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胡塞尔将其作为一个哲学化的专题加以提出后,他者问题便成为现代哲学中不可绕过的一道难关。继胡塞尔和海德格尔后,萨特对他者问题的处理可谓是哲学史上极富有趣味与激情的一笔,由此带来了法国哲学几十年来对欧洲思想主潮的引领与统驭。萨特深感传统哲学方法难以为主体的多元性问题给出一个满意的回答,而早期德国的现象学,要么沉耽于论证经验对象的在场显现,要么使他者成为浑噩于世间的抽象存在。而萨特本人则从人的自由本质出发到达他者的具体存在。萨特文本中的他者有两层含义。一是无自我意识的自在存在,二是有自我意识的自为存在,即除我之外的他人。对自在存在的经验使得主体拥有为我之一维,而主体的为他之一维已经由主体的被对象化体验所充分说明,这样的体验实际上已经使主体承认其他主体的存在。无论是主体意识在自在中的扩展,或是在其他自为中反观自身的存在,其中运作的原则都是自由。他者概念在20世纪现象学的响应,以及它在萨特存在主义理论体系中呈显思辨特征,必须返回其发源地才能获得理解。萨特对他者问题的关注不只是时代的品味,更是有其深刻的存在论根基。肇始于柏拉图的同一性哲学在萨特及其之后的时代被完全颠倒了,而萨特的运思之路实质上是完全扎根于西方哲学的传统之中,其中的要害正在于对他者的理解上突破,这不能不说是哲学的某种“天命”。萨特自由思想中隐藏的他者维度可以从萨特自由概念的起点——前反思的我思所包含的对象及我思在本体论上的差异探得些微疏明。自由并非与他者相抵牾,而是自由从他者而来,自由的原始意义就是意识对他者的内在否定。《存在与虚无》中关于意识的情境性、时间性及超越性的阐明同样隐晦地要求对他者自明的前理解,在自然、社会领域及主体意识内部也可以确认他者对主体自由的作用。由此,萨特以他者作为主体存在之问出发,通过对遭遇他人的日常经验的分析,发现了他人存在的根据在于我的“为他存在”,如我的羞耻体验说明了他人的主体性。在羞耻体验中,身体直接显现为被认识的东西,由此萨特回应了“身心关系”这一传统问题,说明了身体的本质是自为的实际性,有意识的自为必定要求它是身体,“为他”的意识源于我的身体被观察而我无法把握的外部性。进一步地,萨特分析了我对他人的自由的两种根本态度,一是同化,比如爱情;二是对立,比如冷漠,这两种态度都是自由意志间的否定关系,它们揭示出主体间的根本关系是冲突。萨特的哲学始终坚持本体论与经验论的严格区分,自由的根本冲突并不是实践中伦理关系确立的障碍,相反必须以此为前提。在经历转换后,意识就有可能与他人形成一种新型的真实的社会关系,自由就由本体论领域扩展到了现实领域。尽管萨特经常为传统思辨哲学所牵制,未能在对他者的思考中更进一步,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自由及他者这一重要的问题,萨特已经做出了他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