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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王东梅,现居重庆。爱好文学,近年在数十家地市级文学刊物发表散文、小说、诗歌等作品。
  01
  徐锦遇见于胡秀是立秋的第一天。她们俩并排坐在诊所的长椅上,徐锦对着于胡秀一笑,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她说:姊姊,你也是来做治疗的吗?
  于胡秀点点头又摸摸肚子:是啊,听别人说这里不错,所以来试试看。她问徐锦:你呢?结婚多久了?
  有三年了。从一结婚就想要孩子,可是怎么就是怀不上。徐锦苦笑一下: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也是来这儿碰碰运气。于胡秀淡然一笑。
  很辛苦吧?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徐锦问于胡秀。她把自己面前的红枣枸杞茶,往于胡秀前面挪了一挪。从第一次见到于胡秀,徐锦就注意到,这个女人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徐锦自己也做同样的治疗,每周一次针灸,每天喝三次中药外加理疗按摩,她知道这漫长的过程会有多么折腾人,不过还好自己年轻。
  唉,还不都是为了要个孩子。于胡秀浮上来一个苦笑,以前有过一个,后来出了点意外,掉了。自那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
  我也一样啊!姊姊,徐锦说,人家都说,儿女这东西是天生命里就注定好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全是天意。
  没关系,事在人为。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你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就一定会发生。于胡秀望着徐锦,眼神里泛着温柔的鼓励。
  借你吉言。徐锦的脸上浮上来一个笑容。
  02
  徐锦回到家,把自己摔进大大的沙发里。老涂不在,她也懒得在家吃饭。老涂上次回家还是上个月,最近他一直在欧洲打理分公司的事,忙到天昏地暗,每隔几天才给她打来一个电话。
  老涂叫涂明强,大她十七岁。彼时她还在上大四,老涂是她实习公司的老板。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写字楼的门口,她穿着别扭的高跟鞋,毫不意外地摔倒在涂老板的面前。虽然是偶像剧里早已经用烂了的桥段,可女主角白嫩得像是能捏出水来,一脸的楚楚可怜更是惹人怜爱。
  那一天她握住了涂老板微笑着伸过来的手,她知道自己成功地吸引了他。那之后果然没多久,涂老板的司机交给她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星级酒店的房卡。
  老涂。他们第一次独处时,她这样叫他。
  他笑了,伸出手来刮她的鼻子,再揽过她的腰,深深地吻她。酒店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看到老涂那不再年轻却泛着欲望的身体,浸泡在这暧昧撩人的房间里,从头到脚都是红的。
  他们的事很快就在公司传开了。她却没有辞职,每天昂首挺胸,踩着越来越高的高跟鞋照样来实习。大学正式毕业以后,她去了别家公司上班,兢兢业业,从不迟到早退,很有拼劲。她从小就是优等生,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工作,她也想嫁给老涂。
  她心意明了,却从未逼过老涂。她告诉老涂,自己并不需要他的照顾,他们俩之间的爱是势均力敌的。老涂如果离开她,她会伤心难过,却不会绝望,更不会痴缠。
  因为,自己已是成年女人,她看不起那些一恋爱就退化成巨婴的女人。
  一年后的冬天,他们一起在新年假期里去了加拿大度假。在温哥华的雪花里,老涂向她求婚,她微笑着同意了。
  婚礼比她想象中还要隆重。从热带小岛度蜜月回来的当天,她就正式搬进了涂家,成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一结婚她就想给老涂生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当然,儿子更好。“香灯”,她听别人议论的时候说过,老涂这么大的家业,却没有个传香灯的继承人。
  结婚的时候她不是没有侥幸过,自己年华大好,人生也正是得意时。想她从一对下岗工人的女儿变成了如今的贵妇人,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在自己掌握中。即使大学二年级意外怀孕去堕胎,大夫告知她,手术之后很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她当时义无反顾地上了手术台,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能难倒她的事情。
  可是渐渐地,围绕在她身边的议论多了,家里的阿姨也总是盯着她的肚子看,她的心有点儿发虚了。她听说了那家以治疗不孕、不育出名的中医诊所,开始背着老涂,每个礼拜去治疗一次。
  遇见于胡秀,让她心里松快了不少。于胡秀跟她说过自己的事,老公是三代单传,家里也谈不上富贵,两口子都是普通的白领,现在都还在租房子住。结婚的时候于胡秀就已经不年轻了,后来流产了一次,现在年纪大了,怀孕就更是难事。听说她老公已经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一年之内再怀不上,他们就离婚。
  郎心如铁。徐锦想,哪怕那男人是个穷光蛋,面对一起吃苦的女人的时候,还是该翻脸就翻脸。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还好老涂还没有跟她抱怨过。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夫妻俩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虽也工作,可回到空荡荡的豪宅里,也总是感到寂寞。她是该有个孩子了,不为别的,就是有人陪自己说说话也是好的啊!
  徐锦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长年的素食加运动让她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小腹平坦光滑,皮肤泛着健康的生机勃勃的光泽。可只有徐锦自己知道,那里面是个安静沉默的宫殿。它像是个经过轰炸后的战场,刀光剑影后,早已死气沉沉,不能孕育任何生命。
  03
  于胡秀再次遇见欧阳云,是她离婚后的第二年。她盘下了外语学院外面的一家咖啡馆,自己里里外外都一手打理。前任店主是个中年女人,据说挣扎了多年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放弃国内的一切,和自己的外籍爱人移居海外。这家咖啡店她已經经营了好多年,一点一滴都是自己的心血。能为了爱情全盘放弃,想必她是真的爱那个男人。
  交接手续办好以后,于胡秀说了句“恭喜”。那女人沉浸在幸福里,随口问于胡秀:你呢?结婚了吗?于胡秀口气淡淡地说:离婚了。
  女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了嘴。于胡秀又说:已经一年多了。她望望咖啡馆,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不离婚,我也没钱接手这家店。
  欧阳云是在她开店后的第二个月进来的,他的穿着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大学教员。聊起来才发现,原来他是参加了一个英文补习班,每个周末都会在外语学院听课。   于胡秀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他们重逢的场景,可真实发生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些眼泪、怨恨或是感动,却都没有出现。他们俩平静地微笑寒暄,和和气气的像是一对老街坊。
  那天店里不忙,欧阳云和于胡秀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叙旧。于胡秀望着欧阳云,六年不见了,他好像没怎么变,只是看她的眼神平静温和了许多,看来他真的是已经放下了。
  于胡秀记得,六年前,她离开他的时候,欧阳云曾经说过:于胡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她不会想到,他们俩还能坐在同一张桌子聊天、喝咖啡。
  欧阳云说:这家店不错,我以前常来。
  于胡秀问:一个人吗?
  欧阳云说:那会儿年轻,还体会不到单身的好处。
  两个人都笑了。于胡秀明白了,在她之后,欧阳云至少还有过一段感情。这样挺好,她也不用太内疚了。
  欧阳云说:现在过得好吗?我听说你离婚了。
  于胡秀说:是啊!已经有一年了。停顿一下,又问:你呢?结婚了吗?
  欧阳云说:没有,我单身。现在在复习备考雅思,最迟准备明年年初出国。年纪越来越大了,还是不想让自己有遗憾。
  于胡秀微笑着说:挺好的,祝你一切顺利。欧阳云慢慢地喝口咖啡,点了点头。
  于胡秀起身说:我先去忙了。今天给你免单。
  欧阳云微笑着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柜台后面。不加糖的咖啡渐渐变凉,越发地苦,他还是一口气都喝完了。他掏出一张纸币放在桌子上。他明白,自己以后不会再来這家店了。
  虽说时过境迁,可有些往事如鲠在喉,他们还是做陌生人最安全。
  04
  每次老涂回来,他们都是要亲热一番的。这次照例,徐锦把自己弄得又香又美,就等着老涂来临幸。可是老涂望了一眼徐锦的蕾丝内衣,兴致阑珊,只是走过来快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我累了,乖,自己睡觉。然后说自己还有几个工作上的电话要打,就去了楼下的书房。
  老涂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别人。徐锦几乎敢肯定,她没有证据,只有直觉。她不知道那女人会是谁,但是不管是谁,一定是一具更年轻、更美好的躯体。
  徐锦抱着胳膊,站在还没被男人焐热的卧房里,大大的落地窗映出她依然曼妙的影子。她对自己一直很有自信,聪明,识大体,也依然风情万种,可今天第一次心里生出了一点儿恐慌。年龄这个东西是致命的,十八岁的少女和三十岁的少妇都美,可大多数的男人都还是会选十八岁的那个。谁不愿意当第一个在白纸上涂色的人呢?
  徐锦找了个毯子裹住自己。她想,自己不能闹,原本,也是没有底气去闹的。夫妻一场,她感激老涂,爱嘛,却是谈不上的。老涂带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偏偏爱成了最难得的奢侈品。这场婚姻于她,有情谊、有性,却没有怦然心动。
  徐锦的眼前飞快地闪现过大二的那个夏天,小腹又隐隐坠痛起来。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什么都是靠不住的,赶紧给老涂生个继承人才是重中之重。徐锦想,明天要再去一次诊所,无论多少针灸、多少苦药,她都能承受。已经走了这么远,无论如何,她不能失去老涂。她不能像老涂的前妻那样,仗都没打,就灰溜溜地消失。
  05
  二十五岁的时候,于胡秀还依然坚信,她会和欧阳云结婚。小城里的青梅竹马,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大城市发展。于胡秀在一家奢侈品专卖店里找了一份销售的工作,穿着店里发的制服,笑容无懈可击。那店里的东西,即使有员工折扣,也远在她的承受能力之外。
  她住在离单位单程需要一个小时的出租屋里,每天赶公交、挤地铁上下班。她用的包包是过生日的时候,欧阳云送她的,算不上什么大牌,但对他们来说,已足够奢侈。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欧阳云总是这样带着笑说。她有时喜欢欧阳云的乐观,有时却为这乐观暗暗担心。过着这样的生活,他真的就知足了吗?
  有一天,于胡秀在店里被一个难缠的太太刁难,下班回家的公交车又异常拥挤,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家才发现,她的包被贼划了一道口子,钱包也没有了。她缩进卫生间里,默默地哭了好久。她不想让欧阳云看到自己的眼泪,因为她不知道除了安慰,欧阳云还能做什么。她不想让他连仅有的那点儿乐观也丢掉了。没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个治愈人的笑容,这日子真的是一点儿滋味也没有了。
  那个男人是店里的常客。他算不上英俊,可全身上下被昂贵的华服包裹,举手投足都有贵气。她后来听店里的同事说,那是某某集团的老总,继承了家族企业,祖上好几代都是有钱人。他没有兄弟姊妹,父母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贵族,于胡秀想,这样的人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店里的很多女孩一见了他就两眼放光,每个毛孔都是殷勤、都是跃跃欲试。她的心里却十分平静,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根本就是不可能。
  可他却送她礼物,在她生日的时候。说是感谢她这么长时间,一直细心的服务。她狐疑地打开,是个她心仪已久却不敢妄想的名牌包包。她知道那个包的价格,也知道无功不受禄。她所做的只不过是分内之事,无论如何都抵不上这包包的价格。
  她不是傻子,她明白他的意思。她诚实地告诉他,自己已有男友,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他微笑着说: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
  她也不明白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像他这样的男人,身边一定是不缺女人的,成熟的、风情的、玉女型、女强人,各种各样,并且个个都是美人,可他却偏偏一眼选中了自己。
  他的爱意让她受宠若惊,像是恩客的赏赐,让她无法说不。为此,她艰难地和自己的男友分了手。交往不久后,他的求婚让更多的人都感到惊讶了。就连于胡秀自己也想不明白,也许是他终于厌倦了游戏,想要安定,而她碰巧出现,仅此而已。
  婚礼的半个月前,她在街上碰见了欧阳云,她穿着华服,妆容无懈可击。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下,然后轻蔑地说:恭喜你,你终于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了。
  他不等她开口,就离开了。从七岁那年她们全家搬进欧阳云所在的大院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一起,要好得像对连体婴。可现在他们成了有故事的陌路人,以后的路,是好是坏,就都再与彼此无关了。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应该后悔。可就在欧阳云转身的那一瞬间,她落了泪。
  他没看见。
  06
  徐锦神情紧张地坐在医生对面。从医生的表情来看,检查结果应该不是很乐观。
  涂太太,这个外国大夫的汉语带着滑稽的口音,我很遗憾,但是从检查结果来看,你是不会自然受孕了。这样的结果徐锦早已猜到,可还是不甘心。中医早就告诉她,她的宫寒已经很严重,调理这么长时间也只是杯水车薪。现在这城里最好的西医大夫也判了她死刑。
  我们医院提供试管婴儿的服务,我建议您和您的先生一起来,咱们讨论一下具体的方案。外国大夫面容温和地说。
  徐锦没有回应大夫的话,只是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就走出了诊室。她不能让老涂知道,绝对不能。长久以来,她只嗔怪老涂不常回家,在她身上撒的种子不够,又说这个孩子太金贵,所以老天爷不会让他轻易下凡。可日子久了,老涂肯定也有疑窦。
  老涂是可以生育的,这点儿她清楚。她当初就是打败了老涂那个已经怀了孕的前妻,才取而代之的。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老涂应该也是知道原委的。知道,却没怪她,这给了她无上的自信。
  自始至终,她都让老涂感到,自己是真真正正爱着他的。爱得太炙热,所以才灼伤了无辜的旁人,所以,这爱没有错。但对于前妻,老涂心里是有愧疚的,离婚的时候,他给了前妻不菲的赡养费。至于那个孩子,他始终没有提过半句。可徐锦知道,老涂不提,是因为他的心里还没有越过那道坎。除非她的肚子也能大起来,给涂家生一個名正言顺的香灯。
  从医院里出来,变了天,乌云逼近,空气闷热,小腹里的坠痛隐隐袭来。鼻腔里又充满了劣质诊所消毒水的味道。她知道一切都会有代价,但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有办法。她不能输,绝对不能。
  07
  订好机票的那一天,欧阳云突然很想喝醉。上一次喝醉,还是于胡秀离开他的时候。
  那一晚,刚刚失恋的他在酒吧里买醉,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旁边桌子坐的那位看起来同样伤心的女生。聊起来才知道都是天涯沦落人,女孩也刚失恋,山盟海誓过的男朋友为了一个出国的名额抛弃她,去追了导师的独生女。连歌里都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他们俩只是两个孤独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他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小自己五岁,现在还在外语学院念书。那段恋情只维持了短短的三个月,然后有一天,那女孩突然消失了。他去她的大学找过她,可校园太大,他找到几个和她同系的女生打听她的下落,却都说不知道。他站在六月的炎热里,突然就丧了气。何必呢,原本就是互相疗伤的药引子罢了。她故意躲着他,那就没有再找的必要了。
  直到那天他看到那家停业待售的咖啡店再次开业,他突然来了游戏的兴致。他记得自己和那女孩以前曾经来过这儿,还学着其他情侣的样,用心形的贴纸写过肉麻的话。他想看看那面贴满心形贴纸的墙还在不在、那张贴纸还在不在。
  店里一切照旧,换了些更高档舒适的家具,那面被贴得密密麻麻的墙也还在。可还没等他走过去找那张贴纸,就看见了于胡秀。
  欧阳云把酒倒进杯子里一饮而尽。再有一个礼拜,他就要飞往大洋彼岸,和目前的生活告别。他太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了。自从于胡秀离开他,经年已过,阴影还在。他再也不会有毫无保留去爱的能力了,再也不可能像爱过她那样去爱别人了。
  他突然很想大哭一场。
  08
  于胡秀关了店,注意到手机上有新的微信,打开一看,果然是徐锦。这个游戏玩过了头,于胡秀在心里骂自己。
  徐锦在微信里问她,怎么最近没在诊所看见她了。她想了想回复说,自己刚刚查出怀孕,所以不用再去了。手机安静了几分钟,又响起提示音,徐锦说:恭喜姊姊。她没回复,沉默地退出微信,然后登入了另外一个微信号。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和徐锦联系。
  她不是没有恨过,自己怀孕已经四个月,也遵医嘱天天卧床静养。可那个女人太恶毒了,每天都派人送东西给她,有的时候是录着她和自己老公亲密对话的磁带,有的时候是两个人偷欢的艳照,虽然看不清楚脸,但那定是涂明强。
  对于涂明强,她一直都是摸不透的。她始终不明白涂明强对自己的心意,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一场婚姻里,自己有没有真的爱过。她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向来只是在街心公园里荡荡免费的秋千。而那个男人出现了,他牵着她的手,领她去了世间最繁华的游乐园。她被游乐园里的精彩吸引,晕头转向,除了崇拜他、仰望他、向他微笑、接受他的所有指令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孩子没了的时候,涂明强也是伤心了的,可他对她的诚实远远大过了对她的怜悯。他承认了自己的不忠,口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日的外汇牌价。他说自己遇到了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女人,希望她能接受现实,离开涂家。她想过闹、想过报复那个女人,可有什么用呢?那个男人已经不再宠爱自己了,就如同离了水的鱼,再扑腾,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她拿了钱,听话地和丈夫离了婚。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徐锦成为朋友。她只是想看一看,徐锦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变成一个终日焦灼的、慌乱的、没有自我的女人。她根本不打算怀孕,她的生活里也没有男人,来诊所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疯狂的好奇心。她只是想看一看她,好好地打量一番,却没想到徐锦会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她们成了同病相怜、盼望成为母亲的每周见一次面的朋友。
  于胡秀不知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到两个护士说起徐锦,说她的子宫壁早就薄得像纸,根本不可能怀孕了。于胡秀或许曾经想过报复她。但是现在,却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了。自己这样挺好,独自经营着咖啡店,没有男人。至少目前她享受这样的生活,新的、干净的,与前尘往事彻底告别的生活。
  墙上的贴纸越来越多,她让店里的店员取下来了一些。很多话都很肉麻,她把它们一一装进垃圾袋。突然一张贴纸上的两个名字让她眼前一亮。
  “纪念我们的相遇和开始。徐锦、欧阳云。”时间是六年前。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真多。于胡秀笑笑,把那张心形的贴纸扔进垃圾桶。是啊,这城市这么大,每天要上演多少的悲欢离合呢!
  她在心里悄悄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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