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语作为一门视觉语言,通过手势表达意义。手势由两类特征构成,一类通过手这个发音器官产生的手控特征(如:手型、方向、运动及位置)和另一类非手控特征,即表情体态特征(如:头、眼睛、嘴巴、脸颊以及身体等)。本论文主要研究上海手语中构成手势的非手控特征,即表情体态的语言学意义。国外对手语表情体态特征的研究表明,表情体态在手语手势的表达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是手势表达不可或缺的要素,具有超音段的语言功能(音位功能、语素功能、语法及韵律标记功能)。国内手语的语言学研究集中在手控特征方面的研究,对表情体态特征进行专项研究的寥寥无几,而对手语表情体态进行音系表征的更是少之又少。因此,作为首例对上海手语表情体态特征进行研究的文章,本论文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本论文基于第一手的上海手语自然语料,旨在探讨上海手语中表情体态特征的语言功能,具体讨论以下问题:1)对语料中的表情体态特征进行分析,探讨上海手语中具有哪些表情体态超音段语言功能?2)上海手语中的表情体态在音位、语素、语法以及韵律结构中如何标记以及和手控特征怎样相互作用?3)作为韵律层级标记,上海手语表情体态的标记域与语法结构是什么关系?4)韵律模型下,这些具有语言学意义表情体态特征的音系结构如何表征?5)通过对上海手语表情体态语言功能的分析,上海手语作为一种自然语言具有哪些跨手语的共性和哪些个性?基于上述问题,本研究收集的上海手语语料包括150个视频短片、14个故事视频、12个对话以及从聋人演讲录像中选取了4个演讲片段,时长为1小时56分3秒。本研究采用ELAN视频分析软件对非手控特征,即表情体态特征进行标注和分析,标注内容和层级可归纳如下:本研究对表情体态的标注采用ELAN视频分析软件,标注的过程和统计在聋人助理的帮助下进行并完成。对标注语料的分析主要根据Deuchar(1984)判断表情体态音位功能的三大标准和Liddell(1980:54)和Baker-Shenk(1983:238)判断表情体态语言功能的三大标准,通过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的方法对标注语料进行统计分析,分析结果表明上海手语中表情体态特征具有超音段的语言学功能,包括音位功能(相当于音位,可以区分意义,构成最小配对);语素功能(相当于副词或形容词修饰动词或名词);语法功能(可以标记不同的句子类型:否定句、疑问句以及动词一致性结构);韵律功能(标记不同的韵律层级单位如:韵律词、韵律短语以及语调短语)。通过大量的语料分析和数据统计,本研究发现不同的表情体态特征具有不同的语言功能,其中上半脸主要具有语法和韵律标记功能,如:1)头前倾、扬眉和皱眉是区分不同疑问结构的表情体态标记,头前倾和扬眉标记一般疑问句,头前倾和皱眉是特殊疑问标记。同时扬眉和皱眉也是韵律短语和语调短语的域标记。2)眼部运动如:眨眼位于短语末尾,犹如有声语言的停顿来标记语调短语边界。3)眼睛注视为空间动词和一致动词中一致性关系的伴随性特征,常标记空间动词和一致动词的处所和宾语所在位置。头部运动具有语法和韵律功能:1)摇头为否定结构的标记特征,主要有两种形式:一是独立标记否定结构,为否定结构的强制性标记特征;一是伴随否定手势共同标记否定结构,为否定结构的主要伴随性特征。2)头后倾常和否定手势一起共同标记否定结构,为否定结构的次要伴随性特征。3)头侧倾则是某些特定否定手势的内在强制性特征。4)头前倾为疑问信息标记,常和扬眉、皱眉一起共同标记一般疑问句和特殊疑问句。5)头部运动可和其他特征一起界定语调短语,可以作为语调短语的域标记,不同的语调短语之间的头部位置可能不同。下半脸具有音位和语素功能:1)口部动作运动是手势表达的强制性要素,相当于音位,区分意义;2)口部动作可以充当形容词和副词修饰名词和动词。从音系结构讲,上海手语中表情体态特征主要表现为:1)具有区分意义的音位功能的表情体态特征是词库内底层赋值的特征。2)具有语素和语法功能的表情体态特征有三种结构,a)表情体态特征是原来形容词手势底层赋值的固有特征,语流中手控特征消失后,保留下来的表情体态特征转移到被修饰的名词手势上,这一过程通过底层形式中特征的脱落和扩散得以实现,使这些保留下来的表情体态特征单独充当形容词功能修饰名词;b)一些具有副词功能及语法功能的表情体态特征不是底层词库内特征,是后词汇特征,在句子层面出现,依附在被修饰的动词、或否定、或疑问、或具有一致性关系的动词手势上;c)一些表情体态特征(“点头”和“摇头”等)可以是词库内特征,但不伴随手控特征存在,独立成音节,直接从词库内提取。通过和其他国家手语表情体态特征研究成果对比,我们认为上海手语具有手语的共性(如:上半脸和头部运动主要具有语法和韵律功能,下半脸具有音位和语素功能)及其个体特殊性(如:上海手语否定结构中面部表情不具有语言学意义,头部运动和眨眼不能作为语调短语的唯一标记,但可以和其他表情体态特征一起共同标记语调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