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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蓼深吸了口气,疼痛沿着嗓子进入身体,放肆地四处游走。他受了重伤,对手又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必须继续向前,别无选择。
出了树林,阿蓼第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木屋,孤独地耸立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冥冥中有一种直觉在指引着他奔向那小屋,仿佛那里就是他奔逃的终点。
一条几丈宽的深沟横在面前,通往对岸的,是一座只有一人宽的狭窄木桥。阿蓼刚上去,就听到了身后的一声:“他在这里!”阿蓼没有回头,暗自提了口气施展轻功奔过桥,飞快地回手一剑劈向桥面。只听得两声惨叫伴着吱吱嘎嘎的断裂声在山谷里回响。
阿蓼用尽了最后的余力,颓然倒下,向着小木屋的方向。等到醒来,阿蓼发现自己睡在小小木屋的草堆上,身边放着一只小木板凳,凳子上放着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阿蓼疑惑着,扶着墙起身,拖着受伤的腿出门。他看见的,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妇,穿着褪了色的土布衣裙,一根竹簪子勉强别住散乱的头发,在脑后打了一个松松的结。
“是你救了我?”阿蓼问。
“前天早晨,是老黄狗在沟边发现你。”女人说着指了指那个竹筐说,“我就用这个把你拖回来。”
阿蓼回头看看大竹筐,感激地说:“真难为你了。”
“没什么的,只是救那个姑娘可费了点劲儿,她挂在沟边的树枝上,就快要掉下去了。”
“姑娘?”阿蓼心里一惊,难道是苏苏?
阿蓼帮女人把东西搬进屋子时,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床上的苏苏。苏苏就是那个晚上追杀阿蓼的人之一。
躺在大屋里的苏苏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那时阿蓼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苏苏意识清醒后才知道了木屋里的女人救了她,女人的名字叫做英子。同时,她也发现了隔壁住着最危险的敌人阿蓼。
“要想办法弄掉他!他是个坏蛋,杀人无数!”苏苏说,“你不该救他。”
英子迷茫地摇了摇头。救人只是出于本能,无论救苏苏还是阿蓼,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阿蓼的腿慢慢地好了,再不用拄着拐杖走路。他每天早晨起床以后都要到沟边去,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对面的树林沉思一阵子。
断了的桥挂在沟的两边,偶有鸟儿停留片刻又急急地飞走。阿蓼想过要帮英子造一座新桥,但这个工程要花费很多时间与体力。英子倒是说她不急,她说自从前几年她的丈夫和婆婆害伤寒病死了以后,她一年只过一两次桥,为了去山下换些必需的东西。
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夕阳落在屋顶,烧红了那些柔软的茅草,也映红了英子的脸。阿蓼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觉得似曾相识。然而,越过英子的肩,阿蓼看到另一双眼睛。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如暗夜里开放的花朵,结满寒气逼人的冰霜。
苏苏倚在门口,直盯住阿蓼。
“你杀死了我师兄,也差点杀死我!”苏苏冷冷地开口。
“我不杀你们,难道要等你杀了我吗?”阿蓼冷笑。
苏苏一言不发地扬起衣袖,一道光在夕阳下映出血腥的杀气。阿蓼抬起手轻轻夹住,手里多了一枚飞镖。
“这是在我们救命恩人的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以后再解决!”阿蓼说。
以后的日子暂且相安无事。阿蓼开始砍树,进行造桥的工作。阿英每天在屋后的地里侍弄她种下的谷物蔬菜,阿蓼也经常过去帮忙。
屋顶升起了炊烟,袅袅婷婷地飘向山的背后。阿蓼坐在院子里,把一片叶子放入口中吹响。英子闻声从木屋里出来,也采了片叶子,坐在阿蓼身边的大石头上吹起来,两片小小的叶子发出悦耳的乐声,默契合拍。
阿蓼停下来,看着英子,眼神在晨光中温柔起来。
“这曲子是母亲教我的。”阿蓼说,“可惜,她在我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如果她和父亲还在,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农人,守着自己的田地,娶妻生子,过另外一种安定的日子。”
英子仔细地看着阿蓼,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坏蛋的痕迹,除了他嘴角边的一条很深的伤疤外,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苏苏站在屋角的阴影里看着他们,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饭做好了,苏苏却躺在床上,说自己肚子疼,不出来吃饭。阿蓼端起饭碗又放下。他招招手唤着英子的老黄狗过来,从冒着热气的汤里捞了块肉丢在地上。老黄狗摇摇尾巴吞了肉,很快开始怪叫起来,最后倒下,抽搐了几下,再动弹不得。
“苏苏的蛊毒!”阿蓼惊叫了声,站起身来冲进木屋。英子呆呆地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她想她的笸萝肯定翻了。洒落的玉米粒从门缝里跌出来,滚落到她的脚边。
打斗声停下来,阿蓼推着绑着绳子的苏苏出门来,直奔向门前的深沟。
“你们!”英子叫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跟着跑过去。
阿蓼站在深沟前,解开苏苏的绳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书扔到地上说:“拿去吧,你们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
苏苏迟疑地看着阿蓼,以为其中有什么诡计,不敢去拾起。阿蓼拾起书,塞在苏苏手里,回手从身边的树上扯过一根粗藤扭成的碗口粗的绳子。他把绳子递给苏苏说:“这个我试过好多次了,你抓住它就可以荡到对岸了。”
“你可以用这种办法回到对岸去?可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苏苏问。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日夜奔走的江湖中去。我打算留在这里,做一个农夫。”阿蓼回答。
苏苏望了望阿蓼身后的英子,笑起来:“你?和那个村妇?待在这里?”
苏苏把书塞进怀里,抓住绳子,然后施展轻功荡起绳子,很轻巧地就落在了对岸。阿蓼看着英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木屋。
风在山间回荡,掀起林梢的浪。阿蓼在沙沙声中转过头来,眼睛里映出寒冷晶莹的光。那是不请自来的死亡之光。阿蓼没有料到,那个美丽而贪婪的女人又荡了回来,带着那些浸满毒药的飞镖奔向他。
阿蓼倒下,向着木屋的方向,和他来的时候一样。
英子呼喊着冲向阿蓼,想去拉他起来。然而,她再也触不到阿蓼的手,另一枚镖刺破了她的心脏。血,在心房里爆裂,又从她口中喷发而出。
阿蓼伸出手,拔下胸口的毒镖。阳光明媚的早晨,血色的弧线划过,飞向那根荡向林海间的绳子。绳子无息地断裂开,把苏苏的惊叫声撕扯得尖细锐利。
乌鸦们听到了死亡的呼喊,兴奋地怪叫着成群而至,冲向沟底的新鲜尸体。
现在,林中的孤岛是它们的天下。
编辑/梁宇清
出了树林,阿蓼第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木屋,孤独地耸立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冥冥中有一种直觉在指引着他奔向那小屋,仿佛那里就是他奔逃的终点。
一条几丈宽的深沟横在面前,通往对岸的,是一座只有一人宽的狭窄木桥。阿蓼刚上去,就听到了身后的一声:“他在这里!”阿蓼没有回头,暗自提了口气施展轻功奔过桥,飞快地回手一剑劈向桥面。只听得两声惨叫伴着吱吱嘎嘎的断裂声在山谷里回响。
阿蓼用尽了最后的余力,颓然倒下,向着小木屋的方向。等到醒来,阿蓼发现自己睡在小小木屋的草堆上,身边放着一只小木板凳,凳子上放着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阿蓼疑惑着,扶着墙起身,拖着受伤的腿出门。他看见的,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妇,穿着褪了色的土布衣裙,一根竹簪子勉强别住散乱的头发,在脑后打了一个松松的结。
“是你救了我?”阿蓼问。
“前天早晨,是老黄狗在沟边发现你。”女人说着指了指那个竹筐说,“我就用这个把你拖回来。”
阿蓼回头看看大竹筐,感激地说:“真难为你了。”
“没什么的,只是救那个姑娘可费了点劲儿,她挂在沟边的树枝上,就快要掉下去了。”
“姑娘?”阿蓼心里一惊,难道是苏苏?
阿蓼帮女人把东西搬进屋子时,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床上的苏苏。苏苏就是那个晚上追杀阿蓼的人之一。
躺在大屋里的苏苏昏迷了五天才醒过来,那时阿蓼已经恢复了大部分体力。苏苏意识清醒后才知道了木屋里的女人救了她,女人的名字叫做英子。同时,她也发现了隔壁住着最危险的敌人阿蓼。
“要想办法弄掉他!他是个坏蛋,杀人无数!”苏苏说,“你不该救他。”
英子迷茫地摇了摇头。救人只是出于本能,无论救苏苏还是阿蓼,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阿蓼的腿慢慢地好了,再不用拄着拐杖走路。他每天早晨起床以后都要到沟边去,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对面的树林沉思一阵子。
断了的桥挂在沟的两边,偶有鸟儿停留片刻又急急地飞走。阿蓼想过要帮英子造一座新桥,但这个工程要花费很多时间与体力。英子倒是说她不急,她说自从前几年她的丈夫和婆婆害伤寒病死了以后,她一年只过一两次桥,为了去山下换些必需的东西。
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一个黄昏。夕阳落在屋顶,烧红了那些柔软的茅草,也映红了英子的脸。阿蓼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觉得似曾相识。然而,越过英子的肩,阿蓼看到另一双眼睛。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如暗夜里开放的花朵,结满寒气逼人的冰霜。
苏苏倚在门口,直盯住阿蓼。
“你杀死了我师兄,也差点杀死我!”苏苏冷冷地开口。
“我不杀你们,难道要等你杀了我吗?”阿蓼冷笑。
苏苏一言不发地扬起衣袖,一道光在夕阳下映出血腥的杀气。阿蓼抬起手轻轻夹住,手里多了一枚飞镖。
“这是在我们救命恩人的家里,有什么事情我们出去以后再解决!”阿蓼说。
以后的日子暂且相安无事。阿蓼开始砍树,进行造桥的工作。阿英每天在屋后的地里侍弄她种下的谷物蔬菜,阿蓼也经常过去帮忙。
屋顶升起了炊烟,袅袅婷婷地飘向山的背后。阿蓼坐在院子里,把一片叶子放入口中吹响。英子闻声从木屋里出来,也采了片叶子,坐在阿蓼身边的大石头上吹起来,两片小小的叶子发出悦耳的乐声,默契合拍。
阿蓼停下来,看着英子,眼神在晨光中温柔起来。
“这曲子是母亲教我的。”阿蓼说,“可惜,她在我八岁的时候就死了。如果她和父亲还在,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农人,守着自己的田地,娶妻生子,过另外一种安定的日子。”
英子仔细地看着阿蓼,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坏蛋的痕迹,除了他嘴角边的一条很深的伤疤外,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苏苏站在屋角的阴影里看着他们,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饭做好了,苏苏却躺在床上,说自己肚子疼,不出来吃饭。阿蓼端起饭碗又放下。他招招手唤着英子的老黄狗过来,从冒着热气的汤里捞了块肉丢在地上。老黄狗摇摇尾巴吞了肉,很快开始怪叫起来,最后倒下,抽搐了几下,再动弹不得。
“苏苏的蛊毒!”阿蓼惊叫了声,站起身来冲进木屋。英子呆呆地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打斗的声音。她想她的笸萝肯定翻了。洒落的玉米粒从门缝里跌出来,滚落到她的脚边。
打斗声停下来,阿蓼推着绑着绳子的苏苏出门来,直奔向门前的深沟。
“你们!”英子叫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跟着跑过去。
阿蓼站在深沟前,解开苏苏的绳子,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书扔到地上说:“拿去吧,你们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
苏苏迟疑地看着阿蓼,以为其中有什么诡计,不敢去拾起。阿蓼拾起书,塞在苏苏手里,回手从身边的树上扯过一根粗藤扭成的碗口粗的绳子。他把绳子递给苏苏说:“这个我试过好多次了,你抓住它就可以荡到对岸了。”
“你可以用这种办法回到对岸去?可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苏苏问。
“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日夜奔走的江湖中去。我打算留在这里,做一个农夫。”阿蓼回答。
苏苏望了望阿蓼身后的英子,笑起来:“你?和那个村妇?待在这里?”
苏苏把书塞进怀里,抓住绳子,然后施展轻功荡起绳子,很轻巧地就落在了对岸。阿蓼看着英子,微微一笑,转身走向木屋。
风在山间回荡,掀起林梢的浪。阿蓼在沙沙声中转过头来,眼睛里映出寒冷晶莹的光。那是不请自来的死亡之光。阿蓼没有料到,那个美丽而贪婪的女人又荡了回来,带着那些浸满毒药的飞镖奔向他。
阿蓼倒下,向着木屋的方向,和他来的时候一样。
英子呼喊着冲向阿蓼,想去拉他起来。然而,她再也触不到阿蓼的手,另一枚镖刺破了她的心脏。血,在心房里爆裂,又从她口中喷发而出。
阿蓼伸出手,拔下胸口的毒镖。阳光明媚的早晨,血色的弧线划过,飞向那根荡向林海间的绳子。绳子无息地断裂开,把苏苏的惊叫声撕扯得尖细锐利。
乌鸦们听到了死亡的呼喊,兴奋地怪叫着成群而至,冲向沟底的新鲜尸体。
现在,林中的孤岛是它们的天下。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