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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是小说批评发展和繁荣的重要时期,明清小说评点家们从诗论、文章学、绘画与书法理论中汲取营养并借鉴其诸多范畴,结合章回小说通俗叙事文体的特点,揭示了小说的意蕴及技艺,建构了独具特色的中国小说批评范畴体系。张竹坡《金瓶梅》评点对诸多范畴的运用,正是中国小说批评范畴发展史上承上启下的重要一环。笔者从文本出发,结合所学理论知识,力图对张竹坡的小说批评范畴进行一定的梳理,从世情小说的意蕴论、结构论以及艺术技巧论等方面进行研究,以挖掘出张竹坡对世情小说理论的重大贡献。张竹坡认为小说是艺术的反映真实生活的虚构性文体。围绕《金瓶梅》表现世情生活的特点,张竹坡提出了“冷热”、“真假”的理论范畴。因“炎凉”而有“冷热”,“冷热”又由“富贵贫贱”决定,富贵人人趋炎奉承,因而“热也”;贫贱人人冷淡,因而“冷也”;因“冷热”而生“真假”,“真假”是人情的“真假”,“热”则无不“真”,“冷”则无不“假”。由此引出了描摹世态人情的“情理”现实主义创作观,即小说要依据现实生活逻辑的“情理”来进行创作,以真实的反映客观现实的世界。张竹坡的这一观点在当时是非常进步的,也是小说理论发展史上的重大飞跃。针对于《金瓶梅》的“合传式”以及人物众多、叙事焦点频繁转换的特点,张竹坡在评点中运用“脱卸”、“夹叙”、“笋”、“插”等揭示了《金瓶梅》频繁穿插艺术手法,他还运用了一个新词“趁窝和泥”来表示多种穿插技巧的频繁使用。张竹坡还把做文章比作缝制衣服,而把串联各个叙事片段的叙事线索称为“针线”,他认为《金瓶梅》“细针密线”,叙事紧密,人物出场“提壶倾水”,由一人牵出数人,并“一线穿”到底。另外,作者善于下“伏线”,“千里伏线”,又怕被人察觉,所以下完“针线”又运用“遮笔”,使得叙事线索遮遮掩掩,若隐若现,“草蛇灰线”。张竹坡挖掘出小说以意象的重复达到叙事线索的连接贯穿、加强叙事单元关联性的特点,引出了由“形象密度”组成程式化描写的“板定大章法”。“板定大章法”的特点是以“形象迭用”、迭用叙事模式和情境重现来加强前后情节的关联,因此构成了小说一系列互相遥对、映照或伏笔照应的“遥对章法”,形成了张竹坡世情叙事的穿插密缝法范畴。张竹坡进一步探讨了《金瓶梅》“千百人合一传”的圆形结构特点和生活化、琐碎化、日常化的叙事特点,他提出了以园林架构为小说叙事结构的“间架”范畴,即房屋花园是故事情节发生的地点和环境,花园房屋结构组成小说叙事的空间,由居住在房屋花园的人物推进了情节线索的发展。他还发掘了在显性的结构之下,隐含着“玉皇庙起”、“永福寺结”、“热”起“冷”结、“悌字起孝字结”的隐层叙事结构。“玉皇庙起”,“永福寺结”与“热”起“冷”结又暗含人生的虚无、世态的冷暖等宗教性的“空”的主题。这些,形成了张竹坡结构之道与结构之技相结合的架构范畴。世情小说叙述的是各种事件交叉混合、千头万绪的复杂生活,为此张竹坡进一步探讨了《金瓶梅》日常生活化的笔法范畴,用“笔不到而意到”、“隐笔”、“阳秋之笔”和“闲笔”揭示了作品含蓄化、生活化的叙事笔法。而“闲笔”的运用,不仅增加了情节的趣味性,又使得生活场面更加真实立体。针对《金瓶梅》描摹世态人情、反映世情生活的特点,张竹坡总结出了“白描”、“如画”、“入化”、“逼真”、“摹神肖影,追魂取魄”等范畴表示小说描摹世情,反映社会万象及人生百态的出神入化的艺境。总之,张竹坡围绕《金瓶梅》的世情叙事特点,从内容意蕴、叙事文法、叙事结构、笔法范畴以及塑造人物等方面提炼出的世情小说评点范畴,极大丰富和发展了古代小说的批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