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脑保健品当升学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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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健脑热”从上个世纪末开始风行全国,至今脑保健品销售额保持着15%~30%的高速增长。脑保健品原本是针对亚健康、术后康复等特殊人群的营养补剂,后来被越来越多地用在学生身上,成为家长帮助孩子学习进步的手段,甚至被当成升学的砝码。脑保健品真的对提高学习成绩有用吗?商家的宣传含有多大的水分?DHA、EPA这些神秘的术语指的是什么?不买脑保健品,家长又能在哪些方面助孩子一臂之力?带着这些问题,本刊组织力量,对学生、家长、老师、商家和行业专家进行专题采访,以掀开脑保健品的神秘面纱。
  
  家长盲目跟风学生被动消费
  入秋以来,本刊编辑部接到不少读者打来的热线电话,询问脑保健品的功效、价格、购买渠道,以及真假鉴别方法。往常,中考、高考的前几个月是脑保健品的销售旺季,今年的销售旺季为什么提前?业内人士透露,这是商家利用“秋冬宜补”的中医理论而发起的“秋季攻势”,目的是把购买人群从考生家长扩大到所有学生家长,从而变淡季为旺季,牟取暴利。
  记者走访了郑州市多家药店、超市,发现各类脑保健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增进记忆力的,有缓解大脑疲劳的,有补充脑部营养的,许多品种都标有“高科技成果”、“更新换代产品”等字样。销售人员正口若悬河地向学生家长介绍这些保健品的功效。“销售情况不错,有些货都卖断了。”一位药房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经过前一段几轮“轰炸式”宣传,本周迎来了“淡季中的旺季”,最多的一天有20多个家长前来购买,而且不少家长专挑贵的买,一次消费上千元。另一家药店的销售人员称:“昨天我们在青少年宫搞促销活动,前来询问的家长非常多。”
  一位姓周的老先生从郊区赶来给孙子选购脑力健。他对记者说:“我孙子今年读高二,住校,学习特用功,周末都没时间来看我。唉,可怜啊!我这当爷爷的只能眼瞅着,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电视上说,孩子用脑过度需要补脑,否则跟不上,于是我就来了。先买三盒给孙子试试,管用了再买。这项费用我这当爷爷的包了!”
  廖女士的女儿今年读初三,尽管离中考还有大半年,但她早就坐不住了。她坦言:“我女儿学习成绩中等,考上普通高中没问题,但要想考上省示范性高中就悬了。孩子学习很辛苦,压力也很大,虽然日常饮食营养丰富,但还是想给孩子补一补。说实话,我不相信吃这些东西(指脑保健品)对孩子有什么帮助,但看到别的家长给孩子买,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落后;再说,给孩子吃了,我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徐先生的女儿明年参加高考,现在正处于紧张复习阶段。有一天,他女儿回家带回一本印刷精美的小册子,说是在校门口免费索取的,因为漂亮才带回家。徐先生仔细翻看,上面有专家详细介绍大脑的构造、用脑过度的危害,以及脑保健品的神奇功效,服用者考取了清华北大,等等,于是就动了心。他上网搜索、对比,终于选定了一种抗疲劳的脑保健品。他说:“学生用脑过度是不争的事实,光喊减压、素质教育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考试决定命运?吃啥补啥是古训,秋冬宜补符合中医理论,新新人类更有权享受科技新成果嘛;再说,女儿的同桌都服用一年多了,据说蛮有效的。我赞成提前让女儿进补,因为这样进补比临阵磨枪更让人心里踏实。”
  马春帆是一名高一女生,服用脑保健品已有一年时间。她说:“小升初时我开始服用脑保健品,感觉在抗疲劳、提高免疫力、改善记忆力方面挺有效的,所以一直没断。但是,怎么说呢?可能因人而异吧,好多同学说吃这类补品没什么效果,还说我感觉好是心理作用的结果。我也搞不清,反正爸妈让吃我就吃呗。”
  一位初中毕业班的老师告诉记者:“大致统计,我的班上有70%以上的学生在吃脑保健品,甚至有的同时吃好几种。有些学生服用后感觉头脑清醒、思维活跃、睡眠改善,有的学生吃了却没什么效果,少数学生还有胃疼、拉肚子、流鼻血等副作用。另外,有的女生怕发胖,吃了脑保健品以后不肯再吃饭,时间久了身体能顶得住吗?”
  采访中,记者发现很多家长都是抱着“有总比没有好”的心态来为子女购买脑保健品的。这种盲目跟风的消费观是商家乐意看到的,却给家长增加了经济负担,也对学生的健康构成了危害。另外,商家夸张的宣传和销售人员的不实之词很容易给家长灌迷魂汤。毕竟,家长不是专家,对所谓“高科技成果”多有敬畏之心,再将其与孩子的学业、前途挂钩,谁不心甘情愿地掏腰包?
  
  功效虚虚实实专家指点迷津
  增强记忆力、清除疲劳因子、改善脑部营养、提升考试成绩、提高智商……望子成龙的家长们对这些商家的承诺既感兴趣又心存疑虑,DHA、EPA等专业意味十足的英文缩写则让家长感到高深莫测。对此,原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所长陈孝曙教授为我们指点迷津。
  脑保健品能促进脑发育吗?陈教授介绍,各式各样的深海鱼油是时下最为时髦的补脑保健品,其主要成分是不饱和脂肪酸,对神经系统发育及脑细胞的生长的确有一定的作用,但人类大脑在2~3岁时便已发育完全,脑发育结束后服用它成效并不大。广告上常见的DHA(二十二碳六烯酸的英文缩写,俗称脑黄金)、EPA(二十碳五烯酸的英文缩写,是鱼油的主要成分)就属不饱和脂肪酸类,学生在膳食中可以充分获得,服用保健品无异于画蛇添足。
  保健品能增强记忆力吗?陈教授说,记忆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理过程,综合国内外多年的研究,目前的药物对记忆力的改善功效微乎其微。
  脑保健品可以使大脑持久清醒吗?陈教授说,有的保健品中含有促进中枢神经兴奋的成分,学生服用后暂时会出现大脑很清醒的感觉,但这只是暂时的,和真正意义上的补脑大相径庭。其实,服用这类脑保健品同饮用咖啡的效果是一样的,只能使大脑暂时兴奋,兴奋过后会更加疲劳。
  脑保健品能缓解大脑疲劳吗?陈教授说,现在卫生部核准生产的抗疲劳保健品,是针对体力疲劳的,其实验内容是游泳实验、爬杆实验,以及抗氧化实验,因而无法缓解脑力疲劳。
  某医科大学营养部主任邵说:“现在中小学生升学竞争激烈,尤其面临考试时,精神压力更大,出现失眠、健忘等都是正常现象,而不是脑力不足,所以,适当吃一些补脑保健品是可以的,但不能夸大其功效。从医学营养学角度来说,脑保健品主要针对那些处于亚健康状态的人群,多用于预防疾病,提高身体免疫力,或在病后恢复期用于辅助治疗。一些保健品中含有兴奋剂或类似于激素的成分,孩子在服用后可能会出现发胖、内分泌失调等症状,对青少年的发育产生不良影响。其实,只要家长给孩子合理安排饮食,养成科学饮食习惯,每天坚持适当的体育锻炼,大脑就不会缺乏所需的营养。”
  
  市场鱼龙混杂宣传频频违规
  据了解,目前我国脑保健产品的销售额正在以15%到30%的速度增长,预计2010年国内脑保健产品的销售额将高达1000亿元。光明的行业前景和庞大的市场,使得生产厂商之间、经销商之间的竞争异常激烈。为了迎合消费者,抢占市场份额,生产厂家和经销商绞尽脑汁,大肆违法宣传,产品则鱼龙混杂。
  采访中,记者发现脑保健品经销商居然也有“生源战略”。中考、高考前,经销商便派人到各示范性中学摸底,把成绩排在年级前100名的学生列入一个名单。这些同学会得到特别优惠,或免费品尝少量的脑保健品。一旦谁考上示范性高中或名牌大学,厂家就会四处宣传,说是吃了他们的产品才取得了好成绩。一些经销商还在校门口公开对抗,你发传单,我拉横幅,你向考生赠送高考计时牌,我向考生家长派发精美的产品手册。
  有一位学生家长反映,同样是脑保健品,有的产品在包装上注明“本品独有EPA等营养素”,有的产品则标注“本品用料天然,不含任何激素,不含EPA”,好像在故意相互拆台。“商家用广告斗法与咱无关,问题是不能给咱的选购制造麻烦啊!”这位家长抱怨道。
  其实,不管这些广告孰是孰非,都属于违法广告。《食品广告管理办法》第14条明确规定:“食品广告中不得出现医疗术语、易与药品混淆的用语以及无法用客观指标评价的用语。”类似“增强记忆力”、“清除疲劳因子”、“改善脑部营养”、“有了某某某,何必头悬梁锥刺股”、“妈妈最好的选择”等无法用客观指标评价的用语,以及DHA、EPA、EGB(银杏提取物)、A-亚麻酸等一般消费者不理解的词汇和术语都属于广告禁语。
  早在2000年,卫生部就曾和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联合发文,叫停部分脑保健食品生产、经营者用虚假、夸大、不实之词宣传自己的产品,并提醒广大消费者,脑保健品属于食品,不是药品,既不能提高考试成绩,更不能提高智商。2001年高考前,三种脑保健品因为严重违反《食品卫生法》和《保健食品管理办法》的有关规定,误导消费者而被查处。但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很多标明“食卫健字”的脑保健品仍在药店销售,且商品标识和广告违规现象比比皆是。有些脑保健品只是含有诸如红景天、何首乌等中药成分,或深海鱼油、卵磷脂等营养物质,在医学上有降血压、帮助睡眠、调节神经等作用,却被吹嘘成“最新科研成果”、“脑科学的重大突破”;其效果明明是短暂的,却被夸大成“受益终生”!
  中国保健协会秘书长徐华峰接受采访时表示,随着保健品管理法规的逐步完善和市场监管力度不断加大,我国脑保健品市场呈现明显增长的趋势,不正规的脑保健产品越来越少,但监管任务仍相当艰巨。
  徐秘书长提醒消费者,保健品市场鱼龙混杂,购买时要认准保健品的小蓝帽标志和卫生部的“食卫健字”批号,为了防止买到假冒伪劣产品,还可以到卫生部的网站核实产品的批号是否真实。
  
  注重心理调节提倡科学饮食
  “既然脑保健品对孩子帮助不大,我们家长当然不会再花这冤枉钱。不过,孩子用脑过度、精神抑郁、睡眠不佳等问题如何改善?”初三学生的家长赵先生忧心忡忡地问。
  营养专家谷博士的回答是:“尽最大能力帮助孩子取得好成绩,父母这样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学生盲目进补对提高学习成绩没有明显的帮助,还不如多放一些精力在孩子的心理调节和饮食搭配上。”
  某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政海珍认为:“脑保健食品一般适用于特定人群,处于生长发育过程中的青少年并不适宜服用抗疲劳、延缓衰老、改善睡眠之类的脑保健食品。紧张的学习和沉重的考试压力可能导致学生缺乏应有的自信心,进而出现精神抑郁、失眠等症状。要增强孩子的自信心,适当的鼓励比脑保健品更有效。”
  郑州某示范性中学高三班主任唐子扬说:“我不反对也不提倡学生服用脑保健品,但家长和学生必须弄清楚两个道理:第一,不是服用增强记忆的补品就能增强记忆力,即使能增强记忆力,也未必能提高学习成绩,因为成绩的提高是建立在对知识充分掌握基础上的,重要的是理解,而不能单靠死记硬背;第二,提高学习成绩的关键是学习兴趣、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这三样东西不是补品能补出来的。”
  一位中学体育老师激动地说:“什么脑保健品!我看适量的体育锻炼比任何保健品都强。现在的学生好像只会学习、考试,整天埋头读书,不会劳逸结合,不会生活,全是书呆子!每天晚睡早起,基本的睡眠都保证不了,怎么能精神抖擞地投入学习?要说补脑,我看呼吸新鲜空气、适量的肢体锻炼就能让孩子们每天保持头脑清醒。如果说学习紧张没时间锻炼,那每天早晨和晚上在校园里散散步总可以吧?遗憾的是,大多数学生连这都做不到。”
  心理咨询师段小敏把“健脑热”与行为艺术相提并论。她说:“对中学生的考试抑郁症,服用脑保健品有一定的正面治疗作用,但不是生理医学和营养学意义上的正面作用,而主要体现在心理层面上。看到同学服用脑保健品,自己也要服用,这样好像彼此成了同类,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从而获得一种心理安定感。此时,脑保健品就成了一个徽章似的标志物,好像自己不再是个体,而是一个群体的一分子,于是有了用来自我安慰的安全感。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行为艺术,但确实有那么点效果,毕竟人人都有从众心理。其实,对于心理压力大的学生来说,平衡膳食、精神放松比服用脑保健品来得更直接。比如,坚果类食物含有丰富的优质蛋白、微量元素,是公认的健脑益智食物;再比如,听听舒缓的音乐对缓解精神紧张十分有效。”
  郑州某示范性中学校医高梦锦反对学生服用脑保健品。她认为,学生正处于发育阶段,有些脑保健品中含有兴奋剂或类似于激素的成分,学生服用后可能会出现发胖、内分泌失调、生物钟紊乱等现象。她说:“学生需要的营养完全可以在日常的食物中摄取,只要合理安排膳食,注意荤素搭配,加上心理的调节与放松,不必依靠脑保健品。学生平时应多吃些大白菜、香蕉、菠菜、核桃、鸡肉等,有助于缓解紧张情绪,提高记忆力。”
  注重食补的家长大有人在。高二学生的家长余女士说:“如果孩子需要补,那就食补好了。平时我比较注意菜的花样变化和营养的搭配,清溪花鳖、黄鳝、青虾、排骨、鸡、鸭、鱼每餐轮着换,水果、鸡蛋、牛奶每天不可少。除此之外,我还经常煮点麦片粥,磨点豆浆什么的,孩子吃得可欢啦!在我的调理下,我女儿身体健康,精神饱满,阳光自信!”
  采访结束时,记者深切地感到,脑保健品原本不是神秘之物,但在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在商家故弄玄虚的炒作之下,在家长失衡的心理作用下,变成了一只怪物,吞噬着家长的财富和学生的身心健康。现在,到擦亮眼睛的时候了。
  【编辑:陈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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