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历史当事人”的口述叙事关注个体“过去”与“现在”、“个体”与“国家”关系问题,在中国社会研究领域早已不只是一个被“偶尔提及”的问题。本文尝试基于东北吉林省F镇J街道三年困难时期山东籍“闯关东”移民的口述叙事,以这些“历史当事人”对当年“闯关东”经历的共同记忆为分析工具,探讨其在追忆“闯关东”经历的过程中,是如何认识并建构自己的身份形象的?与国家主流话语中对其“农村盲目流动人员”的身份定位对照,“闯关东”移民自己建构起来的身份形象反映着他们怎样的诉求?所有的这些努力,旨在让“闯关东”移民这些在主流话语语境中长期沉默着的大多数发出自己的声音。在田野调研的基础上,笔者发现,虽然三年困难时期“闯关东”移民的讲述是偏向于个体的、情感的、叙事的,但他们在对“闯关东”前后不同时期经历的讲述中,却分别建构起“苦难”、“脱盲”、“关系”等三大集体记忆主题。基于上述主题,以“能吃苦”、“勤快”、“实在”为核心内容的“闯关东”老一代的“过日子”观得以提升和凝练,这内聚了老一代“闯关东”移民的群体意识,为口述者身份的建构提供了情感和价值元素。此外,基于“闯关东”前后的叙事记忆主题及时空背景下的社会历史变迁,移民在叙事中倾向于将自己建构成国家层面无反思的“苦难承受者”,地域社会层面的“建设者”、“参与者”,个体家庭层面的“生活开拓者”等身份形象。从上述身份演变的横向比较来看,这反映了“闯关东”移民试图从迁移原因、迁移结果及迁移影响等方面努力寻求一种将当年“闯关东”移民行为及移民身份正当化的倾向,从而以口述记忆的方式实现了底层与国家、历史问的对话。最后,在“历史当事人”与历史、国家对话的过程中,笔者进一步探讨了“闯关东”事件前后,“闯关东”移民在“致盲”与“脱盲”过程中个体与国家间的关系互动,以期更好地把握“闯关东”移民身份建构背后的社会机制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