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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较早发展起来的工业化国家,美国在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30年代,曾经历过一段主动利用海洋处置城市垃圾、污水和产业废弃物的历程。对这段历程的研究有助于当代人理解现代海洋污染问题是如何发生的,以及对它的认知和治理是如何起步的。
近现代产生的废弃物海洋处置活动有其历史渊源。在古代社会,特别是古希腊社会,人们很早便认识到海洋的物质特性有利于物品的遗弃,他们甚至在文化上将海洋建构为具有令各种遗弃物“有去无回”、“消失”或“长久远离”的能力。然而,这种认为“海洋能够带走一切”的古代信念是否可以对现代的废弃物海洋处置活动构成支配性影响,还需要在具体的历史情境中考察。而从海洋弃物活动在现代美国社会的延续来看,这些活动既受到既有观念的影响,也是自然环境条件和多种社会弃物需求共同作用的结果。
废弃物海洋处置活动主要有三种类型,即垃圾海洋倾倒、海洋排污和产业废弃物的海洋处置。19世纪中期以后,美国沿海城市相继面临垃圾无处消纳的危机。于是,在技术、经济、政治和自然地理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下,海洋倾倒成为许多城市,如纽约、波士顿和奥克兰的一种重要的垃圾处置方式。不过,尽管海洋倾倒在一段时期里有效地缓解了一些沿海城市的垃圾问题,但它造成的各种环境破坏和尖锐的地区矛盾,还是迫使相关城市在1930年代末以前完全放弃了这种垃圾处置方式。
19世纪70年代以后,随城市供水条件改善、用水量增加,以及城市排污技术变革,美国沿海城市开始将大量的污水排入近岸海域,因此造成这些海域的严重污染。面对污水处置的难题,一些沿海城市开始尝试使用净化处理法,但更多的城市还是选择了海水稀释处置法,即通过建设长距离海上或海底排污管道,将未经处理的污水直接引入离岸较远的海域。这一方法在20世纪10年代以前得到初步实践后,于20年代普及,并特别受到太平洋沿岸城市的青睐。
海洋排污工程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在自然条件复杂、地区间利益冲突较多的区域,如纽约湾,被提议的海洋排污工程就经过了很多的波折才被付诸实施。不过,矛盾各方都认为应该利用海洋来净化处理污水,只是对应在哪里建设、怎样建设海洋排污系统有不同的看法。到了20世纪30年代,美国沿海城市对海水稀释处置法的依赖开始发生改变。当时,较早应用海洋排污技术的东岸城市,如波士顿、纽约,相继产生了排污海域受到严重污染的现象,于是先前被忽视的污水净化处理技术才开始被重视起来。
20世纪20和30年代,产业废弃物,尤其是石油工业和石油产品废弃物的海洋处置开始造成新形式的海洋污染。对此,美国的政府部门、专业人士、企业以及社会团体都投入了许多精力和资源进行治理,并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但由于当时的社会缺乏对利用海洋纳污的根本性反思,更严重的产业废弃物处置活动在二战以后仍继续发生,甚至愈演愈烈。
纵观19世纪70年代至20世纪30年代美国废弃物海洋处置活动的历程,它的产生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包括城市废弃物产生的压力、各种处置技术的比较,以及人们的海洋认知等。在实践中,这种废弃物处置活动经历了技术、效果和限制条件等方面的变化;并呈现出从尝试利用,到一定程度依赖,终至放弃或限制的总体趋势。废弃物海洋处置活动既改变了海洋又改变了人。一方面,海洋环境在污染物的作用下发生了短期和长期的变化。另一方面,人们的海洋的认知、环境管理制度、环境管理参与者的角色地位以及地区关系,也随海洋的变化而发生改变。
美国这一段废弃物海洋处置活动的历史还深刻地表明:海洋活动实践是主观的海洋意识和客观的海洋物质条件互动的载体,并在人海关系的发展变化上发挥着中心的作用;在废弃物处置实践过程中,海洋得到了新的社会建构,并逐渐呈现出“环境化”和“历史化”的趋势;美国近海海域因废弃物处置而产生的污染问题,初步否定了海洋可以成为污染物“终极归宿”的观念,也反映出现代社会发展与自然环境存在的根本性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