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东汉至南北朝时期墓券作为墓券使用者丧葬礼仪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文本内容不尽相同,大体可分为“买地”类、“买地镇墓”类与“镇墓解谪”类墓券。墓葬当中放置“买地”类墓券,用来作为逝者在地下拥有墓地所有权的文书凭证;坟墓中随葬“镇墓解谪”类墓券,用来为逝者解谪祛过,为生者禳灾祈福,强调生死殊途,永不往来;墓穴中放置“买地镇墓”类墓券,兼具“买地”和“镇墓解谪”类墓券双重特性。东汉至南北朝时期墓券使用者没有认识到现实生命只有一次的本质特性,反而欲求长寿永生,刻意疏远逝者。当年寿久长的愿望破灭时,他们直接把殁亡人遣送到泰山、黄泉或蒿里等彼岸世界中去,希求幽鬼永居墓穴,在冥府行政官僚体制和家族观念的管制下开启新的生命历程。东汉至南北朝时期墓券使用者认知死亡的心态表明,他们没有清晰的生死观念。这一模糊的思想理念也会受到时代环境的影响,尤其魏晋南北朝时期墓券使用者在青乌子信仰、老君崇拜和破除禁忌的氛围中为殁亡人举行葬礼,以便帮助逝者在异域空间延续现世中断的生命。东汉至南北朝时期墓券使用者认为鬼灵会给世人带来无情的病痛和灾祸,他们便运用多种降怪祛鬼之术,彻底消解鬼怪灵祟扰生者之心而永居冥府不再踏入尘世。然而鬼灵生前属于家族中的成员,生者也会因彼此间的血缘、情感、爱恋关系而留意冥府幽鬼的命运,主动给鬼灵禳灾解祸、创造一个舒适的异域生活环境,期待逝者发挥其佑护在世亲人的功能。东汉时期绝大多数墓券使用者都未曾严格遵循“名县爵里”体例,而是规避虚爵名号,或刻录“里”,或刻录“乡”,或刻录“乡—里”,呈现东汉王朝郡国县廷以下基层社会乡里制度处于稳定时期的特性。三国时期数则孙吴墓券所载乡、乡里信息不足以说明江东行政区域内的基层建制情况,却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折射出汉魏之际乡里制度破坏以后基层社会并未遍设乡里制度和统治者试图复归乡里体制效果一般。西晋年间多数墓券没有记载基层乡里名称的现象似可说明民众与乡里组织之间存在着疏离感,但少数言及乡、乡里信息的券文又表明西晋统治者冲破重重阻力,在地方基层社会建起乡里组织,且其复归的乡里体制又被后起政权继承袭用。墓券文书所载十六国前期、中期、后期凉州统辖区内的乡里信息表明,凉州地区不仅传承汉晋基层乡里制度,还承袭汉晋乡里取名文化。拓跋魏统一北方以后,汉晋以来的乡里体制也没有退出基层行政建制体系,依然是北朝乡村社会中管理民户的基层组织。东晋南朝墓券所载乡里、村落信息,不仅向世人传达郡县之下基层社会中乡下设里,里下治村,村完全处在乡里体制当中,还为人们呈现广大地区使用乡里制度、乡里制度具有稳定延续性和里村并存的事实。从东汉至南北朝墓券文书所载土地买卖案例来看,不同阶层的人们都可以进入土地市场,或买地造墓,或安家立宅,或换取资金以解燃眉之急,满足其不同的生活需求。正因土地具有这些价值特性,市场中公平合法的土地买卖活动与不公非法的盗卖公私田产、强买弱势群体土地的行为始终并存。为维护土地市场交易秩序,国家颁行相关法律或制定有关政策,民间签订契约文书或循用交易惯习,共同威慑或牵制交易者公平正当合法地开展土地买卖活动。人们买卖土地时都用货币计价。除良田万钱地价外,东汉冥价折半后也许500到2750钱就是东汉时期每亩土地的正常价格;六朝墓券地价明显高于东汉墓券地价,却难以据此获悉六朝现世地价;北魏墓券地价明显低于东汉墓券地价,甚至低于居延汉简所载地价和6世纪末高昌地区租田地价,想必北魏现世地价较为低廉。东汉至南北朝时期民众具有一定的产权意识,他们关注与土地所有权相关的占有权、收益权、使用权和处置权,并与官府一起认可土地买卖契约在争田讼产案件中的社会价值。在乡土社会中不论是同地人还是异域民皆不愿与他人过堂讼产,而是自发地依靠缔约方和见证人的约束力、神灵和法律的强制力,以便达到结信防讼的目的。民众为了或弱或强地传达民间私约的法律精神和社会价值,已不自觉地用隐喻的手法向周边民众宣讲契约文书知识,言说“私约如法”的法制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