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的三条写作路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panfeng123456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我们常形容男生追女生的“君子好逑”,出自《诗经》里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诗经》里还有一首《氓》,也写得传神极了———“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诗经》虽然距今已经有三千年,但是写作技巧非常高明,单单前面我举的这些例子中,就已经用了“比”“兴”和“赋”三种写作方法。“比”是比喻,像是“美女如云”。“兴”是从远处谈起,先说河上沙洲的水鸟在叫,把大家的兴趣带起来,再引到君子好逑的主题;至于“赋”,则是开门见山地直说:“你哪是来换丝啊,根本是打我的主意!”
  如果你很细心,说不定已经发现,我写作很爱用“兴”的技巧。
  譬如,在《热笔与冷笔》那篇文章里,我明明谈的是写作的技巧,却在一开始先说美国人嫁女儿时,有个习俗是由父亲带女儿跳舞,宾客在旁边唱歌……在《读书的微量元素》那篇,我的主题虽然是谈读书,却在一开头先说我从年轻就有气喘的毛病,然后谈到十全大补汤。至于《处处有文章》,说的虽是格物致知的方法,却先讲土耳其人用咖啡渣子算命。
  我为什么爱用“兴”的技巧?
  答案是:为了在一开始就引起大家的兴趣。因为我知道人们对父亲带女儿跳舞的习俗,十全大补汤治气喘的功用和看相算命这些迷信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所以好像用糖果引小朋友,先绕个弯子,把读者的好奇心带起来。
  “兴”确实常绕弯子,它跟直说的“赋”恰恰相反。举几篇大家熟悉的名作为例———
  陶渊明在《桃花源记》里,一开头就写:“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他们都开门见山,两三句话就把主角交代了,属于“赋”的写法。
  可是碰上欧阳修写《醉翁亭记》,用“兴”的写法,就不一样了。明明是写“醉翁亭”,他却由“环滁皆山”谈起,先谈到琅琊山、酿泉,再慢慢带到亭子,却还吊着大家胃口,只讲那“醉翁亭”是由当地太守命名的,直到文章最后一句话,才点出来:“太守谓谁?庐陵欧阳修也。”原来是作者自己。
  同样的道理,今天如果你写自己的家,可以用陶渊明写“武陵人”的方式,直接讲:“我家里有几个人,住在某市某街。”也可以用沈从文写《边城》的方法说:“当你到高雄,出了机场,就会看到一栋蓝色的十四层高楼,楼顶上像个公园,有好多树,如果你眼力好,还常可以见到在那片绿阴之间,有個白白的头,那八成是我奶奶正在空中花园浇花。”然后把你的家逐步介绍出来。
  同样的,你今天写《父亲》,可以像孟子一样单刀直入:“我父亲是个朝九晚五的公务员,从我很小,他就……”
  你也可以学欧阳修:“看电视里播出荷花节的新闻,看到好多荷花,就让我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带我去植物园赏荷,父亲总是一手牵着我,一手拿着相机,碰上……”于是你由电视新闻谈到荷花,想到植物园,再忆起带你去赏荷和摄影的父亲。
  由以上这许多例子可以知道,“赋”比较强而直接,“兴”则兴活而委婉。所以写论说文、短文或新闻稿时适于用前者,写景言情和小说时比较适用后者。当然“写作无定法”,任何题目到手上,你都可以把那开门见山、格物致知、迂回引带的三种方法想一遍,挑最适宜的入手。甚至能将三者融合,以“兴”的方式带入,以“比”的方式申论,以“赋”的方式作结。相信只要你不断试探、不断练习,遇上任何难题,都能循着这三条路,一一化解。
其他文献
在向远方来的朋友介绍市情时,我常会禁不住用“莫以宜春远,江山多胜游”的诗句。这句诗是韩愈写的。这位唐朝的大文豪,文坛上的领袖人物,积极倡导古文运动,文风雄奇,风格鲜明,一扫六朝以来的绮靡文风。韩愈也被尊为唐宋八大家之首。当年他的同科进士、翰林学士王涯被贬为袁州刺史,韩愈写了两首诗相送。其中一首是这样写的:“淮南悲木落,而我亦伤秋。况与故人别,那堪羁宦愁。荣华今异路,风雨昔同忧。莫以宜春远,江山多胜
厦门的早晨,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海腥味。阳光很好,高大的椰树在风中飒爽着它那矫健的身姿。柔和的海风吹拂在脸上,使人有一种酥软清新的感觉,荡涤着登游武夷山时的疲惫。我们是乘轮渡来到鼓浪屿的,这座小时候在歌谣中就十分向往的岛屿,以它的朴实和原始生态迎接着我们。由于厦门市政府出于对鼓浪屿原始人文和自然景观的保护,在岛上禁止机动车辆通行,游人只能靠步行或者坐电瓶车游览其景观。穿梭在纵横交错,洁净而通达的小
午后,刚满16个月的外孙女在家里待不住。于是我把她抱下楼,放进婴儿车,拴好安全带,推到街对面的绿化带去。惯于扰人清兴的雾气没来,大风没来,海也懒洋洋地卧在远处。和气的太阳公公从花旗松针叶间漏下柔光,安抚着爷孙俩。我突然想到,林荫道下的缓步,我竟然带着一个“天堂”———被我的双手推着的、移动的天堂。抱着泰迪熊的小宝贝,很快进入状态。迎面走来一位遛狗的邻居,我对她说,向公公问好。小宝贝向他招手。邻居停
2010年1月22日,美国华盛顿近郊的阿灵顿国家公墓却迎来了一位“特殊”的逝者———61岁的流浪汉雷蒙德·威维尔。鸣枪、鸣号、礼兵列队等一系列仪式之后,身着深蓝色礼服的海军少尉甘布瑞左膝着地,代表美国总统和国家双手向逝者家属威维尔的长女奉上了一面国旗……这些画面通过电视传进了千家万户,也唤起了人们对之前发生过的一场有关“威维尔够不够资格安葬在阿灵顿国家公墓”的争论的回忆。威维尔曾在军中服过役,但一
北宋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值得称道的朝代,也是一个最不幸的朝代。这个朝代,有史家肯定的辉煌灿烂,有士人赞颂的仁政善举,有政治的清明、经济的繁荣、文化的发达、科技的进步,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特别是“靖康之耻”,倾覆了堂堂帝国,葬送了大好河山,使中原百姓处于连年战火之中,民不聊生,望眼欲穿,渴盼统一,至今依然令我们唏嘘感叹。宋叶梦得在他的《避暑漫抄》中记载:“艺祖受命之三年,密镌一碑,立于太庙寝殿之夹室,谓
我的家乡在江南平原,那里河流密布,水网如织。可以说,在我整个童年与少年时代的印象中,一直是水维系着这个世界,同时,也是水阻隔了这个世界。我想,我是属于极少数的那种生于水乡而对水又如此深怀恐惧的人,不光是因为水可以让人联想到窒息,也不光是曾目睹过那么多人的步伐止于岸边、滩头,我始终觉得是水分隔了那些土地,让一块变成两块,让一个世界变成几个,而土地与世界恰恰是两种最能决定人命运的东西。记得在我的少年时
夏天去华盛顿,在飞机上看《舌尖上的中国》,听得一句“家常百味,也是人生百味”,唇舌间蓦地回忆起许多味道。思及味道,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姥姥。姥姥有许多拿手菜,记忆最深的一道菜是煎豆腐。把鲜豆腐切成长方形薄片,在放了葱花的热油里煎,外焦里嫩之时撒上酱油与盐,盛在白瓷盘里,香嫩可口,无论冬夏都是令人眷恋的美味。谈起豆腐的味道,不禁想到了清代才子袁枚。他四十岁就辞官隐居,以文字生財,以佳肴闻名。他住在南京,
南阿尔卑斯山的仲夏,美丽而明亮。两个星期以来,我每天都为了夏天即将结束而忐忑不安,我将这种不安视为所有美感的附属品,那样的不安,带着某种神秘感,就像某种味道强烈而特别的佐料。一旦有任何雷雨征兆,更是格外令我担心,因为自八月中旬开始,即使是小雷雨都可能一发不可收拾:它可能持续几天不停,即使雨后天气放晴,但夏天也早已随之消失了。在阿尔卑斯山南麓,夏日在雷雨中挣扎,然后轰轰烈烈地匆匆死亡,迅速消失,这过
白露一过,秋色就渐渐浓了起来。先是树上的叶子,慢慢地由稠变稀。如果置身在一片林子里,恰好碰上好天气,叶片间洒下的光斑恍惚间也浓稠起来。树上叶子的颜色,也由先前的墨绿悄悄换成浅黄。偶尔有一只什么鸟,从树丛间扑棱棱飞起,追寻着它的振翅,看到了蓝色的天幕,一朵一朵堆砌的白云,很像一团一团笑着的人脸儿。这个时候,很容易想起一些读过的写秋景的文章。记得南宋吴自牧在《梦粱录》里记载,每臻立秋,就有人将梧桐树“
我们不要忘记汉字里有一个字是非常非常应该去反省的,就是“忙”这个字。大家写一下“忙”,是“心”加上死亡的“亡”,如果太忙,心灵一定会死亡。我觉得如果给自己一个窗口,其实是给自己一个悠闲的可能,有一个空间你可以眺望,你可以在那边看着日出日落,看着潮水的上涨与退去,你会感觉到生命与大自然有许许多多的对话。我觉得生活美学的重点是,你甚至不一定要离开家,不一定每天去赶音乐会、赶画廊的展览、赶艺术表演。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