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记忆里那些不一样的女生

来源 :初中生学习·初三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lh88861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冬瓜的真名自然不是“冬瓜”,她叫张东花,但我们一直唤她这个绰号,一来形象,见名如见人;二来“冬瓜”与她的学名“东花”音似,又比后者来得通俗上口,因此一直呼唤至今。
  冬瓜有一口浓重的方音,新生介绍时,她表情僵硬地站在讲台:“我叫张东花,我是修会(水)银(人),我喜翻(欢)罕(看)虚(书),希望大家和我著(做)朋友。”当时,我们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普通话逗得扑扑直笑,仿佛猴笼里来了只六脚猴,甚是诧异兴奋,搂头拍肩地好一阵乐,也因此以最快的速度将彼此的生疏隔离一扫而光。
  那时,冬瓜还是粒冬瓜籽,身体中规中矩,并没有大扩疆土之势。她有着浅泥色的皮肤,和丝般的长发。她喜欢束高马尾,黑而顺的一绺,从头顶悬挂下来,晃荡着,抖擞着,像京剧里摘了顶冠的负案者。
  班里有男生对她玲珑的模样暗暗寄以绮念,甚至有人写来情诗。我记得有一句是这样的:“啊,我多么想将你藏入袖口,一起走天涯。”冬瓜每每收到类似的信,总陶陶然地将信拿到宿舍来给大家传阅,在我们艳羡的目光里,却又睨着眼睛,堆出很不屑的神情:“不好生读虚(书),只知道搞这些名堂,蒙(没)出息!”
  后来,不知是食堂掺着砂子的粗粮太养人了,还是青春的融炉太热烈了,竟将这个小面团似的女生迅速蒸成了白面大馒头。有时她举个饭盒从台阶上冲下来,面皮哆嗦乱抖,极像受震的白果冻。目睹者均在内心惊叹一声:女大十八变!只可惜不是越变越好看。
  然而冬瓜不知是彻底灰了心,还是真正的超然,她对自己愈发潦草,衣裳与发型随便到了邋遢,不挑红拣绿,不讲究款式,捡了些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大衬衫,笼统地罩在身上。
  我们看不过去,善意地提醒她,她翻翻眼睛,脸上又挂满了那例行的不屑,说:“我是来读虚(书)的,不是来比美的!”她依然罩着这件脏兮兮的马褂上课下课,凶猛地念书,成绩非常好,我们都以为她是完全抛却了对自己形象的计较了。有些人很佩服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在自己的日记里偷偷地记着:“向冬瓜学习,排除杂念,争取胜利!”
  有一个周末的夜晚,舍友们大多出去逛街了,我因为懒怠而未动,待在宿舍里睡觉。月光像银链一样从窗栅栏里漏进来,斜斜地抖落在杂乱拥挤的宿舍里。8点多,冬瓜猫着身子进来了,我那时正半睡半醒,所以不想作声。我的床铺是上层,又蒙了帐子,所以不注意是很难发现里面有生物的。冬瓜进来后没有开灯,悉悉窣窣地收拾了一气东西,然后就脱衣服,我本以为她要洗澡,或者睡觉,并未在意。没想到她脱到只剩内衣时,就在原地狂跳起来,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一阵乱转,我隔着帐子看着那一身狂颠乱抖的皮下脂肪,惊骇得不行。并且,她一边跳,还一边用双手狠狠地击打自己隆起的肚子、大腿以及脸庞,嘴里还节奏分明地喊着号子:“我要减肥,我要漂亮!”我听着这劈厉啪啦的声响,动弹不得,又觉意外又觉滑稽。
  好在,时至今日,冬瓜一直不知道那晚“隔帐有眼”,否则不知该恼羞成怒到什么样。
  
  2
  
  万婷这个名字在我们这个不大不小的学校里太响亮了,新进校门的学生不出半天,定能听到关于她的事迹。她人生得美,多才多艺,成绩优异,家底殷实,衣着时尚鲜艳,拥有着许多先天和后天的优越。
  万婷自然是骄傲的,骄傲到不愿意与任何女生结伴为友,她像个孤独的女侠一般在校园里昂扬穿梭。本来,在青春期的我们看来,孤独是一种羞耻的状态,这个词几乎可以与乖戾、怪癖、缺乏吸引力等短语相提并论了。不过,没有人觉得万婷的行为不妥,我们都模糊地知道一个道理:人渴望进入集体,只是因为内心虚弱,足够强大就不会在意外在的状态。
  每一个盛夏的午后,万婷高傲地走过校园的操场,阳光从肥硕的釉质的玉兰花间斜斜地漏下来,铺在她的长发长裙上,那时她阴阳交半的脸美得动魄惊心。男生们停下手里的动作,远远地爱慕着,女生们则在内心里羡慕得直冒酸水,却又无计可施,只有把她当个幽秘的目标来奋斗。
  若不是那个元旦的文艺汇演,我永远不知道处处得心应手的万婷竟也有不快乐。
  那是个喧哗的夜晚,被压抑太久的学生们早早挤在小礼堂里,坐在小板凳上,巴巴地等待观看演出。金纸与大声响为晚会铺垫着俗艳的基调,旧绒幕布懒踏踏地垂着,遮着一群涂着红腮的舞蹈演员(其实就是一群中学生)。当我跳完那个娴熟得像握手一样的朝鲜舞后,对现场的嘈杂不知怎的忽然涌上一阵厌恶。下了台,我就裹上大围巾独自走了。
  深冬的校园里静怯怯的,月亮像一片很薄很凉的金属钮扣,钉在紫绒绒的天宇。沿着黯绿的行道树,我走到学校后面的山岗,那里铺着我喜欢的浅糖色石头,还有大丛大丛的小乔木,以及轻轻的虫鸣,在我看来,这些远比那些庸俗的歌舞有意思多了。
  干枯的叶子在我的脚底发出清爽的碎裂声,正惬意着,忽然风带来了一缕哭声,幽凉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像传说中的女鬼哀泣。我浑身发麻,正待拔腿就跑时,亭中有人抬起了头,就着月光,我看清了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万婷!
  她失去一贯的挺拔,身体俯在石桌上,像被击中七寸的死蛇一样瘫着,杂乱的头发渗出湿漉漉的苦颜色,和她身后那抹山野弥漫开的深黑融为一体。
  我很惊讶,问她:“怎么了,万婷?”
  她并没有立刻抬起眼睛,只用手反复摆弄着一枚落叶,许久,才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也许叶子只有等到落下时,才能接近大地。”
  
  3
  
  刘妃一直是我们女生的中心。这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人,处处举重若轻,八面玲珑,我直到现在还在纳闷,年少的她身上何以会有这样一种超越年龄的厚重温柔。她总是噙着一缕恰到好处的笑,端庄的,不急不徐的,发着暖色光晕,让人安心,如沐春风。所有人都被这缕笑击中,毫无保留地喜欢上这个女生。
  遇到心事时,我们首先想到的倾诉对象是她;遇到少女的懵懂情事,商议对象是她;遇到悬而未解之谜,请教的是她……她仿佛是电台的知心姐姐,等在你一转身的地方,带给你温暖与安定。
  记得入校的第二年,我迷恋上一个爱踢球的男生。我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整日搜索着那个人影,在无人的教室我为他写诗,揣摩他言行里的点滴,是否有些微与自己有关。我坐在黄昏的双杠上,静静地与这种蛛丝般的感情挣扎,异常渴望能向一个人诉说。
  这时候,刘妃抱着一本书来了,脸上仍然是那标志性的软笑。
  “我喜欢一个人!”这几个字终于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时候,我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大喘一声。
  “啊!我明白。”她用温慈的眼光看着我。“我也喜欢一个人。”我惊了一惊,随即感到一种找到同盟的大喜悦。有了相同的底色,人就多了层放心。我开始肆意倾吐。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控制不住自己!”
  “是啊,我也是的。”
  夕阳松松散散地铺开,泡桐花一朵朵落满双杠旁的青石,我们相互握着手,酣畅地说着青春里幽甜而略带轻愁的事。那时,一种倾诉的快感与找到依靠的感动将我袭击得要哭——事实上我已经流出眼泪了。我当时想,我要好好记住这一天,记住这个美妙的黄昏,这个美妙的人。
  “但我想,还是不能告诉他,先念好书吧,如果有缘,以后会有机会的。”晚自习铃响时,我们一起走回教室,她摁了摁我的手,仿佛想通过那清楚的触觉给我坚定的力量。
  我对她笑着点头。
  晚上回宿舍,经过转角的走廊时,依稀看到刘妃正和一个女生俯在栏杆上说话。正欢喜着,想扑过去给她一个结实的拥抱,没想到耳朵却接纳到一串来自她的声音。“她刚刚告诉我,她很喜欢XX呢!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让别人知道了不好。”她仍然在软笑,一如既往的婉转温存。
  那一瞬间,刘妃已经彻底消失在那抹笑里。
  
  4
  
  叶颖是让我害怕的一个人,我总觉得她的身上有一种杀气,令人慑然。她走路时步子奇大,穿牛仔服,留短发,戴着无框的薄眼镜(但不防碍他锐利眼光的进出)。班主任是个有点自大的男老师,但对叶颖的建议却言听计从,这不能不让我们感到妒忌和无奈了。
  叶颖的最大特点是善言,用俗话来说,是“树上的鸟儿也能哄得下来”,我从未见过与之交谈时,有人能占得了便宜。一次学校开辩论会,主题是“知足者常乐还是不知足者常乐”。我们班的辩题是后者,立意很新,很适于喜欢特立独行的我们。语文老师选了5个聒躁的同学,全力以赴地找资料,定角色,写发言稿,准备得异常充分。但上了场,不知怎的,平时那些伶俐的嘴巴却一个个木讷起来,谨口慎舌,像呆瓜似的一声不吭。只有叶颖在独挑大梁,她精神抖擞,根根短发仿佛都在发光。我们很是心安,觉得她“一妇当关”,对方就“万夫莫开”。
  自由辩论时,对方二号辩手忽然站起来,就地取材,说:“比如在座的各位教师,他们才高八斗,他们学富五车,他们有足够的机会享受更好的待遇,但是他们知足,他们在这种平凡的岗位上默默耕耘,所以他们桃李满天下,他们快乐!”她话音刚落,场内便响起一片掌声。
  我们在心里捏了一把汗,担心着场上同学不知如何以对。这时,叶颖腾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声地说:“请问各位老师,你们真觉得你们桃李满天下了吗?你们真的知足了吗?我想你们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你们今天还在这里,正是因为你们不知足,你们知道只有不断地耕耘,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快乐。”我们使劲叫好,为她的反应迅疾和巧舌如簧而惊叹。
  体育班和我们班男生比赛足球,有一个大个子犯了规,但裁判竟然没吹哨。叶颖走上场去大喊暂停,责问裁判的不尽责,裁判含糊其辞,不置可否。大个子走过来,俯视着叶颖,说:“滚一边去,瞎咋呼什么!”我们班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以为叶颖要退下阵来,没想到她一点也不怕,打机关枪似的一通斥责,到底还是让对方认了错。
  那时她有个绰号,叫“假小子”,但在我们看来,她比真小子更要厉害。只是男生们议论起她时,总是撇撇嘴,说这丫头泼辣有余,温柔不足,不招人喜欢。叶颖听说后只一笑置之。
  叶颖家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我有时会去玩,一待就是大半天。我喜欢她的大书橱和铺着青格子床单的木床,还有窗台上一溜的水仙,总在静静地开放着小花朵,这一切都和她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一回我有急事找她,到了门口敲了半天门,总算姗姗开了,我却吓了一跳。眼前的叶颖穿着一件鲜嫩的吊带裙,秀美恬静,女人味十足,我差点就不敢认了。后来的许多时日里,我总能记起这个小片段,它就像一大记朱砂,严实地盖住了之前所有的浅微表相。
  
  5
  
  不要说少年不识人间事,其实,任何年龄里都有不同的风景。也许光怪陆离,也许姹紫嫣红,也许纯洁胜水。但请相信,你第一眼见到的都只是一块形状不一的屏风,如果耐心绕过去,定能发现那潜在深处的一弯柳暗花明。
其他文献
我们在阅读古代传记等文学作品时,经常会见到一些文武百官的职位名称,它们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有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林林总总。下面就给大家介绍几个我们常听常见的一些古代官职,看看它们都相当于今天的什么职位,了解之后再看有关的影视剧你就会对那些官职的大小更加明了。    1.太守。战国时称郡守,汉时改为太守,为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秦时分三十六郡,比县大。相当于现在的省辖市市长。  2.刺史。汉
期刊
你知道安禄山的体重有多少斤吗?  你知道中国第一个跳芭蕾舞的人是谁吗?    大家怎么也想不到超级大胖子安禄山居然会跳芭蕾舞吧?  芭蕾舞,这个现代人认为源于意大利的高雅艺术原本是500年前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贵族们在宫廷内观赏的一种叫做“芭莉”或“芭莱蒂”的华美舞蹈。   其实,早在1 200年前,我国的安禄山入朝谢恩,谒见唐玄宗时,为讨玄宗和杨贵妃开心,跳过一段“胡旋舞”,应该可以看做“宫廷芭
期刊
有人笑称“吃自助餐的最高境界是扶着墙进,扶着墙出”,意思是饿着肚子到餐厅,在规定时间内把自助餐的“人头费”吃到够本再捧腹回家。其他国家也有一些关于吃自助餐的“绝活”,感觉颇有些“强盗风范”。其实这倒对了,因为自助餐原本就是海盗发明的。  “自助餐”是起源于瑞典的世界性饮食文化,早在维京时代就开始流行。维京人又被称为“北欧海盗”, 生活在1 000多年前的北欧,即今天的挪威、丹麦和瑞典。“北欧海盗”
期刊
有趣的数  数学科普大师马丁·加德纳先生有个非常重要的观点:世界上的数大体上可以分成两大类——有趣的数与没有趣的数。不过,究竟有趣还是无趣,要看这个数的“本质”,而不能“跟风”,不能用庸俗的标准去衡量。如果有人把88曲解为“发发”而因此认为88是一个“有趣数”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过,比88 大1的89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有趣的数”。  下面,让我来表演一则魔术。  请你先在心里想好一个数,不要
期刊
1    被同桌在桌子底下暗暗踹了4次还没有反应后,又一次在课堂上睡着的曾小莫终于被老师轰了出去。  曾小莫站在走廊里随手抓了抓头发,咬着笔杆开始构思这一回的2 000字检讨。  “检……讨……”写到“书”的时候,曾小莫的视线被教学楼下的一个身影给勾走了。  那个身影是个男生,目测身高178至181公分,白色的校服衬衫解开了两粒扣子,没戴校牌,黑色的帆布鞋——全球只有2 000双的CONVERSE
期刊
14岁那年,我在镇上读初中二年级。仿佛一夜之间,班上的同学几乎都骄傲地拥有了各种各样的学习机,只有我没有。这让我觉得很没面子,心情也变得忧郁起来。终于,在一个周末,我匆匆赶回家中,向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父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父亲正用一块干毛巾拍打身上的草屑,听到我的话后,停下手问:“什么是学习机?买学习机干啥?”我像憋了一肚子气似的说:“还用问吗,当然是帮助学习、帮助记忆的。我同学都买了……”父
期刊
一年一度的高考结束了,想起自己当年那个没有色彩的7月,便有些不寒而栗。那时最期盼的事情就是,考试快点结束,就有机会把那些可恶的卷子撕得粉碎了。可惜由于试卷数量巨大,这个夙愿最终未能实现。在拿出一小批试卷发泄后,剩下的一批参考书啊习题啊都被拖出去卖了。还记得学校门口收废品的老人家看到我那一本本即将跻身于平民阶级的参考书的定价后,不无惋惜地说:“哎,这么好的书……白瞎了。”而我却对它们无一丝牵挂之情,
期刊
雨,大自然的精灵,舞蹈在美丽的天空。“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是细腻的雨,“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是轻柔的雨,“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是伤感的雨,“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是激情的雨……雨,大自然的精灵,走进诗词中,走进文化中,更走进每个人的心中。    【文一】   雨  冯剑华  雨,应该是一个阴性名词,她,而不是他。雨,完完全全是女性化的。  春三月的雨,
期刊
上课了,语文课。   老师是个戴着老花镜爱眯眼睛的老头。在初三,年轻老师是很少的。   今天,讲《孔乙己》。  “作者为什么要着力突出孔乙己的形象?我们就要联系到当时的社会背景了。中国的读书人在当时受封建思想的毒害之深啊……”  不幸?我和秋刀鱼并不这么认为。孔乙己明明身体不差,有谋生条件,但却好吃懒做。所谓事在人为,他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而不自己努力呢?   “……鲁迅正是透过这一系列的社会黑暗,
期刊
高二那年,我创办了学校第一个文学社——新星文学社。这一度开启了我那被自卑蒙蔽的心灵,让我眼中闪烁出一丝自信的光亮。从召开社员大会到聘请指导老师,从组织稿件到油印分发新报,从举办写作大赛到张罗颁奖(总结)大会……我事事亲躬,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刚刚收获自信的我,却跌入了更为深重的泥潭。高二的期末考试,我的总分排在全班倒数第一!   高三一开学,班主任把我的父亲从乡下找来,当着我的面,对我父亲说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