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是公司获得竞争能力、提升其长期价值的重要手段,也是驱动经济增长的关键动力。当前,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己成为中国经济发展新常态下的国家战略选择。由于创新在公司成长和经济发展过程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企业家和政策制定者都在积极地探索如何才能有效地促进创新,这一问题也成为了学术界关注的焦点,学者们从不同的角度探讨了影响企业创新的因素。现有研究发现,企业创新既受个人特征、公司特征等微观层面因素的影响,也受法律发展水平、知识产权保护力度、金融发展水平等正式制度因素的影响。尽管最近十年间国内外研究企业创新的文献越来越多,但现有文献主要关注的个体特征因素及正式制度环境因素无法解释为何在一些制度背景相同的地区之间,企业的创新水平也会存在明显差异,影响企业创新的因素依然有待进一步挖掘。事实上,企业总是处在一定的文化氛围中,由具有特定文化背景的个体所创立和管理,这些个体的文化背景会影响企业的决策,周围的文化环境也会通过本地高管和员工、本地客户以及本地供应商影响公司的经营管理。因此,文化是影响企业行为及结果的关键因素。我国传统文化底蕴深厚,文化种类繁多,是研究文化与企业行为的天然、理想场景。本文尝试在制度背景相同的单一国家背景下,探讨文化这一非正式制度因素对创新的影响,希望进一步拓展对企业创新影响因素的认识,为学术界有关文化与企业创新的研究提供来自文化底蕴深厚国家的直接证据。本文选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婚姻文化、宗族文化、方言文化这三种具体的文化,并基于家庭内部夫妻股权配置、地区族谱密度和地区方言数量对影响公司的文化强度进行直接度量,利用A股上市公司数据实证考察了中国传统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所获得的主要结论如下:首先,家庭是经济决策的基本单元,婚姻文化影响了家庭内部夫妻的相对地位,家庭地位又影响妻子的股权参与行为,这进一步影响了女性在家族企业中的作用。本文发现当企业家的妻子拥有家族企业的股权时,女性天然的保守倾向会影响企业的决策,导致公司的决策更加保守,减少企业创新这一风险较高的投资行为;而愿意与妻子共同持股的丈夫也更有可能来自婚姻家庭文化氛围较为和谐的地区,这类丈夫的性格相对温和,决策相对保守,使公司的创新投入水平显著更低。其次,中国在数千年的历史中都是依靠宗族作为社会交往平台,形成了独特集体主义观念、差序格局式的信任结构和宗亲网络间互利互惠等宗族文化传统。本文发现,在宗族文化越浓厚的地区,当地民营上市公司的创新产出水平越低,宗族文化中差序格局式的信任结构使公司更多地聘用宗族成员而使高管结构同质化,宗族网络互帮互助的传统公司削弱了公司的市场竞争意识,这些因素都抑制了公司的创新能力。再次,创新性的想法和实践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不同个体的天赋、想法、见解和经验的相互作用,多元的文化氛围和跨文化交流有助于刺激创新性想法的出现。我国地域广袤,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自然和地理条件,形成了丰富而多元的地域文化,这种多元的地域文化为企业提供了良好的创新环境。本文发现,在方言越多样的地区,企业的发明专利产出越多,而且地区的包容性有利于文化之间的交流,人口流动伴随着文化流动,这些都促进了文化多样性对创新产出的积极影响。与现有文献相比,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首先,丰富和拓展了文化与经济的研究文献。当前对中国文化与经济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经济增长、劳动经济及金融发展等领域,对中国传统文化在企业发展中作用的研究相对较少,对企业创新中文化因素的关注也相对不够。本文在我国统一的制度背景下,考察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婚姻文化、宗族文化及方言文化是否是影响企业创新重要因素,这将中国传统文化与经济的研究拓展到了企业创新领域,丰富了相关文献。本文探讨了中国各地企业创新水平存在明显差异背后的文化因素,也有助于学术界更好地理解我国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背后的非制度性原因,从而为制定契合中国文化的经济政策和区域发展政策提供有效的实证依据。其次,丰富和拓展了企业创新的研究文献。影响创新的个体因素和正式制度因素都已经得到了广泛的研究,但是探讨创新中的文化影响却刚刚起步,在为数不多考察文化与企业创新的文献中,对文化的度量也相对间接。本文利用有形的文化载体对具体的文化进行直接度量,在统一的制度背景下考察了三种不同类别的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所进行的研究能更加干净地排除正式制度因素的干扰,研究结果也为学术界理解企业创新决策过程中的婚姻文化因素、创新产出所依赖的企业外部文化环境因素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再次,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学术界更加全面和客观地理解中国传统文化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在改革开放之后的这四十年中,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一些文献认为中国的正式制度与西方国家还有较大差距,因此认为文化在快速的经济增长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现有文献主要从中国文化中的关系和声誉会降低交易成本这一角度来理解传统文化对经济的影响,本文则从风险偏好、价值观取向和创新环境等视角考察中国传统文化对企业创新的影响,这有利于更加深入地理解文化对经济的影响机制。本文通过实证研究发现,中国文化传统中的部分因素对企业创新有消极影响,这一实证研究结果也为学术界更加全面和客观地评价中国文化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提供了新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