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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天下公器,原不以国为界,但各国因其国情不同,有所特别研究贡献,以求一科学中支派内容之充实,此则凡文化的国民所宜有事也。”①1926年梁启超的这番话,很大程度上是希望终止在“国学”问题上的争论不休,调和“国学”问题上民族主义和世界主义的对峙。但只要稍加留意便可发现,在进入世界经济文化全球化的21世纪,凸现民族文化多元化发展的呼声日益强烈。只要“地球村”还是一个哈贝马斯所谓的“未完成的计划”,民族主义仍是这个世界的基础。②因此,当代学者回顾中国20世纪的国学研究和国学教育,更应该对这种基于民族主义立场的国学教育抱充分的“了解之同情”。
“对一般人而言,国粹、国学、国故这几个名词在清季民初二三十年间大致为许多人互换使用(清季时一度流行的‘国魂’意思也相近)。”③虽然在民国时期在什么是国学的问题上无法达成共识,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国学教育和国学研究的开展。20世纪初梁启超拟办《国学报》未果,但到了20世纪20至30年代,“国学教育和研究机构竞相设立”。④立体地看中国近现代教育的发展,应该注意到,在五四后的高等教育“全盘西化”虽占主流,也还有力主“救学弊”的章太炎、马一浮等坚持书院讲学的倔强身影;新文化运动高歌猛进的中心北京大学的近邻清华园内,“国学研究院”的旗帜也曾高高飘扬,一流的国学大师会聚于此,登坛论教,使国学教育出现了难得的“少年气象”;再联想到20世纪90年代开始悄然升温而今已渐成气候的“国学热”和“汉学热”,可以肯定地说,20世纪,并非“西学东渐”一枝独秀,21世纪的中国,国学教育恐怕也难以被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趋势挤到被遗忘的角落。
倘若从事中国近现代国学教育史的研究,梁启超无疑是最佳的切入点。教养、学识、才情、勤奋、毅力等各种因素的耦合,促成了梁启超30岁就具备了对传统文化“从头说起”的魄力和胆识,他在这一年开始写作的《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贯通今古、旁揽西学,把中国几千年的学术演变写的波澜壮阔、气势恢宏。文章的开始部分更是大气磅礴,如重槌击鼓,催人奋进:立于五洲中之最大洲而为其洲中之最大国者谁乎?我中华也。人口居全地球三分之一者谁乎?我中华也。四千余年之历史未尝一中断者谁乎?我中华也。我中华有四百兆人公用之语言文字,世界莫能及。西人称世界文明之祖国有五:日中华,曰印度,日安息,日埃及,曰墨西哥。然彼四地者,其国亡,其文明与之俱亡。今试一游其墟,但有摩诃末遗裔铁骑蹂躏之迹,与高加索强族金粉歌舞之场耳。而我中华者,屹然独立,继继绳绳,增长光大,以迄今日。此后且将汇万流而剂之,合一炉而冶之。於戏!美哉我国!於戏!伟大哉我国民!吾当草此论之始,吾不得不三薰三沐,仰天百拜,谢其生我于此至美之国,而为此伟大国民之一分子也。
故合世界史通观之,上世史时代之学术思想,我中华第一也。(泰西虽有希腊梭格拉底、亚里士多德诸贤,然安能及我先秦诸子。)中世史时代之学术思想,我中华第一也。(中世史时代,我国之学术思想,虽稍衰,然欧洲更甚。欧洲所得者,惟基督教及罗马法耳,自余则暗无天日。欧洲以外更不必论。)惟近世史时代,则相形之下,吾汗颜矣!虽然,近世史之前途,未有艾也。又安见此伟大国民,不能恢复乃祖乃宗所处最高尚、最荣誉之位置,而更执牛耳于全世界之学术思想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