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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提诺研究有两条重要路径:一条路径谈论本体如何循序渐进地生成万物;另一条路径则强调我们每一个人如何从对于外在事物的关注转向对自身的关心,最终回归本体。可将这两条路径分别概括为“一元论路径”与“柏拉图主义路径”。考虑到柏拉图主义往往被概括为某种教导“魂身对立”或“两个世界划分”的二元论,普罗提诺如何可能在其本体学说中融合“柏拉图主义”与“一元论”就成了一个十分棘手之问题。本文意图通过对普罗提诺的灵魂学说进行考察,指明灵魂之双重向度正是融贯地理解普罗提诺哲学体系之关键。本文的引子部分将通过对于《斐多》进行文本分析,指明其关键在于将“自然哲学”对于本原之追寻与“苏格拉底转向”对于我们自己的关心融贯为一。这一线索正是理解普罗提诺的灵魂学说的钥匙。第一章的重点在于考察灵魂于普罗提诺本体论中的核心位置。普罗提诺本体学说时常常使用的两个表述,“流溢”与“回转”,都必须在灵魂本体之活动加以理解:一方面,灵魂向本体更高层次之回转本身就是理解“一元三层”本体之关键所在;另一方面,本体流溢万物之论述最终必须依赖于灵魂在其逻各斯活动中对于诸形相之分离。通过诉诸于灵魂本体之双重向度,普罗提诺可以保留两个世界的划分,又强调一元本体之贯通。第二、第三章将分别梳理普罗提诺之灵魂学说与斯多亚主义及亚里士多德之关联。斯多亚学派的物理学探讨,特别是“无限轮回”、“完全混合”以及“通感”这些界定,能够帮助普罗提诺说明超越之本体如何于宇宙大全中显现;然而斯多亚仅能阐明本原运作之双重结构,无法表明主动本原之优越性。通过对于斯多亚的魂身观念提出批判,普罗提诺能够指明大全灵魂与个体灵魂之真正区别,在于同一灵魂本体于不同层次之身体中显现。同样,亚里士多德对于“灵魂中的努斯”这一环节之重视,能够帮助普罗提诺说明灵魂本体与努斯本体之关联。然而在亚里士多德那里有一个隐蔽之二元论,即创制与沉思之分离,而这最终隔断了灵魂与努斯之关联。相反,通过考察普罗提诺关于“自我认识”与“个体形相”的探讨,我们发现普罗提诺最终坚持的是“作为创制之沉思”,是我们每一人的灵魂中都有“个体努斯”之显现。显然,之所以普罗提诺只能选择性地吸收亚里士多德与斯多亚学派之论述,是因为这两个哲学传统对于普罗提诺所坚持的灵魂之双重向度来说皆有失片面:斯多亚学派将个体灵魂纳入宇宙整全之尝试,抹消了灵魂向更高层次回转之必要;而亚里士多德将个体灵魂消解于努斯单纯性中的意图,降低了在身灵魂活动之意义。第四章将围绕《九章集》与《蒂迈欧》的互文关系,指明柏拉图对话之教导能够满足普罗提诺对于灵魂之双重向度之追求。首先,普罗提诺对于灵魂的基本论述本身就是围绕着《蒂迈欧》中那作为“居间者”之灵魂而展开;其次,在对于《蒂迈欧》的宇宙学说的解读中,普罗提诺能够避免斯多亚学派与亚里士多德的片面性,使得《蒂迈欧》的两个重要原则,即“存在—生成的二元划分”与“三本原论述”保持一致。普罗提诺的这一阐释角度同样体现在他对于《政制》中哲人灵魂的解读中。本文的结语将重新回到引子对于《斐多》之灵魂论解读的分析,指明普罗提诺对于亚里士多德主义与斯多亚学派的选择性吸收,本身就是在重现柏拉图对于前苏格拉底哲学与苏格拉底的融合。普罗提诺谈论的“灵魂之回转”即非某种存在意义上的“上升”,亦非某种功能意义上的“内转”,而是指向了“柏拉图主义一元论”:明确“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于本体中的位置,同时意味着将“在身灵魂”之活动投入于大全之运行中。对于普罗提诺来说,唯有诉诸于灵魂的这一双重向度,希腊哲人孜孜不求之整全才能真正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