国家利益，理想主义则认为美国应以民主和人权为追求目标。”“现实的威尔逊主义”主要包括以下几点：一是淡化反恐的军事色彩，军事手段太单一，要采取多种手段来赢得中东世界的民心。在福山看来，对美国自身安全的真正威胁是少数伊斯兰激进分子而不是植根于中东矛盾中的大规模冲突。二是放弃“单边主义”，谨慎的多边主义和国际合作更容易取得合法性和同盟的支持，强调公共外交、国际机制、美国的“软实力”。三是美国动用自身力量维护世界民主的决心不能动摇，只是不能通过武力向外推行民主，而要更多地依靠发展当地的经济解决贫困和自由市场来实现民主。在福山看来，美国向外推行民主只是手段的错误，不是逻辑的错误，美国的对外政策不能回归到只顾自身利益的现实主义上去(也就是在冷战中通过威慑和遏制两种手段对付社会主义国家，而不是通过干涉别国的内部事务，也称基辛格式的现实主义)，也不能采用简单的依靠武力向世界推行民主、人权的理想主义做法，而是要在“现实的威尔逊主义”框架下实现目的和手段的更好统一。
对于福山的建议，国外的评论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福山的建议有助于新保守主义者认识到他们的错误，重新看待美国在国际活动中的作用。“福山关于美国对外政策的观点是值得关注的。”“美国的对外政策制定者和领导者似乎越来越多的朝着福山所指的方向前进。”与此同时，有的评论则对福山的建议表示了疑问，“福山关于真正威胁的前提是正确的吗?没有人知道核恐怖主义的威胁是否被高估了，直到有恐怖分子使用它。”“福山没有写出细节或者提供令人信服的例子来说明如何把他的观点付诸实施。”虽然关于福山的建议大家有不同的看法，但是我们不难发现，第二届布什政府已经开始调整对外政策，美国已经放弃与朝鲜和伊朗进行军事对抗，转而采取多边合作的手段。不管福山的建议能否影响美国的对外政策，我们姑且把这些建议看作是对前一阶段布什政府对外政策的反思。福山并没有背弃新保守主义的原则，也没有放弃他基于美国實力之上的全球民主梦想，他的“背叛”只是新保守主义内部就对外政策所产生的不同看法而已，这是我们所必须注意的!
[作者单位]中央中央党校科社部
[责任编辑：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