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规民约流淌着优秀文化传统的血液,它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积淀。在历史变革中,乡规民约的作用在很大程度上正在被国家法所替代,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乡规民约的终结。从梳理乡规民约的历史演变可以发现,乡规民约背后隐藏着国家与乡村之间的利益博弈,强调国家意志抑或推崇乡民自治都只是对乡规民约的部分解读。从当代乡规民约发展的经验与教训来看,乡规民约绝不是完全独立于国家之外的“软法之治”,相反,它是国家治理的重要制度工具。随着国家治理现代化命题的提出,强调善治的实现更多地需要综合运用多元制度规范,更多地依赖于软法与“硬法”混合治理。作为一种软法治理工具,乡规民约以服务和保障村庄共同体利益为宗旨,以情理动人、道理感人、法理服人。在国家和社会适时、恰当地引导、帮助下,乡规民约依托自身软治理优势可以有效地弥合现代民主法治理念与传统伦理道德观念之间的内在张力,对于维护农村稳定、宣传民主法治、弘扬传统文化、推动村民自治等方面有着积极意义。国家治理视域中的乡规民约体现的不仅仅是村民自治的行动逻辑,更多地彰显了国家政权意志主导下推动农村社会现代化的国家诉求。也就是说,乡规民约软法之治体现了政府善政与公民参与的良性互动过程,是一种在融合乡治传统与民主法治理念基础上形成的柔性治理方式。本文以当代乡规民约为研究对象,借助于历史学、文化学、政治学、法学等多学科理论基础和分析方法,旨在从善治角度研究乡规民约在国家治理中的地位、作用以及未来发展。论文共分为五章,从探寻国家治理视域中的乡规民约基本内涵为切入点,描述当代乡规民约的基本概貌。在对乡规民约历史回顾与现实考察基础上,总结出乡规民约软法治理的经验与教训。在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理论框架下,国家权力、社会组织以及村民共同体协同治理将有效地消弭国家管理与社会自治之间的内在矛盾,有效地解决了谁来治理的难题;同时,软法与硬法混合治理将有效地化解乡规民约与国家法之间的冲突与矛盾,为农村善治提供了一套系统高效的制度工具,有效地解决了怎样治理的难题。具体而言,第一章对乡规民约软法治理进行语义分析的基础上,认为乡规民约是一种以民主法治为底线,以国家权力和社会权力为推动力量,以村民参与为主体力量,综合运用社会舆论、批评教育等多种方式,不断地将法治内化为村庄共同体成员普遍认同和服从的软法规范。进而对乡规民约存在的依据和功能进行分析,详细地阐述它在维护农村稳定、延续传统文化、推进村民自治以及促进法治建设等方面具有的优势。此外,通过对传统乡规民约发展变迁的历史梳理发现,乡规民约软法治理的成效取决于经济、政治、文化等多重条件的支持,当过度强调其中一点而忽视其他因素的时候,乡规民约的作用往往会大打折扣。第二章在对当代乡规民约发展现状进行社会调查的基础上,总结出它在农村治理中的经验与教训。一方面,以“枫桥经验”、“章丘经验”、“西安经验”、“登封经验”等为代表的乡规民约软法治理经验表明,以“党委领导、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居民自治”为核心的多元主体协作共治模式日益成为农村善治的重要模式。另一方面,在对乡规民约司法案例梳理的基础上发现,乡规民约正面临着真实性、合法性、有效性等多重危机。乡规民约软法之治存在的问题折射出农村秩序变革所经历的转型剧痛:农村经济发展落后、村民组织失灵、村民公民意识薄弱、农村法治建设滞后、国家权力失控制约、社会参与不足等多重原因困扰着农村善治目标的实现。这就需要突破传统的国家管控模式,在新的治理模式中促进国家管理与社会自治之间的和谐共存。第三章从国家治理视域寻求乡规民约软法治理的发展出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提出,正是对上述内容的及时回应。一方面,国家治理既强调国家权威的主导地位,同时又重视社会自治的功能发挥,在最大程度上为国家权威与社会自治的良性互动提供有效的交流平台。另一方面,从国家治理法治化的历史、目标、内核来看,国家法与软法具有内在统一性,二者统一于善治的理念。此外,软法与国家法各自特点也决定了国家治理法治化应当在“硬法”与软法之间寻求融合互动。因此,国家治理理论通过协调多元主体参与、促进多元规范共治,为乡规民约软法治理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第四章从国家治理视角具体阐明多元治理主体在乡规民约软法治理中的定位与措施。首先,国家权力层面,国家权威整体规划,协调各部门关系,形成高效稳定的联动机制。这就要求,强化基层党组织领导权威,建立健全基层党组织、完善党的农村政策;坚持科学民主立法,完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厘清政府管理与村民自治的权限,加强政府对村民自治的人财物力支持,以及对乡规民约的备案监督;不断完善乡规民约的司法适用原则、司法适用范围以及司法审查监督;其次,社会权力层面,动员包括教育组织、新闻媒体、慈善组织等在内的社会组织参与积极性,激发社会组织的创造活力。再次,村庄共同体层面,培育现代公民意识,以利益合作为纽带强化村民协作共治的团体意识。在建立健全村民组织运行体系的同时,鼓励农村精英和广大村民参与农村治理。第五章是对未来乡规民约制度设计的初步构思。在国家治理体系框架下,乡规民约充分体现出政府管理、社会参与和村民自治的有机结合,依托利益激励、道德评价和互助合作等方式进行柔性治理。从乡规民约的制定而言,需要明确村民会议是乡规民约唯一的法定主体,依法有效协调和解决村民资格问题;不断完善乡规民约的制定程序,保障村民自治权利的正常有序行使;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指导原则,促进乡规民约沿着民主法治方向发展。从乡规民约的实施而言,一种有效的制度设计以利益激励手段引导人们选择行为,这些手段可以用“奖、惩”二字来概括。只有明确解决实施主体、实施范围、奖惩措施等关键问题,乡规民约才能真正得到有效的实施。结论部分指出,国家治理现代化为乡规民约的发展指明了方向:通过多元治理主体协作共治的方式为乡规民约软法治理提供强有力的动力支持;与此同时,软法与“硬法”混合治理模式为乡规民约软法治理提供了明确的制度支持。因此,从国家治理现代化视域来看,在公民社会日益蓬勃发展的今天,乡规民约软法之治对于农村善治的实现仍有着不可或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