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是现代市场经济的核心,金融资本是现代市场经济发展的要素。大量的理论研究和实证分析都认为,金融资本和金融体系对全球经济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然而,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使大量学者意识到,如果不能恰当地管理金融资本,金融也可能会对经济产生一定的负面作用。从我国的情况看,一方面,近年来,经济中出现了一些“金融乱象”,如宏观“流动性过剩”与微观“流动性紧张”的矛盾、“金融自我循环”现象大量涌现、非金融企业利润来源的金融化(经济空心化)等;另一方面,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自1980年起不断上升,长期高于非金融企业资本收益率,且近年来,二者之间的差距还呈现不断扩大的趋势。透过这两个现象可以看出,在现代市场经济中,金融与经济关系发生了转变,金融资本也具有了不同特点。现代市场经济中金融资本的特征和规律是什么,金融资本又如何影响经济发展,就是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对于这一问题的研究,应该成为现代经济理论和金融理论的一个重要内容,但是迄今为止,鲜有研究从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的变化出发,揭示现代市场经济中金融资本的特征和发展规律。本文试图在这方面作一些努力,并在此基础上,探寻一条能够帮助我国走出经济困境的道路,改善金融部门与非金融企业的关系,借力金融资本,推动经济的长期可持续发展。本文的研究分为八章,第一章和第二章分别是导论和文献综述。第三章梳理了金融资本的有关现象和事实。基于《金融统计年鉴》和国泰安上市企业数据库,本文统计和测算了我国1980-2014年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分析了它的历史趋势,并对它和实体经济的相关收益率进行了横向比较。数据中反映出以下事实:(1)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总体呈现出不断上升的趋势;(2)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长期高于非金融企业资本收益率,且二者之差(下简称,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在进入21世纪后不断扩大;(3)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后,非金融企业资本收益率出现了下降的趋势,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却不降反升。(4)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与实际经济增长率的变化趋势差异较大。(5)2000年以来,非金融企业从事类金融资产投资的规模不断上升,其收益率远高于从事生产经营的收益率。这些现象的核心就是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的不断上升。第四章分析了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不断上升的直接原因。通过构建企业、银行和家庭的三部门均衡模型,发现金融资本相对构成(即金融部门自有资本与非金融企业自有资本之比)与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之间存在着稳定均衡。当一系列的外部因素使金融资本相对构成的稳态值不断上升,且阻碍其实际值向稳态值恢复时,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就可能长期维持或上升。进一步的分析表明,引起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不断上升的原因有:(1)金融业壁垒阻碍要素自由流动;(2)金融机构杠杆率上升;(3)金融机构垄断与利率扭曲阻碍价格的市场调节机制;(4)实体经济获得有效融资不足;(5)资产价格泡沫的分配效应。第五章在模型结论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了导致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不断上升的三方面深层原因。第一,投资驱动的经济发展方式。政府主导的投资项目大多依赖金融体系的资金支持,从而引起金融资本快速增长,金融部门杠杆率不断上升。新增金融资本配置的部门经济效率并不高,造成金融资本的错配。尽管投资驱动经济发展阶段,资本的回报率较高,但是随着资本的不断积累,资本的回报率和边际效率都不断下降,故新增金融资本的边际效率也不断下降。第二,完全的信用货币制度。金本位制度、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使货币供给突破了客观的技术性制约,金融资本具有了快速增长的基础。存款货币创造的本质是贷款和存款的同步上升,故广义货币供给的增长带动了金融部门杠杆率的提高。超额的货币供给使一般物价上涨。随着人类财富水平的提高,货币贮藏需求的占比不断上升,从而一般物价上涨也更多地体现在资产价格上,进而使资产价格泡沫更易形成。第三,金融资本的逻辑。(1)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金融资本与货币资本高度的融合起来。经营金融资本的金融机构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经济活动的出纳员和簿记者,以及大量交易信息的汇集地。出于对国家安全的考虑,政府对银行业实施了较强的行业监管和设置了较高的准入门槛,来保证金融体系和国民经济的稳定。(2)金融资本的规模经济特征促使金融业较易形成自然垄断。垄断程度的提高不利于价格机制发挥资源配置的作用,使利率不能灵活调整,也不能真实地反映供求关系。(3)金融资本的流动性和投机性使活跃的资本市场得以形成,但也导致了资产价格泡沫。资产价格泡沫具有显著地分配效应,使拥有资本更多、技术更强、信息优势更大的投资者获得高收益,而使资本较少的中小投资者遭受了巨大损失。这为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的上升提供了源头上的支撑。第六章讨论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对经济金融化、空心化的影响。通过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中引入两类风险和耐心程度不同的异质性企业,以及受资本充足率约束的金融部门,本文对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上升的短期和长期影响分别进行了分析。分析结果表明: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的上升将导致金融部门对低风险企业的偏倚态度增强,加剧了金融资本错配,使非正规金融市场、进而使总金融资产规模上升,与此同时,经济空心化程度提高、资产价格大幅上涨,总产出小幅下降。以上长期分析的结论,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和经济金融化、经济空心化、非正规金融市场发展与房地产价格暴涨之间的关系。在短期中,紧缩货币政策会同时引起的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上升和产出下降,这解释了经济周期中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和经济增长率的关系。第七章研究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对经济增长的影响。通过构建1989-2011年114个国家的跨国面板数据,本文采用可有效克服内生性问题的两阶段系统广义矩估计方法,对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与经济增长的关系进行了分析。回归结果表明:(1)金融部门相对收益率与经济增长之间呈现倒“U”形曲线关系,当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与非金融企业资本收益趋于均衡时,经济增长速度最快。(2)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上升能够通过促进金融发展而推动经济增长,但会通过抑制金融功能而阻碍经济增长。(3)在银行效率较低的国家,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对经济增长的抑制作用更强。第八章总结了全文的主要结论并提出了政策建议。现代市场经济中的金融资本呈现出了新特征:金融资本对经济发展有“先导性”作用,但在管理不善的情况下,金融资本也可能成为“双刃剑”。它一方面通过促进实物资本积累而推动了经济发展,另一方面,提高了经济的不确定性,主导了实体经济的产业布局,且扩大了贫富差距。投资驱动的经济发展方式导致金融资本配置扭曲,而金融资本的逻辑使经济日益金融化、虚拟化和空心化。只有当金融部门与非金融企业的资本收益率趋于均衡时,金融资本才最有利于经济发展。基于以上结论,本文提出了政策建议:(1)政府应当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以创新驱动经济发展,并提高投资配置效率。(2)重视实体经济的发展,增加产业资本的收益。(3)提高资本市场的融资功能,特别是股权融资,着力培养理性长期投资者。(4)鼓励和引导发展民营银行,建立多层次银行体系。本研究的创新之处包括:(1)研究视角独特。区别于现有文献,本文从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不断上升的视角,探索金融资本在经济发展中作用变化的深层原因。(2)对“金融乱象”做出了新解释。在完全的信用货币制度下,金融资本快速增长,投资驱动的经济发展方式导致金融资本配置扭曲,而金融资本的逻辑使经济日益金融化、虚拟化和空心化。(3)观点创新。本研究提出了现代市场经济中的金融资本具有“先导性”和“双刃剑”的新特征。本研究延伸了金融资本的相关理论,总结了现代市场经济中金融资本的逻辑;继承和发展了金融发展理论,揭示了金融资本过度发展危害经济增长的原因;拓展了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与经济增长的有关研究,提出了金融部门资本收益率与经济增长的倒“U”形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