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文化圈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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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日本当代文字学家笹原宏之先生编著《当て字•当て読み漢字表現辞典》,由日本三省堂出版社于2010年11月正式出版。该辞书凝聚作者数十年心血,荟萃主词条约1万1千,当字表记词条约2万3千,篇幅912页,集日本当字辞书之大成,后出转精,特色鲜明。一、取材广泛,内容宏富,信实可靠。网罗当字/当读等汉字表现的方方面面,淋漓尽致展示丰富多彩的汉字变异现象,为研究域外汉字提供活标本、活化石,是汉字研究的宝库。二、取材贴近生活,反映言语实际,是日本当代社会语言的晴雨表,现行汉字生活的一面镜子。辞书以媒介为中心,涉及报纸、杂志、小说、漫画、电视、广告、歌词、网络等,是社会语言学研究的重要收获。三、凸显“当て読み”重要性,揭示振假名在“当て字”现象中的重要作用,是借字研究的理论突破。该辞书的出版,对于汉字文化研究,特别是中日汉字比较研究,提出了许多重要课题。本文原为日文,附于《当て字•当て読み漢字表現辞典》第892-901页,共九节,作者节译其中三部分发表,以飨读者。
  一、何谓当字
  原则上讲,任何一个汉字都是一个音义结合体。如使用汉字标记日语,“テン”即“天”,“やま”即“山”。但也有不遵从汉字固有的字音、字训、字义的情况。从词汇角度论,有时其汉字表记,与该汉字的本义、引申义、读音不相吻合。这种汉字表记及其用法,在日语中成为“当て字”。狭义上讲,可以说是利用汉字表音功能产生的假借用法。本辞书不拘泥于此,从更广阔视野力探求一二。此外,有人认为日语中的所有汉字表记或者说除正统的音读汉字词外的所有汉字表记都属于“当て字”。“当て字”,也可写作“宛て字”、“充て字”,有时省略其中“て”,称作“当字”、“宛字”、“充字”。“宛”原本是“充”的讹字,在此被赋予新的用法,“宛て字”表记本身即属于当字了。
  现在,普遍认为“クラブ”(俱乐部)一词源于英语中的club。所以,片假名表记是正规的表记,汉字词“俱乐部”被认为不是正规的表记。但从“一起快乐的地方”这层字面义看,使用“俱乐部”汉字表记,并非没有道理。
  此外,在报纸上看到“廃虚”、“貫録”,可能有很多人认为其正确汉字表记应该是“廃墟”、“貫禄”。这是因为汉字表记规范导致汉字字形的更换,其所带来的不融洽感还是显而易见的。每个人对汉字的理解、对汉字表记的知识储备,以及意识层面的量与质都是不同的,因而对当字概念的理解也有所区别。日本人在使用当字这一概念时,也呈多义性和个人差异。
  在小说和歌词中,“瞳”字用注音假名表记为“め”。“瞳”的意思是指眼中的“ひとみ”(瞳孔),记住其读音的同时,还学习了读音为“め”的“目”。因此,可以判断“瞳”为“め”的当字。这和被定位于同字异训“想う”、“逢う”有所区别,因其并未被习惯使用,所以大多数情况被当作当字来处理。汉字本来是为了表记汉语而生,本身具有表记特质,但日本语以及外来语属于异质语言系统,要使它们相互融合,其困难可想而知。因此,日本语中的文字以及表记状况经常会发生变异。千年以前被认为是俗字的表记,现在被作为正字来使用的例子不胜枚举。然而,此中演变过程,从现在的一般辞书是无法知晓的。
  中国诞生的汉字,大多具有表音的特质。甲骨文中,动词“聽”字使用与其相似发音的“貞”字来表记。锯的象形文字“我”,被用来表记同音的第一人称代词。六书之一的形声字,即是用声符来表示汉字读音。汉字中80%以上为形声字,据此可以发现汉语字族之间的词义关联。此外,像“呗”、“靴”、“袈裟”、“琵琶”、“葡萄”等,是源自中国周边语言系统的借用语,通过形声造字法来表记,成为汉语的一部分。此种方法称为假借或者音译。比如民族名称“匈奴”、“突厥”,佛教用语“释迦”、“卒塔婆”等很早就存在,甚至出现了不具备字义的专用音译字“咖”等。
  清朝的音译词“欧羅巴”传到日本后,其读音并不是“オウ•ラ•ハ”,而是将整个音译词作为一个整体读为“ヨーロッパ”。在中国读为“ōuluóbā”,在韩国读作“ク•ラ•パ”。汉字圈中,“欧”可能已经失去殴打、呕吐字义。汉语在表记日本人姓名时,如果名字中有假名的话,则将其转化为汉字之后通过汉语读音来表记。
  以“弗”为声符的“佛”被广泛应用,如汉语中的“仿佛(彷彿)”,梵语中的“佛陀”。在日本,和制汉语“物滅”换写为“佛滅”,英语France被译为佛兰西等,则是通过音译产生的汉字表记。“佛滅”跟当字“佛陀”有相似之处,所以在许多日本人的日常生活中被固定下来,并对言语活动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此外,关于字形、字体的差异,除与其他类似字的混用以外,在表记这个层面上来讲,多数情况下是一样的。
  二、当字的创制方法
  当字可从多种角度进行分类。
  首先,根据所借汉字所持有的何种要素来进行分类。例如:
  这些因素有时可以进行组合。“型録(カタログ)”是利用字训カタ和字音ロク构成,也能看到有意识选择字义的踪迹。我们平素较缺乏区别音训的意识,其实借字也包含此种情况。
  例文中所涉及的词汇,也存在不拘泥于汉字形义而依据汉字个别读音的情况。例如,pan的音译字“汎(はん)”读为パン、サーバー的“鯖”为さば等。-tic音译为“的(てき)”亦如是。
  借字的方法,除音译和意译之外,还有形译。在中国,也有此类方法,即用已存的字形来形容其他的相似形状的物体而采用的一种方法。如“井田法”等利用已存汉字形状的比拟是自古就有的方法,其读音还是依据其原有读音。在日本幕府末期开始就将“$”用形态相似的“弗”来作为其字形,并附加训读ドル。把“金字塔”读作ピラミット,也可以说是根据字体的借字。
  近年,女高中生经常把“因囚”读作“大人”,则是把外包围“囗”看作装饰的位相语。这也可将其定位为由于圆黑体等字体的介入而产生的新式形译。根据平假名ぷ的形状,有时也把将其读为ボウリング/保龄球。
  根据字义进行表记,将两个以上的文字结合在一起而表示一个词的情况,称为熟字训。熟字训中的汉字,不能逐字训读。如大和(やまと)、昨日(きのう)、吹雪(ふぶき)、一寸(ちょっと)、似而非(えせ)等等,整个文字表记和词义之间能看出关联性,但因每一个字和读法不相对应,所以看作借字的一种形式。
  像白话小说中“闲话休题”(读作それはさておき、あだしごとはさておきつ等)之类,因超过了词的结构,有时以短语、句子等为单位赋予读音。歌舞伎之类题名,则夹杂不少造字现象。
  此外也有类似于熟字训的读法,比如在以前的朝鲜半岛曾经把“百济”读作クダラ,今天在英语圈把etc.读作and so on等。诸如此类的个例虽然存在,但如日语这样有系统性、能产性的情况,则并不多见。
  熟字训在奈良时代之前既已出现。比如:日下(くさか)、飞鸟(あすか)、少热(ぬる)、丸雪(あられ)等,并在义训、义读或戏书中对其进行了分类。枕词等由来也有各种说法。从中世到江户时期,时花(はやり)、流行(はやり)、月代(さかやき)等大量出现,直到今天,欠片(かけら)、秋樱(コスモス)等仍然被使用,并载入辞典。最为典型的是明治初期被创造出来的うるさい(煩い)的当字“五月蝿い”。从中可以体会到明显的新奇感和强烈的游戏性。近来,因“蝿”为表外字而使用减少,逐渐变为僻用汉字。但是,随着生活环境的变化,俗解也逐渐蔓延。除“五月蝿い”以外,写作“八月蝿い”“八月蟬い”的年轻人不在少数。
  当字的借读多出现在日本固有词汇和“烟草”、“麦酒”之类外来语的汉字表记中,有时也出现在汉语词汇和混合语词汇中。“博士”读音为はかせ,就是从古音はくし转化而成的。若词形带有多义性时,就会用汉字来固化其内容。如“姉妹(キョウダイ)”“姉弟(キョウダイ)”就是此等例子。这是基于“兄弟”这个字音语而来,由スシュ(スス)转化来的“数珠(ジュズ)”、“珠数(ジュズ)”也是同样的道理。如同包含所有的读音假名一样,傍训也被称为训的一种,熟字训这个称呼也逐渐形成。
  姓氏中也存在当字。比如:服部(はっとり)、长谷(はせ)、五十岚(いがらし)、月见里(やまなし)、小鸟遊(たかなし)、药袋(みない)、四月一日(わたぬき)等姓名。和姓氏有密切相关的地名中,也存在如“人里(へんぼり)”、“十八女”(さかり)等独特的地名。应该注意的是,地名汉字除表音以外,有时也借字表意甚至体现了汉字的音义关系。
  因存在“一日(ついたち)”、“二日(ふつか)”,故出现了“日”的读音也可以读为“たち”、“か”等比较另类的解析,这种方法在江户时期常被用于笑话作品中,而今天则多出现在人名中。
  其次,也可按表记的语源分为和语、汉语和外来语等。
  当一个字的训读被固定化后,就容易对熟字产生不自然感。“玉子(たまご)”被认为是固定训读“卵”时的借字,但从词源、构词、词义和字义(包含国训)来看,却是适当有序的文字排列。此外,“(人を)ぶつ”这样口语性比较高的词语就无法产生固定训读。与本来的词形“うつ”一样,写成“打つ”的话,就很难看作是借字。
  汉语词中有很多像从“攻击(こうげき)”变成“口击”的带有模仿的例子。“非道い”容易被认为是很巧妙的借字用例,但若知道“ひどい”这个词本身就是汉语词“非道”的形容词化,那么,与“酷い”相比,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汉字表记,在判断时就可能会产生疑惑。
   外来语也有如“铳(ガン)”、“珈琲(コーヒー)”、“金平糖(コンペイトウ)”等当字。在中国和日本有时会给意译外来语的字或熟字赋予字训或熟字训。此外,也存在还没有作为训读固定下来,而在文中却能胜任译读功能的例子。
   “画廊”、“印象”、“簿记”等词,是根据西洋词的发音所进行的音译词,可以说是接近于借字的造词。像“几何学”一样,从中国输入到日本的音译词也很多。还有尚未固定为外来语,或是还处于外语阶段,或是出处不明确,凭借注音假名来注释,以表示其读音和意义。
  这些是利用已存文字的例子,有时也会给已存的汉字设定新的字义,有时也会造出新的汉字。外来语中存在着造字的现象。如錻(ブリキ),则被认为是训读或洋训 。(“錻力”,则被认为是字音ブ)。所谓国字,就是创造汉字以充当语词,也可以认为是一种借字行为。若属于和语或汉语的情况,像“褄(つま)”、“縅(おどし)”、“裃(かみしも,古为上下)”、“蓙(ござ、ざ)”等,即使是用偏旁来表示读音也不会产生不自然感,并且会被认为是正训和音读。
  这些词的产出和固定,和词语的词性有关联,像“ます”这样的助动词在现代就很少存有借字的现象。借字并不是被无规则的创造出来的,其可以反映出各个时代音韵体系的变化和个别词源解释的变化,如すまひ→住居,ゑびす→恵比寿。根据词义和词形的变化,派生出新词和新义,为此就会出现借字现象。从“比兴”而来的“卑怯”,从“土圭”而来的“时计”,即其例。在日本,经过转化和创作的汉语词再用其他的汉字来表示,这样就形成了借字。但由“不断”而派生出“普段”,则是分担不同的词义和文法功能,不能简单视为借字。
  此外,在和语和外来语的分类中,有词源较模糊的例子。比如:てら(寺)被认为是来源于古代朝鲜语,かわら(瓦)来源于梵语。而ししゃも(柳叶魚)则认为来自于表示柳叶的阿依努语。像“仕事”、“试合”、“支払い”等是用汉字来作为“し”(和语的サ变动词)的借字,因其属表内汉字,所以很少有人意识其是当字。“仕事”中的“仕”曾经作为“す”(る)的汉字表记,但自当用汉字改定音训表(1973)公布后,便开始用字音“し”来注释“仕”了。
  表示借字读音的形式,除通常的文字排列以外,也使用以下方式:① 用振假名表示。多标注于字的右侧(上、下,少见左、左右,传统的左训多用来注记意义),字间,字体的空隙或中间,字画之上等。② 用括号在同一行中标识。报纸使用小字体时常用此法。也多见于电子媒体。③ 通过正文或音声来说明。
  作为专业术语,在江户时期就已出现振假名、傍训、旁训等叫法。傍训则带专业色彩。注音假名这个术语虽是近代以后的产物,但也有不通的地方。战前《标准汉字表》规定,若假名“不明”时,可“振假名ヲツケル”/标注振假名。但由于小活字印刷,表达,教育和汉字限制,以及视力保护,资源和劳动力节约等所谓的注音假名有害论的影响以及当用汉字表的规定,振假名原则上不被使用。甚至在日常文字生活中也被压制,乃至消失。另一方面,在艺术作品和个人的标记中却仍然存在,甚至以此为基础而衍生出其他的方法。于是,便产生了循环,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从游戏、玩笑到兼有语义启蒙或学问解释等,其用途非常广泛。在2010年改定《常用汉字表》中,也载有关于振假名的使用说明。
  在通俗的口语词汇中,使用表音假名可能比使用汉字更为合适,但是为了明示词义给汉字注假名的情况也不少见。江户时期的《浮世风吕》《浮世床》便使用了此种既可以看到其生动的会话,同时也可传达其意义的方法。
  振假名有时对表记词汇起装饰作用。同时,根据不同文字表记的功能、性质、外形、感觉会产生独自的语感,营造不同的氛围。汉字表记所表现的意义和振假名的读音,将两者的个性特征相互映现,有时也产生音义不一致的情况。然而,汉字意义和振假名的发音,因两者意义和余韵的差别所产生的趣味,余韵的立体感的扩散,多层的表现效果的玩味也是令人期待的。
  在特定的故事情节中,也存在仅适用有上下文语境的临时表记。有的不依赖语境,有的则完全依赖语境,甚至还有完全与语境相悖的词语,甚至也存在汉字意义和所注假名的词语意思完全背离的情况。另外,即使没有读音假名,联想其借字背后原有的表记,着实令人玩味。
  三、当读的种类
  一般来说,是先有语言然后用文字来进行书写。但是日本的情况却是先出现汉字,然后赋予这个汉字读音,有一个猜测汉字音读的过程。在中国,同一个地域的汉字读音,原则上是统一的,包括现在偶尔使用汉字的韩国也是如此。
  在日本,将现有的词语选择借字进行汉字表记,为已经出现的汉字推敲读音的现象,却是自古以来就存在。这种方法被称为“当て読み”/当读,即借读。本书有许多临时创造而个性很强且认知度很高的“当读”用例。其构成了现实言语活动和文字生活的一部分,对于预知日本语言变化和考察其内在实质方面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在古代,根据汉籍注记的字义原封不动进行训读,与将汉语中的词语用日语音读,本质上是相通性的。“海松”读作“うみまつ”,“石竹”读作“いしたけ”,这样的日语读法被称为“文字読み”。(《大言海》)与此同时,“寿”这个汉字,日文中根据其意义训读为“いのちながし”。其实,上述两种现象是极具相通性的。文选音读是汉语训读时的一种读法,读一个汉语词时,先音读后将每个字分别进行训读,即便这样还是会出现新生词语的情况。例如,分解汉字结构形成的“字形训读”,如“羆”被分解为“四熊”,读作“しぐま”,最终固定为“ひぐま”。这是将汉字的构成要素进行分解造词来训读的例子。对于会意文字来说,日语有将它类推翻译然后产生国训的可能性。例如,本来表示ナマズ的“鲇”,日语读作アユ,把“椿”读作ツバキ,根据“社”把“杜”训读为モリ也同理。
  由于包括汉文典籍在内的古文著作和佛学著作的研习不足,在解读金石文时也同样尝试了当读的方法,由此探求古人的思考方法。
  对既存汉字选择适当借读法遇到的困难是从古至今就有的,把汉字像符咒一样对待的情况也存在。文学作品中也曾出现过因翻译而选择训读的情况。《古事记》《日本灵异记》,用万叶假名训读汉字读音,并完成笔录。《日本书纪》,由汉文和变体汉文构成,是根据自古就有的训注方法及各种音读假名书写完成的。《万叶集》中,多使用根据字音、训义,以及独具匠心的戏训和万叶假名的方法进行表记,致使平安时代产生了很多难读音。于是951年受村上天皇之命,梨壶五人着手进行解读。此时开始给汉字注音,用读音配充汉字,出现语言文字颠倒的行为。例如返老还童的“变水”,在《万叶集》手抄本中作为误字与“恋水”替换,因而产生了“おちみず”变成“なみだ”这样的字谜般的表记,在戏训时也被延续了下来。作为幽灵表记的一种,派生出了诉说后代人感情的新表现。另外与“涙”相比,更偏爱“泪”,由“涙”联系到“淋しい”,因为日本人感性的认为“三水旁”更能体现出眼泪即将流出来的感觉,与本来的汉字相比可以说是感情过为细腻。
   阅读古代的典章制度,被认为是基于传统社会的高尚读法。“笏(しゃく)”“服部(はっとり)”等避讳或者口头禅这样的借读例子同时在历史中也是存在的。音读汉字的时候,根据汉字的构成要素进行类推选择读法,可以称得上是百姓音读或类推音读。
   众所周知,江户时代标注假名的工作并不全由作者来完成的,还有很多专门标注假名的店铺。夏目漱石也曾经写过信,讲到对于拜托标注假名的事情感到为难。假名垣鲁文在《西洋道中膝栗毛》(四)中提到过,“彫工”也曾把东京方言“私(わつち)”、“我等(おいら)”、“一抔(いっぺヱ)”、“此奴(こいつ)”等这些词的“傍训”错误删掉的情况。所有例子并非经过笔录者的确认后改正过来,而在此情况下又产生了新的借读现象。
  “ひとごと”经过“他人事”的标记,被广泛认知为“タニンごと”的词形,但“他人”读作“ひと”这样的熟字训并没有固定下来。过去,“おこ”经过借字“鳥滸”和训读“尾籠”等阶段,以至产生音读为“ビロウ”这样的词形。当字、当读的形成,也有超出日语中汉语、和语、外来语而令日语的词形发生改变的情况。例如,“大根”不读作“おおね”而是“だいこん”,“ひのこと”通过“火事”读作“かじ”等,这是有意而为之。
  人名方面,自古选用何种读法我们已无从查证。以何种训读法来读先人的名字,因为没有依据,只能采用延续下来的习惯来读。按照现在的法则,后世推测的读音即使不正确也不算失礼。也曾有如此情况,读法虽然是错误的,但是按照错误的读法却改变原有音读。如下述不可思议的例子,伊藤博文的名字以及地名“日光”是由“ふたら”转变而来。
  汉字的借读,是从江户时代开始出现的,有很多妄自选择读音的例子,也叫做“そらよみ”。这样的读法被认为是判断教养的基准,同时还存在个别的发散性游戏读法。先前所提及的“百姓音读”所代表的惯用音为数很多,可以说是根据字面的意思得来的读法。振假名、送假名、捨假名等标注假名的方法没有统一,导致当时人们的汉字阅读能力存在很大差别,因此搞出的笑话相当多,甚至还有将川柳读作“かばやき”的记录。
  《初代川柳选句集》(上)有把“”作为“鲣”的当字用例。这是利用“鳆(ふぐ)”这个字的声旁创造出来的国训,当时是想要描述初夏时味道最好的鲣鱼而使用了异体字“”。在这种情况下,将“”看作是鲣鱼的当字也是可以的。像把“雨”音读为“ぐれて”,为现有汉字创造不同音读,体现出很强的文学创造性。
  时至今日,当读的例子仍不胜枚举。不仅在教育界中的授课或考试中,甚至在电视或者玩字谜游戏的时候,人们都很喜欢提到汉字的读音的问题。“羞耻心(しゅうちしん)”读成“さじしん”,“躾(しつけ)”读作“エステ”,“嬲る(なぶる)”读作“もてる”的错误答案,甚至被当做新鲜事而广为流传。在汉字的听写考试或者读音测验中,绞尽脑汁而勉强做出的答案数不胜数。还有将“未曽有(みぞう)”读成“みぞうゆう”,“踏袭(とうしゅう)”读作“ふしゅう”的事情,甚至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的舆论轰动。
  有的读音是限定在特定的场合,是根据临时情况而出现的尝试性音读,或者是作为消遣娱乐产生的。这种情况下,反而可以觉察到那个时代,人们对于汉字的感觉。比如,被现代社会所公认的“堪能(タンノウ)”,还有网上“既出(キシュツ)”读作ガイシュツ(外出)暗含揶揄意味的例子等。
  另外,用阿拉伯数字表记的电话号码和机动车牌照等表示的双关语,可以说明日本的各种文字之间读音的共融性以及实用性的范围之广,这在全世界范围来说也是极为少见的,甚至存在罗马字拼写也可以用作当读的现象。
  可以同时表现发音与意思的汉字被称作表语文字,经常用于表记脍炙人口的实用语。例如用“危”表示汽车,在公共浴池或者游乐场的价目单上使用“小人”表语文字,这些可以说是表意文字在日语中具有特殊功能的实例。停车场中的符号“P→”以及表示地下的符号“B1”也同出一辙。
  类似这样被大众广泛接受的表记方法,自然存在任意选择音读的可能性。信件、网络以及短信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绘画文字的普及,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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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笹原宏之为日本早稻田大学社会科学综合学术院教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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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字句是古汉语日常语言中真语句表征的一种基本形式,我们把“然”字句作为中国传统语言哲学中真问题的个案来进行探究,并紧紧围绕对“然”字本身及其相关语言现象的语言分析展开这一探究。这不仅是基于语言哲学是一门关于对人类用以描述世界的语言进行分析的学问,语言哲学研究的重心就是语言分析这方面的考量。长久以来关乎此问题的一系列汉语现象未曾得到合理的解释,“然”字只被当作一个普通的虚词看待,而人们又习惯于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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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字素间的相对位置关系,我们把它叫作关系位。一般以为甲骨文“书写任意”,不仅独体字的书写方向多可改变,合体字的各个字素可以居无定所,其所处位置和字素方向也时有变化。前贤如胡小石、唐兰等提出了异议,他们注意到了“关系位”与“分布位”的不同,并已经开始认识到了关系位对会意字有影响。①裘锡圭的六类会意字中有一类便是“利用偏旁间的位置关系的会意字”,万业馨在《关系位略说》一文中对关系位进行了阐发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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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贼”何以名“乌贼”,“乌贼”何独以“贼”名的解说有分歧,并莫衷一是。据调查,主要存在两种较为典型的说法。其一,贼“乌”之说。“乌”为乌鸦,“贼”为贼害之义。《初学记》卷三十引沈怀远《南越志》曰:“乌贼鱼,一名河伯度事小史,常自浮水上,乌见以为死,便往啄之,(乌贼)乃卷取乌,故谓之乌贼。”①《本草纲目·鳞部》“乌贼鱼”条下引苏颂《图经本草》曰:“其(乌贼)性嗜乌,每自漂水上,飞乌见之,以为死而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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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著名语言学家、语文教育家、原《光明日报·语言文字》专刊主编张巨龄先生在《光明日报》发表《关于“遗赠”和“标识”的读音》一文。该文认为,“遗赠”作为法律上常用的词汇,其中的“遗”并不是“丢失”和“留下”的意思。“遗”字的通常读音是“yí ”,比如,“遗失”、“遗弃”、“遗产”等,其中的“遗”,表示丢掉、舍去,或留下的意思。但除通常的读法外,“遗”还有一个读音“wèi”,表示给予、交付,或送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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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趋势日益明显的大背景下,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成为21世纪世界高等教育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势。目前,汉语国际推广是我国教育国际化进程中已取得部分突破性进展的领域。据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预测,到2010年,全球学习汉语的外国人将达1亿[1],对外汉语教师的缺口也将达到500万[2]。国际化教育背景下的世界汉语热为国内对外汉语专业的蓬勃发展提供了契机。另一方面,中国加入WTO以后,中外经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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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各位领导,尊敬的各位专家、教授、学者:  首先谢谢大家的信任和支持!  北京国际汉字研究会在党的领导下,北京市社科联、社团办的指导下,在语言文字领域中,尤其是在汉字文化的弘扬和创建中国特色的语言文字科学理论方面,做了许多有益的工作和贡献。我代表学会的新一届班子,向历届学会的领导、会友和支持学会工作的部门、团体以及各方面的朋友,致以崇高的敬意!向长期为学会慷慨提供资助的北京冬雪教育文化发展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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